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周易辨画卷二十五
颍川连斗山撰困䷮坎下兑上
困:亨句,贞大人句,吉,无咎,有言不信。
此卦上兑下坎,二水本自相通,以兑泽之水潴而不流,斯坎中之水不得不阏而下润,是坎为兑所塞,犹人之处境为人所制也,故名为「困」。「困」与通相反,而占曰「亨」,何也?人有身困而道亨者,乐天知命,素贫贱行乎贫贱是也。人有从困而得亨者,动心忍性,增益其所不能是也。卦中九二,本坎之有孚心亨者,故曰「亨」。然九二在下位者也,必有在上之大人从而拯其困,然后可以「亨」。卦中九五即阳刚得正之大人,虽当困时,未能遽然相应,而同德相与,终能济其困而得吉,而二亦无援上之咎。但此特论其后耳。若当现困之时,而遽谓二曰「吉,无咎」,吾知二惟以义命自安,必不信也,岂浮言所能动哉?兑为口,言之象,指上。坎为耳,信之象,指二字。字与爻辞相对照,末句乃反折语耳。向以有言属君子,不信属众人,但察爻传,俱无此义。
彖曰:「困」,刚揜也。险以说,困而不失其所句,亨句,其惟君子乎?「贞大人吉」,以刚中也。「有言不信」,尚口乃穷也。说,音悦。「刚揜」,诸家皆以上卦之柔揜下卦之刚,及以柔画揜刚画。夫柔果可以揜刚,夫子何不如柔变刚之例,直曰「柔揜刚」,而乃曰「刚揜」乎?窃意「刚揜」者,指九四之揜九二也。此卦与井卦相反,井以坎水上出取象,此以坎水不行取象,故井以九五为主,困以九二为主。盖四爻非九,原属坎卦,两水相接,其行有尚,未尝揜也。今以九居之,变流水为止水,坎中之水不能以上行,此所以为刚揜,此所以为「困」也。其曰「亨」者,卦德坎险而兑说,犹人身在险中而能和说也。夫身在险中,似已失其安之所,而今犹然险以说,是身虽困,而其所仍然未失也,故曰「亨」也。非有孚之君子,其孰能若此?君子以在下位者言,故谓九二。「贞大人」者,卦中二五皆「大人」,而九五独得正,是「贞大人」也。大人以在上位者言,故谓九五。「吉」者,九五刚而得中,九二亦刚而得中,刚中宜兼属二五,不然则曰中正矣。刚则有处困之德,中则有出困之才,才德皆同,相赖以济,此九二之所以得「吉」也。「有言不信」者,上兑为口,二坎为耳。今上与二远,乃处于穷极不相应之地,此所以虽告以「吉无咎」之言,而坎耳如充不信也。盖其「有孚」,心亨者索矣。
象曰:泽无水,困,君子以致命遂志。
兑为泽,坎为水,泽中有水也。何以曰「泽无水」?先儒谓坎水下润,泽潴不流,上不见增,下日见损,所以无水耳。虽然,天下安得皆无水之泽哉?此卦上泽下水,中闲以离,离为火,为乾卦,乾音千。又为中虚,此其所以「无水」也。夫水性喜通,今不为通而为塞,犹人之阻于时而戹于势,所以为困。君子观象,知人世之吉凶祸福,皆命也。巽为命。吾身之取义成仁,有志也。坎为志。人惟惑于吉凶祸福之命,是以丧其取义成仁之志,而为其所困耳。吾惟举吉凶祸福之不可知者,委而致之,悉听于在天;而于取义成仁之所当尽者,直而遂之,务伸其在已。夫是以涉坎险而不辞,下卦坎,三、上又互长坎。受巽命而能悦,三、五互巽为命,兑为悦。身虽困,而心则亨焉。此君子处困之道也。
初六:臀困于株木,入于幽谷,三岁不觌。臀,徒敦切。觌,大历切。初六以柔居刚,上应九四,宜取相易之义。以卦属处困,九四又为刚揜之主,故不于初爻取相易之义。若于初爻即取此义,则诸爻不困矣。且爻中说象,于初俱无所取。以初拟卒成之例推之,初爻乃言三、四,上爻乃言二、五也。盖九四乃困人者,然人困而已,亦未尝不困。如上卦兑为羊,九四居其后,则羊之臀也。以臀而坐于坚多心之上,坎为坚多心之木,是株木也。夫株木岂可坐者?是困人而适以自困也。若六三则与四切比,正受困者也。然因其困,而以互巽之入,下居于二,则艮山之半,正当幽谷之中,其困益甚。三下居二,变坎为艮山之半处,故曰「幽谷」。且不但一时之困而已,虽自三至五,时历三岁,而离目不见,亦无所觌,其困为何如者?然则为四与三者,可不知所变计耶?
