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周易辨画卷十五
颍川连斗山撰「颐」,䷚震下艮上
「颐」,贞吉。观「颐」,自求口实。「颐」,以之切
人之口旁为「颐」。卦之命名,乃取象于此,所谓「近取诸身」也。此卦上下二阳象「颐」之上下腭;中间四阴象颐中之齿。上止下动,象口之食物,故名「颐」。颐有养义,故兼言养,非颐即养也。此卦合六爻以成象,而六爻却以二阳为主,二阳又以上九为主,盖上九能止而不动,又有养人之德也。但上九以刚居柔,其位不正,何以尽养道于天下?必退而居五宅中表正而贞,然后能养天下而吉也。自上九而外,初九一阳亦备养人之德者也。乃不惟不能养人,且妄动应四,变离为目,欲观上九之颐焉。卦中「颐」字俱指上九,岂以己不能养人,而欲与四阴同养于人乎?然而四阴虽待养于人,而式饮式食,所谓口中之实者,亦不能尽待于人也。如上为之制井,为之授田,上能为之凿井,为之耕田乎?是又在人之自求而已矣。阳之养人,与阴之养于人,其象与义有如此。此卦以颐口取象,止有养身之义,并无养德之义。虽推而言之,养德之义亦无不该。然竟以养德为解,恐过于求深,反失本来面目也。
彖曰:「颐贞吉」,养正则吉也。观颐,观其所养也。「自求口实」,观其自养也。天地养万物,圣人养贤以及万民,颐之时大矣哉!此卦不释名义者,以噬嗑卦中颐象已明,故此卦直训卦辞也。「颐,贞吉」者,上九为颐之主,「颐」即上九也。以九而居上,其位不正,何以主颐以养天下?故养人者,必正乃吉也。「观颐」者,上九能养人,初九自下而上,欲观上之所养也。初上应四,成离卦,离为目,故曰「观」。以阳刚而观上所养,则动于欲矣。「自求口实」者,中四阴虚,皆望上之实以为实。然上当尽其责,而下当安其分,为上者又欲观其自养也。上降应三,亦成离卦,故亦曰「观」。如春省耕,秋省敛是也。然而颐之道岂但此夫?「天地养万物者也」,下震万物所从出,上艮万物所由成,天地亦此颐也。「圣人养贤与万民者也」,一阳居上,象圣人之养于上。四阴一阳居下,象民与贤之待养于下。圣人亦此颐也。天地圣人皆不外此颐,颐之时岂不大哉?颐独言时者,天地之生长收藏必以时,圣人之作讹成易亦以时也。上一阳象天与圣,下一阳象地与贤,中四阴象万民万物。「圣人养贤人以及万民」,「以及」二字,如以至相似,不必又多一折,以此卦只重颐道,不重用贤也。象曰:山下有雷,「颐」,君子以慎言语,节饮食。
「言语」、「饮食」,向作两对解,甚是。抑又思之,此卦上止下动,凡止者皆吉,凡动者皆凶,必能止其动,乃所以法「颐」。如雷动物也,而止于山之下,犹口之车,动体也,而止于辅之下,故象为「颐」。君子观颐之象,思口之所易出者,言语也。使不能慎,则言语足以伤吾之气;吾慎之,而气得其养矣。口之所易入者,饮食也,使不能节,则饮食足以伤吾之身,吾节之,而身得其养矣。夫言语、饮食,动象也;慎之、节之,止象也。动而能止,此「山下有雷」之道也。
初九,舍尔灵龟,观我朵颐,凶。舍,音舍。朵,多果切。
