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钦定四库全书

周易程朱传义折衷卷二十六

元赵采撰䷰离下兑上

程子曰:序卦:「井道不可不革,故受之以革。」井之为物,存之则秽败,易之则洁清,不可不革者,故井之后受之以革也。为卦兑上离下,泽中有火也。革,变革也。水火相息之物,水灭火,火涸水,相变革者也。火之性上,水之性下,若相违行,则睽而已。乃火在下,水在上,相就而相克,相灭息者也,所以为革也。又二女同居,而其归各异,其志不同,为不相得也,故为革也。

革:巳日乃孚,元亨利贞,悔亡。

程子曰:「革」者,变其故也。变其故,则人未能遽信,故必巳日,然后人心信从。「元亨利贞,悔亡」,弊坏而后革之,革之所以致其通也。故革之而可以大亨,革之而利于正道,则可久而得去故之义,无变动之悔,乃「悔亡」也。革而无甚益,犹有可悔也,况反害乎?古人所以重改作也。

朱子曰:「革」,变革也。兑泽在上,离火在下,火然则水乾,水决则火灭。中少二女合为一卦,而少上中下,志不相得,故其卦为革也。变革之初,人未之信,故必巳日而后信。又以其内有文明之德,而外有和说之气,故其占为有所更革,皆大亨而得其正。所革皆当,而所革之悔亡也。一有不正,则所革不信不通,而反有悔矣。

愚曰:「革」,变也。事不极不可以变。董子曰:「譬之琴瑟不调,甚者必解而更张之;为政而不行,甚者必变而更化之。」革之为义,小则更化,三代百王之损益是也;大则革命,汤武之事是也。然必极而后可革,不极则天命未改,人心未厌,不可遽革也,故曰「巳日乃孚」。「巳日」,朱汉上谓当作「戊己」之「己」。盖革自遁来,一变无妄,二变家人,三变离,四变革。无妄之震纳庚,革之离纳己,自庚至己,十日浃矣。十者,数之极也。言待其极而后革,人斯信之矣。夫日未至而革,固不可也;日虽至矣,未至于极,亦未可也。「巳日乃孚」,如桀之民曰「时日曷丧」,纣之民曰「天曷不降威」,而伊尹犹去亳适夏,武王犹观政于商是也。革,有悔者也。然必具乾德者,革之而悔亡矣。乾德,天德也,无欲者也,故曰「乾道乃革」。离、兑皆乾体,故云。彖曰:革,水火相息,二女同居,其志不相得,曰「革」。「巳日乃孚」,革而信之。文明以说,大亨以正,革而当,其悔乃亡。天地革而四时成,汤武革命,顺乎天而应乎人。革之时大矣哉!

程子曰:泽火相灭息,又二女志不相得,故为革。息为止息,又为生息。物止而后有生,故为生义。革之相息,谓止息也。事之变革,人心岂能便信?必终日而后孚。在上者于改为之际,当详告申令,至于己日,使人信之。人心不信,虽强之行,不能成也。先王政令,人心始以为疑者有矣。然其久也必信,终不孚而成善治者,未之有也。文明以说,以卦才言革之道也。离为文明,兑为说。文明则理无不尽,事无不察。说则人心和顺。革而能照察事理,和顺人心,可致大亨,而得贞正。如是变革得其至当,故「悔亡」也。天下之事,革之不得其道,则反致弊害,故革有悔之道。唯革之至当,则新旧之悔皆亡也。推革之道,极乎天地变易,时运终始也。天地阴阳,推迁改易,而成四时,万物于是生长成终,各得其宜,革而后四时成也。时运既终,必有革而新之者。王者之兴,受命于天,故易世谓之「革命」。汤武之王,上顺天命,下应人心,顺乎天而应乎人也。天道变改,世故迁易,革之至大也。故赞之曰「革之时大矣哉」。

