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kip to content

钦定四库全书

周易集说卷九

宋俞琰撰

下经四

艮下艮上

「艮」其背,不获其身;行其庭,不见其人,无咎。

「艮」,止也。一阳止于二阴之上也。卦之两体皆「艮」,则上下各止其所,有两人相背而不相向之象。夫止而不动者,背也。动而行者,身也。上九静而止于上,九三互震,则动而行于下,一止一行,其情不相得,故曰:「艮其背,不获其身。」「身」指九三而言。既相背而不相向,则九三行于庭内,不见上九之在外,故曰:「行其庭,不见其人。」「人」指上九而言。然则上九所以「不获其身」者,「艮其背」故也。九三所以「行其庭,不见其人」者,亦「艮其背」故也。观彖传,可见「艮」之时,动亦止,静亦止,动静不失其时,又何咎焉?初六,艮其趾,无咎,利永贞。

「趾」,在下而先动者也。「艮其趾」者,止于初也。事止于初,则未至有失,故「无咎」。复恐其阴柔无定力,而不能永久以正道固守,故戒之曰「利永贞」。

六二,艮其腓,不拯其随,其心不快。

「腓」,足肚,随股而动者也。九三刚而失中,不得止之宜;六二虽有中正之德,而不能拯其不中之失。二之行止,盖系乎所主,不得自由也。二静而欲止,三则动而欲行。二非不欲止三之行也,而阴当从阳,下当从上,不可得而止也。而况三居下体之上,为下卦之主,则行止在三而不在二,二不容不随三也。其随也,非其心之所愿,是以「不快」。

九三,艮其限,列其夤,厉薰心。

三居上下二体之间,其象如门之限阈,在人身则腰是也。腰有肾,唯宜止而安静,不可动桡者也。「夤」,脊膂也。其夤列而至于薰灼其心,则危亡可立而待也。列,当依孟喜作「裂」。「薰」,当依孟喜作「熏」,与诗云汉「忧心如熏」之「熏」同。医书谓刚暴者多怒,怒则气阻而结成疽。疽者,阻也。疽发于背,则毒气熏心而不食,此危证也。九三过刚不中,妄动于「艮」止之时,故其象如此。「心」指四而言,四居「辅」之下,「限」之上,正当「心」之位也。夫重「震」、重「艮」,皆以两刚爻取义。「震」初吉而四不吉,「艮」上吉而三不吉,何也?震初动而四则止,「艮」上止而三则动也。「震」之四互「艮」而止于震动之时,故有「震遂泥」之失;「艮」之三互震而动于「艮」止之时,故有「列其夤」之患。盖与卦义相反故也。六四:艮其身,无咎。

「咸」、「艮」皆以人身取象。「咸」之四,以心之思言。「艮」之四,以身言。何也?「咸」言「思」者,面面相对,因其见而有感也。「艮」言「身」者,背背相背,无所见而遂止也。人之一身,无非动者,「艮其身」,则止而不动矣。吉凶悔吝生乎动,动则有咎,不动则无咎也。阳好动,阴好静。六四纯乎阴静,虽与九三同互震体,不随九三妄动,故其象占如此。

六五:艮其辅,言有序,悔亡。

「辅」者,言之所自出。言妄发则有悔,况言于「艮」止之时,能「无悔」乎?今曰「艮其辅」,则辅不妄动;「言有序」,则言不妄发,是以「悔亡」。六五柔得中而无过,故其象占如此。上九:敦艮,吉。

上居重「艮」之极,止而过于敦笃,得止道之至善者也。故诸爻之中,独此爻为「吉」。震之动不可过,故「震」至上则「凶」。「艮」之止不患乎过,故「艮」至上则「吉」。䷴艮下巽上渐,女归,吉,利贞。

「渐」之为卦,内「艮」止而外「巽」顺,其进盖渐而不骤也。「巽」为长女,自外而来,故曰「女归」。古者婚礼有纳采、问名、纳吉、纳征、请期、亲迎,盖以渐而进,故圣人以「女归」之道言「渐」。女以夫为家,嫁为归,归则为妻,奔则为妾。奔则速,归则渐也。人之进于事,士之进于朝,能如「女归」之渐则「吉」。而又曰「利贞」者,始虽以渐而「吉」,终宜固守以正也。