象曰:「入于幽谷」,幽不明也。
三在互离之中,本明也。今入于幽谷,而离变为艮,则幽而不明矣,其「三岁不觌」也固宜。
九二,困于酒食,朱绂方来,利用亨祀,征凶,无咎。食,音嗣。绂,音弗,下同。亨,如字。
此爻正处困而亨者。坎水以行为利,今为九四所揜,则坎水困矣。九二以刚居中,虽困而能不失其所,有「困于酒食」之象。坎为水,又为中满,故取象酒食。夫酒食,宴乐之具,二困于此,其心亨可知。然君子志在行道,非徒以宴乐鸣高也。况上有九五同德之应,方以朱绂之饰,行来拯已。朱绂,指九五。「乾」为大赤,故象。朱绂,蔽膝,行之饰也。五动变震为行,故曰「绂」。二可不用其中之所亨者,积诚相感,如祀事之假神明乎?卦中豕羊俱备,故曰「祀」。但时当困阨,往与四遇则凶,安守于中,则「无咎」也。象曰:「困于酒食」,中有庆也。
酒食何以为困?以终日醉饱,而其道不行也。然能确守于中而不失,则困极而亨,自有君臣之合,既济之「庆」也。
六三,困于石,据于蒺藜,入于其宫,不见其妻,凶。蒺,音疾。藜,音黎。下卦皆受困者,而六三以阴柔不正,与四近比,其困为更甚。夫兑为刚卤,四不有石象乎?坎为丛棘,二不有蒺藜之象乎?六三上压于四,既困于石而难进;下乘乎二,又据于蒺藜而难安。若以互巽之股,退入于艮之宫阙以安处,三互巽为股,故曰「入」。居二为艮,艮为门阙,故曰「宫」。则互体之离目失其明,上六之少女失其应,兑为少女,与三正应。妻亦不可得而见。三者无一而可有,陷于死亡而已,岂不凶哉?三下居二,互为大过,大过棺椁,故有死亡之象。
象曰:「据于蒺藜」,乘刚也。「入于其宫,不见其妻」,不祥也。下三爻皆为四揜,而三独与之切近,其「困于石」也,不待言矣。若九二,乃其同困者,而曰「据于蒺藜」,何也?以九二为刚,六三以柔乘之也。柔而乘刚,岂其所安之地哉?又云:「入于其宫,不见其妻」者,人当进退皆无所之,入而在家,妻子尚可聚处,乃并其妻亦不见,则孤危之至,不祥甚矣,言必凶也。
九四,来徐徐,困于金车,吝,有终。
此爻正为困者,因其以刚居柔,又互巽不果,又与初有应,故为之戒曰:四之揜夫坎者,其意盖欲下来也。乃吾观其来,既居柔,又互巽,何其徐而又徐也。得毋以其徐徐者,「困于坎」之「金车」,「坎」为车轮,而使之不行乎?夫二有刚中之德,岂四之所能困?吾见其徒足以取吝而已。然六爻之中,惟四、初为相应,其始虽为困,其后必易位而有终,岂常困哉?
