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钦定四库全书

周易程朱传义折衷卷二十一

元赵采撰䷦艮下坎上

程子曰:序卦:「睽者,乖也。乖必有难,故受之以蹇。蹇者,难也。」睽乖之时,必有蹇难,蹇所以次睽也。蹇,险阻之义。为卦坎上艮下。坎,险也;艮,止也。险在前而止,不能进也。蹇:利西南,不利东北。利见大人,贞吉。

程子曰:「西南」,坤方。坤,地也,体顺而易。「东北」,艮方。艮,山也,体止而险。在蹇难之时,利于顺处平易之地,不利止于危险也。处顺易则难可纾,止于险则难益甚矣。蹇难之时,必有圣贤之人,则能济天下之难,故「利见大人」也。济难者,必以大正之道而坚固其守,故「贞」则「吉」也。凡处难者,必在守贞正。设使难不解,不失正德,是以「吉」也。若遇难而不能固其守,入于邪滥,虽使苟免,亦恶德也,知义命者不为也。

朱子曰:「蹇」,难也,足不能进,行之难也。为卦艮下坎上,见险而止,故为蹇。「西南」平易,「东北」险阻,又艮方也,方在蹇中,不宜走险。又卦自小过而来,阳进则往居五而得中,退则入于艮而不进,故其占曰「利西南,不利东北」。当蹇之时,必见「大人」,然后可以济难。又必守正,然后得「吉」。而卦之九五,刚健中正,有大人之象。自二以上五爻,皆得正位,则又贞之义也,故其占又曰「利见大人,贞吉」。盖见险者贵于能止,而又不可终于止;处险者利于进,而不可失其正也。

彖曰:「蹇」,难也,险在前也。

程子曰:「蹇」,难也。蹇之为难,如乾之为健。蹇有险阻之义,屯亦难也,困亦难也,同为难而义则异。坎险在前下,止而不进,故为蹇。

见险而能止,知矣哉!蹇「利西南」,往得中也;「不利东北」,其道穷也。「利见大人」,往有功也;当位「贞吉」,以正邦也。蹇之时用大矣哉!

程子曰:以卦才言处蹇之道也。上险而下止,见险而能止也。犯险而进,则有悔咎,故美其能止为知也。方蹇难之时,唯能止为善,故诸爻除五与二外,皆以往为失,来为得也。蹇之时,利于处平易。西南坤方为顺易,东北艮方为险阻。九上居五而得中正之位,是往而得平易之地,故为利也。五居坎险之中,而谓之平易者,盖卦本坤,由五往而成坎,故但取往而得中,不取成坎之义也。方蹇而又止危险之地,则蹇益甚矣,故「不利东北」。「其道穷也」,谓蹇之极也。蹇难之时,非圣贤不能济天下之蹇,故利于见大人也。大人当位,则成济蹇之功,往而有功也。夫子又取卦才而言,蹇之诸爻,除初外,余皆当正位,故为贞正而吉也。初六虽以阴居阳而处下,亦阴之正也。如以此正道正其邦,可以济于蹇矣。处蹇之时,济蹇之道,其用至大,故云「大矣哉」。天下之难,岂易平也?非圣人不能顺时而处,量险而行,从平易之道,由至正之理,乃蹇之时用也。愚曰:卦彖言「利西南,不利东北」,「东北」谓下体艮卦,「西南」却无其象。先儒皆以平易释「西南」,然必卦有「西南」象,圣人方说出来,此当以卦变言,盖蹇是小过变也。小过未变时,三四五爻互兑,兑,西也。至震初爻进于五为蹇,又互离,离,南也。然「西南」何以言「利」?「东北」何以「不利」?小过之九四,往居于五而得中,此济蹇之大人也。蹇之大人,以刚德而得中道,于济难也何有?故曰「利西南」。若艮则见险而止,难何由济乎?故曰「不利东北」。然彖于「见险能止」,乃以智许之;于「不利东北」,又以道穷订之。且以往见大人为利者,何也?盖当蹇之时,用蹇之道。能止,智也;能往,亦智也。知所不利而止,与择所利而往,皆智之事,智则终有功矣。大人立险中,何以能正邦?当位而贞吉也?程、朱二先生以为除初六外,余爻皆当位,盖是说阴阳之位。但夫子未有除初爻意思,而初亦无凶辞。「看来」只是说九五。蹇之时用大矣哉,使用易者变通于爻象之外也。

