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周易辨画卷十九
颍川连斗山撰晋䷢坤下离上
「晋」:康侯用锡马蕃庶,昼日三接。
「晋」者,进也,言阴之进也。阴自下渐进以至于阳,犹日自地渐进以至于天也。此卦离上坤下,二爻之外,余爻皆不得正。初前无位,以变正为进。三爻宜进居四,五爻宜进居上,两爻进则各爻皆正,故有取于阴进也。阴爻之进,其象如「康侯用锡马蕃庶,昼日三接」也。「康侯」者,初爻变震,震为侯,坤为安,又为国,震居坤中,乃安国之侯,故曰「康侯」也。「用侯」,用之也。「锡马」者,震为作足之马,坎为美脊之马。问国君之富,数马以对,是康侯之马,皆君所锡子也。「蕃庶」谓众多,亦坤象也。「昼日」者,离为日,日在天中,故曰「昼日」也。「三接」者,初、三、五三爻相接连而进也。言康侯乘此所锡蕃庶之马,于昼日之间三接而进,所以为「晋」也。康侯或指四,或指五,或指坤。锡马三接,谓人君宠遇之盛。详卦爻中无此义,亦无此象。
彖曰:「晋」,进也。明出地上,顺而丽乎大明,柔进而上行,是以「康侯用锡马蕃庶,昼日三接」也。「上行」之上,时掌切,
卦名「晋」者,柔进之义也。「明出地上」,以覆卦言,卦与「明夷」相覆。明夷「离」在「坤」下,「离」为「明」,「震」为「出」,「坤」为地,反故上也。「顺而利乎大明」,以卦德言,「坤」为顺,「离」为「明」,在天故大。火之为物,不能自有其形,必有所附以为形。今「离」丽于「坤」,明丽于顺,是「顺而丽乎大明」也。旧解谓以顺而附丽于大明,是「丽于大明」,非「丽乎大明」矣。盖「丽于」者,我为彼所丽;「丽乎」者,彼为我所丽也。「柔进而上行」,以卦体言,柔谓初、三、五。初以变正为进,三以进四为进,五以进上为进,皆「上行」也。观初爻曰「独行正」,三爻曰「志上行」,五爻曰「往有庆」,可证。卦有此三者,皆进之义。是以「康侯用锡马蕃庶,昼日三接」,以进也。
象曰:明出地上,「晋」,君子以自昭明德。
「明出地上」,义已见前。君子观象,知人之德本明,蔽于私则昏。犹日之体本明,入于地则暗。于是格物致知,以祛其蔽,诚意正心修身以践其实,以自昭其明德,使吾心之德,渐进于高明,犹日体之光,亦渐进于高明焉。此君子体「晋」之学也。
初六,晋如摧如,贞吉,罔孚,裕无咎。摧,罪雷切。
此爻向以「晋如」为初之自进,「摧如」为四之见摧。但进者,以渐而进也。初前仍为柔位,进将何之?四与初为正应,摧之何为?所谓「晋」与「摧」者,盖指六三也。初与三为同体,三当欲晋之时,而与四切比,四以刚愎据其上,又互为艮止,故初见三之「晋如」,又疑三之「摧如」也。「摧」,抑也,折挫也。四「艮」为手,故曰「摧」。夫在人之事,诚有所难必,而在我之趋,则不可以不正。
初六以柔居刚,处位不当,虽九四在上,亦应非所当应。必也变柔为刚,而归于贞,自然循理守道,而获其吉。即使之正无应,而所谓「孚」者「罔孚」焉。四互坎为孚,初之正不应,故「罔孚」。亦惟宽裕自处,以待六三之进,三进居四,与初相应,然后可以「无咎」也。此爻与三五皆柔进者也,但初前无可进之位,唯动而变于正,以待三与五之进而已。至二爻已正,而不必进,四与上皆以刚而主于退,故爻中凡云「晋」,皆谓三与五爻而言,而三五爻不言晋者,犹「遁」之六二不言「遁」也。
象曰:「晋如摧如」,独行正也。「裕无咎」,未受命也。
