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钦定四库全书

周易辨画卷六

颍川连斗山撰小畜,䷈乾下巽上。

序卦曰:「比必有所畜,故受之以小畜。畜者,养也」。又曰:「物畜然后有礼,故受之以履。履者,教也。」言比之道在养与教也。故畜字虽有畜养、畜止二义,而在此卦则止有畜养之义,并无畜止之义。诸解似误。大畜放此。小畜,亨,密云不雨,自我西郊。畜,许六反。

小畜一卦,向以四为小人,畜止五阳君子。证之全卦,多不相合。总因胸中有「抑阴扶阳」四字,故作是解。不知一阴一阳之谓道,原不可以相无,祇看其居位何如耳。如小畜卦,一阴居五阳之间,九五之下,其势甚孤,其身甚危,其情又甚窘,有孤独之臣近在君侧之象。文王伤之,取其名曰「小畜」,言小者藏畜于大者之中也。然大者可以藏畜乎小者之身,而小者则可以畜养乎大者之德。盖卦本纯阳之乾,当上下相接之地,忽得坤顺之一阴介乎其中,其悠柔和易之风,互巽,正足以消其亢厉壮往之气。如良臣之于英主,巽言悦色,互巽互兑,有以养其德于深宫燕处之间。此「小畜」之所由名,而四与五有亨道也。顾自上卦观之,虽有亨之理,而自下卦观之,尚非即亨之象。盖阴阳之理,阴盛足以锢蔽乎阳,则阳气上蒸而为雨。若阴弱不足以锢蔽乎阳,则其气不蒸,有云而无雨。今四以一阴覆于乾天之上,其象为「密云」。而三以一阳处于夬决之地,初至四爻互为「夬」,其象又为「不雨」。水气上升为云,二四互兑为泽,泽在天上,云之象。「互兑」重叠,密之象。离日巽风,「不雨」之象。所以然者,以二四互兑,云「自我西郊」而起,积之未厚,施之未远故也。「我」,卦主自谓也。「西」,兑方也。「郊」,旷远之乡,天地相接之处。三乾四「坤」,正郊之象。所谓「不雨」者,此二爻也。不责阳而责阴,天王明圣、臣罪当诛之衷,隐然自见于言外。卦中离日当空,望泽孔亟,而当时王室如毁,正有此象。文王身居羑里,非必果以此自喻,而其时其事,有隐隐与相符者,或亦有所触而云然耳。先贤以文王为小畜之时,正此意也。

彖曰:小畜,柔得位而上下应之,曰「小畜」。健而巽,刚中而志行,乃亨。「密云不雨」,尚往也。「自我西郊」,施未行也。施,时豉切。卦名「小畜」者,此卦与「姤」相错,以一柔为主也。当其未错时,柔居初刚,于位未为得,而今错矣,柔进居四,于位已得矣。乃一柔得位,而上下五阳皆应之,何也?盖阴阳原相依而立,阴孤固欲附乎阳,阳众亦欲求乎阴也,故名「小畜」也。既曰「小畜」,又何以能「亨」?盖阴之畜乎阳,与阳之畜于阴,皆以其德也。以观乎四,「巽」其德也。然非柔媚以为「巽」,乃健而巽也。以健为「巽」,则其所以畜乎阳者,有能「亨」之理,以观乎五,刚中其德也。然非徒刚中以自守,乃刚中而志欲行也。志在于行,则其所以受畜者,又有必亨之势,乃所谓「亨」也。虽然,「乾」之「亨」,云则行矣,雨则施矣,品物则流形矣。兹特「密云」耳,不但无望于物之流其形,抑先无望于雨之施其膏。然而非竟不雨也。云者雨之机,今已进而尚往矣,特以自我西郊,阴方而起,甘霖之施,尚未之行耳,岂不雨也哉?夫曰「尚往」,非不往也;曰「未行」,终必行也,亦优游以俟之而已。此小畜小异于「乾亨」,而臣顺难语于君德也欤!

