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钦定四库全书

周易程朱传义折衷卷五

元赵采撰䷆坎下坤上

程子曰:师之兴,由有争也,所以次讼也。为卦坤上坎下。以二体言之,地中有水,为众聚之象。以二卦之义言之,内险外顺,险道而以顺行,师之义也。以爻而言,一阳而为众阴之主,统众之象。比以一阳为众阴主而在上,君之象也。师以一阳为众阴主而在下,将帅之象也。

愚曰:言争不已,爰及干戈;匹斗不已,党类以多讼而师势也。争起于心,故讼莫狠于心,言语为末;兵莫憯于志,莫邪为下。此两卦皆以坎之坚多心在体所致也。心以道制,易于此示听讼无讼、以戈止戈之道焉。讼自下起,故讼卦辞为兴讼者设。师自上出,故师卦辞为出师者设。师:贞,丈人吉,无咎。

程子曰:师之道,以正为本。兴师动众,以毒天下,而不以正,民弗从也,强驱之耳。故师以贞为主,其动虽正也,帅之者必丈人,则吉而无咎。盖有吉而有咎者,有无咎而不吉者,吉且无咎,乃尽善也。丈人者,尊严之称。帅师总众,非众所尊信畏服,则安能得人心之从?故司马穰苴擢自微贱,授之以众,乃以众心未服,请庄贾为将也。所谓「丈人」,不必素居崇贵,但其才谋德业众所畏服,则是也。如穰苴既诛庄贾,则众心畏服,乃「丈人」矣。又如淮阴侯起于微贱,遂为大将,盖其谋为有以使人尊畏也。

朱子曰:师,兵众也。下坎上坤,坎险坤顺,坎水坤地。古者寓兵于农,伏至险于大顺,藏不测于至静之中。又卦惟九二一阳居下卦之中,为将之象。上下五阴顺而从之,为众之象。九二以刚居下而用事,六五以柔居上而任之,为人君命将出师之象,故其卦之名曰师。丈人,长老之称。用师之道,利于得正而任老成之人,乃得「吉」而「无咎」。戒占者亦必如是也。

彖曰:「师」,众也。「贞」,正也。能以众正,可以王矣。

程子曰:能使众人皆正,可以王天下矣。得众心服从而归正,王道止于是也。

朱子曰:此以卦体释师贞之义。以,谓能左右之也。一阳在下之中,而五阴皆为所以也。能以众正,则王者之师矣。刚中而应,行险而顺,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,吉又何咎矣?

程子曰:言二也,以刚处中,刚而得中道也。六五之君为正应,信任之专也。虽行险道,而以顺动,所谓义兵,王者之师也。上顺下险,「行险而顺也」。师旅之兴,不无伤财害人,毒害天下,然而民心从之者,以其义动也。古者东征西怨,民心从也。如是,故「吉」而「无咎」。吉,谓必克;无咎,谓合义。又何咎矣,其义固无咎也。

朱子曰:又以卦体、卦德释「丈人吉无咎」之义。刚中,谓九二。应,谓六五应之。行险,谓行危道。顺,谓顺人心。此非有老成之德者不能也。毒,害也。师旅之兴,不无害于天下,然以其有是才德,是以民悦而从之也。

愚曰:二刚中而有应于五,二将,兵之主;五将,将之主也。二有功,即五之功矣。以健行险,以势胜;以顺行险,以理胜。兵犹药也,人不得已而后御于药。然药毒所以已疾,故兵虽毒而人从之。人知其一日之毒,百世之利也。如是而后无咎。

象曰:地中有水,师。君子以容民畜众。

程子曰:「地中有水,水聚于地中,为众聚之象,故为师也。君子观地中有水之象,以容保其民,畜聚其众也。」

愚曰:外卦坤顺,内卦坎险。文公谓伏至险于大顺,藏不测于至静之中,说得「地中有水」好。「中」是藏于中而不露,「地中有水」之义,与「地上有水」便不同。「地中有水」,人不知也,遇其欲用,随取而凡所谓容民畜众,井田之象也。民即比、闾、族、党、州、乡之众,即其民之所推以为兵者,伍、两、卒、旅、师、军是也。凡师之尽善,无出井田。井田废矣,能仿古为之,使兵农合一,亦后世之利也。

