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钦定四库全书

周易程朱传义折衷卷二十九

元赵采撰䷶离下震上

程子曰:序卦:「得其所归者必大,故受之以丰。」物所归聚,必成其大,故归妹之后,受之以丰也。丰,盛大之义。为卦,震上离下。震,动也。离,明也。以明而动,动而能明,皆致丰之道。明足以照,动足以亨,然后能致丰大也。丰:亨,王假之,勿忧,宜日中。

程子曰:丰为盛大,其义自亨,极天下之光大者,唯王者能至之。假,至也。天位之尊,四海之富,群生之众,王道之大,极丰之道,其唯王者乎?丰之时,人民之繁庶,事物之殷盛,治之岂易周,为可忧虑,宜如日中之盛明广照,无所不及,然后无忧也。

朱子曰:丰,大也,以明而动,盛大之势也,故其占有亨道焉。然王者至此,盛极当衰,则又有忧道焉。圣人以为徒忧无益,但能守常,不至于过盛则可矣,故戒以「勿忧,宜日中」也。

彖曰:「丰」,大也。明以动,故丰。「王假之」,尚大也。「勿忧,宜日中」,宜照天下也。日中则昃,月盈则食,天地盈虚,与时消息,而况于人乎?况于鬼神乎?

程子曰:丰者,盛大之义。离明而震动,明动相资而成丰大也。王者有四海之广,兆民之众,极天下之大也。故丰大之道,唯王者能致之。所有既大,其保之治之之道,亦当大也。故王者之所尚至大也。所有既广,所治既众,当忧虑其不能周及,宜如日中之盛明,普照天下,无所不至,则可勿忧矣。如是,然后能保其丰大,岂小才小知之所能也?既言丰盛之至,复言其难,常以为戒。日中盛极,则有昃昳。月既盈满,则有亏缺。天地之盈虚,尚与时消息,况人与鬼神乎?盈虚,谓盛衰。消息,谓进退。天地之运,亦随时进退也。鬼神,谓造化之迹,于万物盛衰,可见其消息也。于丰盛之时而为此诫,欲其守中,不至过盛,处丰之道,岂易也哉?愚曰:丰者,盛大之称。当其盛大,凡物未有不亨者也。夫子作彖辞曰「明以动,故丰」者何?此以离震二体,言致丰之道也。盖明而不动,则明无所用,空明而已。动而不明,则行无所向,冥行而已。丰亨盛大之治,唯明而有为之君能致之,故丰曰「勿忧,宜日中,宜照天下」者何?此以下卦离体而言,保丰之道也。坎为加忧,卦中离见巽伏,勿忧也。离为日,为午,日在午,日中也,光照天下也。宜日中者,谓当盛而虑衰,兢兢业业,如捧盘水,使之满而不溢,中而不昃,则为长治久安。不然,盛极必衰,治极必乱,故下文便言日中则昃,月盈则食,天地盈虚,与时消息,而况于人乎?况于鬼神乎?以天地日月言,却似圣人到此亦无著力处。曰:是不然。圣人主持造化,扶植天地者也。尧之治,正日中也,不传子而传舜,故不昃。舜之治,亦日中也,不传子而传禹,故不昃。周自文武至于成王,亦日中也。而周公毕公君陈,戒慎兢业,扶持盛治,至康王之世,颂声洋溢,有如一日,亦未尝有昃食之证。信知宜日中者在人,岂可便谓囿于盈虚消息之数,而不以明动保之哉?