愚曰:彖释「革」而曰「水火相息,二女不相得」者何?此言凡物不合则变生,是以革也。水火二女,此以上下卦体而言革也。或曰:坎为水,兑为泽,今彖以兑为水,何也?曰:坎兑一也。坎为阳水,兑为阴水,故屯需之坎为云,小畜之兑亦为云。坎为川,大畜之兑亦为川。坎为水,革兑亦为水。又兑为金,金者水之母,此兑所以言水也。释「巳日乃孚」曰「革而信之」者何?言革者非常之事,事不极而革,人岂遽信哉?必待十日数极而后革,革则人乃信之矣。此以卦变震离纳甲,而言革之不可轻也。释「元亨利贞」而曰「文明以说,大亨以正」者何?此言有乾德而后可革,革则四德不全,不可同乾矣。故但曰「文明以说,大亨以正」。不曰「利」者,革则天下以为利,非圣人之利,故不言也。「文明以说」,谓离变六五而为兑成革也。「大亨以正」,谓九五当位而正,正则大亨也。释「悔亡」而曰「革而当」者何?言离六五之上,五与上革而得其当,此以离变革,而言革之道所以悔亡也。离兑皆乾体,坤来革之,天地革也。天地革,则寒暑相代而四时成。寒暑亦水火也。汤武之革,亦天地之革也。故曰:「顺乎天而应乎人。」易之有革,其为汤武设乎?圣人赞之曰:「革之时大矣哉!」盖更革之时,非常时比也。

象曰:泽中有火,革;君子以治历明时。

程子曰:「水火相息为革。革,变也。君子观变革之象,推日月星辰之迁易,以治历数,明四时之序也。夫变易之道,事之至大,理之至明,迹之至著,莫如四时。观四时而顺变革,则与天地合其序矣。」愚曰:天地间寒暑相代谢,只是水火相变革。至变莫如水火,知变莫如治历。君子治历之变,以四时之变,则千岁之日可坐而致矣。尧之历象,箕子之历数是也。

初九,巩用黄牛之革。象曰:「巩用黄牛」,不可以有为也。程子曰:变革,事之大也,必有其时,有其位,有其才,审虑而慎动,而后可以无悔。九,以时则初也,动于事初,则无审慎之意,而有躁易之象;以位,则下也,无时无援而动于下,则有僭妄之咎,而无体势之重;以才,则离体而阳也,离性上而刚体健,皆速于动也。其才如此,有为则凶咎至矣。盖刚不中而体躁,所不足者,中与顺也。当以中顺自固,而无妄动,则可也。巩,局束也。革,所以包束。黄,中色。牛,顺物。「巩用黄牛之革」,谓以中顺之道自固,不妄动也。不云吉凶,何也?曰:妄动则有凶咎,以中顺自固,则不革而已,安得便有吉凶乎?朱子曰:虽当革时,居初无应,未可有为,故为此象。巩,固也。黄,中色。牛,顺物。革所以固物,亦取卦名,而义不同也。其占为当坚确固守,而不可以有为。圣人之于变革,其谨如此。

愚曰:以阳居阳,虽有刚正之才,在下无应,未有变更之时。此宜固守其中顺之节,不可以有为也。黄者,中之色也。牛者,顺之德也。「离」,六二之象也。初九宜体六二之中顺,固守如革之坚而后可。夫「革」于他爻,义皆取改,于初九,义又取坚。象又言「不可有为」,夫人有不为也,而后可以有为。他日能革,皆基于此。

六二,巳日乃革之,征吉,无咎。象曰:「巳日革之」,行有嘉也。程子曰:以六居二,柔顺而得中正,又文明之主,上有刚阳之君,同德相应。中正则无偏蔽,文明则尽事理,应上则得权势,体顺则无违悖。时可矣,位得矣,才足矣,处革之至善者也。然臣道不当为革之先,又必待上下之信,故巳日乃革之也。如二之才德,所居之地,所逢之时,足以革天下之弊,新天下之治,当进而上辅于君,以行其道,则「吉」而「无咎」也。不进则失可为之时,为有咎也。以二体柔而处当位,体柔则其进缓,当位则其处固。变革者,事之大,故有此戒。二得中而应刚,未至失于柔也。圣人因其有可戒之疑,而明其义耳,使贤才不失可为之时也。巳日而革之,征则吉而无咎者,行则有嘉庆也,谓可以革天下之弊,新天下之事。处而不行,是无救弊济世之心,失时而有咎也。

朱子曰:「六二柔顺中正,而为文明之主,有应于上,于是可以革矣。然必巳日然后革之,则征吉而无咎,戒占者犹未可遽变也。」

愚曰:离之六二纳己,故曰「巳日乃革之」。乃者,难之也。巳日,则时久而事极矣,犹难之而后动,汤、武是也。以是而往,故「吉」且无咎。道亨而时会,谓之「嘉」。六二居中处顺,又己日而后革之,此其行所以有嘉也。

九三,征凶,贞厉。革言三就,有孚。象曰:「革言三就」,又何之矣?