象曰:「来徐徐」,志在下也;虽不当位,有与也。当,得浪切。
「志在下」,指九二,是释「困于金车」。「有与」,指初六,是释「有终」。言四之「来徐徐」者,以志在下卦之中,将欲揜之也。所由然者,以四位不当故耳。然六爻之中,独四与初应,为有与。有与则终得其正,不常为困也。
九五,劓刖,困于赤绂,乃徐有说,利用祭祀。劓,鱼器切。刖,音月。说,音悦。
九五阳刚中正,以居尊位,所谓得贞之大人也。下有九二刚中之臣,本同德相应,以九四之刚为之揜,遂致君臣相隔,上下俱困。其象如人之通气者鼻也,九四居五之下,是劓五之鼻矣,上之气不通矣。人之相接者足也,九四居二之上,是刖二之足矣,下之体不接矣。「劓刖」,向以为五之受伤,又或以为五之伤,上下皆未知卦象也。五与三互艮,有鼻象。二与四互震,有足象。今皆以九四之兑金加之,兑又为毁折,故象「劓刖」,谓二五为四所隔也。如此则下虽有赤绂之臣,亦阻于四而不能进,是四非困于赤绂乎?乾为大赤,二居巽股之下,故曰「赤绂」。程子以为臣下之服,取行来之义,是也。夫道同德合,君臣本相说者也。乃以困于四而相隔,不说孰甚焉?然道同者,物不能违。德合者,邪不能间。明良会合,君臣自得相遇而说。但当此其来徐徐之时,彼之来徐,吾之说亦徐耳。惟利于用祭祀之道,竭诚以动之,俟其自至而已矣。说兑之象,「徐」字与「徐徐」对。祭祀,与二象同,此大人处困之道也。
象曰:「劓刖」,志未得也。「乃徐有说」,以中直也。「利用祭祀」,受福也。
五二同德,志在于相与。「劓刖」则不能以相与,是其志未得也。五本坎体,坎为志,下有九四,坎体不成,故曰「志未得」。「乃徐有说」者,以二五有中直之德,中则其道同,直则其理正,故能说也。二本离体,离为矢,有中直之象,能用祭祀之诚以相感,是以明良际会,而天下共受其福也。上六,困于葛藟,于臲卼,曰动悔有悔,征吉。藟,力轨切。臲,五结切。卼,五骨切。
此爻乃统言二五之义,所谓卒成之终也。「葛藟」句,指二;「臲卼」句,指五。「曰」以下,即「有言」句之正面。「悔征吉」,即「大人吉」之实义也。上六居一卦之终,困既极矣。以二言之,二受困者也。二之上为互巽,巽为木,为绳,如绳之木,「葛藟」之象也。二困于其下,既束缚而不得出,二五相应,二困而五亦困,五居巽木之上,亦「臲卼」而不得宁。困至此极,极则当变矣。当其先,预告之以困极当变之道,或不信也。今犹不可以信乎?为告之曰:兑为口,曰之象也。人之自凶而之吉,惟视乎能悔,尤贵于能动。但二在险中,未可以遽脱,而五在险外,则可以自遂。五若能鼓舞奋兴,一旦而有悔,则变刚为柔,易兑成震。「震无咎者存乎悔」,见系传。而九二有应矣。二得五以为之应,则困有与济,向之征而见凶者,今可以征而获吉。五动应二,二得上行,各正其位,所以为吉。盖至是而有不言,言无不信矣,尚何困之足云?
象曰:「困于葛藟」,未当也。「动悔有悔吉」句,行也。当,得浪切。「困」者,坎为四刚所揜,而不能行也。能行不困矣。故全卦皆以行取义。初、三言「入」,二五言「绂」,四言「来」,上言「动」,皆行象也。爻言「困于葛藟」者,以九二居位未当,适为九四所隔,故如葛藟之紏缠而不得行也。「动悔有悔吉」者,以九五动变为震,震则能行,五下行以应于二,二亦得上行以应乎五也。夫二至上行以应于五,则刚柔各正,夫何至于困哉!井,䷯巽下坎上
井。改邑不改井,无丧无得,往来井井。汔至,亦未繘井,羸其瓶,凶。丧,息浪切。汔,许讫切。繘,音橘。羸,力追切。
为卦下巽为木,上坎为水。木上有水,井之象也。三阴为井之体,三阳为井之泉,故卦辞止就三阳爻言。首三句谓九五,第四句谓九三,第五句谓九二。此卦与困相似,惟三、四两爻,上下互易耳。卦中上、中下三阴为坤,有邑象。今三上居四,又当上下改革之地,是改其邑矣。然邑虽改,而「坎」体未变,是井未改也。惟其未改,故下为「坎」,上仍为「坎」,无所丧也。乃上之「坎」,犹夫下之「坎」,亦无所得也。既「无丧」,又「无得」,是以三往居四,上成一「井」;四来居三,下成一「井」。一往一来,若有二井,究之仍然此「井」也。所谓「改邑不改井」者此也。然「井」亦期于上出耳。