初六:鸿渐于干。小子厉,有言,无咎。

「鸿」,阳鸟而水居者也。飞有序,进有渐,故渐卦六爻皆取鸿象。「干」,水涯。「鸿渐于干」,则附近于水,犹未离其居也。昔居于水,今渐于干,则其进不骤,犹君子安于渐而不务速进也。初六阴柔之小,故称「小子」。出而方与世接,未闲于礼法,加以险阻在前,故此心危厉而不能自安。初之应在四,四也与之不相得,遂有言语见毁。初能以危厉自慎,而礼义不愆,则亦「无咎」也。「有言无咎」,句法与损六四「有喜无咎」、夬九三「有愠无咎」同。

六二,鸿渐于磐,饮食衎衎,吉。

初六以柔居刚,上无应援,则有危厉之忧。六二柔顺中正,上与九五相应,故有磐石之安。自「干」而进于「磐」,进以其渐,身安志舒,故「饮食衎衎」而「吉」。「衎衎」,和乐意,与诗「南有嘉鱼,式燕以衎」之「衎」同。九三,鸿渐于陆,夫征不复,妇孕不育,凶,利御寇。

「陆」,高平之地。自磐而陆,其进虽有渐,然以水鸟居之,非所安也。「夫」,谓本爻之阳。「妇」,指六四之阴,与小畜九三同。阳本在上之物,乃止于下,是「征」而「不复」也。阴以近比相合,而非其正应,是「孕」而「不育」也。其象如此,其占则「凶」莫甚焉。而又言利用「御寇」,何也?秀岩李氏曰:四非婚,乃寇也。愚谓,三以四为寇,而御之则「利」,以之为妇则「凶」。利与凶,皆占辞也。六四,鸿渐于木,或得其桷,无咎。

自陆而进于木,则其进亦有渐矣。「桷」,指三。三与四非应,故言「或」。木之横平如屋椽之方者,谓之「桷」。鸿足方,不能握枝,或得横平之方木如桷者而托足焉,则庶乎少安而「无咎」也。夫六四乘九三之刚,本非所安,岂得无咎?盖以柔居柔,而其德又巽顺,故「无咎」。

九五,鸿渐于陵,妇三岁不孕,终莫之胜,吉。

「陵」,比之木,则又渐进于高矣。「妇」,指二。二与五,盖正应也,为三四所闲,故历三岁之久而不孕。虽未能即合,然九五之与六二,以中正之道相交,终非三四所能胜也。三与五皆言「妇」,三「凶」而五「吉」,何也?五与二应,乃夫妇之正配,故「吉」。三与四比,乃夫妇之邪匹,故「凶」。

上九,鸿渐于陆,其羽可用为仪,吉。

「陆」,程子、朱子皆依胡安定作「逵」,谓通邑大都,九达之路也。鸿本水鸟,自水涯而磐石,自磐石而平陆,自平陆而林木,自林木而高陵,无非野外幽寂之境。今进于逵,则人皆仰而见之矣。其进有渐,盖非一旦骤至于此。君子之进有序,亦当如是也。仪,谓仪仗,用羽毛为饰者,旌旄之类是也。其羽可用为仪吉者,上九位虽极高,而不为无用之象,其占如是则吉也。诗鸿鴈云:「鸿鴈于飞,肃肃其羽。」盖有行列而其次序不乱也。䷵兑下震上归妹,征凶,无攸利。

「归妹」,兄嫁妹也。

震为长男,兄也。兑为少女,妹也。渐言女归,自彼归我之辞,娶妇之象也。此言「归妹」,自我归彼之辞,嫁妹之象也。「归妹」以六三为成卦之主爻,六三以阴居阳,其位不当,又以柔乘刚,动而必凶。得此占者,它事皆无所利。