象曰:山上有水,蹇。君子以反身修德。

程子曰:山之峻阻,上复有水,坎水为险陷之象,上下险阻,故为蹇也。君子观蹇难之象,而以反身修德。君子之遇艰阻,必反求诸己而益自修。孟子曰:行有不得者,皆反求诸己。故遇艰蹇,必自省于身,有失而致之乎?是反身也。有所未善则改之,无歉于心则加勉,乃自修其德也。君子修德以俟时而已。

愚曰:水冒于山,蹇之象也。自古惟德足以己难,是以君子必自反也。陆贽之告德宗,不过如此。

初六,往蹇,来誉。象曰:「往蹇来誉」,宜待也。

程子曰:六居蹇之初,往进则益入于蹇,「往蹇」也。当蹇之时,以阴柔无援而进,其蹇可知。来者,对往之辞,上进则为往,不进则为来。止而不进,是有见几知时之美,来则有誉也。方蹇之初,进则益蹇,时之未可进也,故宜见几而止以待时,可行而后行也。诸爻皆蹇往而善来,然则无出蹇之义乎?曰:在蹇而往,则蹇也,蹇终则变矣,故上六有硕义。

愚曰:当蹇之初,才德俱弱,位应两亡,退而自修可也。故往则招蹇,来则「有誉」。象不绝其无往,惟戒其速往,故以宜待释之。待者,待蹇平也。

六二,王臣蹇蹇,匪躬之故。象曰:「王臣蹇蹇」,终无尤也。程子曰:二以中正之德,居艮体,止于中正者也。与五相应,是中正之人,为中正之君所信任,故谓之「王臣」。虽上下同德,而五方在大蹇之中,致力于蹇难之时,其艰险至甚,故为「蹇」于蹇也。二虽中正,以阴柔之才,岂易胜其任?所以蹇于蹇也。志在济君于蹇难之中,其「蹇蹇」者,非为身之故也。虽使不胜,志义可嘉,故称其忠,盖不为己也。然其才不足以济蹇也,小可济,则圣人当盛称以为劝矣。虽艰戹于蹇时,然其志在济君难,虽未能成功,然终无过尤也。圣人取其志义,而谓其「无尤」,所以劝忠荩也。

朱子曰:柔顺中正,正应在上,而在险中,故蹇而又蹇,以求济之,非以其身之故也。不言吉凶者,占者但当鞠躬尽力而已。至于成败利钝,则非所论也。

愚曰:五,王也。二,五之臣也,故曰「王臣」。二欲济五之坎险,必涉坎而后可。卦中有重坎,故曰「王臣」。蹇蹇,二往济五,盖为君谋,非为身计,故曰「匪躬之故」。象以「终无尤」蔽之,若曰忘身徇君,假使无成,亦无过也。

九三,往蹇,来反。象曰:「往蹇,来反」,内喜之也。

程子曰:九三以刚居正,处下体之上,当蹇之时,阴柔不能自立,故皆附于九三之阳而喜爱之。九之处三,在蹇为得其所也。处蹇而得下之心,可以求安,故以「来」为「反」,犹春秋之言归也。

愚曰:卦除五外,惟此一阳有济蹇之才,然居不得其位,非得君之应、臣之助也。三应上而邻二,宜择所去就焉。二,上之才德均而权位异,上在外无位,三往而就之,安能济难?祗益蹇耳,故曰「往蹇」。二勤劳王室,三若来而就之,当反蹇而为夷焉,故曰「来反」。象曰:「内喜之」,内二也。二德阴柔,喜得刚助也。

六四,往蹇,来连。象曰:「往蹇,来连」,当位实也。

程子曰:往则益入于坎险之深,「往蹇」也。居蹇难之时,同处艰戹者,其志不谋而同也。又四居上位,与在下者同有得位之正,又与三相比相亲者也,二与初同类相类者也,是与下同志,众所从附也,故曰「来连」。来则与在下之众相连合也,能与众合,得处蹇之道也。四当蹇之时,居上位,不往而来,以诚实与下,故能连合而下之。二、三亦各得其实。初以阴居下,亦其实也。处蹇难,非诚实何以济?当位不曰正而曰实,上下之交,主于诚实,用各有其所也。