程子曰:「九三以刚阳为下之上,又居离之上而不得中,躁动于革者也。在下而躁于变革,以是而行,则有凶也。然居下之上,事苟当革,岂可不为也?在乎守贞正而怀危惧,顺从公论,则可行之不疑。革言,谓当革之论。就,成也,合也。审察当革之言,至于三而皆合,则可信也。言重慎之至,能如是,则必得至当,乃有孚也。」己可信而众所信也,如此,则可以革矣。在革之时,居下之上,事有当革,若畏惧而不为,则失时为害。唯当慎重之至,不自任其刚明,审稽公论,至于三就而后革之,则无过矣。又何之矣?乃俗语更何往也。

朱子曰:「过刚不中,居离之极,躁动于革者也。故其占有征凶贞厉之戒。然其时则当革,故至于革言三就,则亦有孚而可革也。」

愚曰:九三刚正而明,居下卦之上,可进而革者也。圣人曰往则必凶,虽正亦危,何也?以九三刚明过中,又离体务上,故戒之。然与上应,其时则当革。「革言」,谓以当革之说,言之于众也。「三就」,谓三番商量,方结果成就。易于革道,可谓虑之周,谋之悉。兑为口,革言也。九三爻历三位,三就也。「三就」,人斯信之矣。伊尹五就桀,既丑有夏,复归于亳,所与汝鸠、汝方言者,何言哉?必当革之言也。武王三誓而后陈于商郊,亦皆当革之言也。「革言三就」,又何之矣?言必至于革也。九四:悔亡,有孚,改命,吉。象曰:「改命」之「吉」,信志也。

程子曰:九四,革之盛也。阳刚,革之才也。离下体而进上体,革之时也。居水火之际,革之势也。得近君之位,革之任也。下无系应,革之志也。以九居四,刚柔相际,革之用也。四既具此,可谓当革之时也。事之可悔,而后革之,革之而当,其悔乃「亡」也。革之既当,唯在处之以至诚,故「有孚」,则「改命」吉。「改命」,改为也,谓革之也。既事当而弊革,行之以诚,上信而下顺,其吉可知。四非中正而至善,何也?唯其处柔也,故刚而不过,近而不逼,顺承中正之君,乃中正之人也。易之取义无常也,随时而已。「改命」而吉,以上下信其志也。诚既至,则上下信矣。革之道,以上下之信为本,不当不孚,则不信。当而不信,犹不可行也,况不当乎?

朱子曰:以阳居阴,故有「悔」。然卦已过中,水火之际,乃革之时,而刚柔不偏,又革之用也,是以「悔亡」。然又必「有孚」,然后革乃可获「吉」。明占者有其德而当其时,又必有信,乃「悔亡」而得「吉」也。

愚曰:进而至于四,其卦为兑,革而说者也。革而当矣,悔可亡矣。不惟吾自信吾之志,而天下亦皆信吾之志矣。此「改命」之所以为吉也。「改命」,大事也。天下不信其事,而信其志,无汤武之志,则篡也。故必曰「悔亡」、「有孚」,而后曰「改命吉」。然则易之有革,所以重汤武之事,而忧后世乱臣贼子之为哉!

九五,大人虎变,未占有孚。象曰:「大人虎变」,其文炳也。程子曰:九五以阳刚之才、中正之德,居尊位,大人也。以大人之道,革天下之事,无不当也,无不时也。所过变化,事理炳著,如虎之文采,故曰「虎变」。龙虎,大人之象也。变者,事物之变。曰「虎」,何也?曰:大人变之,乃大人之变也。以大人中正之道变革之,炳然昭著,不待占决,知其至当而天下必信也。天下蒙大人之革,不待占决,知其至当而信之也。事理明著,若虎文之炳焕明盛也,天下有不孚乎?朱子曰:虎,大人之象。变,谓希革而毛毨也。在大人则自新新民之极,顺天应人之时也。九五以阳刚中正,为革之主,故有此象。占而得此,则有此应。然亦必自其未占之时,人已信其如此,乃足以当之耳。