三进而四摧之,其不正可知。不正之人,安可应之?故之贞以独行其正也。初变震为足,故曰「行」。曰「独行正」者,见非与四易位也。人臣之进,以优游废职为戒,曰「裕无咎」者,以初在始进,未受五之职命故也。五进居上,互巽为命,五犹未进,故曰「未受命」。
六二,晋如愁如,贞吉。受兹介福,于其王母。此爻向亦以晋愁属六二,但二以得正,前既无位,上又无应,何晋之有?且居中得正,所处至顺,又有何愁?其云「晋」与「愁」者,盖指六五也。二与五居相应之地,而不得应,五在「坎」上,下乘九四之刚,当「晋」之时,故二见其「晋如」,又见其「愁如」也。「坎」为心病,五在「坎」上,故曰「愁」。然五虽有晋愁之情,而二自有柔顺中正之德,二唯守贞不变,以徐俟六五之进,自然有正应相合之吉,而「受兹介福于其王母」焉。「王母」谓六五。五进居上,上退居五,九五与六二相应,是六二之「受兹大福」,因六五之进而得,非即受之于王母乎?二得九五之应,故曰「介福」。介者,大也。「坤」为母,五为王,以六居五,故曰「王母」。
象曰:「受兹介福」,以中正也。
二之「受兹介福」,以五进居上,上得中正,二亦中正,德同道合故也。六三,众允,悔亡。
此爻初近明体,所谓「顺而丽乎大明,柔进而上行」者也。但以柔居刚,处位不正,又当「摧如」之地,宜有「悔」也。然居顺之极,值当进之时,若进而居四,则履柔得正,有互坎之孚,下与变正之初九相应,向之疑其「晋如摧如」者,今皆信其果能进而不摧矣。「众允」之矣。坤为众,初居坤下,故曰「众」。「允」字与「固孚」相对,「众允」与「独行」相对。如是,则欲进而克遂其进,何悔之有?
象曰:「众允」之,志上行也。上,时掌切。
初动之正,乃独行其正者。今三之志上行于四,此「上行」即彖传之「上行」,以应于初,是与初之正相符也。此初之所以信之也。三上于四为坎,故曰「志」;为震,故曰「行」。
九四,晋如,句。鼫鼠,贞厉。鼫,音石。
此爻向亦以「晋如」属九四,但卦之所以名「晋」者,柔也,刚无晋也。况四方象之为鼫鼠,鼠夜行而昼伏,离日当空,鼠何能进?故此之「晋如」,仍指三与五也。九四以阳居阴,不中不正,当柔进之时,而乃介居于「晋如」之间,上不能匡主以庇民,下不能引贤以致治,唯窃居高位之上,昼伏于坎穴坎陷为穴。而不出,心僻而畏人之剥,初、四互成剥卦。其象不有如鼫鼠乎?四互艮为鼠,又为石,故曰「鼫鼠」。夫居大臣之位,而心同于鼠窃,无论其所处不正也,即使三进而已退于下,得位之贞,乃身处重刚之地,亦危道也。「鼫鼠贞厉」当为句,观象传可知。盖晋之时,宜柔而不宜刚也如此。
象曰:「鼫鼠贞厉」,位不当也。当,得浪切。
位不当,若以刚居柔位为解,解「得鼫鼠」,解「不得贞厉」。盖九四以不正而据高位,固于位于为不当。若退处于三,不可谓不当矣。然晋时贵柔,以九而居三,重刚太过,揆之于时,亦不当也。此鼫鼠之所以虽贞亦厉也。
六五,悔亡,失得勿恤,往吉,无不利。
六五以柔居刚而在尊位,宜有悔也。以其居中而能上进,虽有悔而可亡。凡先言占辞,下皆是申明其意,何也?凡离火之性,多系于得失之间而不能决。离火动摇,易持两端,取象多如此。当进之时,五正所谓「进而上行」者,但其居刚不正,是为失也。柔而处中,是为得也。失得交系于中,进必不勇,安能无悔?若能举得失而两忘之,不以忧恤动于中,「坎」为加忧恤也。今「坎」象未成,故曰「勿恤」。惟毅然以往,进而上行,不独五与上刚柔各正而获吉,即全卦亦刚柔既济,而无不利,尚何悔之不亡乎?
