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周易辨画卷四
颍川连斗山撰需䷄乾下坎上
「需」:有孚,光亨,贞吉,利涉大川。
此卦五爻皆当位,唯九二一爻居位不当,不当则二、五不相应,是上有阳刚中正之君,而下无柔顺中正之臣,有君无臣,屯谁与为济,蒙谁与为发?其相需真不啻饥者之于食,渴者之于饮,故名为「需」。「需」,向皆训作「待」。玩序卦曰:「物稚不可不养。需者,饮食之道。」人于饮食,盖一日不可离者,岂可待邪?窃按,此「需」字当作急需之「需」,如韩文所谓「相需殷」是也。但相需之道,先贵于相信,如为君者莫不求贤以自辅,然或徒务虚名,而不出于中心之实意,则我本不足以感人,人孰肯变其守以从我?今观九五以坎体中实而居尊,已既至诚有孚矣。凡坎体皆为有孚,有孚则诚足以动物,而物自无不为所动。吾知居其下者,自必翻然相应,明良相际而庶事康,光明而亨。九二变柔成离,为日,应五,故曰「光亨」。上下一德,而天心亨,贞正而吉也。九二变柔得正,二五交应,故吉。顾五既殷勤以求二,二亦不可不勇往以应五。无论从容而定太平,即或时当险阻,运值艰难,如大川者,亦宜踊跃以涉之,而不可视为缓图也。二之正为离,中虚象舟,互坎象。大川,二往应五,象「涉大川」。
彖曰:「需」,须也。险在前也。刚健而不陷,其义不困穷矣。需句。「有孚,光亨,贞吉」,位乎天位,以正中也。「利涉大川」,往有功也。卦名「需」者,即人意有所欲相须之须也。九五居尊而无应,急欲二之变而应之也。五于二何如此之须?以此卦坎上乾下,险在二之前,而二有刚健之德,能不陷于险,君臣之义不至于困穷,五所以须之也。「险在前」三句,乃是释二之所以可须,故下以「需」字足之,观诸传可见。「有孚,光亨贞吉」者,言九五位乎天位之上,有其德,又有其势,以己之正中,需二之正中也。五正中,则「有孚」;二正中,则「光亨」而「贞吉」矣。「利涉大川」者,言五以中正须乎二,二亦以中正应乎五,虽大险大阻,往必有相济之功,所以利也。二变正为既济,故曰「有功」。五多功,二之功皆五之功也。
象曰:云上于天,需,君子以饮食宴乐。上,时掌切。乐,音洛。
火在天上,有大旱望雨之意。自初至五,互为「大有」。「云上于天」,正将雨望雨之情,故名为「需」。君子体需之象,知国家最要者,莫如贤才,而贤才所最重者,莫如礼意。于是好爵以縻之,大烹以养之,而以舵杜之饮食,明其中心之好;鹿鸣之燕乐,将其尚宾之心。盖其所需者殷矣。二四互兑为口,有饮食之象;又为悦,有宴乐之象。
初九,需于郊,利用恒,无咎。
此卦以上下相须取义,君「需」臣以共治,臣亦需君以行道。但上之「需」下,不可不急,而下之「需」上,则不可躁。故三乾皆以险之远近,为爻象之善否。初九阳刚得正,当需之时,亦欲得君以济险,而身居下位,去险尚远,为「需于郊」之象。郊在关之外,未入于水之地,盖躬耕田野之民也。夫时势既未可图,岂可躁进以取咎?惟利于用其素履之恒以自守,乃可以无咎。盖君子虽不洁身以乱伦,而亦不忘身以狥世也。
象曰:「需于郊」,不犯难行也。「利用恒,无咎」,未失常也。难,乃旦切。「需于郊」,则去坎远而守得正,自不犯险而行也。「利用恒,无咎」,盖恐其轻动不正,或失其素履之常耳,而其实非也。
九二,需于沙,小有言,终吉。
二,正九五之所急「需」者,因二以刚居柔,阴阳之位尚未应,犹君臣之志尚未通其象焉。「需」于近水之沙,兑为刚卤,故象「沙」,较之「郊」而已近矣。然君子出处之道,自有妙用,岂常人之所识?故人见其未应乎五,或疑其有高尚之志,或疑其无济险之才,不免于小者之有言。二四五兑为口舌,而不知其抱道自重,必待人君致敬尽礼而后往,六四之「出自穴」是已。其始虽不合,而其后则吉也。此「终吉」即上六之「终吉」。
象曰:「需于沙」,衍在中也。虽「小有言」,以吉终也。九二居位不当,不变则失其正,遽变则躁而害于理,二者交战于心,胸次何以能裕?二居下而能得中,故「需于沙」而衍在其中也。虽当时不免于「小有言」,而迨其相需既殷,必易刚为柔,以君臣相遇而终言,亦何患焉?
