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文公易说卷八
宋朱鉴撰
象上传
易之有象,其取之有所从,其推之有所用,非苟为寓言也。然两汉诸儒,必欲究其所从,则既滞泥而不通。王弼以来,直欲推其所用,则又疏略而无据。二者皆失之一偏,而不能阙其所疑之过也。且以一端论之,乾之为马,坤之为牛,说卦有明文矣。马之为健,牛之为顺,在物有常理矣。至于案文索卦,若屯之有马而无乾,离之有牛而无坤,乾之六龙则或疑于震,坤之牝马则当反为乾,是皆有不可晓者。是以汉儒求之说卦而不得,则遂相与创为互体、变卦、五行、纳甲、飞伏之法,参互以求,而幸其偶合。其说虽详,然其不可通者,终不可通。其可通者,又皆傅会穿凿,而非有自然之势。唯其一二之适然而无待于巧说者,为若可信。然上无所关于义理之本原,下无所资于人事之训戒,则又何必苦心极力以求于此,而欲必得之哉?故王弼曰:「义苟应健,何必乾乃为马?爻苟合顺,何必坤乃为牛?」而程子亦曰:「理无形也,故假象以显义。」此其所以破先儒胶固支离之失,而开后学玩词玩占之方,则至矣。然观其意,又似直以易之取象,无复有所自来,但如诗之比兴,孟子之譬喻而已。如此则是说卦之作,为无所与于易,而「近取诸身,远取诸物」者,亦剩语矣。故疑其说亦若有未尽者。因窃论之,以为易之取象,固必有所自来,而其为说,必已具于太卜之官。顾今不可复考,则姑阙之,而直据词中之象,以求象中之意,使足以为训戒而决吉凶,如王氏、程子与吾本义之云者,其亦可矣。固不必深求其象之所自来,然亦不可直谓假设而遽欲忘之也。易象说。
先生曰:「熹尝作易象说,大率以简。」
先生云:「人看易,若是靠定象去看,便滋味长。若只恁地悬空看,也没甚意思。」吕𪸩录。
易中取象,似天地生物,有生得极细巧底,有生得粗拙突兀底。赵子钦云:「本义太略。」此譬如烛笼,添了一条竹片,便障却一路明,尽彻去了,使它统体光明,岂不更好!盖是着不得详说如此看来,到取象处,如何拘得!㬊。渊录。
易只是设个卦象以明吉凶而已,更无它说。
问:「易之象似有三样:有本画自有之象,如奇画象阳,耦画象阴是也;六十四卦之爻,爻各是一象;有实取物之象,如乾坤六子,以天地雷风之类象之是也;有只是圣人以意自取那象来明是义者,如白马翰如,载鬼一车之类是也。实取物之象决不可易,圣人姑假是象以明义者。当初若别命一象,亦通得。不知是如此否?」先生云:「圣人自取之象,也不见得是如此。而今且据因象看义,恁地说,则成凿了。」
先生云:「伊川只将一部易来作譬喻说了,恐圣人亦不肯只作一譬喻之书。」朱震。「又多用伏卦互体,说阳便及阴,说阴便及阳,乾可为坤,坤可为乾,恐太走作。近来林黄中又撰出一般翻筋斗互体,一卦可变作八卦,其说也是好笑。据熹看得来,圣人作易,专为卜筮。后来儒者讳道是卜筮之书,全不要惹它卜筮之意,所以费力。今若要说易,须是添一重卜筮,意思自然通透。如乾初九潜龙两字,是初九之象;勿用两字,即是告占者之辞。如云:若卜得初九是潜龙之体,只得隐藏不可用。孔子作小象,又释其所以为潜龙者,以其在下也。诸爻皆如此推看,怕自分明,又不须作设戒也。」邵浩录。
伊川说象,只似譬谕样说。看得来须有个象如此,只是如今晓他不出。㬊。渊录。
以上底推不得,只可从象下面说去。王辅嗣伊川皆不信象,如今却不敢如此说,道不及见这个了。且从象以下说,免得穿凿。同上。
它所以有象底意思不可见,却只就它那象上推求道理。不可谓求象不得,便唤做「无为」。「潜龙」,便须有那「潜龙」之象。同上。
易有象辞,有占辞,有象占相浑之辞。甘节录
蔡文说、江德功说易象如譬喻,诗之比兴同。熹谓不然,往复数书辨此。「潜龙勿用」,阳在下也。阳谓九,下谓潜。阴疑于阳必战,谓其嫌于无阳也,故称龙焉。易象说得如此分明。又,易二体,初四、二五等爻相应,二五中正不中正,此是易中分明说了。惟互体之说,易中不言,今诸儒必附会为之说。方曰:「颐中有物曰噬嗑,此岂非互体之验?」曰:「颐中有一物在内,非谓互体,且别无例。」蔡又谓:「人举二四同功,三五同功。」先生曰:「如此举证又疏。」又引某卦自泰来,某卦自某来。先生曰:「此王辅嗣谓之阙。」蔡曰:「王辅嗣说彖,某却不是。」黄显子录。
如易之词,乃是象占之词。若舍象占而曰有得于词,吾未见其有得也。此皆过高之弊,所以不免劳动心气。若只虚心以玩本文,自无劳心之害。答吕祖俭。
易中取象,不如卦德上「命」字较亲切。如蒙「险而止」,复「刚动而顺行」,此皆亲切。如「山下出泉」,「地中有雷」,恐是后来又就那上面添出,所以易中取象,亦有难理会也。答王遇。