愚曰:夫革一物,易一物,未足以尽革也。变凡为圣,变臣为君,变乱世为文明,革道大矣。革至九五,大人以天德宅天位,焕乎其有文章,赫然其有威德,无可云喻,如虎之变焉,则其精神之所感召,不待占卜,必有孚信之者矣。乾五为大人,兑为虎,二离为龟,兑为决,占决龟也。二五未易而应,「未占有孚」也。乾称龙,取其飞。革称虎,取其变。非九五至变,安能不言而信如是乎?

上六,君子豹变,小人革面,征凶,居贞吉。

程子曰:革之终,革道之成也。君子谓善人,良善则已从革而变,其著见若豹之彬蔚也。小人,昏愚难迁者,虽未能心化,亦革其面以从上之教令也。龙虎,大人之象,故大人云虎,君子云豹也。人性本善,皆可以变化,然有下愚,虽圣人不能移者。以尧、舜为君,以圣继圣,百有余年,天下被化可谓深且久矣。而有苗、有象,其来格烝,又盖亦革面而已。小人既革其外,革道可以为成也。苟便从而深治之,则为已甚。已甚非道也。故至革之终而又征,则凶也。当贞固以自守。革至于极,而不守以贞,则所革随复变矣。天下之事,始则患乎难革,已革则患乎不能守也。故革之终,戒以「居贞」则「吉」也。「居贞」非为六戒乎?曰:为革终言也,莫不在其中矣。人性本善,有不可革者,何也?曰:语其性则皆善也,语其才则有下愚之不移。所谓下愚有二焉:自暴也,自弃也。人苟以善自治,则无不可移者,虽昏愚之至,皆可渐磨而进也。唯自暴者拒之以不信,自弃者绝之以不为,虽圣人与居,不能化而入也,仲尼之所谓下愚也。然天下自弃自暴者,非必皆昏愚也,往往强戾而才力有过人者,商辛是也。圣人以其自绝于善,谓之下愚,然考其归,则诚愚也。既曰下愚,其能革面,何也?曰:心虽绝于善道,其畏威而寡罪,则与人同也。唯其有与人同,所以知其非性之罪也。

朱子曰:革道已成,君子如豹之变,小人亦革面以听从矣。不可以往,而居正则吉。变革之事,非得已者,不可以过,而上六之才,亦不可以有行也,故占者如之。

象曰:「君子豹变」,其文蔚也;「小人革面」,顺以从君也。程子曰:「君子从化迁善,成文彬蔚见于外也。中人以上,莫不变革,虽不移之小人,则亦不敢肆其恶,革易其外,以顺从君上之教令,是革面也。至此,革道成矣。小人勉而假善,君子所容也。更往而治之,则凶矣。」愚曰:上六革道已成,大人以炳然之文,君子以蔚然之文,相与揭一世于离明之治。当是时也,小人亦知改容以事其上矣。离二,文之中也,故二交五,其文炳。离三,文已过,故三交上,其文蔚。蔚者,茂蔚,文之过也。君子文而蔚,小人说而顺,为上者宜如何哉?无为守正斯可矣。故曰「征凶,居贞吉」。武王既革商命,即归马放牛,包干戈而不用。列爵分土,以处君子。重民五教,惟食丧祭以安小人,垂拱而天下治,得此道也。革道已成,而又革焉,是纷更也,故以「征凶」戒之。䷱巽下离上