九三,需于泥,致寇至。
九三重刚不中,健体好动,亦志欲得君以行道,而适处于上下相交之地,是国家之艰难险阻,本不已属,而冒险犯难,自罹其患也,有「需于泥,致寇至」之象。坎为水,四为土。水下之土,泥之象。坎为盗,寇之象。夫泥乃水土相交,将陷之地也。水虽溺人之物,我不逼于其所,水奈我何?唯我轻于蹈险,则其覆舟濡轨也,岂水之过哉?曰「致寇至,需于泥」者,致之也。
象曰:「需于泥」,灾在外也。自我致寇,敬慎不败也。
三之「需泥」,虽近于险,而尚未陷于险,灾犹在外也。坎为外卦,故曰「外」。乃在外而我进而迫之,是害未及身而自致之矣。为占者计,险难已加于身,万无可逃之义,惟有敬以存心,慎以处事,虽不敢必其有功,亦可不至于覆败也。此圣人发明占外之意。
六四,需于血,出自穴。
六四以柔居柔,在大臣之位,当险难之世,承需贤之君,自知才弱不足以济险,又切见下有得中之贤,足以副延揽之盛典,故积其至诚,如利害之切于身,有「需于血」之象。坎为血卦,血乃人身所最切者,有之则生,无之则死,故诚曰血诚,心曰血心。忠孝所感曰饮血,曰泣血,非灾伤之谓。犹恐内尽其诚,而外未尽其礼,贤者未必肯来也,于是干旌以聘之,良马以迎之,不惮屈,已而造于其庐焉。又有「出自穴」之象。坎为陷,象穴。夫穴乃四之所安,出其穴以迓贤,好贤之笃也。心诚而礼卑如此,所需焉有不至者哉?不言吉者,引贤为国,大臣之本分,吉非所论也。
象曰:「需于血」,顺以听也。
六居四,故曰顺。坎为耳,故曰「听」。言需贤者五,四之需血,乃顺以听五之命也。此善则归君之意。
九五,需于酒食,贞吉。食,音嗣。
九五阳刚中正,以居尊位,而身在险中,非得人共理,则不能以有济。而九二刚中之贤,又以敌应而不相与,此时需贤之急,不啻渴者之于酒,饥者之于食,有需于酒食之象。按,序卦曰:「需者,饮食之道也。」饮食之于人,乃需之最急者。卦之名「需」,即人需饮食之道。故大象既以此明一卦之义,而此爻即以此为一卦之主。盖坎为水,五互离为火,水在火上,本有酒食之象。夫需贤如此之殷,非彖中之所云「有孚」乎?有君如此,何忍负之?吾知为九二者,自必感其诚意,变刚为柔而贞,上下相交而吉矣。此爻备彖辞之义。「贞吉」二字,属二不属五,以五贞而二未贞也。
象曰:「酒食贞吉,以中正也。」
此即彖传之「以正中」也,特变文而为「中正」耳。言「酒食贞吉」,乃五以已之中正,需二之中正,是以德相需,非酒食之虚文也。
上六,入于穴,有不速之客三人来,敬之,终吉。此爻乃总言「需终」之义,所谓卒成之终也。后诸卦多如此。卦辞。「有孚,光亨,贞吉」,义已见于五爻中。「利涉大川」,义应见于二爻。而二爻以时方抱道,未可以遽及,故于上六需道已成后,补申其旨。因上六身在事外,又居位得正,本爻义无可取故也。言卦名「需」者,五需二也。今「需」已成矣,可勿言「需」矣。向之出自穴者,今「入于穴」矣。何也?向惟客之不来,故出。今则客有三人来,故入也。诗曰:「我客戾止。」古人以贤为客。「三人」者,二为人位,二变离,应五,数属三,故曰「三人」,犹云居三之人云尔。观「终吉」与九二同占,可证。如谓指下三阳言,将以象传所云「虽不当位」者,亦谓三阳邪?卦例自下而上为往,自上而下为来。二应五而曰「来」者,彖传乃统论一卦之辞,此则据五而言,以为往则不顺,故不曰「往」而曰「来」。盖三人之来,即「涉大川」之「涉」也。其在礼曰「主人须」矣。凡以云「速」也。而兹之客,则有不待速而自来者。第酒以成礼,礼成于敬。五惟以「需」于酒食者,更行之以敬,则上下交而志同矣。前于二爻曰「终吉」,终以此,吉以此耳。