或说易象云:「果行育德,育德有山之象,果行有水之象。振民育德,则振民有风之象,育德有山之象。」先生云:「此说得好。风雷益,则迁善当如风之速,改过当如雷之决。山下有泽损,则惩忿有摧高之象,窒欲有塞水之象。次第易之卦象都如此,不曾一一推究。」又云:「迁善工夫较轻,如己之有善,以为不足,而又迁于至善。若夫改过者,非有勇决不能,贵乎其用力也。」万人杰录。
郑东卿说易象亦有好处。如说中孚有卵之象,小过有飞鸟之象。「孚」字从「爪」,从「子」,有鸟抱子之象。以卦言之,四阳居外,二阴居内,外实中虚,有卵之象。又言鼎象鼎之形,革象风炉,这是他说得好处。他却尽欲牵合附会,少间便疏脱。今人学问,且欲于正段处理会却,些小零碎底亦用得,一向只是理会这个,便不是。陈文蔚录。
郑东卿少梅说亦有是者。如鼎卦分明是鼎之象。它说革是炉之象,亦恐有此理。「泽中有火,革。」䷰上画是炉之口,互四三是炉之腹,二是炉之下,初是炉之底。然亦偶然此两卦如此耳。辅广录。
乾卦有两乾,是两天也。昨日行,一天也,今行,又一天也。其实一天而行健不已,此所以为「天行健」也。地平则不见其顺,必其高下层层地去,此所以见地势之坤顺。答万人杰录。
天之运转不穷,所以为行健。李季札录。
问邓䌹疑问中「天行健」一段,先生批问他云:「如何见得天之行健?德明窃谓天以气言之,则一昼一夜周行乎三百六十度;以理言之,则为于穆不已,无间容息,岂不是至健?」先生曰:「他却不如此说,只管去自强不息上讨。」廖德明录。
问:「天行健如何?」先生曰:「惟胡安定说得好。」因举其说曰:「天者,乾之形;乾者,天之用。天形苍然,南极入地下三十六度,北极出地上三十六度,状如倚杵。其用则一昼一夜行九十余万里。人一呼一吸为一息,一息之间,天行已八十余里。人一昼一夜有万三千六百余息,故天行九十余万里。天之行健可知,故君子法之以自强不息云。」因言天之气运转不息,故阁得地在中间。余未达。先生曰:「如弄碗珠底,只恁运转不住,故在空中不坠。少有息,则坠矣。」○董铢录。
天惟健,故不息,不可把不息做健。使天有一顷之息,则地必陷,人必跌死。惟其不息,故局得地在中间。黄显子录:
「徐涣云:天之行健,一息不停,而坤不能顺动以应其行,则造化生生之功或几乎息矣。此语亦无病。万物资乾以始而有气,资坤以生而有形,气至而生,生即坤元。徐说亦通。」㬊渊录。
「天运不息,君子以自强不息。」先生曰:「非是说天运不息,自家去赶逐,也要学他如此不息。只是常存得此心,则天理常行而周流不息矣。」又曰:「一日一时,顷刻之间,其运未尝息也。」吕𪸩录:
「乾乾不息者体;日往月来、寒往暑来者用。有体则有用,有用则有体,不可分先后说。」沈僩录。
问:「见龙在田,德施普也。如日方升,虽未中天,而其光已无所不被矣。」答曰:「九二君德已著,至九五然后得其位耳。」
烝民诗「仲山甫之德,柔嘉维则」,诗传中用东莱吕氏说。文蔚举似及此。先生曰:「记得他甚主张那柔字。」文蔚曰:「他后面一章云:柔亦不茹,刚亦不吐。此言仲山甫之德,刚柔不偏也。而二章首举仲山甫之德,独以柔嘉维则蔽之。」崧高称申伯番番,终论其德,亦曰柔惠且直。然则入德之方,其可知矣。曰:「如此,则乾卦不用得了。人之资禀,自有柔德胜者,自有刚德胜者。如本朝范文正公、富郑公辈,是以刚德胜;如范忠宣、范淳夫、赵清献、苏子容辈,是以柔德胜。只是他柔,却柔得好。今仲山甫令仪令色,小心翼翼,却是柔,但其中自有骨子,不是一向如此柔去。便是。」人看文字,要得言外之意。若以仲山甫「柔嘉维则」,必要以此为入德之方,则不可。人之进德,须用刚健不息。陈文蔚录。
地之势,常有顺底道理。且如这个平地,前面便有坡陁处,突然起底也自顺。㬊。渊录。
问:「坤言地势,犹乾言天行;天行健,犹言地势顺。然大象乾不言乾而言健,坤不言顺而言坤,说者虽多,究竟如何?」先生曰:「此不必论。只是当时下字时偶不同,必欲求说则凿,却反晦了当理会底。」铢问:「地势,犹言高下相因之势,以其顺且厚否?」先生曰:「高下相因,只是顺。若厚,又是一个道理。然惟其厚,所以上下只管相因去,只见得地顺。若是薄底物,高下只管相因,则倾陷了,不能如此之无穷矣。惟其高下相因无穷,所以为至顺也。君子体之。」惟至厚为能载物。天行甚健,故君子法之以自强不息;地势至顺,故君子体之以厚德载物。董铢录。「用六永贞,以大终也」。阳为大,阴为小。大过、小过之类,皆是以阴阳而言。坤六爻皆阴,其始本小,到此阴皆变为阳矣。所谓「以大终也」,言始小而终大。陈文蔚录。