象曰:风行天上,「小畜」,君子以懿文德。

「风行天上」,未散于下,小者蕴畜之象也。以天之大而风行其上,又小者蕴畜大者之象也,故名曰「小畜」。谥法:温柔贤善曰「懿」。「巽」体温柔之象,「乾」体贤善之象,文德又互离,文明之象也。君子体「巽」之温柔,以懿其文明贤善之德,沉潜以入之,优游以进之,亦如风之行于天上,德将充积而不自知矣。

初九,复自道,何其咎?吉。复,扶又切。

彖传云:「柔得位而上下应,应之者,受其畜也。」向来解此二爻,皆似以六四为祸之首、罪之魁,而以不受其畜为幸者,不几与彖传悖乎?皆因误以畜为畜止,而不以畜为畜养也。初九阳刚得正,上应六四,是初以刚藏畜乎四,而四以柔畜养乎初也。然初之所以为四所畜者,以卦与「姤」相错,昔之在「姤」而为四者,即今之在「小畜」而为初者也。夫初于「姤」之四,而来于畜之初,是「复」也。是并非假诸岐途异路以为「复」者也,复其自有之道也。道,犹路也。上下往来,故云「道」。有复其自有之道,而尚有咎者哉?自我观之,不惟无咎,而且有得正之吉也。

象曰:「复自道」,其义「吉」也。「复自道」,何以云「吉」?初在「姤」四不正,四在姤初亦不正,以不正相应,非义也。今初自姤四而下来,四自姤初而上往,皆得位得正,以正相应,乃义也,义故吉也。九二,牵复,吉。

九二以刚居柔,其位不正,又与九五均敌,不相应,而亦云「复」者,何也?以卦自错姤而来,初复而二亦复耳。但初以复而得位,为「自道」;九四下居初九,是为得位,故云「自道」。二以复而失位,非自道,九五下居九二,是为失位,故非自道。非自道而亦能复,则以二本中体,二互四有羊象,四又有绳象,一似四有以牵之而然也。夫牵之而复,则变刚为柔,明体依然矣,是亦吉矣。

象曰:「牵复」在中,亦不自失也。

初以复而得正,固不自失矣。二本中也,使二以牵复而不得其中,其为自失,不既多乎?今复而仍在于中,是亦不自失者也。「亦」字固是对初言,亦深许之之辞。

九三,与说辐,夫妻反目。说,吐活切。辐,音福。九三重刚不中,上无正应,近比六四,卦主应受其畜者,乃以过刚性健,不前进以受其畜,有「舆说辐」而不行之象。二三四互坎象「舆」。辐,车下横木,所以支轮者。三贯于二四之间,似之。而二实四虚,又加以互兑之毁折,故象脱也。且不但不受而已,以任刚之极,又适当互夬之地,欲决而去之,而时际乎「巽」之多白眼,又有夫妻反目之象。三阳象「夫」,四阴象「妻」。「互离」象「目」。三不进而视下,四比五而视上,故象「反目」。「夫」,夫妻,阴阳也。夫妻和然后可以成生育,阴阳和然后可以成雨泽。今三与四有此象,此彖所以谓为「密云不雨」也。

象曰:「夫妻反目」,不能正室也。

夫为妻之纲,妻之贤否,夫之观型系焉。今夫妻而至于反目,是由三之过刚,不能正其室,岂四之过哉?