九五其居最上,其为人之所取用也,不待言矣。九三、九二,亦井中之水也。九三居下之上,取水者亦几至于其处矣。乃以隔于九五,用止及于五,而不及于三,虽有「甘泉」,亦如人之「未繘于井」等耳。「汔」,几也。「繘」,绠也,汲水之绳也。若九二则去上愈远,愈为人之所不用,如汲水之瓶,已遭羸败,止漏于下,终无上出之时焉。「羸」,败也。「瓶」,汲水之器也。「巽」为绳,象「繘」。「兑」为「毁」,象「羸」,离中虚,象「瓶」。夫蓄水以养人,犹怀才以济世也。乃才既裕矣,而世终不用,是天下之饥渴皆我遗之也,岂不「凶」乎?全卦俱照三阳爻言,非上三句言井,下二句言汲井也。「亦未繘井」,言繘不及乎三。「羸其瓶」,言二终不出于上。「凶」,止就不能济物说,物之不济,亦在其内,非失其具之谓也。
彖曰:巽乎水而上水,井。井,养而不穷也。「改邑不改井」,乃以刚中也。「汔至,亦未繘井」,未有功也。「羸其瓶」,是以凶也。上,时掌切。
卦名井者,此卦下巽为木、为入,上坎为水。以木入于水下,而上出其水,犹俗云引瓶入水而汲取其水也,故名「井」。卦中九五居坎体之中,在一卦之上,是井也,是能养者也。日日取之而不匮,人人取之而不竭,盖养而不穷也。夫一井耳,而奚以能然哉?卦有曰「改邑不改井」,任三、四之往来以改其邑,而上下之坎体如故,其井卒不改。盖惟其刚而能中,刚则裕乎养之体,中则周乎养之用,其养而不穷者,乃以此也。若三则隔乎五矣。汲水者虽几至于三,而既得乎五,势必不更及乎三,是与「未繘于井」者无以异。夫井以济物为功,繘不及已,是未有济物之功也。至二则愈远于五,不但无济物之功而已,犹汲水之瓶已败,其水终无上出之日也,卦所以曰「凶」也。「巽乎水」句,释水之名义已毕。「养而不穷」句,正赞九五之德。下刚中句,正与此句相应。「乃以」者,言以此刚中,所以不穷也。「改邑不改井」,乃借刚中之象作引耳。三句是倒装文法,与下四句一例,观传中不及「无丧」二句可知。彖辞言三阳爻之体,传辞推三阳爻之用。卦言「井」,止宜言「井」,或乃牵入治道性体,俱属添设。
象曰:木上有水,井,君子以劳民劝相。劳,力报切。相,息亮切。
「木上有水」,朱子以「水达木末」取义,非井象也。程子以「木承水上」取义,是汲井,亦非井象也。然则「木上有水」,何以象井?凡为井者,椿木入土中,横版作井底,水自穴出,溢于板上,此「木上有水」,所以象井也。君子观井之养人,而知井田之尤能养人也。于是法「巽」之申命以劳其民,使之力作而不倦;法「坎」之「有孚」以劝其民,使之相助而不私。则稼穑有获,而赋税有出,上下皆得其养,亦如井之养而不穷矣。
初六,井泥不食,旧井无禽。泥,乃计切。
此卦以三阴为井,三阳为泉,而初六则井之底也。二为水,初为土,水下之土,非泥而何?初六居此,故有「井泥」之象。夫井所以供食也,井而为泥,谁其食之?宜二四互「兑」之口,仰而向上,而不食之也。然初之在「困」,原属「坎」体,俨然一井耳。自三进居四,则上为「新井」,而下为「旧井」矣。井既为旧,勿论人不之用也。彼「离」象之「雉」,非其正应乎?乃以其阴柔也,亦但翔于上而不集于下,其终沦于泥污可知已。「井泥」,于初取象;「无禽」,以无应取象。
象曰:「井泥不食」,下也。「旧井无禽」,时舍也。舍,音舍。
「井泥不食」者,以其阴柔居初,德不足以润物也,下也。「旧井无禽」者,以其处下无应,道不足以匡时也,时舍也。
九二,井谷射鲋,瓮敝漏。射,食亦切。鲋,音付。瓮,屋送切。
此爻即彖中「羸其瓶」之义。井之制,下大而上小。九二居井底之上,正当空阔之处,二实初虚,又当两开之处,故象井中之谷。山之凹处为谷,二下有阴,谷之象也。夫二虽在谷之中,而已超于泥之上,是有泉者也。使其滃然仰出,则其济人利物,宁有既耶?乃以上无应与,仅下比于初六之阴,不为上而为下,虽有清泉,不过注射于井底之鲋而已矣。下卦本体为离,离为矢,今变为长坎,坎为弓,弓与矢合,射之象也。鲋,小鱼也。初六之象,姤之「包有鱼」是也。然使有其器,犹可以待时而有济。无如上有中虚之离,而适际毁折之兑,如瓮之敝而下漏焉。三五互离为瓮,二四互兑为敝。泽底下开,故漏也,尚望其引之而上耶?士君子抱养人之才德,而遭时不偶,仅堪以小试于下也,何以异此?然小试于下,已二初易位,各得其正矣。