先生言:「龟山说只反身而诚,便天地万物之理在我。胡文定却言物物致察,宛转归己,如见雷云知经纶,见山下出泉知果行之类。惟伊川言:不可只穷一理,亦不能徧穷天下万物之理。熹谓须有先后缓急,久之亦要穷尽。如正蒙是尽穷万物之理。」问:「物物致察与物物而格何别?」曰:「文定公所谓物物致察,只求之于外,如所谓察天行以自强,察地势以厚德,只因其物之如是而求之耳。初不知天如何而健,地如何而顺也。」杨道夫录。
又问:「屯、需二象,皆阴阳未和洽成雨之象也。然屯言君子以经纶,而需乃言饮食宴乐,何也?」曰:「需是缓意,在他无所致力,只得饮食宴乐。屯是物之始生,象草木初出地之状,其初出时,欲破地面而出,不无龃龉艰难,故当为经纶,其义所以不同也。」潘时举录。
问「山下出泉」。曰:古人取象也,只看大意略如此,仿佛不能端的。若要解到亲切,便都没去处了。如天在山中,山中岂有天?如地中有山,便已是平地了。
果行育德,又是别说一个道理。「山下出泉」,却是个果行底物事,暂时被他碍住在这里。观这意思,却是说自家当恁地做工夫。卦中如此者多。
击蒙,不利为寇,利御寇。象曰:「利用御寇,上下顺也。」先生曰:「上九一阳而众阴随之,如人皆顺从于我,故能御寇。便如适来说孔子告陈恒之事,须是得自家屋里人从我,方能去理会外头人。若自家屋里人不从时,如何去御得寇?便做不得,所以象曰上下顺也。」
需,待也。「以饮食宴乐」,谓更无所为,待之而已。待之须有至时,学道者亦犹是也。万人杰录。
坎体中多说酒食,想须有此象,但今不可考。㬊。渊录。问:「需九三象辞敬慎不败,本义以为发明占外之占,何也?」先生曰:「言象中本无此意,占者不可无此意,所谓占外意也。」董铢录。
天自向上去,水自向下去,所以为讼。㬊。渊录。
「作事谋始」,言观此等象,便当每事谋之于其始。
王弼言「有德司契」,是借这个说,言自家执这个契在此,人来合得,我便与它自家先定了,这是「谋始司契」底意思。㬊。渊录。
「食旧德,从上吉」,也是自做不得。若从随人做,方为得吉之道。
问:「师六五象曰:长子帅师,以中行也。传云:长子谓九二,以中正之德合于上,而受任以行。夫以九居二,中则是矣,岂得为正?」先生曰:「此是错了一字耳,莫要泥也。」潘时举录。
伊川言:「建万国以比民,言民不可尽得而比,故建诸侯使比民,而天子所亲者诸侯而已。」这便是它比天下之道。㬊。渊录。「风行天上,小畜,君子以懿文德」,言蓄它不住,且只逐些子发泄出来,只以大畜比之便可见。大畜如「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」,小畜只是做得这些个。「文德」如威仪文辞之类。同上。
又问:「风行天上,小畜,象义如何?」曰:「天在山中,大畜。盖山是坚刚之物,故能力畜其三阳;风是柔殆之物,止能小畜之而已耳。」潘时举录。
志行,也,只是说进将去。㬊。渊录。小畜「密云不雨」,上往也。先生云:「以阴畜阳,三阳上往,而阴畜不住,所以不雨。如甑蒸饭,漏气则不成水,无水泪下也。至于上六既雨既处,盖一阴在上而畜住阳也。」吕𪸩录。
「财成」是截做段子底,「辅相」是佐助它底。天地之化,𫢒侗相续下来,圣人便截作段子。如气化一年一周,圣人与它截做春夏秋冬四时。㬊。渊录。
问:「裁成辅相字如何解?」曰:「裁成,犹裁截成就之也;辅相者,便只是于裁成处以补其不及而已。」问:「裁成何处可见?」曰:「眼前皆可见。且如君臣父子兄弟夫妇,圣人便为制下许多礼数伦序,只此便是裁成处。至大至小之事皆是。固是万物本有此道理,若非圣人裁成之,亦不能得如此齐整。此皆天地之所不能为,而圣人能之,所以赞天地之化育,而功与天地参也。」沈僩录。
问「继天立极」。曰:「天只生得许多人物,与你许多道理。然天却自做不得,所以必得圣人为之修道立教,以教化百姓,所谓裁成天地之道,辅相天地之宜是也。盖天做不得底,却须圣人为他做也。」同上。
汪长孺说:「江西所说主静,看其语是要不消主这静,只我这里动也静,静也静。」先生云:「若如其言,天自春了夏,夏了秋,秋了冬,自然如此,也不须要辅相裁成始得。」叶贺孙录。
问:「后以裁成天地之道,辅相天地之宜,以左右民。若论圣人裁成辅相之功,常无时而不然,何独于泰卦言之?」先生曰:「天地交泰,万物各遂其理,圣人自此方能致用。若天地闭塞,万物不生时,圣人亦无所施其巧。」吕𪸩录。
问:「文如何经天纬地?」答曰:「如织布绢,经是直底,纬是横底。」或问:「文之大者,莫如唐虞、成周之文。」答曰:「裁成天地之道,辅相天地之宜,此便是经天纬地之文。」问:「文只是发见于外者为文?」答曰:「处事有文理处是文。」甘节录。问:「天地位,万物育,是裁成辅相功用否?」曰:「是。此就有位者言之。」
问:「裁成辅相,无时不当然,何独于泰时言之?」先生云:「泰时则万物各遂其理,方始有裁成辅相处。若否塞不通,一齐都无理会,如何裁成辅相得?」