初九:归妹以娣,跛能履,征吉。

娣,乃妹之妹也。诗韩奕云:「诸娣从之。」娣,即媵之异称。「归妹」以二为夫家,二乃嫡室所处之位,初在二之下,故为「娣」也。诗江有汜云:「之子归,不我以。」与此「以」同。但彼不用而此用也,刚非女子所宜。初九刚而不中,跛之象也。跛虽「能履」,常在人之后。其占为「征吉」者,处下而能行其娣媵之道也。彖言「征凶」,爻乃言「征吉」,何也?曰:位不当则凶,位当则吉,初九位当也。

九二:眇能视,利幽人之贞。

九二刚而不正,眇之象也。眇虽能视,不足以为明矣。自知其貌不飏,是以守静居贞,非过也,宜也。不言「归妹」者,六五已备矣。故别取一义,而曰「眇能视,利幽人之贞」,与「履」九二同。彼不愿仕,此不愿嫁,其贞一也。

六三:归妹以须,反归以娣。

「须」,贱妾也。六三处「兑说」之极,不中不正,而居九二之上,此妾之佞媚而上僭者也。「归妹」而用须以从嫁,岂所宜哉?不若「反」而归之,唯用初九之「娣」,「娣」虽「跛」,盖刚正贤女也。「反」,谓复还;「归」,谓归宁。「以」,用也。

九四:归妹愆期,迟归有时。

「愆期」,谓过时也。下无正应,是以「归妹」而「愆期」也。「迟归」,非故尔迟迟其行,盖有待而然也。待者何?待六五之命也。六五之命,君命也。未得君命,不敢擅也。

六五:帝乙归妹,其君之袂,不如其娣之袂良。月几望,吉。六五,王姬也。以柔德居尊,下应九二,为「帝乙归妹」之象,与「泰」六五同。「君」,嫡室之称。「袂」,大袖。「良」,鲜美也。「娣」以服饰为容,故其「袂良」,非谓其制度过于君也。六五虽王姬之贵,而阴爻之虚;初九虽在下,乃阳爻之实,是「其君之袂,不如其娣之袂良」也。六五以柔德居中,谦虚之至,故其归夫家也,能执妇道而不自满假如月之将望,而其光未盈,吉之道也。故曰:「月几望,吉。」

上六,女承筐无实,士刲羊无血,无攸利。

上之应在三,女盖指三,士则自谓也。三承上之筐而无实,上刲三之羊而无血,以其不相应,不可以奉祭祀也。古者娶妇三月而庙见,士必以血祭,女必以苹蘩之属实于筐篚。今有筐而无实,是虚筐也;有羊而无血,是死羊也。庙见之礼,宜如是乎?不敬甚矣,何所利哉?不言归妹,以其不成归妹之礼也。䷶离下震上

丰,亨,王假之,勿忧,宜日中。

丰者,至满至高而极盛之义。为卦下离明,上震动,故「亨」。时既极盛,为人君者,其喜乎?其忧乎?盖庸君则喜,贤君则忧。忧之何如忧?其盛极则必衰,盈久则必亏也。今曰「王假之,勿忧,宜日中」,戒后世王者处丰之道也。假,大也。当依马融作古雅反。「王假之」,与孟子「王请大之」同。丰盛之时,地大物众,王者当务行宽大,勿用屑屑然徒忧。盖丰盛之极,固不可不忧,然徒忧亦无益。天下之事,唯中乃无忧,不中则有忧。勿忧之道,宜以日中为法。苟能如日之正中,无所偏照,则可常保其丰。兹盖圣人持盈守中,满而不溢,高而不危之道也。

初九:遇其配主,虽旬无咎,往有尚。

阴乃阳之配,以九遇六,配也。六二乃下卦离之主爻,故言主,与明夷六二言「主人」同,皆指六二也。今以初九之刚,遇六二之柔,虽周旋至于旬日,而无相资之益,然亦无咎,但不可过旬耳。「往」,谓往与四合。初之应在四,今九四与初九不相应,在它卦为两刚相敌而不相得,在丰卦则雷电皆至,明动相资者也。初亟往而与之合,则有相资之益,而可嘉尚。若与六二相比,过旬而不往,则徒尔以火济火,灾及之矣。不系卦名,以其在丰之初,未至于丰也。六二,丰其蔀,日中见斗,往得疑疾,有孚发若,吉。