此卦六爻,皆以相覆取义。卦中二「颠」字,即「覆」也。下卦之「震」,本上卦之「艮」;下卦之动,本上卦之「止」也。初九以阳刚而覆于此,下卦之本体为「离」,「离」为龟,龟至灵,能以息自养而不食,犹初本刚,原无求于人而自足也。今以动之故,上应于四,而「离」不见,是犹取彼灵龟而舍之。舍之何意也?盖欲以外体之「离」目,初上应四成「离」,「离」为目,观上之「朵颐」也。「艮」覆盌,如花朵之下垂,故曰「朵颐」。夫初九阳刚君子,本有养人之德者,以居下位,故不能以养人。然养人不足者,自养则有余。今乃不自养,而仰观于上九之所养,是动于欲而丧其所守矣。故周公托为上九之辞以戒之曰:尔为灵龟,本不食者也。今顾舍尔不食之灵龟,而观我朵颐,将以求食乎?是何弃其明智而昏于利欲也,其凶必矣。此爻乃发明卦中「观颐」之义。向以「尔」为初,「我」为四,但易例凡称「我」者,皆谓卦之主爻。上为卦主,此「我」字自当指上九。「朵颐」,向谓初之动于欲,但于「我」字字义不顺,并指上九,似更为直捷。
象曰:「观我朵颐」,亦不足贵也。
灵龟静而能养,性又至明,无待于外而自足,可谓贵矣。乃舍其贵而观上之朵颐,是犹弃在已之道义,而求在人之利禄也。虽阳本为贵,亦不足贵也。深戒之之辞。
六二,颠颐,拂经于丘颐,征句,凶。颠,丁田切。拂,敷勿切,下同。六爻俱以相覆取义,已于初爻言之。初既由艮覆震,是颐在上而颠于下矣。大过,颠也,即此「颠」字,二随初而覆,亦大拂其君臣之经矣。盖震之二即艮之五。五,君位也。二,臣位也。以君而居于臣,非拂违其常经乎?上九为山,邱也,为卦之主,「颐」也。二既以拂经而远于上,即当自求口实,以安于下。若率其体之动,复于邱颐而征之,震足为行,故曰「征」。违理贪得,反失其正,必有凶矣。
六二柔顺中正,非不知自求口实者,以其随初而动,故戒之。上「颐」字以既覆之上言,下「颐」字以现在之上言。「于邱颐征」当为句,言于邱颐,往而求养也。此卦统观彖辞,「颐贞吉」,谓上九;「观颐」谓初九,「自求口实」,谓四阴,是上为「颐」之主爻也。故各爻中「颐」字皆应指上九,以「养」字代之者非。上九既为卦主,初九自无养人之义,以「颠颐」为求养于初者,亦非。
象曰:六二「征凶」,行失类也。
以柔居柔,类也。若往于五,以柔居刚,是失类也。失类则失贞矣,奚可哉?行亦震足之象。
六三,拂颐,贞,句。凶。十年勿用,无攸利。
艮在颐卦,上一阳为颐,下二阴为颐之朵,皆颐也。震之六三覆之,即「艮」之六四。当未覆时,以柔居柔,于颐本正也。今随颠而下,以柔居刚,拂颐之正矣。夫「颐」之道,惟正乃吉。三拂其正,以之语言必不慎,以之饮食必不节,纵欲败度,能无凶乎?然使拂贞而克与上应,上或引而用之,犹有利焉。岂知不正之行,虽自三至五,历坤之尽,十年之久,三五互坤,「坤」数十,故曰「十年」。上亦弃之而弗用,上为艮止,故「勿用」。利亦何有哉?此不能「自求口实」者也。
象曰:「十年勿用」,道大悖也。「十年勿用」者,艮为迳路,震为大涂,皆道也。自下反上,自上覆下,皆由于此。今艮覆为震,以致拂颐之正,是其所由之道大悖也。天下有悖其道而尚可用者乎?