象曰:「失得勿恤」,往有庆也。
「往有庆」,是解「往吉无不利」。而必言「失得勿恤」者,凡人有所往,而去之不决,多由于计得计失之念以累之,故必「失得勿恤」,然后其为往也专,其为庆也大矣。所谓「庆」者,即上下各正,成既济之定者是也。此二句,人皆重看下句,不知下句乃从上句生出。上句是切,下句是效也。爻意撇去失得,重在「往」,所以劝其进。传意着重「勿恤」,带言「验」,所以去其私。互相发也。
上九,晋其角,维用伐邑,厉吉,无咎,贞吝。
上九居卦之终,此指三五已进之后,而总言之也。「晋」谓六五。五进变「兑」为羊,耦画上岐,象角,故曰「晋其角」。夫角乃抵触之物,柔进已极,角何所施?试就其上进思之。三五互「巽」为绳,有「维」之象。「离」为戎兵,有「伐」之象。「坤」为土地,有「邑」之象。三进居四,则四退居三。以鼫鼠而踞邑上,与上相应,所谓城狐社鼠,不容轻纵者也。故上之角无所用,所维者,此鼠也,惟用以伐其邑上之鼠而已矣。夫鼠虽至微,然据位已久,不可轻视,必惕厉以处之,然后其伐之也,有除恶之吉,而无黩武之咎。但五以柔进上行,已得其正,乃于水火既济之时,犹「伐邑」以去此鼫鼠,亦可「吝」也。
象曰:「维用伐邑」,道未光也。
「离」为日,光之象也。而此曰「未光」者,盖三五并进,变「离」为「坎」,「离」明不见,故曰「未光」。「维用伐邑」,曷为释之曰「未光」?盖三五不进,则「离」卦不变,不变则鼠犹在位,上虽光明,安得而伐诸?惟夫离变而光隐,此上之所以伐之也。离为文德,亦为武功。在离之上九曰:「王用出征。」既济之九三曰:「高宗伐鬼方。」同人之九三曰:「伏戎于莽。」凡属离卦,多取征伐,此亦其象也。柔进上行之时,不能以文德为教,而尚至于用伐,揆之先王耀德不观兵之道,亦为可吝,此「未光」之义也。明夷䷣离下坤上明夷,利艰贞。
此卦上坤下离,日为地掩,犹明德为阴邪所蔽,故为明夷。君子处此,不贞则诡随从时,全身必至于害道;贞则与世抵牾,守道又足以危身,最为难处之境。卦中各爻皆得正位,惟六五一爻,中而不正,在「明夷」之时,最难处者。占者于难处之中,有艰贞之道焉,务委曲艰难以自守,虽降志辱身而不顾,必如是之贞,道与身始得以两全而无害,乃为利也。不然,虽贞亦将有不利者矣。
彖曰:明入地中,「明夷」。内文明而外柔顺,以蒙大难,文王以之。「利艰贞」,晦其明也。内难而能正其志,箕子以之。难,俱乃旦切。
卦何以曰「明夷」?离日为明,明入坤地之中而为所掩,故曰「明夷」也。卦德内离为文明,能烛于事理;外坤为柔顺,不拂乎物情。以此蒙受明夷之大难,自能超于大难而不伤。昔者纣囚文王于羑里,文王内懋缉熙之敬,外敦服事之忠,尝以此免于羑里之祸焉。其占曰「利艰贞」者,卦中六五以柔居刚,不得其正,非真不正也,乃以「坤」之暗晦其坎之明也。上卦本体为「坎」,「坎」为月,故曰「明」。「坎」上加坤,「坤」为暗,故曰「晦其明」。二句俱以六五一爻言,观六五爻辞可知。「坤」外也,「坎」内也。以坤暗而晦坎之明,是内难也。然而无伤也,其内之志未尝不正也。「坎」为志,特其正有难焉者耳。昔者箕子为殷之亲臣,尝纣之无道,佯狂忍辱,尝以此免于暴虐之祸焉。二者虽其夷不同,而其处之者亦异。要之,皆善处「明夷」之道也。
象曰:明入地中,明夷,君子以莅众,用晦而明。