程子曰:序卦革物者莫若鼎,故受之以鼎。鼎之为用,所以革物也。变腥而为熟,易坚而为柔,水火不可同处也。能使相合为用而不相害,是能革物也。鼎所以次革也。为卦上离下巽,所以为鼎,则取其象焉,取其义焉。取其象者有二,以全体言之,则下植为足,中实为腹。中实受物,在中之象。对峙于上者,耳也。横亘于上者,铉也,鼎之象也。以上下二体言之,则中虚在上,下有足以承之,亦鼎之象也。取其义,则木从火也。巽,入也,顺从之义。以木从火,为然之象。火之用,惟燔与烹。燔不假器,故取烹象而为鼎。以木巽火,烹饪之象也。制器取诸象也,乃象器以为卦乎?曰:制器取于象也,象存乎卦,而卦不必先器。圣人制器,不待见卦而后知象。以众人之不能知象也,故设卦以示之。卦器之先后,不害于义也。或疑鼎非自然之象,乃人为也。曰:固人为也,然烹饪可以成物,形制如是则可用,此非人为,自然也。在井亦然。器虽在卦先,而所取者,乃卦之象,卦复用器以为义也。鼎:元吉,亨。程子曰:以卦才言也,如卦之才,可以致「元亨」也。止当曰「元亨」,文羡「吉」字。卦才可以致「元亨」,未便有「元吉」也。彖复止云「元亨」,其羡明矣。

朱子曰:鼎,烹饪之器。为卦下阴为足,二、三、四阳为腹,五阴为耳,上阳为铉,有鼎之象。又以巽木入离火而致烹饪,鼎之用也,故其卦为鼎。下巽,巽也。上离为目,而五为耳,有内巽顺而外聪明之象。卦自巽来,阴进居五,而下应九二之阳,故其占曰「元亨」。「吉」,衍文也。愚曰:鼎在天地,为中和调一之器。帝王守之,则曰「神器」。圣人铸之,则曰「象器」。水火相巽,则为养人之器。水火相济,则为养身之器。凡鼎之义,无不吉也,无不亨也。义尽于辞,故其辞简。

彖曰:鼎,象也。以木巽火,亨饪也。圣人亨以享上帝,而大亨以养圣贤。巽而耳目聪明,柔进而上行,得中而应乎刚,是以「元亨」。

程子曰:卦之为鼎,取鼎之象也。鼎之为器,法卦之象也。有象而后有器,卦复用器而为义也。「鼎」,大器也,重宝也。故其制作形模,法象尤严。「鼎」之名正也,古人训方,方实正也。以形言,则耳对植于上,足分峙于下,周圆内外,高卑厚薄,莫不有法而至正。至正然后成安重之象。故鼎者,法象之器。卦之为鼎,以其象也。以二体言,「鼎」之用,以木「巽」火,以木从火,所以「亨饪」也。「鼎」之为器,生人所赖至切者也。极其用之大,则「圣人亨以享上帝」,「大亨以养圣贤」。上既言「鼎」之用,复以卦才言,人能如卦之才,可以致「元亨」也。下体「巽」,为巽顺于理,离明而中虚于上,为「耳目聪明」之象。凡离在上者,皆云「柔进而上行」。柔,在下之物,乃居尊位,进而上行也。以明居尊,而得中道,应乎刚,能用阳刚之道也。五居中,而又以柔而应刚,为得中道,其才如是,所以能「元亨」也。

愚曰:六十四卦皆象也,而鼎之象见于画,初为趾,二三四为腹,五为耳,上为铉,而鼎具矣。其用则「以木巽火」,有烹饪之功。烹饪之功二,祭祀也,宾客也。祭莫严于上帝,宾莫重于圣贤。曰「圣人亨」者,严之也。曰「大亨」者,重之也。「大亨」非亨也,取鼎之用,施之天下,谓之「大亨」。「鼎」之用,极于享帝而已。以其道养圣贤,则亨之大者也。乾为天,在上为帝,指上九也。在下为圣贤,指二、三四爻也。鼎,器也,极其用则道也。此以六爻言「鼎」之用也。鼎自遁三变而成,一变「讼」,坎为耳,在下,听卑,聪也。再变巽,离为目,在四。三变「鼎」,离目在上,其视逾远,明也。「巽而耳目聪明」者,义则兼离,而用则主巽。天下之患,莫大乎聪明自任,以壅蔽其耳目。圣人惟知夫耳目不可自任,是以巽为听受,以广其聪明。不巽则无以得圣贤耳目之助,故曰「巽而耳目聪明」。此以卦爻三变而言鼎之才也。六二之柔,进而上行,而为六五,以柔履尊,则刚柔得中,而无过不及之咎。以柔应刚,则君臣道合,凡天下之圣贤,皆为我养矣,斯所以为「元亨」也。此言革反二为五成鼎也。