初六:师出以律,否臧,凶。象曰:「师出以律」,失律凶也。程子曰:「初,始之始也,故言出师之义及行师之道。在邦国兴师而言,合义理,则是以律法也,谓以禁乱诛暴而动。苟动不以义,则虽善亦凶道也。善谓克胜,凶,谓殃民害义也。在行师而言,律谓号令节制。行师之道,以号令节制为本,所以统制于众。不以律,则虽善亦凶,虽使胜捷,犹凶道也。制师无法,幸而不败且胜者,时有之矣,圣人之所戒也。」愚曰:度量衡之法,起于黄钟之九寸。黄钟,坎位也。尔雅曰:「坎,律,铨也。」师出以律,则教道素明,兵卒有制,胜敌之道也。否臧,失律也。否,读为「可否」之「否」。刘遵曰:「否字,古之不字也。失律者为不善,否臧则不善。」杜预亦曰:「否,不也。故辞曰否臧。」象曰失律,失律则凶矣。或曰:师出无名而以律,可谓臧乎?曰:司马掌九伐之法,不正而动,是亦失律,安得不凶?

九二:在师中,吉,无咎。王三锡命。象曰:「在师中吉」,承天宠也。「王三锡命」,怀万邦也。

程子曰:师卦唯九二一阳为众阴所归,五居君位,是其正应。二乃师之主,专制其事者也。居下而专制其事,唯在师则可。自古命将,阃外之事得专制之。在师专制而得中道,故吉而无咎。盖恃专则失为下之道,不专则无成功之理,故得中为吉。凡师之道,威和并至则吉也。既处之尽其善,则能成功而安天下,故王锡宠命至于三也。凡事至于三者,极也。六五在上,既专倚任,复厚其宠数,盖礼不称则威不重而下不信也。他卦九二为六五所任者有矣,惟师专主其事,而为众阴所归,故其义最大。人臣之道,于事无所敢专,唯阃外之事则专制之。虽制之在己,然因师之力而能致者,皆君所与而职当为也。世儒有论鲁祀周公以天子之礼乐,以为周公能为人臣不能为之功,则可用人臣不得用之礼乐,是不知人臣之道也。夫居周公之位,则为周公之事,由其位而能为者,皆所当为也,周公乃尽其职耳。子道亦然。唯孟子为知此义,故曰:「事亲若曾子可也,未尝以曾子之孝为有余也。」盖子之身所能为者,皆所当为也。在师中吉者,以其天之宠任也。「天」,谓王也。人臣非君宠任之,则安得专征之权,而有成功之吉?象以二专主其事,故发此义,与前所云世儒之见异矣。王三锡以恩命,褒其成功,所以怀邦也。朱子曰:九二在下,为众阴所归,而有刚中之德,上应于五,而为所宠任,故其象占如此。

六三,师或舆尸,凶。象曰:「师或舆尸」,大无功也。

程子曰:三居下卦之上,居位当任者也。不惟其才阴柔不中正,师旅之事,任当专一。二既以刚中之才,为上信倚,必专其事,乃有成功。若或更使众人主之,凶之道也。「舆尸」,众主也,盖指三也。以三居下之上,故发此义。军旅之事,任不专一,覆败必矣。倚付二三,安能成功?岂惟无功,所以致「凶」也。

朱子曰:「舆尸」,谓师徒挠败,舆尸而归也。以阴居阳,才弱志刚,不中不正,而犯非其分,故其象占如此。六四,师左次,无咎。

程子曰:师之进,以强勇者也。四以柔居阴,非能进而克捷者也。知其不能进而退,故「左次」。「左次」,舍也。量宜进退,乃所当也,故「无咎」。见可而进,知难而退,师之常也。唯取其退之得宜,不论其才之能否也。度不能胜而完师以退,愈于覆败远矣。可进而退,乃为咎也。易之发此义以示后世,其戒深矣。

