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周易辨画卷三
颍川连斗山撰屯,䷂震下坎上,
坤卦:「利牝马之贞。」谓指初、三、五爻而言者,以初变为震,五变为坎,三变亦互坎,皆马象也。今观此卦爻辞,二、四、上皆曰「乘马班如」,则初、三、五之为马也益信。第初震五坎,是诚为马,六三属阴,似不得为马。不知三若为阳,则成既济之定,天地既已平成,圣贤经纬之才皆归于无用,正唯此爻为阴。所以乾坤之后,次之以屯,而作君、作师相继以起也。且屯之次坤,不独在此。前谓上六一爻界于剥复之间,乃坤索长男之时,而长男犹孕于坤毋之腹。今观此卦,二、五互剥,初、四互复,中间坤卦下有一震,向之在腹者,己脱然而为长子,正父母既老,长子主事之时,此亦乾坤之后所以次屯之义也。屯:元亨利贞,勿用有攸往,利建侯。屯,张伦切。
此卦下震上坎。乾坤既定,天地初辟。乾以初画之刚,交于坤初画之柔,为震。以物言之,象草之初出地而未伸,震于稼为反生。以人言之,为人之欲有为而遇险。震为动,坎为险,故名屯。初九体乾元之德,抱震动之才,以之治屯,而屯必治。且以阳居刚,存心制行,一规于至正,非苟且以赴功名者可比,故「元亨利贞」。然屯难之世,固宜有为,亦非躁妄者所能胜。如六三位既不正,又居动极,以不正而动,必陷于险阻,则「勿用有攸往」。九五以刚居尊,在险中而值屯难,何以能济?唯建邦设都,简贤任能,使各君其国而子其民,则屯以治而难始可解。故为五计之,如初九者,则利建以为侯也。初居始,故称「元」。三互艮,故「勿往」。五互比,故「建侯」。震为长子,有侯象,故豫亦「利建侯」。
彖曰:屯,刚柔始交而难生。动乎险中,大亨贞。雷雨之动满盈,天造草昧,宜建侯而不宁。难,如字,同。下
卦名「屯」者,以初九之刚,始交于二三之柔,阳气伏于地中。初画为阳,二三四为地,如萌芽之难以发生。又震动坎险,为动乎险中,如末季之运,蛊坏已极,拨乱者之难以施为也。「难生」,向作险难之难解,与始生未通之意不合,所以名屯。首二句俱是释卦名义。曰「大亨贞」者,此卦上坎下震,坎水震雷,雷方动于地,水犹在于天,郁结之气未解,所以为屯。若错而言之,上下卦交换为错。雷起于上,水降于下,屯之郁结,变而为解。雷雨之动,盈满天地,阴阳和而生意遂大者,岂不亨贞?「雷雨之动」句,是释「大亨贞」。「大」谓初九。然乾坤之后,继以震、坎合体之屯,乃天造作此草昧之世。震为萑苇,象草。坎为隐伏,象昧。以待人之经理,自非旋乾转坤之手,未克有济。如六三者,岂可以遽有所往?「天造草昧」是释「勿用有攸往」。若连下为一解,则遗却经文一句矣。宜择贤如初九者,建以为侯,俾成天平地。「天地」谓乾坤。兴养立教,教养谓蒙需。一切开屯之事,皆急起为之经画,而未可安然宁息也。震动坎劳,皆不宁之象。象曰:云雷屯,君子以经纶。
密云在上,震雷在下,阴阳未和,屯之象也。君子法之,以震动之才,值坎难之运,治乱世如治乱丝,经之以理其绪,纶之以合其类,使大纲举而细目张,则乱者不紊,而屯者不屯矣。四偶以次条列如丝,中贯一奇如梭,上互艮手,下动震足,如织𫟃然,经纶之象也。
初九,磐桓,利居贞,利建侯。
初九阳刚得正,有济屯之才,犹柱石可以承栋梁之任。「磐桓」,横渠张子作柱石解,最确。盖「磐」,平石也,艮山为石,倒而居下,故象「磐」。「桓」,木柱也,震为阳木,故象「桓」。以木立于石上,故象「磐桓」。但以刚在下,时未可为,宜如柱石之镇静而不动,故「利居贞」。然世当屯难,正君子经纶之候,为上者当建初九为侯,以治其屯也。