象曰:雷电皆至,丰。君子以折狱致刑。

程子曰:雷电皆至,离震并行也。二体相合,故云皆至。明动相资,成丰之象。离,明也,照察之象;震,动也,威断之象。折狱者,必照其情实,唯明克允;致刑者,以威其奸恶,唯断乃成。故君子观雷电动明之象,以折狱致刑也。噬嗑言先王敕法,丰言「君子折狱」。以明在上而丽于威震,王者之事,故为制刑立法;以明在下而丽于威震,君子之用,故为折狱致刑。旅明在上而云君子者,旅取「慎用刑」与不留狱,君子皆当然也。

初九,遇其配主,虽旬无咎,往有尚。象曰:「虽旬无咎」,过旬灾也。

程子曰:雷电皆至,成丰之象;明动相资,致丰之道。非明无以照,非动无以行,相须犹形影,相资犹表里。初九,明之初;四,动之初,宜相须以成其用,故虽旬而相应。位则相应,用则相资,故初谓四为配主,己所配也。配虽匹称,然就之者也。如配天以配君子,故初于四云「配」,四于初云「夷」也。「虽旬无咎」,「旬」,均也。天下之相应者,常非均敌,如阴之应阳,柔之从刚,下之附上,敌则安肯相从?唯「丰」之初、四,其用则相资,其应则相成,故虽均是刚阳,相从而无过咎也。盖非明则动无所之,非动则明无所用,相资而成用。同舟则秦越一心,共难则仇怨协力,事势使然也。往而相从,则能成其丰,故云「有尚」,有可加尚也。在他卦,则不相下而离隙矣。圣人因时而处宜,随事而顺理。夫势均则不相下者,常理也。然有虽敌而相资者,则相求也,初四是也,所以虽旬而无咎也。与人同而力均者,在乎降己以相求,协力以从事。若先坏己之私,有加上之意,则患当至矣,故曰「过旬灾也」。均而先已,是过旬也。一求胜,则不能同矣。

朱子曰:「配主」,谓四。旬,均也,谓皆阳也。当丰之时,明动相资,故初九之遇九四,虽皆阳刚,而其占如此也。愚曰:离性上升,故下卦三爻皆上适于震。初九适四,以其配之所在也。卦以泰九二之四而成丰,则九四者,成卦之主也。四虽配所在,而九非其配,故曰「配主」。遇者,不期而会。四不应初,而初主之,不期会而会,故曰「遇其配主」。数穷于十,既周则曰「旬」。四非初配,故初虽遇四,不可久处,然虽「旬日」,尚可「无咎」。所以「无咎」者,以初既遇四,四必往初,四初相易,则初亦尚乎四。「尚」亦配也,以下配上曰「尚」,今之「尚主」是也。若过旬日,则为灾矣。数穷则宜变易之道也。

六二,丰其蔀,日中见斗,往得疑疾,有孚发若,吉。象曰:「有孚发若」,信以发志也。

程子曰:明动相资,乃能成丰。二为明之主,又得中正,可谓明者也。而五在正应之地,阴柔不正,非能动者。二、五虽皆阴,而在明动相资之时,居相应之地,才不足耳。既其应之才不足资,则独明不能成丰。既不能成丰,则丧其明功,故为「丰其蔀」。日中见斗:二,至明之才,以所应不足与,而不能成其丰,丧其明功。无明功则为昏暗,故云「见斗」。「斗」,昏见者也。「蔀」,周匝之义,用障蔽之物,掩晦于明者也。斗属阴,而主运之象。五以阴柔而当君位,日中盛明之时乃「见斗」,犹丰大之时,而遇柔弱之主。「斗」以昏见,言「见斗」,则是明丧而暗矣。二虽至明中正之才,所遇乃柔暗不正之君,既不能下求于己,若往求之,则反得疑猜忌疾,暗主如是也。然则如之何而可?夫君子之事上也,不得其心,则尽其至诚,以感发其志意而已。苟诚意能动,则虽昏蒙可开,虽柔弱可辅也,虽不正可正也。古人之事庸君常主而克行其道者,己之诚意上达,而君见信之笃耳。管仲之相桓公,孔明之辅后主是也。若能以诚信发其志意,则得行其道,乃为吉也。「有孚发若」,谓以己之孚信,感发上之心志也。苟能发,则其吉可知,谓柔暗有可发之道也。