象曰:木上有火,「鼎」。君子以正位凝命。

程子曰:「木上有火,以木巽火也,烹饪之象,故为鼎。君子观鼎之象,以正位凝命。鼎者,法象之器,其形端正,其体安重。取其端正之象,则以正其位,谓正其所居之位。君子所处,必正其小,至于席不正不坐,毋跛毋倚,取其安重之象,则以凝其命令,安重其命令也。凝,聚止之义,谓安重也。今世俗有凝然之语,以命令而言耳。凡动为皆当安重也。」

愚曰:以木巽火,火木二体,未然之火也。木上有火,火木一体,既然之火也。二卦皆乾体,乾为金,火木铸之,巽风吹之,铸鼎之象也。「离南面」,正位也。巽为金,凝命也。革既改命,鼎所以凝之也。故鼎次革。

初六,鼎颠趾,利出否。得妾以其子,无咎。象曰:「鼎颠趾」,未悖也。「利出否」,以从贵也。

程子曰:六在鼎下,趾之象也。上应于四,趾而向上,颠之象也。鼎覆则趾颠,趾颠则覆其实矣,非顺道也。然有当颠之时,谓倾出败恶,以致洁取新则可也。故「颠趾」利在于「出否」。否,恶也。四近君,大臣之位,初在下之人而相应,乃上求于下,下从其上也。上能用下之善,下能辅上之为,可以成事功,乃善道。如鼎之「颠趾」,有当颠之时,未为悖理也。「得妾以其子,无咎」,六阴而卑,故为妾。「得妾」,谓得其人也。若得良妾,则能辅助其主,使无过咎也。子,主也。以其子,致其主于无咎也。六阴居下,而卑巽从阳,妾之象也。以六上应四为颠趾,而发此义。初六本无才德可取,故云「得妾」,言得其人则如是也。鼎覆而趾颠,悖道也。然非必为悖者,盖有倾出否恶之时也。出故而纳新,泻恶而受美,从贵之义也。应于四,上从于贵也。

朱子曰:居鼎之下,鼎趾之象也。上应九四,则颠矣。然当卦初,鼎未有实,而旧有否恶之积焉。因其颠而出之,则为利矣。得妾而因得其子,亦由是也。此爻之象如此,而其占「无咎」,盖因败以为功,因贱以致贵也。愚曰:此爻「颠趾」,程传谓「鼎有当颠之时,谓倾出败恶,致洁取新」,则是鼎当颠而出其否,似今时倾鼎铛以致新。文公云:因其颠而出之,盖因败以为功,因贱以致贵,则是鼎不当颠而偶然颠。因其颠而「出否」,则可以「无咎」。是颠本不好,是有咎,却「出否」,故「无咎」。大抵鼎是重器,不可提掇,纵有否恶,只当就而涤之,岂可颠其趾?此是初六为鼎足,不能持重,却上应九四,故鼎足颠仰足颠本不好,今因其颠而「出否」,故亦得「无咎」。古者奔则为妾,得妾亦岂是好?今以其子有子,故亦「无咎」。以卦变推之,初往四成震兑,震为足,兑为毁折,颠也。兑又为少女,得妾也。震为长子,以其子象也。象以「颠趾」为未悖,以「出否」为从贵者。鼎利出否以从新,妾利有子而出贱,出否即出贱,出贱者,母以子贵也。若是则颠趾亦何悖,得妾亦何嫌哉?九二,鼎有实,我仇有疾,不我能即,吉。象曰:「鼎有实」,慎所之也。「我仇有疾」,终无尤也。

程子曰:「二以刚实居中,鼎中有实之象。」鼎之有实,上出则为用。二阳刚有济用之才,与五相应,上从六五之君,则得正而其道可亨。然与初密比,阴从阳者也。九二居中而应中,不至失正,己虽自守,彼必相求,故戒能远之,使不来即我,则「吉」也。「仇」,对也,阴阳相对之物,谓初也。相从则非正而害义,是「有疾」也。二当以正自守,使之不能来就己。人能自守以正,则不正不能就之矣,所以「吉」也。鼎之有实,乃人之有才业也。当慎所趋向,不慎所往,则亦陷于非义。二能不昵于初,而上从六五之正应,乃是慎所之也。「我仇有□」,举上文也。「我仇」对「己」者,谓初也。初比己而非正,是「有疾」也。既自守以正,则彼不能即我,所以终无过尤也。