象曰:虽磐桓,志行正也;以贵下贱,大得民也。下,遐嫁切。屯难之世,五所望以济屯者,初也。初虽磐桓不动,而五之志则欲藉之以行其正也。所以然者,因初以阳之贵,下阴之贱,大得乎民。利建为侯,岂无故哉?五坎为志,初震为行,居贞为正。初阳为大,三阴为民。
六二,屯如邅如,乘马班如,匪寇婚媾。女子贞不字,十年乃字。邅,张连切。
阳始交于阴,而磐桓居贞。二以阴临其上,似乎初屯而二亦屯,初邅而二亦邅者,何也?邅,迟回不进之意。以二有柔顺中正之德,初知其贤而下之,二感其礼遇而不能却,故迟回不进,有似于乘马者之「班如」不前也。震为马,二居其上,「乘马」之象。班,退也,即「班师」之「班」。马不动,故乘之者亦似于不动也。但二虽比初,而九五乃其正应,今二舍五而比初,似有寇视婚媾之意矣。五坎为盗,故曰「寇」。阴阳正应,故曰「婚媾」。而不知其非也。其一心于五,如女子之守贞,不字于人,虽极之十年之久,乃字于五,亦所弗恤,终不以晚而改节也。忠臣不事二君,烈女不事二夫,一而已矣。二本离之中画,故曰「女子」。「字」,许嫁也。二四互坤,其数十,故曰「十年」。
象曰:六二之难,乘刚也。「十年乃字」,反常也。
「难」,即「屯如邅如」之意。当屯之时,坎险在前,彼初九之「磐桓」,其难进宜矣。而二之「屯如邅如」,亦有似于难者,何也?以乘初九之刚,初难,故二亦难也。「十年乃字」者,男女天地之大义,夫妇古今之常经。初之于二,不过邂逅相遇,终归正应,乃反其得主之常也。
六三,即鹿无虞,惟入于林中。君子几,不如舍,往吝。舍,同舍。六三阴柔不正,居动之极,当屯难之世,五以屯膏而居上,初以建侯而居下,三以阴躁之资,亦欲并起而图之。而上无正应,二四又各有正应,不为援引,贪求妄动,自取困阨,有逐鹿无虞人以为之导,陷入林中之象。鹿,山兽,性纯阳,谓五。后人以喻禄位,如秦失其鹿,天下共逐之是也。虞,掌山泽苑囿之官,谓四。震为木,坎为丛棘,互艮为山,木与丛棘在山林之象也。君子若知其弊,而变刚为离,则处正得明,见几必审,不如舍而勿求之为愈。倘贸然以往,与逐鹿坐困者无以异,则可羞矣。此即彖辞「勿用有攸往」之意。几,动之微。三变为离,故曰「几」。互艮为止,故曰「舍」。震为足,故「往」也。
象曰:「即鹿无虞」,以从禽也。君子舍之,「往吝」,句,穷也。白虎通云:「禽者,鸟兽之总名,以为人所禽制也。」然则鹿亦禽矣。「即鹿无虞」者,谓其身从乎禽也。身从乎禽,能不陷乎?君子舍之,往则吝,谓其徒取困穷也。「穷也」为句,与「明也」一例。徒取困穷,尚可往乎?则其变刚守正也亟矣。
六四,乘马班如,求婚媾,往吉,无不利。
六四以阴柔之才,居大臣之位,当屯之时,欲济而不能济,故亦象「乘马」而「班如」不进。三之正,互坎为马,勿用攸往,故「班如」。然阴柔不足以济者,阳刚则足以济之。初九守正应已,乃贤人在侧陋,与我亲昵者,是「婚媾」也。若下求此人,与之往以济屯。凡言「往」,皆谓自下而上。此「往」字,乃求初往五,非往初也。吾知守正之德,以之事君,则得人而吉;阳刚之才,以之济屯,则动合机宜,亦无所不利也。象曰:求而往,明也。
求初往五者,以初在下卦,本具离体,有明德也。若三柔易刚,明德具全,则水火既济矣,此所以「吉无不利」也。九五,屯其膏,小贞吉,大贞凶。
「坎」为豕,其脂为膏。雨之濡于草木,其润有如膏,故谓雨为膏。九五「坎」体有「膏」者也。以其在上,蓄而为云,未降为雨,犹人君恩泽富有,聚而不散,故象为「屯其膏」。夫雨泽不降,无以润万物;德泽不施,无以润生民。其在无位之小人,如六二之「守贞不字」,则身正者道亦亨,尚可为吉。若为居尊之大人,如九五之屯膏以自丰,则财聚者民必散,居虽正,亦不免于凶矣。小谓阴,大谓阳。当此者,惟有急于建侯以济之,使各君其国,各子其民,天下之利与天下共之,则膏不屯而屯济矣。九五阳刚中正,非不足于德者,以时当屯难而陷于险中,故有此象,而其占亦如此。