朱子曰:六二居丰之时,为离之主,至明者也。而上应六五之柔暗,故为丰蔀「见斗」之象。蔀,障蔽也。大其障蔽,故日中而昏也。往而从之,则昏暗之主,必反见疑。唯在积其诚意,以感发之,则吉。戒占者宜如是也。虚中有孚之象。愚曰:此卦与离卦相似,但上九一爻变而不全耳。故下三爻离体全,有明德者也。上三爻离体缺,暗而不明者也。故彖有昃食之辞,爻有蔀斗沛沬之喻,而诸爻以明暗为吉凶也。蔀者,用草覆暧掩蔽之物。或曰:草,苫也。震巽为草,故曰「蔀」,喻暗也。下体离为日中,五兑伏艮,艮离贲,象天文也。震少阳,其策七,天文而数七,斗象也。六二以明哲中正之才,当丰之世,而遇六五暗昧之君,犹当昼而见夜斗,其暗甚矣。五当下求二者也,今五暗不应二,二若自往以求之,五必反见疑。何者?夜光明月,无因而前,匹夫且为之按剑,况五暗甚,二怀明德,不待招而往,见疑必矣,故曰「往得疑疾」。然六二中虚,有信之本,孚信相感,五之疑心必昭然若发矣,吉孰大焉!象曰:信以发志。言以二之信发五之志,则五之暗昧亦必明矣。

九三,丰其沛,日中见沬。折其右肱,无咎。象曰:「丰其沛」,不可大事也。「折其右肱」,终不可用也。

程子曰:沛者,古本有作旆字者,王弼以为幡幔,则是旆也。幡幔,围蔽于内者。「丰其沛」,其暗更甚于蔀也。三明体而反暗于四者,所应阴暗故也。三居明体之上,阳刚得正,本能明者也。「丰」之道,必明动相资而成。三应于上,上阴柔,又无位而处震之终,既终则止矣,不能动者也。他卦至终则极,震至终则止矣。三无上之应,则不能成「丰」。「沬」,星之微小无名数者。「见沬」,暗之甚也。「丰」之时而遇上六,日中而「见沬」者也。「右肱」,人之所用,乃折矣,其无能为可知。贤智之才,遇明君则能有为于天下。上无可赖之主,则不能有为,如人之折其右肱也。人之为有所失,则有所归咎,曰由是故致是。若欲动而无右肱,欲为而上无所赖,则不能而已,更复何言?无所归咎也。三应于上,上阴而无位,阴柔无势力,而处既终,其可共济大事乎?既无所赖,如右肱之折,终不可用矣。朱子曰:「沛,一作旆,谓幡幔也,其蔽甚于蔀矣。沬,小星也。三处明极,而应上六,虽不可用,而非咎也,故其象占如此。」

愚按,「沛」,古本作「旆」,辅嗣以为幡幔。震为玄黄,兑金断之旆也。旆之蔽明,尤甚于蔀。三之上成「艮」,「艮」、「离」亦天文。沬,斗后小星,随斗而动者。「见沬」,则暗尤甚于见斗。三以离体之极,至明刚正,当丰之世,而上六以阴柔极暗应之,犹当昼而见斗后小星,其暗极矣。斯人也,岂可与共大事哉?兑为右,伏艮为肱,兑折之,折右肱也。上六暗极,既不可以大事,三若从之,必罹其咎,故自折其右肱,以示终不可用。右肱,致用者也。右肱折,尚可用乎?退居无能,庶几免咎。

九四,丰其蔀,日中见斗,遇其夷主,吉。象曰:「丰其蔀」,位不当也。「日中见斗」,幽不明也。「遇其夷主」,吉行也。

程子曰:四虽阳刚,为动之主,又得大臣之位,然以不中正,遇阴暗柔弱之主,岂能致丰大也?故为丰其蔀。蔀,周围掩蔽之物。周围则不大,掩蔽则不明。「日中见斗」,当盛明之时,反昏暗也。「夷主」,其等夷也,相应故谓之主。初、四皆阳而居初,是其德同,又居相应之地,故为「夷主」。居大臣之位,而得在下之贤以为之助,则能致丰大乎?曰:在下者,上有当位为之与;在上者,下有贤才为之助,岂无益乎?故吉也。然而致天下之丰,有君而后能也。五阴柔居尊,而震体无虚中巽顺,下贤之象。下虽多贤,亦将何为?盖非阳刚中正,不能致天下之丰也。「位不当」,谓以不中正居高位,所以暗而不能致丰。「日中见斗」,谓幽暗不能光明,君阴柔而臣不中正故也。阳刚相遇,吉之行也。下就于初,故云「行」。下求则为吉也。

