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文公易说卷十三
宋朱鉴撰
系辞下传
问:「八卦成列,象在其中矣。象只是乾、兑、离、震之象,未说到天、地、雷、风处否?」曰:「是。然八卦成列」,是做一项看;象在其中,又是逐个看。问曰:「成列」自是一奇一耦,画到三画处,便是成列。其中逐一分,便有乾、兑、离、震之象否?曰:「是。」林学蒙录。问:「八卦成列」,只是说乾、兑、离、震、巽、坎、艮、坤,先生解更云之类,如何?曰:「所谓成列者,不止只论此横图。若乾南坎北,又是一列,所以云之类。」同上。
问:「刚柔相推,变在其中矣。系辞焉而命之,动在其中矣。变字是总卦爻之有往来相错者言,动字是专指占者所值当动底爻象而言否?」先生云:「变」是就刚柔交错而成卦爻上言,动是专主当占之爻言。如二爻变,则占者以上爻为主,这上爻便是动。如五爻变,一爻不变,则占者以不变之爻为主,则这不变底便见动处也。同上。
「刚柔者,立本者也;变通者,趋时者也。」此两句亦相对说。刚柔者,阴阳之质,是移易不得之定体,故谓之本。若刚变为柔,柔变为刚,便是变通之用。吴必大录。
「刚柔者,立本者也;变通者,趋时者也。」便与变化者,进退之象也;刚柔者,昼夜之象也是一样。刚柔两个是本,变通便只是其往来者。林学蒙录。问:「贞胜、贞观、贞明,张程之说孰是?」曰:「伊川解贞作常者为是。吉凶二者,不是吉,便是凶。常须一件胜,故曰贞胜。」「贞」所以训「常」者,易传解此字处,多云「正固」,「固」乃「常」也。为「正」字尽「贞」义不得,故又着一「固」字。谓如虽是「正」,又必常固守之,然后为「贞」。四德「贞」字属五常。「智」字,孟子云:「智之实,知斯二者弗去」是也。徒知弗能守之,亦不可,便是「正固」之义。大抵属北方者,便有二义:如冬至前四十五日属今年,后四十五日属明年;子时前四刻属今日,后四刻属明日;艮「终始万物」,「青龙」、「白虎」、「朱雀」皆一物,「元武」便二物。此殊好笑。吴必大录。
问:「吉凶者,贞胜者也;天地之道,贞观者也;日月之道,贞明者也;天下之动,贞夫一者也。其义如何?」曰:「贞,只是常。
吉凶者,贞胜者也;吉凶,常相胜者也。」吉凶常相胜,不是吉胜凶,便是凶胜吉。二者常相胜,故曰「贞胜」。天地之道则常示,日月之道则常明。「天下之动,贞夫一者也」,天下之动虽不齐,常有一个是底,故曰「贞夫一」。阴符经云:「自然之道静,故天地万物生;天地之道浸,故刚柔胜。」若不是极静,则天地万物不生。浸者,渐也。天地之道渐渐消长,故刚柔胜。此便是「吉凶贞胜」之理。这必是一个识道理人说,其他多不可晓。似此等处,特然好。陈文蔚录。
因论张子「贞胜」之说,虽非经意,然其说亦自好,便只看得他此说有甚不可。大凡看人解经,虽有与经意稍远,然其说是底,自是一说,不可废他。不特后人,虽有时已如此。文王重卦乾,元亨利贞,只是云大亨利贞,守正而已。夫子却自分作四德。今看文王卦辞,当看文王意思;夫子文言,当看夫子意思。岂可以一说为是,一说为非!吴必大录。
先生说:「吉凶之道,贞胜者也。言吉凶常相胜,如阴胜阳,阳胜阴之类,更相为胜。」蔡念成述李燔所闻:
「吉凶者,贞胜者也。贞,犹常也。吉则胜凶,凶则胜吉,理自如此。」因说:「贞字兼正、固二义,惟程子发明之。」因云:「凡属北者,皆兼二义。如冬至前一半属今年,后一半属明年;又如夜半子时,前一半属今日,后一半属明日。甚有肖北方元武龟蛇之象。」万人杰录。
问:「吉凶者,贞胜者也。贞字便是性之骨子。」曰:「常恁地,便是他本如此。犹言附子者,贞热者也;龙脑者,贞寒者也。天下只有个吉凶常相往来。阴符经云:自然之道静,故万物生;天地之道浸,故阴阳胜。此语极道得妙。静能生动,浸是渐渐恁地,消去了,又渐渐长。天地之道,便是常恁地。」示人
吉凶者,贞胜者也。这两个物事常相胜,一个吉,便有一个凶在后面。「天地间一阴一阳,如环无端」,便是相胜道理。黄显子录。
「吉凶者,贞胜者也」,这一句最好看。这个物事常在这里相胜,一个吉,便有一个凶在后面来。这两个物事,不是一定住在这里底。「物各以其所正为常」,「正」,是说他当然之理,盖言其本相如此也,与「利贞」之「贞」一般,所以说「利贞者,性情也」。横渠说得这个别。他说道贞便能胜他。如「则」字,下文三个贞字,说不通。这个只是说吉凶相胜。「天地间一阴一阳,如环无端」,便是相胜底道理。阴符经说:天地之道浸,故阴阳胜。浸字最下得妙。天地间不陡顿恁地阴阳胜。又说那五个事在这里相生相克。曰:「五贼在心,施行于天,用不好心去看他,便都是贼了。五贼,乃言五性之德;施行于天,言五行之气。陈子昂感遇诗亦略见得这般意思。」大概说相胜是说他常底,他以本相为常。
「天地以生物为心」,此语恐未安。熹窃谓此语恐未有病。盖天地之闲,品物万形,各有所事,惟天确然于上,地𬯎然于下,一无所为,只以生物为事。故易曰:「天地之大德曰生。」而程子亦曰:「天只是以生为道。」其论「复见天地之心」,又以动之端言之,其理亦已明矣。然所谓「以生为道」者,亦非谓将生来做道也。凡若此类,恐当且认正意,而不以文害词,则辨诘不烦,而所论之本指得矣。答张钦夫。
先生问曰:「如何是爻象动乎内,吉凶见乎外,如何分?」或曰:「阴阳老少,在分蓍揲卦之时,而吉凶乃见于成卦之后。」曰:也是如此。然内外字,犹言先后微显。
功业见乎变,是就那动底爻见得。这功业字似「吉凶生大业」之业,犹言事变庶事相似。林学蒙录。
「圣人之情见乎辞」,下连接说「天地之大德曰生」,此不是相连,乃各自说去。「圣人之大宝曰位」,后世只为这两个不相对,有位底无德,有德底无位,有位则事事做得。㬊渊录。
理财、正辞、禁民为非,是三事,大概是辨别是非。理财,言你底还你,我底还我;正辞,言是底说是,不是底说不是。犹所谓「正名」。同上。
问:「人君临天下,大小事只是理财正辞,如何?」曰:「理财是因上文而言,聚得许多人在这里,无财何以养之?有财不能理,又使不得。正辞便只是分别是非。」又曰:「教化便却在正辞里面了。」林学蒙录:
「仰则观象于天」一段,只是阴阳奇耦。李闳祖录。
三五之目不可考。古事类此者多矣,岂必其是非邪?但既有是名号,则必有是人,易大传但举其制作之盛者而言耳。如汉人但言高祖、孝文,岂可便谓其间无惠帝邪?与李璧书
所论五帝纪,所取多古文尚书及大戴礼为主,为知所考信者。然伏羲、神农见易大传。乃孔圣之言,而八卦列于六经,为万世文字之祖,不知史迁何故乃独违而不录,遂使史记一书,如人有身而无首,此尚为知所考信者邪?答吕祖俭