象曰:「屯其膏」,施未光也。施,始豉切。
五与二本相应,以六三阴居阳位,变下卦之「离」明,为互卦之「艮」止,故二守其贞而不字于五,五亦屯其膏而不应乎二,而其施不光矣。若三变为「离」,则二、五相应,其施有不光者哉?「离」为日光之象。
上六:乘马班如,泣血涟如。
上六以阴柔之质,居屯极之地,前无所往,虽乘九五之马,而互艮为止,又班如不进,欲济屯而屯不能济,唯有孤危自守,「泣血涟如」而已。坎为水,为血卦上六阴柔得正,无可变之义,故其象如此。
象曰:「泣血涟如」,何可长也。
上之「泣血涟如」,以在下之无应也。然屯久则变,变则能通,人道有为,自是而起。为六三者,何可长久而不思善变也?若变而为刚,则成既济而定,尚何屯之可忧乎?此卦惟六三不正,故于五、上两象中,补发此义。蒙,䷃坎下艮上
蒙。亨。匪我求童蒙,童蒙求我。初筮告,再三渎,渎则不告。利贞。告,古毒切。
此卦坎下为水,艮上为山,水为山阻。又艮为少男,坎为险陷,少男而遭险陷,皆有蒙象。然蒙不终蒙,蒙者必亨,何也?山下之泉,疏之则达;幼童之昧,解之斯通。卦中九二阳刚得中,以阳明发诸阴暗,如师之于弟,提撕警觉,有以开其蒙,此蒙之所以得「亨」也。然礼闻来学,不闻往教。如六五,「童蒙」也。九二卦主我也。艮为少男,童蒙之象。初五互师,二为丈人,师之象。师即我也。易例凡卦主皆称「我」。五先尽其虚中以求于二,二乃竭其刚中以教乎五,非二之枉道以合于五也。若初阴在下,初即谓初爻。如初出之泉,习染尚浅,彼积其一念之诚,如筮者之有疑而求决,我安得不如蓍之所告以告之。二四互震,为声音,告之象。至于再与三之二阴,再、三谓三、四二爻。盖三乃第二「蒙」,四乃第三「蒙」者也。陷溺已深,如积水成渎,混淆莫辨。三四五互成坤土,水在土中,故象「渎」。此「渎」字对「泉」字而言,乃「坎」为沟渎之渎也。在彼既无向道之诚,在我又何为有谆复之告?究之道之所在,唯在于正。四外五爻位皆不当,「蒙」者与发蒙者,均利于各得其正也。
彖曰:「蒙」,山下有险,险而止,蒙。「蒙亨」,以亨行时中也。「匪我求童蒙,童蒙求我」,志应也。「初筮告」,以刚中也。「再三渎,渎则不告」,渎蒙也。蒙以养正,圣功也。
卦何以曰「蒙」?此卦「艮」上为山,「坎」下为险,高山峻岭之间,有沿谷溯涧之险。然险出于山,亦止于山,有「蒙」象焉。犹之人心有人道之分,亦有出此入彼之险,而当其知识未形,诚一如故,则「蒙」意也,所以为「蒙」。「蒙」又曰「亨」,何也?盖人之「蒙」者,既以阻而止,则人之「发蒙」者,必以通而行。九二以已之亨行于五,九二居坎中,坎为通,故曰「亨」。二四互震为足,故曰「行」。皆因时而得其中,此蒙所以「亨」也。其云「匪我求童蒙,童蒙求我」者,言二虽有以教乎五,实五之虚心受教,志应乎二也。「初筮告」者,初六居下,无应而比二,致其诚敬以问于二,深信二有刚中之德也。「再三渎,渎则不告」者,三、四二阴,越二而居其上,既不若五之虚中相应,又不若初之诚一相比,是其陷溺既深,如泉之汨乱为渎。若强起而告之,则言之不信,令之不从,适以形其扞格之苦。是其心已淆乱,而我反益以淆乱也。「利贞」者,卦自六四之外,余爻皆不得正。不正之蒙,贵在于养,当如颐之养,以养其正。自二至上互颐。「颐」,养正也,故曰「养正」。由良知良能充之,以至于无不知,能使各得其正。各得其正则通矣。无不通之谓圣,此养正,盖作圣之功也。
象曰:山下出泉,蒙,君子以果行育德。行,如字。