朱子曰:象与六二同。夷,等夷也,谓初九也。其占为当丰而遇暗主,下就同德,则「吉」也。

愚曰:四居震巽之中,震巽为草。掩,蔽覆。暧,蔀也。兑有伏艮,四应离初,艮离为天文,震,动也。其策七,天文动而七斗也。离目为见,九四处不当位,如在蔀中,自蔽其明。又上卦离体毁缺,其幽而不明,乃自取之,非二三比矣。夷,均也。主,四也。夷主,谓初也。初与四皆是阳,为同德,故曰「夷主」。初四虽不应,倘四以同德之故,行而遇初,则亦吉。何者?四得以资其明也,故曰「吉行」,行则吉也。初曰「往」,四曰「行」,两相求而相遇。曰「配主」,就初而言也。曰「夷主」,就四而言也。六五,来章,有庆誉,吉。象曰:六五之「吉」,有庆也。

程子曰:「五以阴柔之才,为丰之主,固不能成其丰大。若能来致在下章美之才而用之,则有福庆,复得美誉,所谓吉也。」六二,文明中正,章美之才也。为五者,诚能致之在位而委任之,可以致丰大之庆,名誉之美,故「吉」也。章美之才,主二而言。然初与三、四皆阳刚之才,五能用贤,则「汇征」矣。二虽阴,有文明中正之德,大贤之在下者也。五与二虽非阴阳正应,在明动相资之时,有相为用之义。五若能来「章」,则有「庆誉」而「吉」也。然六五无虚己下贤之义,圣人设此义以为教耳。其所谓「吉」者,可以有庆福及于天下也。人君虽柔暗,若能用贤才,则可以为天下之福,唯患不能耳。

朱子曰:质虽柔暗,若能来致天下之明,则有「庆誉」而「吉」矣。盖因其柔暗而设此以开之,占者能如是,则如其占矣。

愚曰:六二离之中爻,有明德而含章者也。六五能不自尊,屈己以来之,则庆集于国家,而誉归于己。六五震体也,其所以「吉」者,以明动相资,有得贤之庆也。

上六,丰其屋,蔀其家,𬮭其户,阒其无人,三岁不觌,凶。象曰:「丰其屋」,天际翔也。「𬮭其户,阒其无人」,自藏也。

程子曰:六以阴柔之质,而居丰之极,处动之终,其满假躁动甚矣。处丰大之时,宜乎谦屈而处极高;致丰大之功,在乎刚健而体阴柔;当丰大之任,在乎得时而不当位。如上六者,处无一当,其凶可知。「丰其屋」,处太高也;「蔀其家」,居不明也。以阴柔居丰大,而在无位之地,乃高亢昏暗,自绝于人,人谁与之?故「𬮭其户,阒其无人」也。至于三岁之久而不知变,其「凶」宜矣。「不觌」,谓尚不见人,盖不变也。六居卦终,有变之义,而不能迁,是其才不能也。六处丰大之极,在上而自高,若飞翔于天际,谓其高大之甚。「𬮭其户」而无人者,虽居丰大之极,而实无位之地,人以其昏暗自高大,故皆弃绝之,自藏避而弗与亲也。