朱子曰:「左次」,谓退舍也。阴柔不中,而居阴得正,故其象如此。全师以退,贤于六三远矣,故其占如此。

象曰:「左次无咎」,未失常也。

程子曰:行师之道,因时施宜,乃其常也,故左次未为失也。如四退次,乃得其宜,是以无咎。

朱子曰:知难而退,师之常也。六五,田有禽,利执言,无咎。长子帅师,弟子舆尸,贞凶。程子曰:五,君位,兴师之主也,故言兴师任将之道。师之兴,必以蛮夷猾夏、寇贼奸宄,为生民之害,不可怀来,然后奉辞以诛之。若禽兽入于田中,侵害稼穑,于义宜猎取则猎取之。如此而动,乃得无咎。若轻动以毒天下,其咎大矣。执言,奉辞也,明其罪而讨之也。若秦皇、汉武,皆穷山林以索禽兽者也,非「田有禽」也。任将授师之道,当以长子帅师。二在下而为师之主,长子也。若以弟子众主之,则所为虽正,亦凶也。弟子,凡非长者也。自古任将不专而致覆败者,如晋荀林父邲之战,唐郭子仪相州之败是也。

朱子曰:六五,用师之主,柔顺而中,不为兵端者也。敌加于己,不得已而应之,故为田有禽之象,而其占利以搏执而无咎也。言,语辞也。长子,九二也。弟子,三、四也。又戒占者专于委任,若使君子任事,而又使小人参之,则是使之「舆尸」而归,故虽「贞」而亦不免于「凶」也。

象曰:「长子帅师」,以中行也。「弟子舆尸」,使不当也。

程子曰:「长子,谓二,以中正之德合于上,而受任以行。若复使其余者众尸其事,是任使之不当也,其凶宜矣。」

上六,大君有命,开国承家,小人勿用。

程子曰:「上,师之终也,功之成也。大君,以爵命赏有功也。开国,封之为诸侯也。承家,以为卿大夫也。承,受也。小人者,虽有功不可用也,故戒使勿用。师旅之兴,成功非一道,不必皆君子也,故戒以小人有功不可用也,赏之以金帛禄位可也,不可使有国家而为政也。小人平时易致骄盈,况挟其功乎?汉之英、彭所以亡也,圣人之深虑远戒也。此专言师终之义,不取爻义,盖以其大者。若以爻言,则六以柔居顺之极,师既终而在无位之地,善处而无咎者也。」

朱子曰:「师之终,顺之极,论功行赏之时也。坤为土,故有开国承家之象。然小人则虽有功,亦不可使之得有爵土,但优以金帛可也。」戒行赏之人,于小人则不可用此占,而小人遇之,亦不得用此爻也。

象曰:「大君有命」,以正功也。「小人勿用」,必乱邦也。

程子曰:「大君持恩赏之柄,以正军旅之功,师之终也。虽赏其功,小人则不可以有功而任用之,用之必乱邦。小人恃功而乱邦者,古有之矣。」

朱子曰:「圣人之戒深矣。」愚曰:师济矣,上六何为哉?论功行赏而已。坤为土,为国邑,故大君论功行赏,功大者爵之国,功小者承之家。惟小人用此例象,以有命为正功,正前勋也。以「勿用」为必乱邦,杜后患也。当师之时,偏裨行阵间,未必皆君子,小人有功,何以待之?伊川言:「小人有功不可用,赏之以金帛禄位可也,不可使有国有家而为政,此汉英、彭所以亡。」朱文公本义亦如此说。后来思量得他既一例有功,如何不及他得?看来,「开国承家」是公共底,未分君子小人。到「小人勿用」,是勿更用他与谋议经画。光武自定天下之后,一例论功行赏,其所用在左右者,则邓禹、耿弇、贾复数人,他不与焉。此意未曾改入本义。晏渊因问:「古之行封,真是裂土地与之,非如后世虚带爵邑。若使小人得之,终必有弊。」文公云:「势不容不封他,但圣人须别有以处之。」今虽未知得如何,只如舜封象,使吏治其国,则知待小人亦必有道也。但文公谓光武所用在左右者,则邓禹、耿弇、贾复数人,不知光武正不曾用得此数人。所以南轩论寇、邓、贾,识明智达,量洪器远。以当时大臣论之,三子者过之远甚,用以图政,岂不可乎?而乃执一槩之嫌,废大公之义。以此观之,则是高帝犯「小人勿用」之戒,光武又惩创高帝太过,虽功臣是君子,亦一例不用,悲夫!䷇坤下坎上程子曰:序卦:众必有所比,故受之以比。比,亲辅也。人之类必相亲辅,然后能安。故既有众,则必有所比,比所以次师也。为卦上坎下坤,以二体言之,水在地上,物之相切比无间,莫如水之在地上,故为比也。又众爻皆阴,独五以阳刚居君位,众所亲附,而上亦亲下,故为比也。