愚曰:四以阴柔之资,介两坎之间,欲往就五,则近而非应;欲求趋初,则远而无应。进不勇前,如或碍之,故曰「往蹇」;退不勇后,如或绊之,故曰「来连」,象曰「当位实也」。若曰所以进退连蹇者,缘他以阴得阴位,又上下皆坎,坎,中实也,往来皆险难。连者,难之相仍也。

九五,大蹇,朋来。象曰:「大蹇朋来」,以中节也。

程子曰:五居君位,而在蹇难之中,是天下之大蹇也。当蹇而又在险中,亦为「大蹇」。「大蹇」之时,而二在下,以中正相应,是其朋助之来也。方天下之蹇,而得中正之臣相辅,其助岂小也?得「朋来」而无吉,何也?曰:未足以济蹇也。以刚阳中正之君,而方在大蹇之中,非得刚阳中正之臣相辅之,不能济天下之蹇也。二之中正,固有助矣,欲以阴柔之助,济天下之难,非所能也。自古圣王济天下之蹇,未有不由贤圣之臣为之助者,汤、武得伊、吕是也。中常之君,得刚明之臣,而能济大难者,则有矣,刘禅之于孔明,唐肃宗之于郭子仪,德宗之于李晟是也。虽贤明之君,苟无其臣,则不能济于难也。故凡六居五、九居二者,则多由助而有功,「蒙」、「泰」之类是也;九居五、六居二,则其功多不足,屯、否之类是也。盖臣贤于君,则辅君以所不能;臣不及君,则赞助之而已,故不能成大功也。

愚曰:有天下者,不畏多难而畏寡助,不患寡助而患失中。「坎」,人所畏而不犯者也。五独处坎中而不畏,盖其以刚得中,足以任天下之大难而不辞,是以多助之至,不特二为之应,而九三之朋亦不约而自来。三与五同德,故曰「朋」。象曰:「大蹇朋来」,以中节也。五不特己得中,又能以其中者,节三之刚使不过,节二之柔使不至不及,然后可与同济天下之「大蹇」。天子以天下之难为难,故曰「大蹇」。

上六,往蹇,来硕,吉,利见大人。象曰:「往蹇,来硕」,志在内也。「利见大人」,以从贵也。

程子曰:六以阴柔居蹇之极,冒极险而往,所以蹇也。不往而来,从五求二,得刚阳之助,是以硕也。蹇之道,戹塞穷蹙。硕,大也,宽裕之称。来则宽大,其蹇舒矣。蹇之极,有出蹇之道。上六以阴柔,故不得出,得刚阳之助,可以舒蹇而已。在蹇极之时,得舒则为极矣。非刚阳中正,岂能出乎蹇也?「利见大人」,蹇极之时,见大德之人,则能有济于蹇也。「大人」,谓五,以相比发此义。五,刚阳中正而居君位,大人也。在五不言其济蹇之功,而上六利见之,何也?曰:在五不言,以其居坎险之中,无刚阳之助,故无能济蹇之义。在上六,蹇极而见大德之人,则能济于蹇,故为利也。各爻取义不同,如屯初九之志正,而于六二则目之为寇也。诸爻皆不言「吉」,上独言「吉」者,诸爻皆得正,各有所善,然皆未能出于「蹇」,故未足为吉。唯上处蹇极,而得宽裕,乃为吉也。上六应三而从五,志在内也。六以阴柔当蹇之极,密近阳刚中正之君,自然其志从附,以求自济,故「利见」。「大人」,谓从九五之贵也。所以云「从贵」,恐人不知「大人」为指五也。朱子曰:已在卦极,往无所之,益以蹇耳。来就九五,与之济蹇,则有硕大之功。「大人」,指九五。晓占者宜如是也。

愚曰:「硕」谓三也,「贵」谓五也。「蹇」之六爻,独三与五为阳。易以阳为大,阴为小;阳为贵,阴为贱。「硕」之为言大,「硕果不食」,亦谓阳也。上六居蹇之极,出蹇者也。然犹曰「往蹇」,何也?阴不能独济,必应三从五,而后有济也,故曰「往蹇来硕」。又曰「利见大人」。三在内卦之上,志在内,谓九三也。九五者,大人之位也。「利见大人,以从贵也」,从九五也。䷧坎下震上

程子曰:序卦:「蹇者,难也。物不可以终难,故受之以解。物无终难之理,难极则必散。解者,散也,所以次蹇也。为卦震上坎下。震,动也。坎,险也。动于险外,出乎险也,故为患难解散之象。又震为雷,坎为雨。雷雨之作,盖阴阳交感,和畅而发散,故为解。解者,天下患难解散之时也。