朱子曰:以阴柔居丰极,处动终,明极而反暗者也。故为丰大其屋,而反以自蔽之象。「无人不觌」,亦言障蔽之深,其凶甚矣。

愚曰:自二至上,有大壮体,栋宇之象也。震巽为草蔀也。上卦所以不明而暗者,以上六也。上六为暗之主,所以掩五四而失明者也。上以柔暗之极,不知盈虚消息之理,自以位高处上,而欲丰大其屋,至使屋楹翔于天际。然物恶太盛,盛则必亏,上极必变,则「丰其屋」者,乃所以蔀其家,言家败而草蔽其家也。曰「𬮭其户,阒其无人」者,谓因家败,家人遁逃,鬼瞰其室,阒乎其无人迹也。曰「三岁不觌」者,谓自此三岁,更不见有人到其家,言败之速也。此所谓「中则昃,盈则食,不能宜日中」者也。其所以不能宜日中者,以处暗之极也。䷷艮下离上程子曰:序卦:「丰,大也。穷大者必失其居,故受之以旅。」丰盛至于穷极,则必失其所安,旅所以次丰也。为卦,离上艮下,山止而不迁,火行而不居,为违去不处之象,故为旅也。又丽乎外,亦旅之象。旅:小亨,旅贞吉。

程子曰:以卦才言也。如卦之才,可以小亨,得旅之贞正而吉也。

朱子曰:旅,羁旅也。山止于下,火炎于上,为去其所止而不处之象,故为旅。以六五得中于外,而顺乎上下之二阳,艮止而离丽于明,故其占可以小亨,而能守其旅之正则吉。旅非常居,若可苟者,然道无不在,故自有其正,而不可须臾离也。

愚曰:寓于两间,凡有形者,莫非旅也。天地旅于太虚,万物旅于天地,物无久居其所之理,故有旅。旅,客于外也。旅无势、无权、无亲,不足以成大事。旅得其道,可以「小亨」。穷不可以失义,困不可以舍命,而客不可以贬损道德,故曰「旅贞吉」。

彖曰:「旅,小亨」,柔得中乎外而顺乎刚,止而丽乎明,是以「小亨,旅贞吉」也。旅之时义大矣哉!

程子曰:六上居五,柔得中乎外也。丽乎上下之刚,顺乎刚也。下艮止,上离丽,止而丽于明也。柔顺而得在外之中,所止能丽于明,是以「小亨」,得旅之贞正而吉也。旅困之时,非阳刚中正,有助于下,不能致大亨也。所谓得在外之中,中非一揆,旅有旅之中也。止丽于明,明则不失时宜,然后得处旅之道。天下之事,当随时各适其宜,而旅为难处,故称其时义之大。

愚曰:彖以「柔得中乎外而顺乎刚,止而丽乎明」释繇辞者何?旅,否变也。变否六三之柔而居乎五,失其所居而在外,旅也。然柔得中而能顺乎上下之刚,不为二刚所掩而小者亨。此以上卦六五言旅也。变否九五之刚而居于三。九居三,虽未为失所,然自五而反下,犹为旅也。刚居三成艮,艮,止也。以艮之止,而附丽乎离之明,所以为贞而获吉也。此以下卦九三言旅也。能顺刚,能丽明,是以「小亨」,是以「贞吉」。「旅贞吉」,繇辞语脉不与「小亨」接,故两言「旅」,各一义也。

象曰:山上有火,旅;君子以明慎用刑,而不留狱。

程子曰:火之在高,明无不照。君子观明照之象,则以明慎用刑。明不可恃,故戒于慎明,而止亦慎象。观火行不处之象,则「不留狱」。狱者,不得已而设,民有罪而入,岂可留滞淹久也?

朱子曰:慎刑如山,不留如火。

初六,旅琐琐,斯其所取灾。

程子曰:六以阴柔在旅之时,处于卑下,是柔弱之人,处旅困而在卑贱,所存污下者也。志卑之人,既处旅困,鄙猥琐细,无所不至,乃其所以致悔辱、取灾咎也。「琐琐」,猥细之状。当旅困之时,才质如是,上虽有援,无能为也。四,阳性而离体,亦非就下者也。又在旅,与他卦为大臣之位者异矣。