六四,颠颐,吉。虎视眈眈,其欲逐逐,无咎。眈,东南切。逐,之六切。此爻正「自求口实」者。通卦以相覆取义,下卦以颠颐而艮止反为震之动。上卦以颠颐而震动反为艮之止。除初、上二阳外,二为下卦颠之初,故于二曰「颠颐」。四为上卦颠之初,故于四亦曰「颠颐」。二以颠而成动,违乎自求之道,故「凶」。四以颠而成止,合乎自求之道,故「吉」。二爻得失正相反,下二句乃假象以明其义。言四以柔正而居止,是已无慕于外,而知「自求口实」矣。然自求之道,尤贵乎收其视而不敢萌觊觎之心;屏其欲而不敢存徼幸之望。如艮为虎,本荀氏。坤亦为虎,本虞氏。本求食于旷野之间也,一旦自下而上,离大涂,反深山。震为涂,艮为山。其向之四视也,今则「眈眈」然近而不敢远。其向之贪欲也,今则「逐逐」然屏而不敢存。二句总从艮止取象。若有举觊觎之心,与徼幸之望而两忘者,是非深知乎自求口实之道,曷能若此?此而犹谓有舍巳狥人之咎也,必不然矣。向以「眈眈」为下,而专「逐逐」为求,而继以解「自求口实」,亦是。若谓下应于初,初无养人之义,似与卦义不合。
象曰:「颠颐」之吉,上施光也。施始切
四之「颠颐」而「吉」者,艮颠为震,则震颠为艮,是动者转而为止也。然四之止,非四能自止,由上为「艮」之主,施之以光明,故四得以知止而止也。阳光明,阴柔暗。六五,拂经,居贞吉,不可涉大川。
此爻亦以相覆言。震之二原为「艮」之五,以「颠颐」而君降为臣,既巳拂乎常经矣。今「艮」之五实为震之二,以「颠颐」而臣升为君,不更拂于常经乎?既拂于常经,则天位不可以擅处,而柔中不正,无德又不能以养人,计惟有逊位于上九能养之贤,而自居于安闲贞正之地,乃吉道也。艮为居,六居上为贞,五贞而上亦贞,故「吉」。「贞吉」乃兼两爻而言,即卦辞「贞吉」意,故上九爻辞不言「贞吉」。且用人则裕,自用则小。养人之任,既已委之于贤人,则弘济艰难,惟贤者事已,但当高拱以俟其成功,不可以「涉大川」也。上卦本体为「坎」,有「大川」之象。济险之才,宜刚不宜柔,故上「利涉」而五不可。五之「自求口实」,与四异。五,君也,四,臣也。君养贤以及民,君之自求之道也。臣清心以自养,臣之自求之道也。至六二、六三,则民而已。躬耕以自食其力,乃其分也。动而求养于上,宜其「凶」矣。
象曰:「居贞」之「吉」,顺以从上也。
六五「居贞」,何以为「吉」?盖因六五体坤,能顺得中,能从顺以从上,故五进居上,而上得居五,阳刚中正,得以施养道于天下,故「吉」也。
上九,由颐,厉吉,利涉大川。
此爻正卦所谓「颐,贞吉」者。六五既从上而居贞,则上九之「贞」不待言,故第曰「吉」,而不曰「贞」。「艮」之上既颠为震之初,震之初即反为「艮」之上,一阳上止,岿然不动,卦之所以得成为「颐」者,悉由于此卦之主也。然以九居上,有其德而无其位,所谓制其田里,教之树畜,以养天下者,其道无田也。今五既以养人之责属于已,是必兢兢业业,危惧存心,然后可以胜其任而获「吉」。然以一人而养天下,非勇往直前,其何以有济?故又「利涉大川」,以观其自养,省耕以补其不足,省敛以助其不给,乃可当「颐」之主而无憾也。涉川至三,互下成「离」,有「观」之象,故传曰「观其自餋」。初观上为贪欲,故「凶」。上观初为无逸,故「吉」。
象曰:「由颐厉吉」,大有庆也。
爻曰:「由颐厉吉。」上,民位,五君位。以民而履君位,如舜之登庸是也,其宜厉不待言矣。乃厉而得吉者,何也?以五上一易,而全卦系焉故也。盖初二本正,示之以凶,所以戒之也。六三不正,故亦示以「凶」,欲其归正也。六四得正,故不但「吉」,且「无咎」焉。若六五、上九,则位皆不正者,今以厉之故,而两爻皆正,是使全卦成既济之功,悉在于此。此一厉也,岂不大有庆也哉!大过䷛巽下兑上