解:利西南。无所往,其来复吉;有攸往,夙吉。

程子曰:西南,坤方。坤之体广大平易。当天下之难方解,人始离艰苦,不可复以烦苛严急治之,当济以宽大简易,乃其宜也。如是,则人心怀而安之,故利如西南也。汤除桀之虐,而以宽治;武王诛纣之暴,而反商政,皆从宽易也。无所往,其来复吉;有攸往,夙吉。无所往」,谓天下之难已解散,无所为也;有攸往,谓尚有所当解之事也。夫天下国家,必纪纲法度废乱,而后祸患生。圣人既解其难,而安平无事矣,是无所往也。则当修复治道,正纪纲,明法度,进复先代明王之治,是「来复」也,谓反正理也,天下之「吉」也。「其」,发语辞。自古圣王救难定乱,其始未暇遽为也;既安定,则为可久可继之治。自汉以下,乱既除,则不复有为,姑随时维持而已,故不能成善治,盖不知来复之义也。「有攸往,夙吉」,谓尚有当解之事,则早为之乃吉也。当解而未尽者,不早去,则将复盛;事之复生者,不早为,则将渐大,故「夙」则「吉」也。

彖曰:解,险以动,动而免乎险,解。「解利西南」,往得众也。「其来复吉」,乃得中也。「有攸往,夙吉」,往有功也。天地解而雷雨作,雷雨作而百果草木皆甲拆,解之时大矣哉!程子曰:坎险震动,险以动也。不险则非难,不动则不能出难。动则出于险外,是免乎险难也,故为解。解难之道,利在广大平易,以宽易而往济解,则得众心之归也。不云无所往,省文耳。救乱除难,一时之事,未能成治道也。必待难解无所往,然后来复先王之治,乃得中道,谓合宜也。有所为则「夙吉」也。早则往而有功,缓则恶滋而害深矣。既明处蹇之道,复言天地之解,以见解时之大。天地之气,开散交感而和畅,则成雷雨。雷雨作,则万物皆生发甲拆。天地之功,由解而成,故赞解之时大矣哉。王者法天道,行宽宥,施恩惠,养育兆民,至于昆虫草木,乃顺解之时,与天地合德也。愚曰:此卦「蹇」之反。九二,「蹇」之九五也。九四,「蹇」之九三也。九四在「蹇」为「艮」,「艮」欲其止,不止则犯难。九四在「解」为「震」,震欲其动,不动则不能免乎险。艮、坎、震皆坤体,故二卦皆曰「利西南」。「解」不言不利东北者,其象乃东北之卦也。坤体顺,又为众,当蹇难之后,人皆厌乱,九四以刚而立乎至顺之地,而众从之,故曰「往得众也」。「其」者,指二也。难方在外,二往济险,则处乎险中,以身任之而不辞。当是时,以往为中,大难既解,无所事于往也。则五来复二,当是时,以来得中,得中则吉也。然既曰「无所往,复吉」矣,又曰「有攸往,夙吉」,何也?盖「无所往,复吉」,此以「解」之内卦释「解」也。「蹇」之九五,来为内卦之二,外难解矣。难解则宜静,静则复常而得中。武王之归马放牛,岂复更有所往乎?「有攸往,夙吉」,此以「解」之外卦释解也。「蹇」之九三,往为外卦之四,震足动矣。难有则宜动,动而后免乎险。使周公不往而征四国,难岂解而功岂有乎?动而往,则众心之所归,故有功;静而复,则中道之所在,故乃得中。往宜夙,则复亦不宜后也。天地解而雷雨作。此数句不过因震、坎象而发出解之时义。

象曰:雷雨作,解;君子以赦过宥罪。

程子曰:天地解散而成雷雨,故雷雨作而为解也。与明两而作离语不同。赦,释之;宥,宽之。过失则赦之可也,罪恶而赦之,则非义也,故宽之而已。君子观「雷雨作,解」之象,体其发生,则施恩仁;体其解散,则行宽释也。

愚曰:赦宥行于难平之后,宜也。过失则赦之,罪恶而赦之,则非义也,故宽之而已。程子此说甚善,今之肆赦犹然也。虽然,世不独肆赦,乃并与庆赏而行之。先儒病其太宽而长恶,此立治之确论。而天意主生,圣人法天以用其仁,故至于今不废也。