比:吉,原筮,元永贞,无咎。不宁方来,后夫凶。

程子曰:比,吉道也。人相亲比,自为吉道,故杂卦云:「比乐师忧。」人相亲比,必有其道,苟非其道,则有悔咎,故必推原占决,其可比者而比之。筮,谓占决卜度,非谓以蓍龟也。所比必「元永贞」,则无咎。「元」,谓有君长之道;「永」,谓可以常久。「贞」,谓得正道。上之比下,必有此三者,下之从上,必求此三者,则「无咎」也。

朱子曰:九五以阳刚居上之中,而得其正,上下五阴比而从之,以一人而抚万邦,以四海而仰一人之象。故筮者得之,则当为人所亲辅。然必再筮以自审,有元善长永贞固之德,然后可以当众之归而无咎。其未比而有所不安者,亦将皆来归之。若又迟而后至,则此交已固,彼来已晚,而得凶矣。若欲比人,则亦以是而反观之耳。

愚曰:众阴无主则乱,一阳无辅则孤,合而成「比」,斯吉矣。盖自乾坤定位以来,屯以匡济,「蒙」以教训,「需」以养育,「讼」以息争,「师」以去梗,至是天下一家,中国一人矣。夫「比」以久远托也,宁择而「比」,无「比」而择,故必「原筮」以决其所「比」。伊川谓「原」是推原,「筮」是占决卜度,非所以蓍龟也。文公云:「筮只做占决说亦不妨,然亦不必说不是龟筮。」「原」者,再也,如周官禁原蚕之原。「比」自复来,一变「师」,二变「谦」,三变「豫」。自谦豫有艮手持震草之象,故曰「原筮」。「原筮」,谨所求也。众阴皆于五从之,可无疑矣。然且初筮之曰:「五可从乎?」筮之曰:「我可从五乎?」「元」,大也。「永」,久也。贞,正也。五若有是三德,我则从之,可无咎矣。夫上有可比之德,则四海之内,奔走听命之不暇,故曰「不宁方来」。坎,劳卦也,不宁也。坤为方。文公云:有不安者,皆来归之,则是不宁之方皆来亲比,后至者,则取凶之道也。郦生说田横以天下后服者先亡,正此意。伊川乃云:「来比之至,不速而后,则虽夫亦凶。」恐不若文公说后来者。此与左传崔子言「前夫当之矣」是一类语。

彖曰:比,吉也。比,辅也,下顺从也。程子曰:比,吉也。比者,吉之道也。物相亲比,乃吉道也。「比,辅也」,释比之义。比者,相亲辅也。「下顺从也」,解卦所以为「比」也。五以阳居尊位,群下顺从以亲辅之,所以为

「比」也。

原筮,元永贞,无咎,以刚中也。

程子曰:推原筮决相比之道,得元永贞,而后可以无咎。所谓元永贞,如五是也。以阳刚居中正,尽比道之善者也。以阳刚当尊位为君德,「元」也。居中得正,能永而贞也。卦辞本泛言比道,彖言「元永贞」之九五,以刚处中正是也。

不宁方来,上下应也。

程子曰:人之生,不能保其安宁,方且来求附比。民不能自保,故戴君以求宁;君不能独立,故保民以为安。不宁而来比者,上下相应也。以圣人之公言之,固至诚求天下之比以安民也;以后王之私言之,不求下民之附,则危亡矣。故上下之志,必相应也。在卦言之,上下群阴比于五,五比其众,乃上下应也。后夫凶,其道穷也。

程子曰:众必相比,而后能遂其生。天地之间,未有不相亲比而能遂者也。若相从之志,不疾而后,则不能成比,虽夫亦凶矣。无所亲比,困屈以致穷之道也。愚曰:彖言「比,吉也」,多个「也」字,当云「比吉」。比,辅也,下顺从也。「比辅」是解「比」字,「下顺从」是解「吉」字。以刚中言,九五具三德,为众所比也。「上下应」,言五阴从一阳,有万国戴一人之象也。「其道穷」,非人外己,己自外人,其道穷孤,所以「凶」也,谓上也。