蔀,乃周匝障蔽之物。二之应在五,而六五为上六小人所蔽,故其象为「丰其蔀」。斗以昏见,日中无见斗之理。日中而「见斗」,则俾昼作夜,以象丰盛之时,遇暗君也。「往得疑疾」,谓二往从五,则反致其疑而见疾也。二五本同德相孚者也。二能积其诚意,以感发之,则五虽柔暗,亦当释其「疑疾」,而撤去其蔽,此则转凶为吉之道也,故曰:「有孚发若,吉。」「若」,语辞。九三,丰其沛,日中见沬;折其右肱,无咎。

「丰其蔀」者,蔽其所居也。「丰其沛」者,蔽其所行也。沛,当依释文作「旆」,旌旗之属也。沬,音昧,斗杓后星也。沛与沬,皆指上六。日中而「见沬」,则阴暗尤甚于「见斗」也。九三与上六为正应,上六乃大其障蔽于上,在其下者,幽暗而不可行,是故九三虽有刚明之才,亦无以自见也。肱以右为用,折则不可用矣,非其咎也。易以阳为右,阴为左。九三阳爻,故称「右」。九四,丰其蔀,日中见斗,遇其夷主,吉。

四承五,故其象亦为「丰其蔀,日中见斗」。「夷」,丑类。「主」,指五。或疑九四震体,震以阳爻为主,而指六五阴爻为主,何也?曰:六五尊居君位,丰之主也。九四,臣也,臣不可为主也。九六阴阳相合,而不称配者,君不可以配臣也。称「夷」者,以君臣同体而言也。当此丰盛之世,暗君在上,为小人所蔽,故日中反为昏暗之时。若以九四刚明之才辅相之,则君臣相遇,亦转凶为吉之道也。「丰」与「明夷」,大率相似,所不为「明夷」者,赖有九四尔。

六五,来章,有庆誉,吉。

「章」,指九四,以刚居柔而刚柔文,故为「章」。不言章来而言「来章」,欲六五之柔来致刚明之贤也。六五下无正应,而能来致九四以为己辅,则虽柔必强,虽暗必明,当「有庆」又「有誉」而「吉」。不系卦名,不自以为「丰」也。不自以为「丰」,然后能来致九四之「章」。

上六,丰其屋,蔀其家,𬮭其户,阒其无人,三岁不觌,凶。上居丰盛至极之地,乃丰大其屋以自高,又为蔀周匝其家以自障蔽,不明甚矣。「家」与「户」,皆指九三。「人」亦指九三。阒,苦鵙反,静也。「阒其无人」,谓九三离体本明,上六障蔽之,而其明弗彰,虽有人,犹无人也。觌,私见也。上以丰盛自高,深居简出而不与物接,则无人见之。是以三岁之久,虽九三之正应,亦不与之私见也。自绝如此,得不凶乎?䷷艮下离上旅:小亨。旅贞吉。

旅失其本居而客寄于它方也。家人与旅以离内离外取义。内离外巽,入而丽乎内,是为「家人」。内艮外离,止而丽乎外,故为旅也。「旅,小亨」,谓在上者之旅,六五是也。「旅贞吉」,谓在下者之旅,九三是也。故彖辞两言「旅」以别之。六五在旅,虽居尊位,而下无刚阳正应之助,岂能大亨以及人?然在旅而柔得其中,顺乎二阳而得所托,亦足以为一身之小亨,故曰:「旅小亨」。九二在旅,处多凶之地,亦无正应,羁孤穷困,岂宜妄动?唯以正道固守则吉,故曰:旅贞吉。