又问:「看否、泰二卦,见得泰无不否。若是有手段底,则是稍迟得。」先生曰:「自古自治而入乱者易,由乱而入治者难。治世稍不支梧,便入乱去。乱时须是大人休否,方做得
包承,也是包得许多承顺底意思。」
又说:「邠老社仓宜避去事,举易之否。象曰:君子以俭德避难,不可荣以禄。」廖德明录。
「类族辨物」,言类其族,辨其物。且如青底做一类,白底做一类,恁地类了时,同底自同,异底自异。㬊。渊录。
问:「同人类族辨物,如伊川说云:各以其类族辨物之同异也,则是就类族上辨物否?」先生云:「类族是就人上说,辨物是就物上说。天下有不可以皆同之理,故随他地头去分别。类族,如分姓氏,张姓同作一类,李姓同作一类。辨物,如牛类是一类,马类是一类。就其异处以致其同,此其所以为同。伊川之说不可晓。」
火在天上大有。凡有物,须是自家照见得,方见有无。若不照见,则有无不可知,何名为有!㬊。渊录。
盖卿问:「君子以遏恶扬善,顺天休命。窃以为天之所以命我者,此性之善也。人惟蔽于非心邪念,是以善端之在人心,日以湮微。君子傥能遏止非心邪念于未萌,则善端始自发扬,而天之所以命我者始无所不顺。如此而为顺天休命,若何?」先生曰:「天道喜善而恶恶,遏恶而扬善,非顺天休命而何?吾友所说,却似嫌他说得大,要束小说了。」袭。盖卿录。
问:「谦卦裒多益寡,看来谦虽是,若放低去,实是损高就低,使教恰好,不一向低去。」先生云:「大抵人多见得在己者高,在人者卑。谦则抑己之高,而卑以下人,便是中也。」
臣伏见近年惟有主张近习一事,赏信罚必,无所假借,自余百事,多务含容,曲直是非,两无所问。似闻圣意谓如此处置,方得均平,此诚尧舜之用心也。然臣于此窃有疑焉。若推其本,则臣固已妄论于前,只据平之一字而言,则臣于易象称物平施之言,窃有感也。盖古之欲为平者,必称其物之大小高下,而为其施之多寡厚薄,然后乃得其平。若不问其是非曲直,而待之如一,则是善者尝不得伸,而恶者反幸而免,以此为平,是乃所以为大不平也。故虽尧舜之治,既举元凯,必放共兜,此又易象所谓「遏恶扬善,顺天休命」者也。盖善者,天理之本然,恶者人欲之邪妄。是以天之为道,既福善祸淫,又以赏罚之权寄之司牧,使之有以补助其祸福之所不及。然则为人君者,可不谨执其柄,而务有以奉承之哉!伏惟陛下深留圣意!戊申封事。「裒多益寡」便是谦,「称物平施」便是「裒多益寡」。㬊渊录。刘砺问:「谦上六云:鸣谦,利用行师征邑国。象曰志未得也。如何?」曰:「为其志未得,所以行师征邑国,盖以未尽信从故也。」砺又问:「谦之五上专说征伐,何意?」曰:「坤为地,为众。凡说国邑征伐处,多是因坤。」圣人元不曾着意,只是因有此象,方说此事。陈文蔚录。
「雷出地奋,豫,先王以作乐崇德,殷荐之上帝,以配祖考。」先王作乐,无处不用。然用乐之大者,尤在于「荐上帝,配祖考」也。沈僩录。
「雷出地奋」,止是象其声而已。「荐上帝,配祖考」,大槩言之。㬊渊录。
「雷出地奋,豫,先王以作乐崇德,殷荐之上帝,以配祖考。」先王作乐,无处不用,如燕飨饮食之时,无不用乐,此特言其大者耳。
又问「作乐崇德」。曰:「先王作乐,其功德便自不可掩也。」潘时举录。问:「蛊之象君子以振民育德,如何?」先生曰:「当蛊之时,必有以振起耸动民之观听,而在己进德不已,必须有此二者,则可以治蛊矣。」董铢录。
问:「诸卦象皆顺说,独雷电噬嗑」倒说,何邪?曰:「先儒皆以为倒写二字。二字相似,疑是如此。」沈僩录。
问:「雷电噬嗑与雷电丰似一同?」先生曰:噬嗑明在上,是明得事理,先立这法在此,未有犯底人,留待异时之用,故云「明罚𠡠法」。丰威在上,明在下,是用这法时,须是明见下情曲折方得。不然,威动上,必有过错也,故云「折狱致刑」。此是伊川之意,其说极好。
问:「山下有火,贲。君子以明庶政,无敢折狱。」本义云:「明庶政」是顺之小者;「无折狱」是明之大者。此专是就象取义。伊川说此,则又就贲饰上说。不知二说可相备否?先生曰:「明庶政是就离上说,无折狱是就艮上说。离明在内,艮止在外,则是事之小者,可以用明。折狱是大事,一折便了,有止之义。明在内,不能及他,故止而不敢折也。大凡就象中说,则意味长。若悬空说道理,虽说得去,亦不甚亲切也。」
「山下有火,贲」,离下艮上,内明外止。虽内明,是个止杀底明,所以不敢用其明以折狱。此与「山上有火,旅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」,正相似而相反。贲内明外止,旅外明内止,艮下离上。故其象不同如此。僩。问:「苟明见其情罪之是非,亦何难于折狱?」曰:「是他自有个象如此。遇着此象底,便用如此。然狱亦自有十三八棒便了底,亦有须待囚服,念五六日,至于旬时,丕蔽要囚。周礼秋官亦有此数句,便是有合如此者。若狱未具而决之,是所谓敢折狱也。不留狱者,谓因讯结证已毕,而即决之也。」沈僩录。