象曰:不速之客来,「敬之终吉」,虽不当位,未大失也。当,去声。此爻乃需道之终当,总言全卦之义。而全卦五爻皆当位,唯九二以刚居柔,不当位。不当,则与五不相应,不相应,则不能成济险之功矣。乃爻又谓其不速之客来,「敬之终吉」。故释之曰:「二虽以刚居柔,疑于不当位,然刚而得中,亦士君子守身之道,未大失也。」况其变柔应五,其位亦当,有涉川之利,成济险之功,其吉又何疑焉?凡刚居柔,柔居刚,皆为不当位。此「不当位」,向指为上六。夫上六固当位矣,以当位而必欲解为「不当位」,此千载所以迄无定论也。讼,䷅坎下乾上讼,有孚,窒,惕中吉,终凶。利见大人,不利涉大川。窒,张栗切。序卦:「饮食必有讼。」饮食所包至广,一切功名富贵皆是。是人之所必需,即人之所必讼也,故需后为讼。卦中九二,刚中不正,居下无应,是内怀诚信,不得通达者,有「有孚」而见「窒」之象。夫孚而见「窒」,久将自明,惟当反已自思,惕然恐惧于中,使争讼之端,自我而泯,乃「吉」。九二刚中,「有孚」之象。阳陷阴中,「窒」之象。坎为加忧,「惕中」之象。若如上九负过刚之性,怀必胜之心,欲终与之相争,相争不已,必有祸患,则「凶」矣。上九居一卦之后,「终」之象。九五刚健中正,有「大人」之象,能使民无讼者也。六三、九四与五最近,祇利于往见之。二、三四互离,为目见之象,以正其是非曲直之私,亦不必讼也。至初六,则在事之初,原可以不讼,即使不得已而有争,亦当得正而辄止,不宜如涉大川者之轻身于危险之中也。下卦坎为水,大川之象。初在其下,涉之象。徒步无舟,不利之象。文王彖辞所以发六画之蕴,字字皆与六画相关,此尤其彰明较著者。彖曰:「讼」,上刚下险,险而健,讼。「讼有孚窒惕,中吉」,刚来而得中也。「终凶」,讼不可成也。「利见大人」,尚中正也。「不利涉大川」,入于渊也。
卦名「讼」者,此卦下坎为险,上乾为健,二者有一,尚未必讼。唯一健一险,险而又健,所以成讼也。「讼,有孚,窒惕中吉」者,此以覆卦而言,需五之刚来讼二,而得下卦之中也。需卦坎在上,为有孚。此卦坎在下,故亦曰「有孚」。但彼以「孚」而在上为「亨」,此以「孚」而在下为「窒」;彼以九五得正为「吉」,此以自已惕中为「吉」耳。「终凶」者,谓讼不可以成,成则祸害已定,而不可挽,故「凶」也。「利见大人」者,九五阳刚中正,明己德以新民者也。见之,则不正者皆化之而归于正,乃尊尚其中正也。均之涉大川耳,需何以「利」,讼何以不利?需川在前,二以刚而在其后,前有离舟,涉之而不陷,故利。讼川在下,初以柔而居其后,前又无舟,涉之则入于渊,故「不利」也。涉者,济渡之谓。初居坎前,前进,故为「涉」。若如旧说,以刚履险,是川已涉矣,尚何利不利之有?象曰:天与水违行,讼,君子以作事谋始。
天自西转,水自东流,相违而行。人之有讼,亦犹是也。君子观象,知人之有讼,不生于讼之日,而生于作事之始。于未事之先,预为谋画。凡事之不善,而可以致讼者,皆力守之而不为,则讼端无由而开矣。此君子清讼之源也。坎水周流,作事之象。乾知大始,谋始之象。
初六,不永所事,小有言,终吉。