朱子曰:当旅之时,以阴柔居下位,故其象占如此。

象曰:「旅琐琐」,志穷灾也。

程子曰:志意穷迫,盖自取灾也。灾眚,对言则有分,独言则谓灾患耳。

六二,旅即次,怀其资,得童仆贞。

程子曰:二有柔顺中正之德,柔顺则众与之,中正则处不失当,故能保其所有,童仆亦尽其忠信。虽不若五有文明之德、上下之助,亦处旅之善者也。次舍,旅所安也。财货,旅所资也;童仆,旅所赖也。得就次舍,怀畜其资财,又得童仆之贞良,旅之善也。柔弱在下者,童也。强壮处外者,仆也。二柔顺中正,故得内外之心。在旅所亲比者,童仆也。不云吉者,旅遇之际,得免于灾厉,则已善矣。

朱子曰:即次则安,怀资则裕,得其童仆之贞信,则无欺而有赖,旅之最吉者也。二有柔顺中正之德,故其象占如此。

象曰:「得童仆贞」,终无尤也。

程子曰:羁旅之人,所赖者童仆也。既得童仆之忠贞,终无尤悔矣。

九三,旅焚其次,丧其童仆,贞厉。

程子曰:处旅之道,以柔顺谦下为先。三,刚而不中,又居下体之上,与艮之上,有自高之象。在旅而过刚自高,致困灾之道也。自高则不顺于上,故上不与而焚其次,失所安也。上离为焚象,过刚则暴下,故下离而丧其童仆之贞信,谓失其心也。如此则危厉之道也。旅焚失其次舍,亦以困伤矣。以旅之时,而与下之道如此,义当丧也。在旅而以过刚自高待下,必丧其忠贞,谓失其心也。在旅而失其童仆之心,为可危也。

朱子曰:过刚不中,居下之上,故其象占如此。丧其童仆,则不止于失其心矣,故贞字连下句为义。

愚曰:九三处艮之上,所谓止而丽乎明者也。然离火迫近,故有焚次之象。诸儒多以九三为处旅不善,是不然。九三盖处旅之不幸,未见其不善也。何者?三以刚正而丽明,本是正当分晓底人,而次焚仆丧,羁旅之不幸也。兑为毁伤,既焚次,主安得不伤?主伤而童仆死之,仆可谓能以正处危厉矣。圣人曰:仆所以死正者,以九三在旅,能与下相比,其主既义,宜仆之丧而得其死力也。主不失义,仆不失正,九三非不善处旅也。其焚次丧仆,九三之不幸也。二阴在下,故曰「与下」。

九四,旅于处,得其资斧,我心不快。象曰:「旅于处」,未得位也。「得其资斧」,心未快也。

程子曰:四阳刚,虽不居中而处柔,在上体之下,有用柔能下之象,得旅之宜也。以刚明之才,为五所与,为初所应,在旅之善者也。然四非正位,故虽得其处止,不若二之就次舍也。有刚明之才,为上下所与,乃旅而得货财之资,器用之利也。虽在旅为善,然上无刚阳之与,下唯阴柔之应,故不能伸其才,行其志,其心不快也。云我者,据四而言,四以近君为当位,在旅五不取君义,故四为未得位也。曰:然则以九居四不正,为有咎矣。曰:以刚居柔,旅之宜也。九以阳明之才,欲得时而行其志,故虽得「资斧」,于旅为善,其心志未快也。

朱子曰:以阳居阴,处上之下,用柔能下,故其象占如此。然非其正位,又上无刚阳之与,下唯阴柔之应,故其心有所不快也。

愚曰:此爻「资斧」,亦因离象而言。「离为蠃贝」,资也。离为兵,巽木贯之,斧也。九四居上卦之下,近文明之君,进不为亢,退不为卑,故在旅而于处进于次矣。非惟得资,又且得斧断制矣。四之心何以不快也?曰:九刚德而居阴位,非其正也。夫德以位行,位以正定,居非正位,而能行正道者,无之,是以君子不处也。齐景公待孔子以季、孟之间,孔子曰:「吾老矣,不能用。」宣王养孟子以万锺之禄,孟子曰:「久于齐,非我志。」圣贤之处旅,岂苟然哉!