问:「上以厚下安宅,安宅者,安于礼义而不迁否?」曰:「非也。厚下者,乃所以安宅。如山附于地,惟其地厚,所以山安其居而不摇。」人君厚下以得民,则位亦安而不摇,犹所谓本固邦宁也。同上。时举因云:「雷在地中,复。先王以至日闭关,商旅不行,后不省方。在学者分上说,便是要在安静涵养这些子善端耳。」先生曰:「若着实做工夫,要知这说话也不用说。若不会做工夫,便一字也来这里使不着。此说熹不欲说与人,却恐学者听去,便做虚空认了。」潘时举录。
问:「阳始生甚微,安静而后能长,故复之象曰:先王以至日闭关。人于迷途之复,其善端之萌亦甚微,故须庄敬持养,然后能大。不然,复亡之矣。」曰:「然。」又曰:「古人所以四十强而仕者,前面许多年亦且养其善端,若一下便出来与事物衮了,岂不坏事!」叶贺孙录。
伊川尝说:「如今人说力行是浅近事,惟知为上,知最为要紧。中庸说知、仁、勇,把知劈初头说,可见知是要紧。」贺孙。问:「孟子四端,何为以知为后?」曰:「孟子只循环说。知本来是藏仁、礼、义,惟是知恁地了方恁地,是仁、礼、义都藏在知里面。如元、亨、利、贞,贞是知,贞却藏元、亨、利意思在里面。如春、夏、秋、冬,冬是知,却藏春生、夏长、秋成意思在里面。」且如冬伏藏,都似不见,到一阳初动,这生意方从中出,也未发露,十二月也未尽发露,只管养在这里,到春方发生,到夏一齐都长,到秋渐成渐藏,到冬依旧都收藏了。只是大明终始亦见得,无终安得有始?所以易言:「先王以至日闭关,商旅不行,后不省方。」叶贺孙录。
先生举易传语「惟其知不善,则速改以从善而已」。曰:「这般说话好简当。」陈文蔚录。问「无妄未富」之义。曰:「此句难晓。既不耕获,不菑畬,自是未富。虽是未富,却利有攸往耳。程傅凡解未字处,多费辞。」吴必大录。
先生谓郑光弼子直曰:「书虽是古人书,今日读之,所以畜自家之德。却不是欲这边读得些子,便要般出做那边用。易曰: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,以畜其德。公今却是读得一书,便做得许多文字,驰骋跳踯,心都不在里面。如此读书,终不干自家事。」又曰:「义利之辨,正学者所当深知。」杨道夫录。
或云:「谚有祸从口出,病从口入,甚好。」曰:「此语前辈曾用以解颐之象。」慎言语,节饮食。辅广录。
一日侍食,先生曰:「只易中节饮食三字,人不曾行得。」陈文蔚录
过涉灭顶,凶,无咎。象曰:「不可咎也。」熹尝说东汉诸人,不量浅深,至于杀身亡家,此是凶。然而其心行直,此是不可咎也。林夔孙录㬊渊亚夫问「坎不盈,中未大也」。曰:「水之为物,其在坎只能平,自不能动,故曰不盈」。盈,高之义。中未大者,平则是得中,不盈是未大也。刘砥录。
「明两作」,犹言「水瀳至」,今日明,来日又明。若说「两明」,却是两个日头。
「明两作,离作」,起也。如日然,今日出了,明日又出,是之谓「两作」。盖只是这个明,两番作,非「明两」乃「两作」也。犹云「水瀳至,习坎」。沈僩录。问「明两作,离」。曰:「若做两明,则是又两个日,不可也,故曰明两作,离。只是一个日相继之义。」「明两作」,如坎卦「水瀳至」,非「明两」为作离也。「明」字,便作指字而言。○刘砥录
象下传
问:「咸卦君子以虚受人,伊川注云:以量而容之,择合而受之。以量,莫是要着意容之否?」曰:「非也。以量者,乃是随我量之大小以容之,便是不虚了。」又问:「贞吉悔亡,易传云:贞者,虚中无我之谓;本义云:贞者,正而固。不同,何也?」曰:「熹寻常解经,只要依训诂说字。如贞字作正而固,子细玩索,自有滋味。若晓得正而固,则虚中无我,亦在里面。」又问:「憧憧往来,朋从尔思,莫是此感彼应,憧憧是添一个心否?」曰:「往来感是憧憧,是一心方欲感他,一心又欲他来应。如正其义,便欲谋其利;明其道,便欲计其功。又如赤子入井之时,此心方怵惕要去救他,又欲它父母道我好,这便是憧憧底意。」沈僩录。咸、艮皆以人心为象,但艮卦又差一位。杨道夫录。问:「遁卦遁字虽是逃隐,大抵亦取远去之意。天上山下,相去甚辽绝,象之君子远小人,则君子如天,小人如山,相绝之义,须如此方得。所以六爻在上,而渐远者愈善也。」先生云:「恁地推亦好。此六爻皆君子之事也。」