初六:旅琐琐,斯其所取灾。

诗旄丘云:「琐兮尾兮,流离之子。」节南山云:「琐琐姻娅。」「琐」之义皆训小。初六阴柔之小,处下体之下,为人卑污而计较琐屑,在旅之「琐琐」者也。不明大体,故六二、九三俱目之为「童仆」。旅之时,亲己者寡,它爻皆无应,独初与四应。然九四阳性而离体,非就下者也。初未免舍四而之三,三盖内体之主也。初既服役于三,而三也适有焚次之祸,则初有焦头烂额之灾矣。是灾也,斯其所自取也。不屑就,则不至于斯也。

六二,旅即次,怀其资,得童仆贞。

「次」,旅中之馆舍。「即」,就也。「资」,旅中所用之物。「怀」者,藏也。「怀其资」而不露于外,善处旅而免祸者也。「童仆」,指初六。「贞」,占辞也。「贞」字当自为句。在旅虽无应援,而六二有柔顺中正之德,故有次舍之安,又有资可怀,又得童仆代劳,则当以正道自守,不必苟求也。

九三,旅焚其次,丧其童仆,贞厉。

「次」,以本爻所处之位言。「次焚」,则其资可知矣。二即而三「焚」,二去离火稍远,三则近之也。「童仆」,亦指初,二得而三「丧」,二去初甚近,三则远之也。一即一「焚」,一得一「丧」,相反如此,何哉?曰:六二柔而得中,九三过刚而不中也。夫居刚而仕刚,平居且犹不可,况在旅乎?在旅,当以柔顺谦下为先,不当过刚。过刚则人所不容,次安得而不焚?过刚则无徒童仆,安得而不丧?「贞厉」当自为句,谓占者如此固执而不改,则危也。

九四,旅于处,得其资斧,我心不快。

「处」,对出而言,出则不处,处则不出。九四盖苟安于旅,伏而不出者也。「斧」,析薪之利器。「资」,用也。既得其资斧,而曰「我心不快」,何也?曰:未得其位故也。在旅未得其位,又无童仆,虽有资斧,而躬自樵苏,此心有何快哉?然则四也差强于三,不及二多矣。六五,射雉,一矢亡,终以誉命。

射,食亦反。「雉」,指上九,焚巢之鸟。射雉而「一矢亡」,虽无所得,而其所丧亦不多也。「终以誉命」,谓以六居五,柔而不懦,刚而不暴,又有文明之德,终以此而得「誉命」也。五,君位也。王者无外,故爻于六五独不言「旅」,非谓旅之六五不取君义。

上九,鸟焚其巢,旅人先笑后号啕,丧牛于易,凶。

上九旅寓在上,过刚自高而遇祸,故其象为「鸟焚其巢」。鸟巢且焚,则人之馆舍可知矣。处上而自以为得,故喜而「先笑」;既而失其所安,故悲而「后号啕」。牛,指六五。「易」,当依王肃音亦,与疆埸之埸同。埸,畔也。五与上同体,是其畔也。上处离之极,其性炎燥,又刚亢绝物,近有六五之柔顺,而遽失之,「凶」之道也。夫在旅而遭焚,盖不容留矣,唯有行乎?然牛存则有可行之资,牛丧则虽欲行而无所资,其象与大壮同,但有牛羊之异耳。然大壮「丧羊」则「无悔」,旅「丧牛」则「凶」者,羊很物,牛顺物,很可丧,顺不可丧也。它爻皆言「旅」,此独言「旅人」,何也?伊川程子曰:「上承鸟焚其巢,故不得不称旅人。」䷸巽下巽上

「巽」:小亨,利有攸往,利见大人。

「巽」,入也。一阴伏于二阳之下,有柔行巽入之象。卦叠两「巽」,则上下相「巽」,而柔皆顺乎刚。虽有亨道,然过柔则懦,故其占仅为「小亨」。巽顺而前无险阻,故其占又为「利有攸往」。柔非刚不能自立,故其占又为「利见大人」。「大人」指九五。