六五,射雉,一矢亡,终以誉命。象曰:「终以誉命」,上逮也。程子曰:六五有文明柔顺之德,处得中道,而上下与之,处旅之至善者也。人之处旅,能合文明之道,可谓善矣。羁旅之人,动而或失,则困辱随之;动而无失,然后为善。离为雉,文明之物。射雉,谓取则于文明之道而必合。如射雉,一矢而亡之,发无不中,则终能致「誉命」也。誉,令闻也;命,福禄也。五居文明之位,有文明之德,故动必中文明之道也。五,君位。人君无旅,旅则失位,故不取君义。有文明柔顺之德,则上下与之。逮,与也。能顺承于上而上与之,为上所逮也。在上而得乎下,为下所逮也。在旅而上下与之,所以致「誉命」也。旅者,困而未得所安之时也。「终以誉命」,终当致誉命也。己「誉命」则非旅也,困而亲寡则为旅,不必在外也。朱子曰:「雉,文明之物,离之象也。六五柔顺文明,又得中道,为离之主,故得此爻者,为射雉之象。虽不无亡矢之费,而所丧不多,终有誉命」也。

愚曰:六五,君位也。君不可以旅也而言其义。六五之旅,其终也,复得人誉。受天命,则以柔得中乎外,而顺乎刚。离为雉,文明之物,人文也。当其旅也,六五不敢以文明自居,曰吾一矢之无有,而何以得雉?所以顺乎众刚以为之矢也。然后人皆誉之曰:上能屈己,虚心以逮下,我不可不尽吾力焉,而使吾君旅于外,可乎?唐德宗奉天之狩,陆贽告之以下罪己之语,而人心感悦,天命复归,此之谓「终以誉命」也。德宗平时自以为文能致理,明能察物,威能肃下,今皆黜去其所有而无之,然后人心复悦,天命复归,以上逮下故也。

上九,鸟焚其巢,旅人先笑后号啕,丧牛于易,凶。象曰:以旅在上,其义焚也。「丧牛于易」,终莫之闻也。

程子曰:「鸟」,飞腾处高者也。上九刚不中而处最高,又离体,其亢可知,故取鸟象。在旅之时,谦降柔和,乃可自保,而过刚自高,失其所安,宜矣。「巢」,鸟所安止。「焚其巢」,失其所安,无所止也。在离上为焚象。阳刚自处于至高,始快其意,故「先笑」。既而失安莫与,故「号啕」。轻易以丧其顺德,所以「凶」也。「牛」,顺物。「丧牛于易」,谓忽易以失其顺也。离火性上,为躁易之象。上承「鸟焚其巢」,故更加「旅人」字。不云「旅人」,则是鸟笑哭也。以旅在上,而以尊位自处,岂能保其居?其义当有焚巢之事,方以极刚自高为得志而笑,不知丧其顺德于躁易,是「终莫之闻」,谓终不自闻知也。使自觉知,则不至于极而「号啕」矣。阳刚不中而处极困,有高亢躁动之象,而火复炎上,则又甚焉。

朱子曰:上九过刚,处旅之上,离之极,骄而不顺,凶之道也。故其象占如此。

愚曰:「离」为「飞鸟」,九动变六成「震」,「震」为「竹苇」,「巽」为「木」,鸟隐其中,「巢」也。三,下卦之上,亢之亢也。故变次称「巢」,以象其高。上九处旅而位高亢,岂其所宜?巽木离火,以焚其巢,失其所也。夫羁旅之人,一旦高位,曷胜其喜?故「旅人先笑」也。乐不知戒,祸至而泣,故「后号啕」也。卦离目动,震有声,笑也。兑泽流于目,巽号出于口,号啕也。上六变,上二画成坤,坤为牛。上六高亢不变,坤象隐,丧牛也。易只作疆埸之易。牛,资之大者。上有其牛,不知保守,丧于疆埸,虽有告者,聩然不闻,刚愎之至也。离伏坎,坎为耳。坎耳伏不闻也。处旅恶高,而尤忌太高,所以三与上相似,而上之焚巢,尤凶于三之焚次也。

周易程朱传义折衷卷二十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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