问:「雷在天上,大壮,君子以非礼弗履,伊川云云,是否?」曰:「是。君子之自治,须是如雷在天上,恁地威严猛烈,方得。若半上落下,不如此猛烈果决,济得甚事!」沈僩录。或问:「大壮卦云云,雷在天上,大壮,君子以非礼弗履。伊川以为自胜者为强,非君子之大壮,不可能也。又引中庸四说强哉矫以为证,其义是如此否?」先生曰:「固是。雷在天上,是甚生威严?人之克己,能如雷在天上,则威严果决,以去其恶,而必为于善。若半上落下,则不济事,何以为君子?」须是如雷在天上,方能克去非礼。吕𪸩录。
君子因晦而明。地象明,日象晦,只是不察察。若晦而不明,则晦得没理会了。故外晦而内必明,乃好。
「风自火出,家人是火中有风,如一堆火光,此气自薰蒸上出是也。」
或问:「风自火出,如灯熖上气出,如何?」答曰:「固是此卦之大象。」指炉中火曰:「亦如此火气上薰炙也。」余。大雅录。
「风自火出」,先生曰:「谓如一炉火,必有气冲上去,便是风自火出。然此只是言自内及外之意。」吕𪸩录。
问睽卦大象「君子以同而异」。先生曰:「此是取两象合体为同,而其性各异。在人则是和而不同之意。盖其趋则同,而所以为同则异。如伯夷、柳下惠、伊尹三子,所趋不同,而其归则一。彖辞言睽而同,大象言同而异。在人则出处语默虽不同,而同归于理;讲论文字,为说不同,而同于求合义理;立朝论事,所见不同,而同于忠君。本义所谓二卦合体者,言同也;而性不同者,言异也。以同而异,语意与用晦而明相似。
大凡读易到精熟后,颠倒说来皆合。不然,则是死说耳。」又问:「睽卦无正应,而同德相应者,何也?」先生曰:「无正应所以为睽。当睽之时,当合者既离,其离者却合也。」董铢录。
问:「睽,君子以同而异,作理一分殊看,如何?」先生云:「理一分殊,是理之自然如此。这处又就人事之异同上说。盖君子有同处,有异处,如所谓周而不比,群而不党是也。大抵易中六十四象,下句皆是就人事之近处说,不必深去求他。此处伊川说得甚好。
如易中所谓又谁咎也,自有三个,而其义有二。如不节之嗟与自我致寇言之,则谓咎皆由己,不可咎诸人;如出门同人言之,则谓人谁有咎之者矣。以此见得古人立言,有用字虽同,而其义有异。」黄有开录。
问「山下有泽,损,君子以惩忿窒欲;风雷,益。君子以见善则迁,有过则改」云云。先生曰:「伊川将来牵合说,熹不晓。看来人有迁善时节,自有改过时节,不成必是一件事。熹看来,只是惩忿如摧山,窒欲如填壑,迁善如风之速,改过如雷之烈。」又曰:「圣人取象,亦只是个大约髣髴意思如此。若着言语穷他,便有说不去时。如后面小象,若更教孔子添几句,也添不去。」沈僩录。
又如喜怒上做工夫,固是。然亦须事事照管,不可专于喜怒。如易损卦惩忿窒欲,益卦见善则迁,有过则改,似此说话甚多,圣人却去四面八头说来,须是逐一理会,身上许多病痛,都要防闲。周明作录。
惩忿如救火,窒欲如防水。余大雅录。
臣闻古之圣贤,穷理尽性,备道全德,其所施为,虽无不以操存省察,犹未尝少有自足之心。是其平居所以操存省察,而致其惩忿窒欲、迁善改过之功者,固无一念之间断。及其身之所履有大变革,则又必因是而有以大警动于其心焉,所以谨初始而重自新也。己酉拟上封事。
问:「惩忿窒欲。忿怒易发难制,故曰惩,惩是戒于后。欲之起则甚微,渐渐到炽处,故曰窒,窒谓塞于初。古人说情窦,窦是罅隙,须是塞其罅隙。」曰:「惩也不专是戒于后,若是怒时,也须去惩治他始得。惩者,惩于今而戒于后耳。窒亦非是真有个孔穴去塞了,但遏绝之使不行耳。」又曰:「山下有泽,损,君子以惩忿窒欲。风雷,益,君子以见善则迁,有过则改。观山之象以窒忿,观泽之象以窒欲。欲如污泽然,其中秽浊解污染人,须当填塞了。如风之迅速以迁善,如雷之奋发以改过。」广云:「观山之象以惩忿,是如何?」曰:「人怒时,自是恁突兀起来,故孙权曰:令人气涌如山。」问:「何以窒欲?伊川曰:思此莫是言欲心一萌,当思礼义以胜之否?」先生曰:「然。」
问:「通书乾损益动章,前面惩忿窒欲,迁善改过,皆是自修底事,后面忽说动者,何故?」曰:「所谓惩忿窒欲,迁善改过,皆是动上有这般过失,须于方动之时审之,方无凶悔吝,所以再说个动。」沈僩录。
前日公说风雷益,看公也无些子风意思,也无些子雷意思。叶贺孙录。先生言:「某昨日思风雷,益,君子以迁善改过。迁善如风之速,改过如雷之猛。」祖道曰:「莫是才迁善便是改过否?」曰:「不然。迁善字轻,改过字重。迁善如惨淡之物要使之白,改过如黑之物,要使之白,用力自是不同。迁善者,但是见人做得一事强似我,心有所未安,即便迁之。若改过,须是大段勇猛始得。」又曰:「公所说蒙与蛊二象,却有意思。如山下有泽,损,君子以惩忿窒欲,必是降下山以塞其泽,便是此象。六十四卦象皆如此。」曾祖道录。
问益卦「迁善改过」。先生曰:「风是一个急底物,见人之善,己将不及,迁之如风之急;雷是一个勇决底物,己有过,便断然改之,如雷之勇决,不容其些子迟缓。」又曰:「迁善字轻,改过字重,