初六以柔居刚,其位不正,正应九四,亦不正。本有讼者,幸在讼初,犹可及止,况险阻在前,举足即陷,所谓「不利涉大川」者是也。故周公预为之戒曰:人生不能无事,即不能无争。若当其始,即变而之正,则两不相应,其讼事亦止而不永。此爻变为兑悦,故「不永所事」。虽变正之初,不无小有言语之伤。兑为口舌,言之象。兑口属阴,小之象。而事过言息,各得其正,其终则吉也。此卦与需相反对,爻中俱本此以立言。需初曰「利用恒」,讼初曰「不永所事」。需初得正,故「利用恒」。讼初不正,故不宜永。此反对也。需上曰「敬之终吉」,讼上曰「亦不足敬」,需上得正,故足敬;讼上不正,故不足敬,此亦反对也。中四爻纯以反对言,细较之自知。后放此。象曰:「不永所事」,讼不可长也。虽「小有言」,其辩明也。爻言「不永所事」者,以讼不可以长也。若知其不可长而改之,虽当其时,反似小有相争之言,而不知其有言者,正其一辩而明者也,何至成讼哉?变正为「兑」,为口舌,故「小有言」。然互得离明,故其辩明。但「需」互「兑」在外卦,言为人之言;此变「兑」在本卦,言为己之言。
九二,不克讼,归而逋,其邑人三百户,句。无眚。逋,补吴切。眚,生领切。此卦之二,即需卦之五。五统率群阴以下于「乾」,是来而得中也。但以刚居柔,中而失正,又当上下违行之时,不能与五相应,是为忠而见疑、信而被谤者。斯时惕然恐惧之不暇,尚克与之相争乎?「不克」与「执轻如不克」之「不克」同,乃形容其惕中之象,非真讼而不能也。且不但不克与之讼而已,吾思其自上而下之情,殆有如人之忧危虑患,归而逋其邑人三百户以去者。此「归」字即彖传「来」字。彖以上下常例言,爻以两卦大义言。天水在上,水木在下。「坎」在「需」,如人之出外。「坎」在「讼」,如人之四家。此「归而逋」之象也。二变「坤」为「邑」,为人位,此「邑人」之象。「坤」三偶,为合户,此「三百户」之象也。如此则必能反刚壮为柔和,以求合于五。将向之所谓「坎有眚」者,今化为坤而「无」矣。坎为眚,变刚为柔,坎象不见,故「无」也。此即彖所谓「有孚窒惕,中吉」之义。此爻向主以二讼五,知义之不可,而逃遁小邑以避祸。如此则是昭公伐季氏,季氏请囚于费。齐君疏田文,田文就国于薛矣。试思九五乃使民无讼者,九二「乃孚」而能「惕」者,而如此可乎?荀氏以「邑人三百户无眚」为句,见君不争,则百姓亦因以无害。虽文义甚通,而揆之惕中之旨不相合,亦不敢从也。
象曰:「不克讼」,归逋,句。窜也。自下讼上,患至掇也。窜,七乱切。掇,都活切。
首句总举爻辞。「窜也」,当为句,释「归逋」也。下二句皆申说所以窜之意,总是就九二惕中推原,言九二「不克讼」,归而逋者,乃逃窜于下,化刚为柔,隐匿而不现也。窜,从穴、从鼠。鼠藏于地下,不见有鼠。如二来于下卦,变刚为柔,不见有刚也。所以然者,其心以为尊卑定位,天泽凛然,若自下而讼于上,则干名犯义,祸害之来,乃自取耳。二四互离为戈兵,故曰「患」。二变互艮为手,故曰「掇」。此所以不但一身归而逋,并其邑人三百户,亦不敢留也,可谓惕之至者矣。
六三,食旧德,句。贞厉,终吉。或从王事,无成。
九二,彖传既以为「刚来而得中」,爻辞又以为「逋其邑人三百户」,是刚来而柔亦与之俱来矣。来则六三以柔居刚,不正,上应上九,亦不正,是亦为一「讼」者矣。然二在「需」五也,「需于酒食」;三在「需」四也,顺以听之,不既醉酒饱德乎?今随五而居于下卦,三五互兑之倒体,其口向下,依然醉二之酒,饱二之德,其象不如食其旧德乎?但二既以刚变柔而得正,三亦必以柔变刚而居正,始为能食旧德者,贞固其宜。然惟以重刚处争讼之时,似乎贞中有厉耳。然要其终而计之,阴阳各正,胥归于吉,而厉亦何有?即以未终而论,三或不得已而从王于讼事,王谓五亦不过如虞芮之质成,一见之而即化,亦不至于成讼,若之何而不食其旧德哉?此即彖辞「利见大人」之义。
象曰:「食旧德」,从上吉也。
「从上」,以覆卦言。三本需之四,其在「需」曰「顺以听」,是从上也。今曰「食旧德」,故直曰「从上吉」也。「上」字指二,乃需卦之上,非本卦之上也。若以为本卦之上,试思上九为何如,从之而可以得吉乎?