泉乃有本之水,始出山下,未得成流者,犹赤子之知能虽具,尚未发露,昧然罔觉也,故名为「蒙」。君子体蒙之象,以果决其行,如泉之流而不壅,以养育其德,如山之蕴而不穷。此内外交修,作圣之功也,而蒙者不蒙矣。互震为足,有果行之象。互坤为母,有育德之象。
初六,发蒙,利用刑人,用说桎梏,以往吝。说,音脱。
此爻当指初筮告言,初即初六,告即发也。盖初六以柔处刚,居位不当,幸当蒙昧之初,外无应与,近比九二在坎为方出之泉,静而能清,未流于渎,犹人之幼稚,天性浑然,未涉物感,是初之蒙也。然生而气质清明,唯圣人为然。自圣人而外,鲜有不为气禀所拘者,故九二当有以发其蒙。盖人心为气禀所拘,不能洞达,与手足为桎梏所拘,不得舒泰,一也。故发之者,当其蒙昧之始,即利用有道有德,可为仪型之人。按型,古作刑,如「虽无老成人,尚有典型」是。刑人乃典型之人,如九二是也。二居中为人位,故曰刑人。此爻注解甚多,即传义先已不同,其他更不能枚举,大约皆泥于「刑人」二字为用刑之人。既以「刑人」为用刑之人,则不得不以初六为蒙甚之人。既与本爻之「发蒙」相左,并与卦中之初筮不顾,无怪乎初与再三,皆无的解也。使之有所矜式,所闻皆正言,所见皆正事,始有以生其善心,消其邪念,而此心之桎梏可脱。桎梏脱,则化坎为兑,而位正矣。坎为桎梏,见九家易。初变正为「兑」,为毁折,有「脱」之象。若过此以往,嗜欲日以深,天机即日以浅,虽典型在望,何以觉其昧而使明哉?失时而不教,则教者之羞也。凡言往来,皆言自下而上为往,自上而下为来。以往者,自初而为三四也。礼之拘束人,使之手容必恭,足容必重,犹桎梏也。「发蒙」者既利用刑人,使之观法矣。全赖此言有教,动有法,使「蒙」者有所惧而不敢为非,然后可优游而渐入于道。若废其礼法,如去其拘束,而纵之以往,蒙者必日流于匪僻而可羞矣。前说一串,此说反折,再备一解。
象曰:「利用刑人」,以正法也。刑人之一言一动,皆可式矜。「发蒙」而用刑人,是以正为其取法也。以正为其取法,则初之「利贞」可知。
九二:包蒙吉,纳妇吉,子克家。
易例:凡卦有一爻为成卦之主者,皆以全彖之义属之,但有明与暗之分耳。如此爻为成卦之主,则暗言也。后诸卦放此。「包蒙」,指二于初六言。二有刚中之德,于初为刑人。一言一动,皆有天则,如模范然,包之而不使越。初得二而其道明,二得初而其教行,固吉道也。「纳妇」指三、四二阴言。三四阴柔,妇象也。若能虚心受教,使二亦容而受之,如纳妇然,则异姓可以同室,亦吉道也。「子克家」,指二与六五言。二互震为长子,五互坤为老母,有子与家之象。五于二,君也,犹父也。二于五,臣也,犹子也。臣而治其国,与子而善其家,一而已。故五以柔中求乎二,二以刚中应乎五,有「子克家」之象。不言「吉」者,忠孝乃臣子之分,不可以言「吉」也。
象曰:「子克家」,刚柔接也。「刚」谓二,「柔」谓五。爻意责重在二,彖意责重在五。然二之功,非五不能成;五之贤,非二亦不能成。象传曰:「刚柔接二五,有各尽其责之意焉。」「各尽其责」,则二五之易位各正可知,此亦彖中「利贞」之义也。卦意重在二五,故象传专释此句,「利贞」意多于象传中见之。
六三,勿用取女,见金夫,不有躬,无攸利。「取」、「娶」同。
六三以柔居刚,失位不正,初变成「兑」,为少女,为悦。正应上九,为少男,为止。男以刚止于外,女以柔悦于内,女先求男,不正甚矣。是女也,尚可以取哉?上正应为「艮」,有「勿用」之象,何也?上九阳刚,三之正应,乃「金夫」也。上为艮山,宝藏所出,故为「金夫」。六四阴柔,三之所比,乃「躬」也。四「艮」体为「背」,屈背为「躬」,故「艮」四曰「止诸躬」。涣三互艮,亦曰「涣其躬」。六三舍四而悦上,是「见金夫不有躬」矣。夫男以女为室,所以正家也,越礼失义如此,何利之有?盖其私欲锢蔽已深,如渎之浑浊莫辨,二之不告也宜矣。上下无常,刚柔相易,三于上正当如此。但三悦上止,阴先求阳,非理之正。故此上彼下,虽例所当然,又当视其理之宜与不宜也。象曰:「勿用取女」,行不顺也。