六四,有孚,血去惕出,无咎。

此卦与需卦相似,所不同者,上九一爻耳。故需卦六四上承九五,下乘三阳,曰「需于血,出自穴。」象传曰:「顺以听也。」此卦六四亦上承九五,下乘三阳,曰:「有孚,血去惕出。」象传亦曰:「上合志也。」全准彼以立言,六四为一卦之主,五阳皆为所畜,而畜君其尤大也。但四以孤远之臣,上承刚主,下逼强臣,欲以柔顺之阴畜乎乾健之阳,非信以发志,未易言听而谏行也。今乃居柔正之位,秉虚中之德,诚信已裕,是有孚矣。自二至上,互为「中孚」,此爻正当其位,故曰「有孚」。本此孚以畜君,其去也,沥血诚而后去,其出也,挟惕惧以俱出。离通坎为血卦,为加忧,故曰「血」,曰「惕」。「去」与「出」,即彖传中「尚往」「往」字也。推其心,不格其君而不已,所谓「中孚以利贞,乃应乎天也」,何咎哉?

象曰:「有孚」「惕出」,上合志也。上,时掌切。

爻曰「有孚」「惕出」者,岂徒出哉?盖欲积其至诚,上而合乎九五之志也。夫能合之,则能畜之矣。此「上」字不指九五,即爻内「去」字「出」字「志」字,乃属九五,即刚中志行之志也。

九五,有孚挛如,富以其邻。挛,力专切。

九五阳刚中正,以居尊位,正为六四所畜者。顾四既倾诚以格其主,五不可不推诚以待其臣,故五之于四,同在中孚之内,感其血惕之忠,即深其契结之情,其有孚之胶固,如两手之挛拘而不可解。上巽为绳,互艮为手,「挛如」之象。然而五之心不以孚四而遂已也,其孚之充满而至于富,巽为近市三倍,故曰「富」。更于其邻之反目者,三四相比,故曰「邻」。三五同功,故曰「以其邻」。亦感化于至诚之中,共相悦豫而后快,是何如之相孚也者,而要非四之德有以畜之,不至此。

象曰:「有孚挛如」,不独富也。五与四有孚而至于「挛如」,岂但充满于中,独有其富哉。三五同功,更能于臣邻之不相得者,同化于有孚之中焉。盖如是而君臣之契结乃为至也。

上九,既雨既处,尚德载,妇贞厉,月几望,君子征凶。载,才再切。上九居卦之终,故言畜道之成。上二句归其功,下三句示其戒,总谓六四也。以阴畜阳,至此已极,物极则反,巽变成坎,风化为水,向之阳未行者,今既行而为雨矣。向之阴尚往者,今既不往而处矣。上下交孚,君臣相得,岂幸而致哉。由其相尚以德,畜积之极,至于充满而然也。载,承受也,即「万物载焉」之「载」。但臣之事君,犹妻之事夫,巽为长女妇之象。以阳率阴,理之常。以阴畜阳,非理之常也。以非理之常而行之,虽所居甚正,亦危道也。何也?阴盛则衰,月盈则亏,必然之理。今居互离之中,在通坎之地,如月之几望,有将满之兆。互离为日,通坎为月,月在日下,借日之光以为光,望之象也。倘复往而不止,则兑缺合而成圆,兑上缺,巽倒兑亦为缺,两缺相对,故为圆。安知不三五盈而向缺,而至于凶也。然则臣之于君,固不可以不畜,而亦不可以不知止欤!

象曰:「既雨既处」,德积载也。「君子征凶」,有所疑也。

「既雨既处」,其由于德之积满也,是固然矣。而又曰「征凶」者,何也?盖阴之畜阳,与臣之畜君,原非正理。若既满而犹欲复进,能无疑于满则必倾乎?此未然而早惕之之辞,巽为进退不果,故有疑象。履,䷉兑下乾上履虎尾,不咥人,亨。履,利耻切。咥,直结切。

此卦与小畜反对。小畜本文之畜纣以立言,此卦乃言文王之所以畜之者,其所履为甚危也。大传曰:

「易之兴也,其当殷之末世,周之盛德耶?当文王与纣之事耶?是故其辞危,莫危于履虎尾。」又曰:

「易之兴也,其于中古乎?作易者,其有忧患乎?莫忧患于履虎尾。是故履,德之基也。」九卦皆可处忧患,而履为首。由是观之,则此卦为囚于羑里之事无疑。此卦上乾下兑,由乾卦九三而变。乾之三曰:「君子终日乾乾,夕惕若厉。」而传释之曰:「反复道。」反复道者,履也。卦之名义俱本乎此。卦中六三一阴为成卦之主,本有乾惕之心,而又处乾刚之下。乾为虎,巽为股,而以六三尾其后,则其势益厉,故其象为「履虎尾」。虎之取象,或以为乾,或以为兑,或以为离。以彖传「悦而应乾」观之,则取乾为长。且乾五曰「风从虎」,卦中上乾下巽,正合此象。然三五互巽,二四互离,六三介乎其间,内文明而外柔顺,以此履虎尾之后,终得无患,故其象又为「不咥人」。乾首上口实而不开,三为人位,与上正应,「不咥人」之象也。夫虎凶猛而难近者也,乃履其尾而不见咥,则所履之亨可知。当日文王事纣,身处羑里之中,卒以自全,且命以方伯之任,非履虎尾不咥而且亨者乎?

彖曰:履,柔履刚也。说而应乎乾,是以履虎尾,不咥人句,句。刚中正,履帝位而不疚,光明也。说,音悦。

柔履刚,有以为三履二者,有以为三履乾者。卦之柔在中者甚多,若同人,若小畜、若大有,彼何以皆不名为「履」,独此名「履」耶?窃以履与小畜相覆,由小畜之四,反而为此卦之三,以阴上下于两乾之间。自后观之,有似乎践,践固履也。自前观之,有似乎蹑,蹑亦履也。总之,皆柔履刚也。此正反复道之义。若六二、六五,则不云然矣。夫以一柔履三刚,宜乎柔之不利矣。乃又曰「履虎尾,不咥人」者,则以卦德和悦应乾健,虽刚暴之人,亦默化之也。庄子云:「虎媚养已者,以其顺也。」正谓此耳。其曰「亨」者,盖悦以应乎乾,虽由于在下而悦,而即有应,终由于在上。卦中九五自畜下反为履之上,是以刚中正之德,履帝位也。而又能化坎之心,病而不疚。上卦本坎体,坎为心病,疚之象也。今既无坎,故曰「不疚」。夫中正则能容,不疚则无猜,故三得以行其和悦之道而光明也。夫光明者,亨通者也。二四互离,故曰「光明」。「柔履刚」句释「履」字,已有虎尾意在。内。「悦而应乾」句是释「不咥人」。末三句是释「亨」字。「履帝位」句指九五,「光明」句指六三。向以「亨」字连上读,末三句落空矣。

象曰:上天下泽,「履」,君子以辨上下,定民志。

上卦为天,下卦为泽。天高泽卑,定位不易,人履其间,亦当若是,故为「履」。君子观「履」之象,知民志之不定,皆由于上下之不明,于是因乎天泽,制为典礼,以贵役贱,以尊临卑,如天之不可为泽,泽之不可为天。如是。分别其上下以示民,所以使民晓然于上下之分,定其志而不敢争也。此句亦本覆卦言。在小畜时,巽柔在上,乾刚在下,上下未辨之象也。四阴为民,虚中为志,以下居上,民志未定之象也。反而为履,乾在上而上辨矣,兑在下而下辨矣。三居下卦,戴天履地,而民志亦定矣。初九,素履往,旡咎。

此卦为处患之首,则各爻自当皆以处患言。此初九即小畜之上九,畜君之心,乃其素也。今反而为履,以刚正守素而不变,是以素履往赴羑里之难也。夫「素履」者,畜君者也,何咎焉?