象曰:地上有水,比。先王以建万国,亲诸侯。

程子曰:夫物相亲比而无间者,莫如水在地上,所以为比也。先王观比之象,「以建万国,亲诸侯」。建立万国,所以比民也;亲抚诸侯,所以比天下也。

朱子曰:地上有水,水比于地,不容有间。建国亲侯,亦先王所以比于天下而无间者也。彖意人来比我,此取我往比人。

愚曰:易不可确定说,如「地中有水,师」,乃取顺中伏险之义。「地上有水,比」,便不说险了,只取地上亲密无间之义。此卦九五阳刚居中而得正,上下五阴皆比之,四海仰一人,一人抚万邦之象也。

初六,有孚比之,无咎。有孚盈缶,终来有它吉。象曰:比之初六,「有它吉」也。

程子曰:初六,比之始也。相比之道,以诚信为本。中心不信而亲人,人谁与之?故比之始,必有孚诚,乃无咎也。孚,信在中也。诚信充实于内,若物之盈满缶中也。缶,质素之器,言若缶之盈实其中,外不加文饰,则终能来有它吉也。它,非此也,外也。若诚实充于内,物无不信,岂用饰外以求比乎?诚信中实,虽它外皆当感而来从。孚信,比之本也。言比之初六者,比之道在乎始也。始能有孚,则终致「有它」之吉。其始不诚,终焉得吉?上六之凶,由无首也。愚曰:此卦五阴皆主五以为「比」,而「比」道以诚信为本。「有孚」者,五以刚中有此诚信也。「比之」者,初以五诚信而比之也。「有孚比之」,言其始,「有孚盈缶」,言其终。五有诚信而初比之,固「无咎」矣。而诚信充实于中心之素,无一发欠缺,然后「终来有它吉」也。如肃慎来贺,越裳入贡,所谓舟车所至,日月所照,霜露所坠,莫不尊亲,皆它吉也。

六二,比之自内,贞吉。象曰:「比之自内」,不自失也。程子曰:二与五为正应,皆得中正,以中正之道相比者也。二处于内,自内谓由己也。择才而用,虽在乎上,而以身许国,必由于己。己以得君,道合而进,乃得正而吉也。以中正之道,应上之求,乃自内也,不自失也。汲汲以求比者,非君子自重之道,乃自失也。守己中正之道,以待上之求,乃不自失也。易之为戒严密,二虽中正,质柔体顺,故有贞吉自失之戒。戒之自守以待上之求,无乃涉后凶乎?曰:「士之自修,乃求上之道,降志辱身,非自重之道也。故伊尹、武侯救天下之心非不切,必待礼至然后出也。」

朱子曰:「柔顺中正,上应九五,自内比外,而得其正,吉之道也。占者如是,则正而吉矣。」

愚曰:二居中得正,有应在五,不上往以外比乎君,惟居内以待其自比,守正不回,吉在其中矣。汤币不三往,伊尹不翻然草庐不三顾,武侯不许以驱驰。象曰「不自失也」,此之谓不失身于人。六三,比之匪人。象曰:「比之匪人」,不亦伤乎?

程子曰:「三不中正,而所比皆不中正。四阴柔而不中,二存应而比初,皆不中正,匪人也。比于匪人,其失可知。」悔吝,假言也,故可伤。二之中正而谓之匪人,随时取义,各不同也。人之相比,求安吉也。乃比于匪人,必将反得悔吝,其亦可伤矣,深戒失所比也。

朱子曰:阴柔不中正,承、乘、应皆阴,所比皆非其人之象。其占大凶,不言可知。后来与潘时举言:「三应上,乃比之无首,故为匪人。」此说方是。

愚曰:伊川以二、四为匪人,而二与四未可为匪人。盖上六无首,乃匪人也。三以阴柔,无知人之明,恋其正应,无见几之刚。上以无首而三比之,可谓比之非其人矣。比非其人,失所亲矣,能无伤乎?