大过,栋桡,利有攸往,亨。过,古窝切,下同。栋,丁贡切。桡,乃教切。此卦上兑下巽,二阴四阳,阳过于阴,故为「大过」。前人至有训之为大过之时、大过之事,与大过人之才者,其理虽精,窃疑与卦象不合。风泽不曰大过,而泽风独曰「大过」。山雷不曰小过,而雷山反曰「小过」。可知「过」字之义,不以多寡言矣。事之逾越其分者,固谓之「过」;身之经历其处者,亦谓之「过」。离卦曰:「大过,颠也。」颠者,上倒而下之谓,即所谓覆也。此卦以颠倒取义,故曰「过」。以四阳为主,故曰「大过」。又伏羲八卦圆图,兑与巽并立,中隔一乾,今兑过而从巽,巽过而从兑,越乾而过,亦大过之义也。曰「栋桡」者,为卦下巽为长,为木。上兑反巽,亦为长,为木。一极长之木,而加以巽工之绳直,兑金之毁折,非栋而何?俱见说卦传。但中间四刚,两头二柔,柔不胜刚,以之为栋,易有摧折之患。而况以四刚之大,而过乎其间,则大厦之倾,有非一木之所能支者,其为桡也必矣。然时在当过,亦不能以不过,惟于过之中,而有善用其过者存,则夫颠倒之中,亦未尝无亨通之理也。是在人之视其利而往为之可耳。
彖曰:大过,大者过也。「栋桡」,本末弱也。刚过而中,巽而说行,「利有攸往」,乃亨。大过之时大矣哉。说,音悦,
卦名大过者,此卦上兑下巽,上下二阴,中含四阳,反复相颠,其体不变,而兑巽二者相为往来,皆大者过乎其间,故曰大过。「栋桡」者,卦之全体为木,中四阳,木之身也。下一阴,木之本也。上一阴,木之末也。本末太弱,以大过之故屈挠也。然而天下事亦何常之有?以卦体观之,四刚虽过于上下之间,而二五仍各得其中而不偏。以卦德观之,内巽以悉乎过之理,而复外说以行其过之事,如此则虽自上而下,似有近于颠倒者,然以此体此德,往为之颠倒,中亦往往有利焉,此乃卦之所谓「亨」也。盖天下正者常胜,不正者常屈,此定理也。今正者反屈,而不正者反胜,一似反复颠倒于其间者,何也?曰:时也。详见各爻中。时之变化不可穷,则大过之时,其变化亦不可穷也。讵不大矣哉?此句赞语与他卦亦不同,他卦皆因推广以见其大,此祇就本文以见其大,见大者之过,与阴阳之运行相依倚,非作易者之颠倒于其间也。
象曰:泽灭木,大过,君子以独立不惧,遁世无闷。
「木」,生于泽畔者也。今泽淹于木之上,而灭乎木,是泽行于木杪而过也,故象为「大过」。兑非大于巽,以泽与木较之,则泽为大矣。君子观大过之象,时不当过也,则卓然独立而不移,如巽木之挺特不惧也。若时在当过,则脱然遁世而不返,如兑泽之和悦无闷也。此君子之善法大过也。「立」与「遁」,皆就经过取义。
初六,藉用白茅,无咎。藉,在夜切。
此卦以「颠」取象。「巽」之初即兑之上也。凡物自上而下则易损,必有以藉之,而后其物始全而不敝。九二刚而居上卦之中,颠而仍居下卦之中,犹物之措置于地,初、二为地,已可以无失矣。而又下比初六,知「巽」为白,又为茅,而用之以为藉,益可以无失矣。谨慎如此,其无咎也固宜。独是初六以柔居刚,乃不正而有咎者,今用以为藉而得无咎,此亦物理之颠倒而可见者已。系传所谓「茅之为物薄,而用可重」,正是此意。
象曰:「藉用白茅」,柔在下也。
九二藉用白茅者,以初六之柔在于巳下也。夫柔在下,而今乃重用之如此,此非常有之时,而大过之时也。
九二,枯杨生稊,老夫得其女妻,无不利。稊,徒稽切。
九二以刚居柔,中而不正,又上无应与,一无所利也。然二固反兑以为「巽」,自五而居二者也。拟之于物,「巽」为木,木从坎中而来,为杨木。上本坎体,坎为水,木生水中,故象杨。以颠而处于中虚之地,下体本离,离中虚,九二正在其处,又为枯杨之木。枯杨本无望其生,而适遇初六之一阴以与之比,则不啻美稊之生于枯杨之根矣。「巽」为柔木,故曰「稊」,稊非根也。再拟之于人,当二之在五也,互之为「乾」,是为夫。又互在「乾」之上,是为老夫。「乾」为男,故曰「夫」。在上为亢,故曰「老」。上有少女,又以义不可合而不与之配。「兑」为少女,是终无望有女妻之得矣。兹亦以「颠」之故,「离」兑体而反「巽」体,忽有在下之阴以相与,而得长女之妻焉。「巽」为长女。「鼎颠趾,得妾以其子」,与此略同。夫「枯杨生稊」,将来有成材之望;「老夫女妻」,目前有生育之机。一无所利者,竟无一之不利,斯亦极天下颠倒之致矣。