中未光也。事虽正而意潜有所系吝。荀子云云,佛氏云云,流注不断,皆意不诚之本也。」
问:「夬象曰:居德则忌。传曰:则,约也;忌,防也。谓约立防禁,则无溃散。某于此义不能无疑,更乞批报。」答云:「未详。」
问「泽上于地,萃,君子以除戎器,戒不虞」。曰:「大凡物聚众盛必有事,故当豫为之备。如人少处必无争,才人多少间,便自有争,所以当豫为之防也。又泽本当在地中,今却上于地上,是水盛有溃裂奔突之忧,故其取象如此。」沈僩录。
问:「萃九五一爻,似亦甚好,而反云有位未光也,是如何?」先生云:见不得。读易似这样,且恁地解去。若强说,便至凿了。
易象有之曰:
地中生木,升。君子以顺德,积小以高大。盖因其固然之理,而无容私焉者,顺之谓也。由是而之,则其进德也孰御?许生名升,与予学。予察其得于内者盖如是,故因其名之义,而敬字曰顺之云。绍兴戊寅十月十二日,新安朱熹仲晦父书。
「地中生木,升。」君子以顺德,积小以高大。汪丈尝云:「曾考究得树木之生,日日滋长,若一日不长,则死矣。学者之于学,不可少懈,须日日要进。若一日不进,便退,便昏。近来学者才相疏,便都休了,其弊盖以此也。」吴必大录。
「地中生木,升。君子以顺德,积小以高大。」木之生也,无日不长,一日不长,则木死矣。人之学也,一日不可已,一日而已,则心必死矣。万人杰录。
问「泽无水,困,君子以致命遂志」。曰:「泽无水,困,君子道穷之时,但当委致其命,以遂吾之志而已。致命,犹送这命与他,不复为我之有。虽委致其命,而志则自遂,无所回屈。伊川解作推致其命,虽说得通,然论语中致命字,都是委致之致。事君能致其身,与士见危致命,见危授命,皆是此意。授,亦致字之意,言将这命授与之也。」沈僩录:
「因言:近来稍信得命,及孔子说君子谋道不谋食,忧道不忧贫。观此一段,则穷达当付之分定,所当谋者惟道尔。答曰:此一段不专为有命,盖专为学者当谋道而设。只说一句,则似缓而不切,故反复推明,以至忧道不忧贫而止。且君子之所急当先义,语义则命在其中。」若行一不义,杀一不辜,而得天下不为,此只说义。若不恤义,唯命是恃,则命可以有得,虽万锺有不辨礼义而受之矣。义有可取,如为养亲,于义合取,而有不得,则当归之命尔。如泽无水,困则不可以有为,只得致命遂志,然后付之命可也。余大雅录。
困厄有重轻,力量有小大。若能一日十二辰点检自己念虑动作,都是合宜,仰不愧,俯不怍,如此而不幸填沟壑,丧殒命,有不暇恤,只得成就一个是处。如此则方寸之间全是天理,虽遇大因厄,有「致命遂志」而已,亦不知有人之是非向背,惟其是而已。同上。
「致命」,犹言将这命送与他相似。㬊渊录。
问「木上有水井」之义。曰:如草木之生,津润皆上行,露水直至树末,此即木上有水之义。虽至小之物亦然。如石菖蒲,每晨叶尾皆潮水珠,虽藏之密室亦然,非露水也。或云:「尝见野老说,芋叶尾每早亦含水珠,须日出晒乾,则无害。若太阳未照,为物所挨落,则芋实焦枯无味,或生虫。此亦菖蒲潮水之类尔。」曰:「然。」问:「井字之义,与木上有水何预?」曰:「木上有水,便如井中之水。水本在井底,却能汲上来供人食用,故取象如此。」又问:「程子井桶之说是否?」曰:「不然。木上有水,是木穿水中,张上那水。若作汲桶,则解不通矣。且与后面羸其瓶,凶之说,不相合也。」沈僩录。
井象,只取巽入之义,不取木义。㬊渊录。「木上有水,井」,说者以为木是汲器,则后面却有瓶,瓶自是瓦器,此不可晓。怕只是说水之津润,上行至那木之杪,这便是井水上行之象。问是桔槔之类。答云:「亦恐是如此。」又云:「禾上露珠,便是下面水上去。大率里面水气上,则外面底也。」上。同上。
问「木上有水,井」之义。先生曰:「巽在坎下,便是木在下面,涨得水上来。」又问:「此与井之义何与?」先生云:「木上有水,便是那井水之水。水本在井底,却能上来给人之食,故取象如井。程子解作器汲水而出井之象,恐不然。木上有水,是木穿水中,涨出那水,如水桶中盛两斗水,若将一木如斗样大,沉在水底,则木上之水亦长一斗,便是此义。若如汲水器之说,则与后面羸其瓶之义不相合也。」后就问先生。先生云:「不曾说木在下面涨得水来,这个话是别人说,义理不是如此。」
问:「革之象不曰泽在火上,而曰泽中有火,盖水在火上,则水灭了火,不见得水决则火灭,火炎则水涸之义。」曰:「中有火,则二物并在,有相息之象否?」先生云:「亦是恁地。」