六四,外比之,贞吉。象曰:外比于贤,以从上也。

程子曰:四与初不相应,而五比之,外比于五,乃得贞正而吉也。君臣相比,正也;相比相与,宜也。五,刚阳中正,贤也;居尊位,在上也。亲贤从上,比之正也,故为「贞吉」。以六居四,亦为得正之义。又阴柔不中之人,能比于刚明中正之贤,乃得正而吉也。又比贤从上,必以正道,则吉也。

朱子曰:以柔居柔,外比九五,为得其正,吉之道也。占者如是,则正而吉矣。

愚曰:四应在初,而邻于五。初,内卦也;五,外卦也。今四舍初而外比于五,非应而曰「贞」、曰「吉」,何也?初弱而卑,五贤而尊,比以贤为正,贤以居位为正,正则吉矣。

九五,显比。王用三驱,失前禽。邑人不诫,吉。象曰:「显比」之「吉」,位正中也。舍逆取顺,「失前禽」也。「邑人不诫」,上使中也。程子曰:五居君位,处中得正,尽比道之善者也。人君比天下之道,当显明其比道而已。如诚意以待物,恕己以及人,发政施仁,使天下蒙其惠泽,是人君亲比天下之道也。如是,天下孰不亲比于上?若乃暴其小人,违道干誉,欲以求下之比,其道亦已狭矣,其能得下之比乎?故圣人以九五尽比道之正,取三驱为喻,曰:「王用三驱,失前禽,邑人不诫,吉。」先王以四时之畋不可废也,故推其仁心,为三驱之礼,乃礼所谓天子不合围也。成汤祝网,是其义也。天子之畋,围合其三面,前开一路,使之可去,不忍尽物,好生之仁也。止取其不用命者,不出而反入者也。禽兽前去者皆免矣,故曰「失前禽」也。王者显明其比道,天下自然来比。来者抚之,固不呴呴然求比于物,若田之三驱,禽之去者从而不追,来者则取之也。此王道之大,所以其民皞皞而莫知为之者也。「邑人不诫,吉」,言其至公不私,无远迩亲疏之别也。「邑」者,居邑,易中所言「邑」皆同。王者所都,诸侯国中也。「诫」,期约也。待物之一,不期诫于居邑,如是则吉也。圣人以大公无私治天下,于「显比」见之矣。「显比」所以吉者,以其所居之位得正中也。处正中之地,乃由正中之道也。「比」以不偏为善,故云「正中」。凡言「正中」者,其处正得中也,「比」与「随」是也。言「中正」者,得中与正也,「讼」与「需」是也。礼取不用命者,乃是舍顺取逆也。顺命而去者,皆免矣。比以向背而言,谓去者为逆,来者为顺也。故所失者,前去之禽也。来者抚之,去者不追也。不期于亲近,上之使下,中平不偏,远近如一也。

朱子曰:伊川说「邑人不诫吉」,似可疑,恐易之文义不如此。盖言上之人显明其比道,而不必人之从己,虽私邑化之,亦不相诫以使人从己也。必诫而后听,是以言而使之听也。不诫而听,则上之所以使之听者,中而已。

愚曰:王者之于田也,三面驱之,缺其一面,顺而来者取之,逆而去者舍之。「前禽」,逆而去之也。九五以大中至正,显明比道以示人,使天下自为去就,用三驱之法以待物,虽前禽之失,有所不问,是以天下信其心而亲其仁,邑人不诫而自听矣。邑人,国中之人也,自耳目所际言之耳,其显比之所及,举天下皆听,何止邑人?亦知圣人以无心处比故也。曰「上使中也」者,言人居用中之所致也。圣人以皇极之道待天下,不以小失而害大得,是以虽纵释前禽,惟其所之,而吾之所得于比者,不亦光大矣哉!

上六,比之无首,凶。象曰:「比之无首」,无所终也。

程子曰:「六居上,比之终也。首谓始也。几比之道,其始善则其终善矣。有其始而无其终者,或有矣,未有无其始而有终者也。故比之无首,至终则凶也。」此据比终而言。然上六阴柔不中,处险之极,固非克终者也。始比不以道,隙于终者,天下多矣。比既「无首」,何所终乎?相比有首,犹或终违,始不以道,终复何保?故曰无所终也。

诚斋曰:「上六无首,所谓后夫凶也。四阴皆从五而己,独后焉。见之不早,从之不先,下则弃于四阴之类,上则绝于一阳之君,凶而无终必矣。万国朝禹而防风独后,诸侯朝齐而谭子不至,其凶何如哉?」虽然,君子之于时,其从违岂一端而足哉?光武兴而冯衍不至,弃而不为愚;高祖兴而尧君素不从,死而不为凶。岂可尽以「比」之上六咎之哉!周易程朱传义折衷卷五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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