九四,不克讼,复即命,渝,安贞吉。
九四以刚居柔,失位不正,下应初六,亦不正,是亦一欲讼者。以近承九五阳刚中正之君,大畏民志,能使不中正者感之而俱化,故四不待讼而自服其「不克讼」,与九二有同象焉。此爻以近五取象,二以应五,曰「不克讼」,此以近五,亦曰「不克讼」。但二以「窒」而「惕」者,如不克,此以「观」而化者,如不克耳。是何也?此卦之四即需卦之三,二本乾体,宜在上者也。反以「需泥」而致寇之至,是失其天命矣。乾为天,倒巽为命,今反而居四,离下体而在上体,是复就其天命也。互巽为正命,反而在上,故曰「复即命」。顾「即命」,虽己知其理之不可为,而以刚居柔,身之所处犹未正,则其观感于上者,尚未神也。是必渝变其刚,使吾身之所为柔顺和平,无一不安于至正,乃为释回,乃为增美,乃「吉」也。此亦「利见大人」之义。
象曰:「复即命渝」,安贞不失也。
命与贞皆已之所固有,与已之所当然,即之安之,不过不失其在已者而已,吉非所论也。九五,讼,元吉。
此卦覆需。天道上升,云气下降,需二进居五位,飞龙在天,大人之象也。卦中五爻皆不得正,唯九五宅中表正,道立于已,而可为民表。且位居离上,明而能通,内无私应,公而能溥,明通公溥,自有以平天下之情,消天下之争。故二以归逋而无眚,三以从事而无成,四以即命而安贞。胥天下之讼者,皆化于至善,而元此「元」字祇作「善」字解。君道若此,吉孰大焉?向以「元吉」属听讼者,既与大人之德未称;即以「元吉」属兴讼者,亦与道理未精。唯以「元」属于民,正合好生之德,洽于民心,兹用不犯于有司之意。或以「元」字乃「无」字之误,以「讼元」为「讼无」,甚似有理,存参。
象曰:「讼元吉」,以中正也。
讼者凶恶,元者良善,二者正相反。今爻言讼者元,非讼者能元也,以九五中正之德有以使之也。所谓道之以德,齐之以礼,有耻且格也。
上九,或锡之鞶带,终朝三褫之。褫,敕纸切。此卦既以初上为始终,则中四爻皆人也。五为听讼之主,二应五,三、四承五,皆有位而讼者。故上九释「终讼」之凶,祇就有位者上取象。盖有位者之争命服,其大者也。人之有讼,不永则吉,永之必凶,其理甚明。乃人每讼之不已者,岂真好讼哉?恩荣之念动于中,止知其锡,未思其褫耳。不知天命有德,五服五章,原非争讼所能致。即使以讼之故,或锡之以鞶带之异数。巽为命锡之象,又为绳带之象。然得之不正,失之必速,恐终一朝之间,必三见褫夺矣。离在地上,终朝之象。离为三,坎为盗,三褫之象。况断断乎其不能锡也。上九居位不正,又在一卦之终,故于此发「终凶」之义,则上九之当变刚为柔可知矣。
象曰:以讼受服,亦不足敬也。
服即鞶带,命服以彰有德,原是可敬之事。今以争讼之故而受之,且无论攘夺之必至也,即使得之可久,亦不足敬,况乎其不能得哉!夫子言此,又深一层,总是讼不可终之义。周易辨画卷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