朱子曰:以刚居中,鼎有实之象也。「我仇」,谓初,阴阳相求而非正,则相陷于恶而为仇矣。二能以刚中自守,则初虽近,不能以就之,是以其象如此,而其占为如是,则吉也。

愚曰:阳为实,阴为虚。二「鼎腹」,以九居二,「鼎」有实也。五,二之仇也。君子好仇,「仇」,匹也。六居五,阴失位,有「疾」也。又乘刚,亦疾也。「即」,就也。二动则成「艮」,「艮」,止也。二不可往,则五不能来,「不我即」也。「不我即」,则怨耦。然在九二为吉者,何哉?鼎实则不可复加,今二鼎实矣,五若又来加之,则反伤其实,而有悔尤也。五阴虚,即则伤其实。五「不我即」,二不妄有所之,则能守其中而全其实矣。故象以「慎」之一字,戒其轻有所之也。

九三,鼎耳革,其行塞,雉膏不食。方雨,亏悔,终吉。象曰:「鼎耳革」,失其义也。

程子曰:「鼎耳」,六五也,为鼎之主。三以阳居「巽」之上,刚而能「巽」,其才足以济物,然与五非应而不同。五中而非正,三正而非中,不同也,未得于君者也。不得于君,则其道何由而行?「革」,变革为异也。三与五异而不合也。「其行塞」,不能亨也。不合于君,则不得其任,无以施其用。「膏」,甘美之物,象禄位。「雉」,指五也,有文明之德,故谓之「雉」。三有才用,而不得六五之禄位,是不得「雉膏」食之也。君子蕴其德,久而必彰;守其道,其终必亨。五有聪明之象,而三终上进之物,阴阳交畅则雨。「方雨」,且将雨也,言五与三方将和合。「亏悔终吉」,谓不足之悔,终当获吉也。三怀才而不偶,故有不足之悔。然其有阳刚之德,上聪明而下巽正,终必相得,故「吉」也。三虽不中,以巽体故无过刚之失。若过刚,则岂能终吉?始与鼎耳革异者,失其相求之义也。与五非应,失求合之道也。不中,非同志之象也,是以其行塞而不通。然上明而下才,终必和合,故「方雨」而「吉」也。

朱子曰:以阳居鼎腹之中,本有美实者也。然以过刚失中,越五应上,又居下之极,为变革之时,故为鼎耳方革而不可举移。虽承上卦文明之腴,有「雉膏」之美,而不得以为人之食。然以阳居阳,为得其正,苟能自守,则阴阳将和,而失其悔矣。占者如是,则初虽不利,而终得「吉」也。

愚曰:二鼎实矣,三则鼎实过中,三动成离坎,坎为耳,以三之离近五之离,火壮矣。夫熟物谓之革,鼎之有耳,所以受铉而行,非以革物也。今九三实盈火壮,鼎沸及耳,耳炎而不可加铉,是以不可移掇,而其行塞。离为雉,「雉膏」,八珍之一也。鼎不可移掇,虽有雉膏之美,于何所烹饪而食之?兑口在上,不食也。虽然,玉在炎而不灼,倘上九以玉铉而举之,则得刚柔之节,为阴阳之和而成雨,则火壮可解,而九三行塞,不食之悔可失矣。悔失则终有吉也。象曰:「鼎耳革」,失其义也。言鼎不可以耳而熟物,以耳熟物,失烹饪之义也。

九四,鼎折足,覆公𫗧,其形渥,凶。象曰:「覆公𫗧」,信如何也?

程子曰:四,大臣之位,任天下之事者也。天下之事,岂一人所能独任?必当求天下之贤智,与之协力。得其人,则天下之治,可不劳而致也;用非其人,则败国家之事,贻天下之患。四下应于初,初阴柔小人,不可用者也,而四用之,其不胜任而败事,犹鼎之折足也。鼎折足,则倾覆公上之𫗧。𫗧,鼎实也。居大臣之位,当天下之任,而所用非人,至于覆败,乃不胜其任,可羞愧之甚也。「其形渥」,谓赧汗也,其凶可知。系辞曰:「德薄而位尊,知小而谋大,力少而任重,鲜不及矣。」言不胜其任也。蔽于所私,德薄知小也。大臣当天下之任,必能成天下之治安,则不误君上之所倚,下民之所望,与己致身任道之志,不失所期,乃所谓信也。不然,则失其职,误上之委任,得为信乎?故曰「信如何也」?