初六,无咎。象曰:刚柔之际,义无咎也。程子曰:六居解初,患难既解之时,以柔居刚,以阴应阳,柔而能刚之义。既无患难,而自处得刚柔之宜。患难既解,安宁无事,唯自处得宜,则为无咎矣。方解之初,宜安静以休息之。爻之辞寡,所以示意。初、四相应,是刚柔相际接也。刚柔相际,为得其宜。难既解,而处之刚柔得宜,其义无咎也。

愚曰:难之初解,天下之所同幸,言不足以尽意,故止曰「无咎」,则言简而意有余。孔子释其义,其辞亦约,曰「刚柔之际」。夫解之外卦,屯之内卦也。屯之

彖曰「刚柔始交而难生」,谓震也。今震居外,则外难解矣。初虽系应于四,然圣人曰「刚柔之际」,则是言初六之柔接九二之刚,不待四应,而阴阳已和,患难自解。故一言以蔽之,曰「无咎」,义尽于「无咎」也。

九二,田获三狐,得黄矢,贞吉。象曰:九二「贞吉」,得中道也。

程子曰:九二以阳刚得中之才,上应六五之君,用于时者也。天下小人常众,刚明之君在上,则明足以照之,威足以惧之,刚足以断之,故小人不敢用其情,然犹常存警戒,虑其有间而害正也。六五以阴柔居尊位,其明易蔽,其威易犯,其断不果而易惑,小人一近之,则移其心矣。况难方解,而治之初,其变尚易。二既当用,必须能去小人,则可以正君心,而行其刚中之道。「田」者,去害之事。「狐」者,邪媚之兽。「三狐」,指卦之三阴,时之小人也。「获」,谓能变化除去之,如田之获狐也。获之则得中直之道,乃贞正而吉也。「黄」,中色。「矢」,直物。「黄矢」,谓中直也。群邪不去,君心一入,则中直之道无由行矣。桓敬之不去武三思是也。所谓「贞吉」者,得其中道也。除去邪恶,使其中直之道得行,乃正而吉也。愚曰:二为田,自二至五,有艮、坎、离象。艮坎为狐,离为矢。二刚上行,历三爻而坎毁,田,获三狐也。二动离为坤。黄,坤之中色,得黄矢也。致难者小人,获狐获隼,去小人之为乱首者也。狐,阴也。三,众也。「解」之六五,用刚中之君子以平难,九二是也。「黄矢」,中正之谓也。中则无不正,惟君子之中正,为能去厉阶,以平天下之难。故三狐虽幽狡隐伏之物,终见获于九二中正之君子。矧二处险中,知险之情,以斯解险,宜无不济。

六三,负且乘,致寇至,贞吝。象曰:「负且乘」,亦可丑也。自我致戎,又谁咎也?

程子曰:六三阴柔,居下之上,处非其位,犹小人宜在下以负荷,而且乘车,非其据也,必致寇夺之至。虽使所为得正,亦可鄙吝也。小人而窃盛位,虽勉为正事,而气卑下,本非在上之物,终可吝也。若能大正则如何?曰:大正非阴柔所能也。若能之,则是化为君子矣。三,阴柔小人,宜在下而反处下之上,犹小人宜负而反乘,当致寇夺也。难解之时,而小人窃位,复致寇矣。负荷之人,而且乘载,为可丑恶也。处非其据,德不称其器,则寇戎之至,乃已招取,将谁咎乎?圣人又于系辞明其致寇之道,谓作易者,其知盗乎?盗者,乘衅而至,苟无衅隙,则盗安能犯?负者,小人之事;乘者,君子之器。非其所能安也,故盗乘衅而夺之。小人而居君子之位,非其所能堪也,故满假而陵慢其上,侵暴其下,盗则乘其过恶而伐之矣。伐者,声其罪也。盗,横暴而至者也。货财而轻慢其藏,是教诲乎盗,使取之也。女子而夭冶其容,是教诲淫者,使暴之也。小人而乘君子之器,是招盗使夺之也,皆自取之谓也。