象曰:「井谷射鲋」,无与也。井谷虚而有泉,以鲋之涸于泥中,犹射而及之,而不遗于小。若得其所与,则浥彼注兹,岂止于「射鲋」而已哉?乃下本坎也,自三进于四,第与于五,而不与于二,此所由仅见于「射鲋」之小注,而无当于见龙之普施也。
九三,井渫不食,为我心恻,可用汲。王明,并受其福。渫,息列切。此爻即「汔至亦未繘井」义。九三阳刚得正,居井谷之上,无井泥之污,是泉之澄治清洁者也,其象为「井渫」。但井道贵上,三犹在上体之下,汲之者至五而止,是水虽洁,而中虚之离瓶不至也。不至,人何由而食之?三在兑口之下,故象「不食」。夫井渫本人所宜食之物,固四之所素睹者,乃以己之上行,而遂不为人所用,有不以为是我心之所恻然乎?「我」谓四,卦主也。坎为加忧,四居坎体,故曰「心恻」。吾推恻然之心,若曰是泉也,可用繘以汲也,惜不遇王之明者耳。使有王之明者,用繘以汲之,则其泉上出,养而不穷,君民并其福矣。五为王,互离为明,四兑口承五,故呼而告之。惜乎其不遇,何哉?「井渫不食」一句,「汔至亦未繘井」之义已完,下皆设为六四代惜之辞。
象曰:「井渫不食」,行恻也。求王明,受福也。
「井渫不食」,而又曰「为我心恻」,夫井泉在己,食不食在人,三何恻之有?所谓恻者,乃上行之四代为恻也。此卦自困而来,三往居四,又当人位,故曰「行人恻」。其有可汲之资,而繘之不至也。求王明者,岂三之求之哉?以贤人者,斯世君民之所赖,犹井泉为天下饮食之所需,为之求之,将以其受其福也。六四,井甃,无咎。甃,则候切。
三阴皆井体,四居其中,井之身也。以当兑缺之处,则井圮而泉污矣。六四柔顺得正,自困三而往,与三互易,有时三往于四者,亦有时四来于三,故三为泉,象渫;四为体,象甃。乾卦亦以三四两爻为进修之地,甃之则井洁而泉甘,虽无及物之功,而亦可以无咎也。
象曰:「井甃无咎」,修井也。
此卦以三四往来成卦,三自外而内,故曰「渫」;四自内而外,故曰「修」。修者,往来除治之象也。井若不修,则无以凝九五之泉。五泉之冽,四修之力也,故「无咎」。
九五,井冽寒泉食。冽,音列。
此即彖之所谓「改邑不改井,井养而不穷」者也。
九五阳刚中正,以居尊位。刚则其水清,中则其味甘。五为上,故甘。位在北方,则其性寒。是井之清甘,而冽寒冷之泉也。具如此之美,而又当井口之下,兑口之上,是人之所共食者也。夫井之为井,以济用也。今九五以如是之泉,而又为人所食,井之道无遗憾矣。不言「吉」者,上六之「元吉」,即九五之「元吉」也。
象曰:「寒泉」之「食」,中正也。
此爻只言九五之泉,足以为人所食,尚未说到人之取食上至上爻终五之义,始言之。故爻不著其占,而传祗推其德。盖惟其所存者不偏不倚,所行者无过不及,所以为治道之至善,济世之深仁,如泉之寒而为人所食也。上六,井收勿幕,有孚,元吉。收,诗救切。幕,莫狄切。
三阴象井,初为底,四为身,而上则井之口也。井口而曰「收」者,非繘至此而收,亦非功至此而收也。盖井之为制,下宽而上狭,故二曰「谷」,而上曰「收」。言井体至此而收,即井口也。「幕」,井盖也,不汲则掩之。今以阴居上,两开而不掩,故云「勿幕」也。「井收勿幕」,则任人取之不禁矣。夫上非有水也,上之水皆五之冽寒之泉也。惟五有冽寒之泉,渊渊而莫测,源源而不匮,为「习坎」之有孚。坎为孚,故可以养天下之欲,给天下之求,而无有竭时也。井道至此,岂不至善而元,有功而吉乎?「井收勿幕」,上六之象。「有孚元吉」,谓五,即「改邑不改井」三句之义也。
象曰:「元吉」在上,大成也。
「元吉」者,五之元吉也。乃不系于五而系于上者,盖五虽有冽寒之泉,非有上六之「勿幕」,五之泉亦穷于无所施,何可遽许以「元吉」?惟至于上,五固施于人而不靳,人亦取于五而不穷,大者之功乃成也,此「元吉」所以在上也。「大」谓阳,指五,非三小成、上大成之说。周易辨画卷二十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