初六:进退,利武人之贞。

「进退」与观六三同。彼指九五,此则自谓,皆「巽」体也。「巽」,申命行事之卦也。令出则务在必行,岂宜或进或退?初六卑巽而不中,柔懦而不武,故或进或退而不能自决也。若以武人处之,则贞固足以干事矣,故曰「利武人之贞」。阴爻何以为武人?阳主生,阴主杀,故履六三与此皆言「武人」。九二:巽在床下,用史巫纷若,吉,无咎。

「床以安身」,「巽」在床下,过「巽」而不自安之谓。古之人,尊者坐于床,卑者俯伏拜跪于床下。当「巽」之时,

以九居二,其位不当,故其象如此。「史」指三。「巫」指四。古者祭祷则用史巫,史以人之意达于鬼神,巫以鬼神之意达于人。三近二,故为史。四近五,故为巫。二与四,三与五,同功而异位,故三可达二意于五,四可达五意于二也。六子自相遇之卦,与乾坤同例,无正应。今九二、九五两刚本不相应,非用三、四不能达也。二于是尽其卑巽,俯伏拜跪于床下,三、四交相往来于二、五之间,犹祭祷而用史巫之纷纷,遂有感应之吉,而无过「巽」之咎也。夫九二卑巽如此,毋乃为谄乎?然当「巽」之时,不厌其卑巽,况用之于事神,盖其阳刚中实,至敬尽礼,出于忠心之真诚,非谄也。孔子家语云:「祝以孝告,嘏以慈告。」王肃注云:「祝,通孝子语于先祖。嘏,传先祖语于孝子。」家语之所谓「祝嘏」,即易之所谓「史巫」也。九三:频巽,吝。

「频」与「复」六三「频复」之「频」同。三居下卦之穷,故「复」六三、「巽」九三,皆曰「频」。九三爻位皆刚,本不能「巽」,况在重「巽」之时,下无正应,不得已而「巽」于六四,此乃穷蹙无可奈何,而后勉为之「巽」。犹人行至水频,更无可进之地,而其势穷蹙,不容不退步也。其「巽」如此,故「吝」。夫频一也,何咎之有?穷而卑「巽」,则可羞吝也。

六四:悔亡,田获三品。「巽」以一阴伏于二阳之下,是之谓「巽」。在重「巽」,则六四之柔,乘九三、九二两刚之上,是不「巽」也,能「无悔」乎?「悔亡」者,居得其正,又在上体之下也。「三品」,指下三爻。初六之柔,九二之中,九三之刚,是为「三品」。四居五下,「巽」顺而尽事君之礼,故初六、九二、九三皆「巽」顺之,是犹畋猎而有「三品」之获也。王制云:「诸侯无事,岁三田,一为乾豆,二为宾客,三为充君之庖。」即此「三品」也。

九五:贞吉,悔亡,无不利。无初有终。先庚三日,后庚三日,吉。

「巽」有四刚爻,九二、九三、上九皆言「巽」,独九五不言「巽」。九五盖人君之尊,不可过于「巽」也。夫尊居君位,为「巽」之主,命令之所自出,固守以正乃吉,否则有悔。今九五之处「巽」,既中且正,是以「吉」而「悔亡」,又无不利。「初」,谓事之始。「无初」,始未善也。「有终」,既更而后善也。卦互兑为口,所以出命也。「兑」居西方,故言「庚」。初在互兑三画之先,「先庚三日」也。五在互兑三画之后,「后庚三日」也。「庚」者,更也。出命于未更三日之先,又申之于既更三日之后,则所行之事无不善,故「吉」。先、后,皆去声。

上九,巽在床下,丧其资斧,贞凶。

「巽在床下」,过于巽也。「资斧」,利用之器。「丧其资斧」,下无应而失助也。「巽」至上九,巽极当变,不可固执也,故戒之曰「贞凶」。九二、上九皆失位,爻辞皆曰「巽在床下」,一吉而上凶,何也?曰:巽以中正为贵,九二虽不正,其处巽则得中,故「吉」。上九不正,又不中,又不知变,故「凶」。周易集说卷九,

本站内容均属公共领域且标明来源,仅限用于个人研究,未经允许,禁止转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