「明入地中」,义已见前。君子观此象,得莅众之道焉。坤为众,「离」为明,以离明莅坤众,乃正道也。而君子不然,其外法坤之宽厚而晦,其内则法离之文明而明,不以明为明,而以晦为明,此君子之法「明夷」也。
初九,明夷,句,于飞,垂其翼句,君子于行,三日不食。有攸往,主人有言。
此爻乃文王自岐西入羑里之时,「明夷」之始也。下三爻「明夷」字皆一读,指受夷之人言。晋本离在上,而「坤」在下,明无伤也。今「坤」在上,而「离」在下,明则「夷」矣。当「离」之自上而下也,「离」为雉,又为鸟,有飞象焉。凡飞之得意者,其翼张;飞之失意者,其翼戢。兹之飞也,其两刚之翼何其下垂也?以其「夷」也。晋反明夷似飞,上下两刚似翼,自上而下似垂。然夷其翼不可以飞者,策其足又未尝不可以行。乃于其行而推之,「离」为大腹,为中虚,腹而空虚,是不食也。「离」为日,又为三,其不食也,殆三日也。其所行之困,有若此者。然使行而有所往,往而有所合,虽困亦何伤?而无如我往于二,而四互为「兑」之口,我往于四,而五又互为「兑」之口,其主人皆啧有烦言,其所往之穷,又有如此者,是真明而夷者也。此君子即文王,与五爻箕子相对,不曰文王而曰君子者,由周公系辞,不忍明言也。此卦旧谓初象伯夷避纣,二象文王被囚,三象武王伐纣,四象微子行遁,五象箕子佯狂,上象殷纣丧师,说亦颇合。窃思彖传以文王、箕子并列,虽有分属各爻,而详玩各爻义象,似下三爻于文王为切,上三爻于箕子为切。初爻「君子」,五爻「箕子」,其明证也。
象曰:「君子于行」,义不食也。
君子于行而至于不食者,以君臣主义,义当速往,虽不食可也。
六二,明夷,句,夷于左股,用拯马壮,吉。此爻正所谓内文明而外柔顺,以蒙大难,君子以之也。
六二柔顺中正,为离明之主,正明而受夷者,故曰「明夷」。当其在初,虽夷尚可以行也。而今则并不可以行矣,夷矣。试以爻位征之,初往居二,下变为巽;初往居四,二互为巽。巽耦下岐,股之象也。见说卦。羲图离居左,文图巽居左,正变皆左,左股之象也。夫左股乃人之所赖以行者,今而夷之,尚可以行乎?幸也,上有反艮之手可以拯,有美脊之壮马可以乘。三五互震为反艮,故曰「拯」。二四互坎为美脊,故曰「壮」。吾用以拯之,且用壮马以拯之,则左股虽夷,而以马代足,尚可有脱然去患之吉也。文王囚于羑里,夷于左股也。诸臣献美女珍物以脱于难,用拯马壮也。
象曰:六二之吉,顺以则也。
六二用拯而得吉者,非夤缘以苟免,由其有柔顺之德,而用拯之道,又得其中正,合于法则也。
九三,明夷,句。于南狩,得其大首,句。不可疾贞。狩,手又切。此「明夷」亦指受夷之人言。明夷至九三,阳刚得正,又在明体之上,互震为出,有夷而将出之势,拟诸其象为诸侯冬狩于南方,合坎之弓轮、震之车马、离之戈兵,毕集于坤之田野,于以肃冬令而顺阴气,初无心于得也,而从禽反获其禽之长,从兽反得其兽之王,有「大首」之得焉。离上为首,阳刚为大。夫明夷之时,人欲夷之,而我顾得之,是亦夷之者之所共疾也。而吾独知其不可,何也?以其贞也。夫天下有贞,而人得而疾之也哉!文王自西而东,纣命以方伯,为诸侯之长,赐之弓矢,得专征伐,是即南狩而得其「大首」也。西伯戡黎,祖伊尚且奔告,况当日羑里方出,讵能释然?此即「疾贞」也。卒之文王出羑里而返岐西,孰得而疾之?