象曰:「素履」之「往」,独行愿也。

初之素履而往,非迫于势之不得不往也。周自后稷开国以来,至于文王,式廓日增,渐臻强大,使其不往,亦可以不往矣。乃恪守臣节而不避者,以服事之忠乃其素愿,兹盖独行其中心之愿,岂勉强而为之哉?九二,履道坦坦,幽人贞吉。

此爻变为无妄,乃文王囚于羑里之时,所谓「无妄之灾」也。九二居下之中,失位不正,如文王陷于非辜,非德有亏,所处之地然耳。然天下虽有险难之境,而圣人初无险难之心,故当其遇患也,自上而下。以覆卦言,易刚为柔;以本爻言,履震之大涂,而宠辱不以动于中,利害不以萦其念。其履道也,二变震为大途,道之象,抑何其坦坦而平易乎!正惟其平易,故虽所遭之位为不正,而身之所处无不正,得幽人蒙难之贞焉。夫天下,贞而已矣。诚得其贞,则刚柔相应,何患无出险之吉哉?幽,囚也。兑为刑狱,二变互艮为门阙,囚禁之地也。二当人位,居囚禁之地,故曰「幽人」。

象曰:「幽人贞吉」,中不自乱也。

人苟中心无主,一遇祸患之来,鲜不为其所乱者。心既为其所乱,安能履道坦坦,得幽人之正哉?九二本体既中,又能自处以正,非意自来,吾心自定。生不足以易之,利不足以动之,死不足以怵之,害不足以震之,此其所以履道坦坦,而卒有出险之吉也。

六三,眇能视,跛能履,履虎尾,咥人,凶。武人为于大君。眇,妙小切。跛,波我切。

卦爻,前贤释之最详,辨之最审,何容更赘?第思各卦爻例,凡为一卦之主者,或明或暗,或详或略,莫不以彖辞属之,何独于此卦之主,辞则犹是,而意乃相反若是?窃以此卦乃文王处忧患之道,初言其往,上言其旋,中四爻备言其所历,而六三一爻为成卦之主,又适当乾体相交之际,乃处患者临大难,事暴君,一举目而惟恐其误,一举足而惟恐其违,战战兢兢,默默自惕之意。若以人之有知者,必能视也,吾眇也,而能视乎?互离为目,视之象,以不中,故曰「眇」。人之有为者,必能履也,吾跛也,而能履乎?二变震为足,履之象,以不正,故曰「跛」。既不能视,又不能履,以眇跛而履于虎尾之后,必遭咥人之凶矣。三与上应,故「咥」。然则大君在前,吾将何以事之?必也。若强武之人,不必能知,不必能行,不顾死生利害,惟奋勇当先,以有为于行阵之间而已。离为甲胄戈兵,又当人位,故象「武人」。阳称大,乾称君,谓五也。此正悦而应乎乾之义。盖此爻变乾,原有乾乾惕厉之象,爻乃本此立言,以形容文王处患之心也。

象曰:「眇能视」,不足以有明也。「跛能履」,不足以与行也。「咥人」之「凶」,位不当也。「武人为于大君」,志刚也。当,得浪切。

爻言「眇能视」,非果以为能视,其心以为不足以有明,乃自谓不达于理也。「跛能履」,非果以为能履,其心以为不足以与行,乃自谓不娴于事也。「履虎尾,咥人凶」,非真有咥人之凶,以其现在失位不当,恐其有意外之变也。「武人为于大君」,其体虽柔,其志则刚,欲以鞠躬尽瘁,效力于疆场也。句句要在处忧者之心,推想便得语意。若泥定字句,则以文害辞,以辞害志矣。