「泽中有火,革」,盖言阴阳相胜复,故圣人「治历明时」。林侍郎言:圣人于革著治历者,盖历必有差,须时时改革。熹谓天度固必有差,须在吾术中始得。如度几年后当差一分,便就此添一分去乃是。又云:「历数微妙,如今下漏一般。漏管稍涩,则必后天;稍阔,则又先天。未子而子,未午而午。」舒高录。「泽中有火,水能灭火」,此只是说阴盛阳衰。火盛则克水,水盛则克火,此是「泽中有火」之象,便有那四时改革底意思。君子观这象,便去「治历明时」。林侍郎说因革卦得历法云:「历须年年改革,不改革便差了天度。」此说不然。天度之差,盖缘不曾推得那历元定,却不因不改而然。历岂是那年年改革底物?「治历明时」,非谓历当改革,盖四时变革中,便有个「治历明时」底道理。
「革言三就」,言三番结裹成就。如第一番商量这个是当革不当革,说成一番,又更如此商量一番,至于三番,然后说成了,却不是三人来说。
「泽中有火」,自与「治历明时」不甚相干。圣人取象处,只是依稀地说,不曾确定指杀,只是见得这些意思如此。
因看太学士人答历差策,言历不可不常变通,盖天运常差,故历贵常变。易之革曰:「君子以治历明时。盖谓是也。」先生曰:比因林栗侍郎平生好言历而不得其要,一日忽悟曰:我得之矣。问之,则曰:读易至革卦曰:「君子以治历明时。」革者,变革,治历者贵常变革而已。自此论一出,扇得后生辈靡然和之。熹常问之,林答云:当一年一造历,则不差。熹不觉大笑。无名氏。
「所过者化」,程子于易传中引之。革九五及其语录中说,似皆以为身所经历处,人化其德。此意平实,亦与上下文意相应,似不必更为化说。若论人心本虚,事物过了便无朕迹,却自不妨有此理也。答吕祖俭。
「君子所过者化」,伊川本处解略,易传「大人虎变」,却说得详。荀子亦有「仁人过化存神」之语,此必古语。如「克己复礼」亦是古语。左传中亦引「克己复礼,仁也」。如「崇德、修慝、辨惑」,亦是古语。盖是两次人问了。吕𪸩录。
「所过者化,所存者神。」伊川解革卦,言「所过变化,事理炳著」。所过,谓身所经历处也。陈文蔚录。
「正位凝命」,恐伊川说得未然。言人君临朝,也须端庄安重,一似那鼎相似,安在这里不动,然后可以凝住那天之命,如所谓「协于上下,以承天休」。同上。问:「艮之象何以为光明?」先生云:「定则明。凡人胸次烦扰,则愈见昏昧;中有定止,则自然光明,庄子所谓泰宇定而天光发焉是也。」
「山上有木」,木渐长,则山渐高,所以为
渐。
渐之象曰:「顺相保也」,言须是上下同心协力相保聚,方足以御寇。
两「终」字,伊川说未安。归妹。○㬊渊录。
丰上六象云:「天际翔也。」是其屋高大至于天际,却反以自障蔽。
「丰其屋,天际翔也」,似是说「如翚斯飞」样,言其屋之自蔽障阔。㬊。渊录。
不知圣人特地做一个卦说。旅则甚
明,「慎用刑而不留狱」,却只是火在山上之象,又不干旅事。
九五象「王居无咎」,只是节做四字句。伊川泥其句,所以说得「王居无」处差了。如上九象亦自节了字,则此何疑?
「议狱缓死」,只是以诚意求之。「泽上有风」,感得水动。「议狱缓死」,则能感人心。㬊。渊录。
问:「泽上有风,中孚。风之性善入,水虚而服,顺承波浪汹涌,惟其所感,有相信从之义,故为中孚。」曰:「也是如此。风去感他,他便相顺,有相孚之象。」又曰:「泽上有风,中孚,须是泽中之水,海即泽之大者,方能相从乎风。若溪湍之水,则其性急流就下,风又不柰他何。」问:「中孚是诚信之义,议狱缓死亦诚信之事,故君子尽心于是。」曰:「圣人取象有不端确处。如此之类,今也只得恁地解,但是不甚亲切。」
中孚小过两卦,鹘突不可晓,小过尤甚。如云「弗过防之」,从「或戕之」,则只是「不能过防之」四字只是一句。至「弗遇过之」,皆是两字为绝句,意义更不可晓。
「山上有雷,小过。」是声在高处下来。「飞鸟遗之音也」,是高处声下来,故小过。「山上有雷,小过。」声在高处,是小过之义。又曰:「泽灭木,大过。」是水都浸了,这是在高处。又「飞鸟遗之音」,是自高处放声下来。雷亦在高处声下来。
小过象「终不可长也」,文义未明,此亦当阙。沈僩录。问叶韵:小过初六「不可如何也」,六二「臣不可过也」,「过」字平声。九三自是叶了。九四又转韵「位不当也」,「当」字平声。「终不可长」,便是叶。「已上也」,「上」字作平声。「已、巳,文也」,便也是平声。疑自「当」字以下不然。盖十一唐中,「上」字无平声。但「终不可长」字,「长」字作「音丈」,则皆叶矣。皆在四十一漾韵。
既济初九「义无咎」,「咎」字上声。六二「以中道也」,道亦上声,音斗。九三换平声惫字,通入惫字,备字改作平声,则音皮。六四有所疑。九五「不如西邻之时」,又「吉大来也」,来字音黎。上六「何可久也」,久与已通,已字平声为期。
未济初六「亦不知极也」,极字犹言极则。又曰,犹言界至之谓,或云当作拯字。文公易说卷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