象曰:「老夫」「女妻」,过以相与也。
以本卦论,老夫原无女妻之配,而爻云「老夫」得其「女妻」者,因阳过于下,而得刚柔相与也。而「枯杨」之「生稊」,亦可知矣。九三,栋桡,凶。
九三与九四,同任一室之重,所谓「栋」也。以颠而在四者,反下而居三。在四尚以刚居柔而在上,在三则以刚居刚而在下。居刚有必折之理,在下有易屈之势。卦之所谓「栋桡」者,此爻是也。而吾独怪以得正有应之九三,而乃罹是凶焉,何也?曰:此正所以为「颠」也。古今来有守正而反得凶者,其皆「大过」九三之类与?象曰:「栋桡」之凶,不可以有辅也。
九三虽居「栋桡」之位,而上有正应,亦未尝不可以辅之,而顾得此凶者,以栋居室中,乃不可有辅之地,故虽有上六之应,亦「罔济」也。此「大过」之时为之也。
九四:栋隆,吉。有它,吝。
此爻与九三其栋同,其桡亦宜同。乃九三本四也,颠之反处乎卦之下;九四本三也,颠之反居乎卦之上。譬诸室中之栋,彼端下倾,而此端上起,此必然之势也。故九三曰「桡」,而九四曰「隆」焉。人之因祸而得福,转败以为功者,何以异于是?其吉无庸言,但九四与初六正应也,爻之有取于得正得应,亦定理也。今九四既以失正而获吉,已极夫颠倒之致矣。使或系情于下应之初六,是有他也。是犹以寻常之道,处大过之时也。虽不至若九三之凶,然亦不能无吝矣。然则当此时,处此地者,必尽反乎寻常之道,乃为善处大过之时也。如子路当孔悝之难,大过之时也,其奋不顾身,似正也,然而卒受结缨之祸,是即「栋桡」之凶也。如孔子当桓魋之难,亦大过之时也,其微服过宋,似非正也,然全身远去,卒以无患,是即「栋隆」之吉也。故曰:「大过之时大矣哉!」
象曰:「栋隆」之吉,不挠乎下也。
言「栋隆」之吉,以其不屈于下,故得耸起于上也。
九五,枯杨生华,老妇得其士夫,无咎无誉。
九五本九二之颠,而位得中正,宜乎胜于九二矣。乃象与九二同,而义与九二反者,拟之于物,犹是「巽」木中虚之枯杨,彼以刚柔失位而得稊之生,此以阳刚得位而似杨之华。拟之于人,下本「巽」体之长女,为老妇;五本「坎」体之中男,为士夫。上卦本体为「坎」,「坎」为中男,以其居上,故曰「士夫」。今以「颠」而「巽」,乃反于坎之上,一似士夫不能得老妇,而老妇反得士夫焉。是二者固皆无咎也。然杨虽华而不实,夫虽得而不育,求如在二之「多誉」,亦杳不得,是何阳刚中正而至此极也?斯亦颠倒之甚也已。
象曰:「枯杨生华」,何可久也。「老妇」士夫,亦可丑也。
「枯杨生稊」,尚可望复生,若枯杨而生华,则将即于萎矣,何可久也?老夫得少女,尚可望复育,若老妇得士夫,犹可以成孕乎?亦可丑也。
上六,过涉灭顶,凶,无咎。
此爻与初爻相对,初六即上六之所颠,则上六即初六之所颠矣。上六为兑泽,阳以颠而过其下,涉之象也。三五互乾为首,顶之象也。顶上有泽,涉而未出于泽外,「过涉灭顶」之象也。夫水而至于灭人之顶,水亦凶矣。然舍生取义,亦君子见危授命之事,涉者何咎哉?上六以柔正而得凶,此颠倒之事;诸阳以灭顶而无咎,亦颠倒之事也。
象曰:「过涉」之「凶」,不可咎也。
过涉既凶,而又曰无咎者,以大过之时,天运如此,人事亦如此,不可咎之也。周易辨画卷十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