九四,履虎尾,诉诉,终吉。诉,同诉。

九四上承九五,大臣之位也,而「履虎尾」之六三,密与之比。「履虎尾」是指六三,说见下。在小畜为夫妻之反目,在履又为火泽之相暌,初五互成暌卦,两情不恊,谗谮之所易起也。况当两兑反复之地,正视之为一口,倒视之又为一口。兑为口舌,下为兑,三五互巽,倒之亦为兑。「履虎尾」者,亦何堪此诉诉之多口耶?然而无伤也。夫人之处难,患不能悦以出之,巽以入之耳。若果能悦以出,巽以入,下兑互巽,则猛虎虽暴,尚媚养己者,而况于人乎?虽有诉诉,终必反正而获吉也。履之义为柔履刚,自当以三履乾言,故彖与三爻皆曰「履虎尾」。今四亦曰「履虎尾」,何也?以九履四言之,为刚履柔。以四履三言之,亦为刚履柔。以四履五言之,又为刚履刚。考之卦义,固不相合。上为虎首,五为虎身,四为虎尾,若以四为履虎尾,是三一履四又一履矣。且既以四为尾,又以四为履虎尾,是又以尾履尾矣。征之卦象,尤觉相戾。窃以下三爻为履难之人,上三爻为履难之事,此爻之「履虎尾」,仍指六三也。「诉诉」,向作「惧」字解。考「诉」与「诉」同,似当如诗「薄言往诉」之「诉」。盖文王当口,实有崇侯之诉也。

象曰:「诉诉终吉」,志行也。

文王因崇侯之谮,囚于羑里,七年而不出,危亦甚矣,何吉之可言?爻言「诉诉终吉」者,圣人遇难,虽不苟且以贪生,亦未尝不修德以望免,其志固在脱然而行也。四变互震足,故曰「行」。既而果赦之以去,虽有如簧之口,终无损于服事之臣,此所以云「终吉」也。「终吉」谓上爻。九五,夬履,贞厉。夬,古快切。

此爻在彖辞取象则为虎,在文王所处则为纣。此「履」字与九四同。九四之「履虎尾」,指六三,此爻之「履」,亦指六三也。凡卦名皆谓主爻。夬以泽天成卦,错之即为天泽履,是履卦之五,非夬卦之五,而不啻夬卦之五也。以夬卦之五而当夫「履」,其纯阳至健,既当决之位,又有决之权,又密近四之诉于六三之一阴,决而去之亦何难?然三非夬之上,而五亦实非夬之五,以非所当夬而夬之,是无异于虎之逢人而辄噬矣。虽居位甚正,不亦过于厉矣乎?此危之之辞。曰「夬」曰「厉」,乃形容一猛恶之象,以见其为虎而履之者之难,以纣来想像便得。若但以爻位论,则阳刚中正以居尊位,应为制礼之圣人,所谓以辨上下定民志者。象取于「夬履」,而占致其「贞厉」,岂不诬哉!或乃以彖传与爻辞不合为疑,不知彖传乃推原六三之所以得亨,爻辞乃正明九五为虎,而履之者之易于遭咥,义各有在也。

象曰:「夬履贞厉」,位正当也。当,如字。

卦以柔履刚取义。九五在上卦之中,正当所履之位,彖所以象之为虎,爻所以象之曰「夬」,而履之者之所以可畏也。「当」字若作去声解,于「贞厉」义左矣。

上九,视履考祥,其旋元吉。

履至上九,所履已终,虎尾已过,变为兑悦,疑即羑里既出,得返岐周,赐之斧钺,俾专征伐之时也。向尝自以为眇不能视,今已明无不通矣;向尝自以为跛不能履,今已行无不利矣。而且即视履之间,可以验其先兆之祥,尚何有咥人之凶哉?吾知昔之往也,以素而无咎;今之旋也,以祥而元吉矣。此「元」字训大。所以然者,由其外履以坦坦之道,内持以咥人之心,虽遇夫诉诉之口,夬履之君,终得超然于忧患之中而元吉也。

象曰:「元吉」在上,大有庆也。

祥者吉之兆端,吉者祥之究竟。元吉而不在所履之终,则德或败于半途,行或衰于末路,其吉亦未必其大而能久。唯元吉而在于所履之终,则六爻各得其所,所谓诸福之物,可致之祥,莫不毕至,不独有庆,且大有庆也。此「庆」字与坤卦「乃终有庆」同,俱谓六爻得正成既济言。后凡言「有庆」放此。周易辨画卷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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