朱子曰:晁氏云:形渥,诸本作「刑剭,谓重刑也。」今从之。九四居上,任重者也。而下应初六之阴,则不胜其任矣。故其象如此,而其占凶也。

愚曰:四与初应,四动之初成震、兑,震为足,兑为毁折。鼎,折足也。𫗧,鼎实也。李鼎祚曰:雉之属也,谓卦有离也。初之四,离毁矣,覆𫗧也。鼎之量极于四,其上则耳受实,必有余量。二已不可复加,三已过中,四则溢而覆矣。九四近君,处之不当位,岂能任天下之重?况与初应,而信用初六之小人,所以折足致倾败,而覆其鼎之所有,故国败身辱,而受大刑,何凶如之?其形渥,辅嗣谓沾濡之貌。伊川从辅嗣,曰:「赧,汗也。」文公云:「渥,当作剭,重刑也。」若只作沾渥,却只是洗湿浑身,覆𫗧大事,不止于赧汗沾濡而已。按,郑康成、虞仲翔本作「其刑剭凶。」王沿曰:「古之大刑有剭诛之法。」此文公所以不取程说也。

六五,鼎黄耳金铉,利贞。象曰:「鼎黄耳」,中以为实也。程子曰:五在鼎上,耳之象也。鼎之举措在耳,为鼎之主也。五有中德,故云「黄耳」。铉,加耳者也。二应于五,来从于耳者,铉也。二有刚中之德,阳体刚中色黄,故为金铉。五文明得中而应刚,二刚中巽体而上应,才无不足也,相应至善矣,所利在贞固而已。六五居中应中,不至于失正,而质本阴柔,故戒以贞固于中也。六五以得中为善,是以中为实德也。五之所以聪明应刚,为鼎之主,得鼎之道,皆由得中也。

朱子曰:五于象为耳,而有中德,故云「黄耳」。「金」,坚刚之物。「铉」,贯耳以举鼎者也。五虚中以应九二之坚刚,故其象如此,而其占则利在贞固而已。或曰:「金铉」以上九而言,更详之。

上九,鼎玉铉,大吉,无不利。象曰:「玉铉」在上,刚柔节也。程子曰:井与鼎,以上出为用。处终,鼎功之成也。在上,铉之象。刚而温者,玉也。九虽刚阳,而居阴履柔,不极刚而能温者也。居成功之道,唯善处而已。刚柔适宜,动静不过,则为「大吉」,无所不利矣。在上为铉,虽居无位之地,实当用也,与他卦异矣。井亦然,刚而温,乃有节也。上居功成致用之地,而刚柔中节,所以「大吉无不利」也。井、鼎皆以终为成功,而鼎不云「元吉」,何也?曰:井之功用皆在上出,又有博施有常之德,是以「元吉」。鼎以烹饪为功,居上为成德,与井异,以「刚柔节」,故得「大吉」也。

朱子曰:上于象为铉,而以阳居阴,刚而能温,故有「玉铉」之象,而其占为大吉无不利,盖有是德,则如其占也。

愚曰:五,离中之阴为坤,坤为黄。五在鼎象为耳,又伏坎亦为耳。金铉指九二也。二自遁九五乾金变而为二,二应五,举鼎耳而行,故为「金铉」。鼎至六五,黄以为耳,金以为铉,中以为实,鼎之贵不可复加矣。而复有上九之「玉铉」,何哉?曰:此圣贤之辨也。鼎大烹以养圣贤,于六五、上九见之。六五譬则贤也,上九譬则圣也。故六五「利贞」,而上九则「无不利」。六五「利贞」,言必贞固而后不失也。至玉铉在上,非刚非柔,而刚柔得其节,是以「大吉」而「无不利」也。易井之上九「元吉」在上,然后足以为井功之大成。鼎之上九,义犹是也。或曰:上九言玉者何?曰:上九,遁乾之不变者也。乾为玉,故云。

周易程朱传义折衷卷二十六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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