象曰:「南狩」之志,乃大得也。
「南狩」之志,亦尽其道之当为者而已,而竟得其「大首」,是其志不但有出险之得,乃大有得也。坎为志,阳为大,玩「乃」字,有出诸意外意。
六四,入于左腹,获明夷之心,于出门庭。
此三爻以箕子言,所谓晦其明,内难而能正其志者也。内卦三「明夷」,俱在辞之首,指明而受夷之人言。外卦二「明夷」,俱在辞之中,指处明夷之道言。盖下三爻尚在夷之外,上三爻已在夷之中也。六四柔顺得正,离明体而交暗地,身在坎险之间,是内有腹心之疾,门庭之祸也。六四居此,变「巽」为入,为左。「坤」为腹,为「入于左腹」。左腹乃至幽之地,岂人所可入者?然既已入之,即宜以正道处之,虽不如得「明夷」之首于「南狩」,亦可获「明夷」之心,于出门庭焉。「心」字指六五之贞言。五本体为「坎」,心象也。四变为「震」,出象也。门庭者,此卦与「晋」相覆,二四互长为门,三为庭也。今反为「明夷」,四在倒「艮」之外,故曰「于出门庭」也。夫「明夷」之心,何心也?「艰贞」之心,志之正者也。入左腹而能获之,「于出门庭」,盖无入而不自得矣。箕子与纣,腹心门庭之亲也。纣囚箕子,「入于左腹」也。佯狂受辱,以免于难,获明夷之心,「于出门庭」也。「出」字与「入」字相应。
象曰:「入于左腹」,获心意也。
意者,心之所发也。「入于左腹」,而获其心,并获其意,即一交坤体,而知其在中之坎也。
六五,箕子之明夷,利贞。此爻正发明卦辞「利艰贞」,而以箕子为其象。爻曰「箕子之明夷」,象曰「箕子之贞」,其明夷即「贞」也。以「明夷」为贞,其「艰」可知,故爻象俱不言「艰」字。六五以阴居阳,处位不当,何取象于箕子之「明夷」也?盖上卦爻位本其一坎,而今中爻阳掩阴中,其位不正。然不正之中,却明明有一至正者存,所谓明而受伤也。昔箕子以懿亲而处乱世,欲如微子之去,而宗臣无可去之义;欲如比干之谏,而昏主无纳谏之时。若不深自韬藏,必致杀身受害,无益于宗庙,无益于社稷,唯有被发佯狂,忍辱含垢,以冀吾君之一悟。此其忠肝义胆,即具于秽污昏浊之中。其「贞」也,何其艰也?此六五所以象箕子之「明夷」也。占者得此,亦勉为箕子之「贞」可耳。此卦初往居五为蹇,三往居五为屯,皆有夷伤。唯五变之正,则刚柔当而既济,此亦「利贞」之义也。
象曰:箕子之「贞」,明不可息也。
上卦为坤,坤下原有一坎,六下原有一九也。虽曰阳为阴掩,其阳光实未尝息,犹月当晦夜,其明体实未尝息也。「箕子之贞」,正是如此。当日微子巳去,比干已死,箕子唯有被发为奴一法,可以少延残喘,以俟其君之一悟。其甘心受夷处,正是其贞处。特人见为「夷」,而箕子自见为贞耳。故爻曰「箕子之明夷」,而传直曰「箕子之贞」,言其「明夷」即「贞」也。唯其「明夷」即「贞」,则贞不可得而乱之,而谓明可得而灭之也哉?
上六:不明晦。初登于天,后入于地。
此爻即彖传「晦其明」之义,即箕子之佯狂自辱也。与初爻一例,皆以覆卦言。盖明夷之初,本晋卦之上,原自明也,今反为明夷,离居坤下,则不明而晦矣。然不明非真不明也,其未覆之初,离日在上,尝登于天,上为天位,故象天,盖甚明矣。其晦也,非果晦也,特既覆以后,离日降下,乃入于地,下为地位,故象地,不见其明耳。忽明而忽晦,此处明夷之最善者也。如箕子事纣,何事不明?而忽而佯狂,辱身不顾,又何其晦也。然且「初登于天」,而明之极其高,「后入于地」,而晦之极其至。藉非箕子,其孰能不明而晦若此?下二句乃即象以申明上一句之义,「登」与「入」乃覆卦之象也。
象曰:「初登于天」,照四国也。「后入于地」,失则也。
「初登于天」,以晋卦言,离日照坤,故曰「照四国」。如箕子在三公之位,四方皆在其坐照之中也。「后入于地」,以本卦言,日落失明,故曰「失则」。犹箕子佯狂受辱,自乱其常仪也。「则」者理之经也。文王曰「顺则」,箕子曰「失则」,文王疏远之臣,其事顺,故曰「顺则」。箕子亲近之臣,不可顺,又不可逆,故曰「失则」。「失则」正是佯狂之象。向以九三为武之弑纣,此爻为纣之陨灭,平心按之,然乎否乎?周易辨画卷十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