愚曰:三上负九四,下乘九二。坎为轮,为盗。解者,难平之卦也。圣人于爻象,乃推其所以致乱之由。甚矣,圣人忧世之深也。六,阴也,小人也,而居刚,僭也。乘刚,又僭也。如负贩小人,一旦乘轩。小人而乘君子之器,斯所以为致寇之道。小人云者,非但奸邪之小人也,才下虑浅,志陋识凡,皆不可窃居盛位。使是人勉而为贞,犹可吝也,况不正乎?况奸邪乎?然则凡小人之窃位,固大盗之招也。象曰:自我致寇,又谁咎也?不罪盗而罪小人,其罪小人者,罪用夫小人者也。

九四,解而拇,朋至斯孚。象曰:「解而拇」,未当位也。

程子曰:九四以阳刚之才居上位,承六五之君,大臣也,而下与初六之阴为应。拇,在下而微者,谓初也。居上位而亲小人,则贤人正士远退矣。斥去小人,则君子之党进而相得也。四能解去初六之阴柔,则阳刚君子之朋来至而诚合矣。不解去小人,则己之诚未至,安能得人之孚也?初六其应,故谓远之为解。朱子曰:「拇」指初,初与四皆不得其位而相应,应之不以正者也。然四阳初阴,其类不同,若能解而去之,则君子之朋至而相信矣。

愚曰:四震为足,初六在下体之下,动而应九四之足,有「拇」之象。阳与阳为朋,谓二也。九四,君子也,当去小人,今乃应初,初,小人类也。四与小人相应,则二之君子与我为朋者,不信而去。盖观近臣以其所主也,故「解其拇」,则二自至而「孚」于五矣。象曰「未当位」,盖九四德位未当,而迹近小人,所以起疑。若九当其位,则青天白日,虽受小人之归,可无疑也。

六五,君子维有解,吉。有孚于小人。象曰:君子有解,小人退也。

程子曰:六五居尊位,为解之主。人君之解也,以君子通言之。君子所亲比者,必君子也;所解去者,必小人也。故君子维有解,则「吉」也。小人去,则君子进矣,吉孰大焉?「有孚」者,世云见验也,可验之于小人。小人之党去,则是君子能有「解」也。小人去,则君子自进,正道自行,天下不足治也。君子之所以解者,谓退去小人也。小人去,则君子之道行,是以「吉」也。

朱子曰:卦凡四阴,而六五当君位,与三阴同类者,必解而去之,则「吉」也。孚,验也。君子有解,以小人之退为验也。

愚曰:成天下之难者,必小人也。则解天下之难者,必君子也。卦自初至二,自三至四,皆有「巽」象。「巽」为绳,难之未平,如乱绳焉,故曰「维平」。「艰」者,如理绳而解其结,故曰「维有解」。六五以柔居尊位,无戡难之才,故圣人教之以用君子而平难,曰「君子维有解」,言解维君子之事,非小人事也。用君子而使「维有解」,则「吉」,然亦要「有孚」于小人。大率小人之魁当去,小人之群未能尽去。既去其魁,且慰其群,使有以相孚,而退听君子之所为,而难平矣。何者?小人进而争功,非已难之道也。故曰君子有解,小人退也。君子,九四、九二是也。

上六,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,获之,无不利。象曰:「公用射隼」,以解悖也。

程子曰:上六尊高之地,而非君位,故曰公,但据解终而言也。隼,鸷害之物,象为害之小人。墉,墙内外之限也。害若在内,则是未解之时也;若出墉外,则无害矣,复何所解?故在墉上,离乎内而未去也。云「高」,见防限之严而未去者,上解之极也。解极之时,而独有未解者,乃害之坚强者也。上居解极,解道已尽,器已成也,故能射而获之。既获之,则天下之患解已尽矣,何所不利?夫子于繋辞复申其义曰:「隼者,禽也;弓矢者,器也;射之者,人也。君子藏器于身,待时而动,何不利之有?动而不括,是以出而有获,语成器而动者也。」鸷害之物在墉上,苟无其器,与不待时而发,则安能获之?所以解之之道,器也;事之当解,与已解之之道至者,时也。如是而动,故无括结,发而无不利矣。括,结,谓阻碍。圣人于此发明藏器待时之义。夫行一身至于天下之事,苟无其器,与不以时而动,小则括塞,大则丧败。自古喜有为而无成功,或颠覆者,皆由是也。至解终而未解者,悖乱之大者也。射之所以解之也,解则天下平矣。朱子曰:「系辞备矣。」

周易程朱传义折衷卷二十一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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