男女之道,夫倡妇随,乃正理也。今六三以阴居阳,暗昧之极,不知妇道,阳未倡而先求之,大拂乎正理,其行不顺,故勿取也。震足为行,自下而上,故不顺。六四,困蒙,吝。
困者,四面皆穷,无路可通之意。当蒙昧之时,六四以阴柔之质,居艮止之下,前进为山所阻,后退为水所隔,在二阴之间,又无阳明者以为援引,故其象为「困」。犹人之冥然无知,□然不振,本甚愚柔,又无贤师友为之启发,有终于愚柔而已,岂不可耻?此卦与屯卦爻爻反对,此爻尤其显然可见者。盖屯之三即蒙之四,彼曰「即鹿无虞,惟入于林中」,明明是困;此曰「困蒙」,明明是无人引导,惟入于山中。可见无论处屯处蒙,皆不能无藉于人。周子曰:「人生而蒙,长无师友则愚。」然则人非亲师取友,亦安能以有成乎?
象曰:「困蒙」之「吝」,独远实也。远,于万切。阳中实,故谓阳为实。阴暗阳明,暗者必资明者以为启发。卦中四阴,初、三、五皆与阳近,四独与阳远,无阳则蒙终不发矣。此所以「困」,所以「吝」也。六五:童蒙,吉。
彖言「匪我求童蒙,童蒙求我」。周公恐人不知「童蒙」何指,「我」字何指,故于此爻特著其象。知「童蒙」之为五,则知我之为二矣。
六五以柔居刚,中而不正。中则为「童」,不正则为「蒙」。「蒙」而曰「童」,宛然一赤子之心。「童」而曰「蒙」,不能无气禀之蔽。然总之天真未漓,人欲未染者,具此美质,又能虚心听受,以任于人,则「蒙」以养正,充之可以作圣,犹山下之泉,达之可以为川,放之可以为海也,其吉可知。童在五上取,蒙在六上取,吉在应上取。「童蒙」不必定是稚子,凡不失其赤子之心者即是。若以有位言,如太甲之于伊尹,成王之于周公,亦是也。
象曰:「童蒙」之「吉」,顺以巽也。
三五互为「坤」,故曰「顺易」。二变为「巽」,故曰「巽」。五以顺易乎二,二以「巽」易乎五,二五易位,各得其正,故「吉」也。此句说易例最明。
上九,击蒙,不利为寇,利御寇。
「蒙」者,蒙昧无知之意。凡昧于理、暗于义者,皆谓之蒙,未尝专言为学也。如有苗之弗恭,葛伯之仇饷,洛民之梗化,皆谓之蒙。若辈既非师友之所能喻,又非文诰之所能移,圣人不得已而有甲兵之用,亦所以开其蒙也。故有九二之包,养之以宽;即不可无上九之击,威之以猛。此圣人于屯难之后,辟群蒙而偕之大道之要术也。上九居蒙之极,亦当治蒙之任,而所应者乃六三不正之人。彼其昧礼愆义,在女子为淫乱之妇,在男子即为悖逆之徒。是非声罪致讨以击之,未易望其革面而革心也。上艮为手,为石,故曰「击」。上动变坤为「师」,亦有击象。爻有此象,故又两设其占。曰得此爻者,若为在下之人,则不利于为寇。如六三居坎为盗,有寇之象,是为寇者也。仰攻不顺,有何利焉?若为在上之人,则不必击寇,而利于御寇。如上九当治蒙之任,居艮能止,有御之象。俯临得势,胡不利哉?顾象曰「击」而占曰「御」,何也?击者,圣人整肃之义,而御者,圣人恻怛之仁也。
象曰:「利」用「御寇」,上下顺也。下,遐嫁切。
上居艮山,其势高。三在坎水,其势卑。以卑犯高,故为寇不利。以高临卑,故御寇则利。曰「上下顺」,谓自上而下,其理顺,其势亦顺也。自上而下,则上三相易,各正其位,此亦「利贞」之义也。此句与「六三行不顺」相对。六三自下而上,既不顺,则上九自上而下,其顺可知。周易辨画卷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