古者伏羲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,那时未有文字,只是仰观俯察而已。想得圣人心细,虽以鸟兽羽毛之微,也尽察得有阴阳。今人心粗,如何察得?或曰:「伊川见兔曰:察此亦可以画卦。便是此义。」曰:就这一端上亦可以见耳。凡草木禽兽,无不有阴阳。鲤鱼脊上有三十六鳞,阴数;龙八十一鳞,阳数。龙不曾见鳞,鱼必有之。又龟背上文,中间一簇成五段文,两边各插四段,共成八文。又八文之外,两边周围共有二十四段。中间五段者,五行也;两边插八段者,八卦也;周围二十四段者,二十四气也。个个如此。又如草木之有雌雄,银杏、桐楮牝牡麻竹之类,皆然。又,树木向阳处则坚实,其背阴处必虚软。男生必伏,女生必偃。其死于水也亦然。盖男阳气在背,女阳气在腹。扬子云太玄云:「观龙虎之文,与龟鸟之象。」谓二十八宿也。○沈。僩录。
观鸟兽之文,与地之宜,近取身,远取物,
仰观天,俯察地,只是一个阴阳。圣人看这许多般事物,都不出这「阴阳」两字。便做河图洛书,也只是阴阳,粗说时即是奇耦。圣人却看见这个上面都有那阴阳底道理,故说道读易不可恁逼拶它。欧公只是执定那仰观俯察之说,便与河图相碍,遂至不信它。㬊。渊录。
道夫问:「近取诸身,百理皆具,此言人之一身与天地相流通,无一之不相似。至下面言屈伸往来之义,只于鼻息间见之,却只是说上意一脚否?」曰:「然。」又问:「屈伸往来,只是理自如此。亦犹一阖一辟,阖为辟之基,辟为阖之基否?」曰:「气虽有屈伸,要之方伸之气,自非既屈之气。」气虽屈,而物亦自一面生出,此所谓生生之理,自然不息也。杨道夫录。
「以通神明之德,以类万物之情。」万物之情,尽于八卦,而震、巽、坎、离、艮、兑,又总于乾坤。曰「动」,曰「陷」,曰「止」,皆健底意思;曰「丽」,曰「说」,曰「入」,皆顺底意思。圣人下此八字,极状得八卦情性尽。吴必大录。
问:「斲木为耜,揉木为耒,盖取诸益,本义云:上入下动。于爻卦义,则是于取象有所未晓。」曰:耜乃今之铧,耒乃铧柄。虽是下入,必竟是上面用力,方得入。
盖取诸益等,盖字乃模样是恁地。
黄帝尧舜氏作,到这时候,合当如此变易。穷得则变,道理亦如此。垂衣裳而天下治,是大变他以前底事了。十三卦是大概说,则这几个卦也自难晓。㬊。渊录。
「通其变,使民不倦」,须是得一个人「通其变」。若听其自变,如何得!叶贺孙录。
「上古结绳而治,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。」天下事有古未之为而后人为之,因不可无者,此类是也。如年号一事,古所未有,后来既置,便不可废。胡文定却以后世建年号为非,以为年号之美,有时而穷,不若只作元年、二年、三年也。此殊不然。三代以前事迹,多有不可考者,正缘无年号,所以事无统纪,难记。如云某年王某月,个个相似,更无理会处。及汉既建年号,于是事乃各有纪属而可记。而今有年号,犹自奸伪百出,若只写一年、二年、三年,则官司词诉簿历,凭何而决?少间更无讨理会处。尝见前辈说,有两家争田地,甲富买在元祐几年,乙富买在其先,甲富遂将「元」字改擦作「嘉」字,乙富别将出文字又在嘉祐之先,甲家遂又将「嘉祐」字涂擦作「皇祐」。有年号了,犹自被人如此,无后如何?沈僩录。
结绳,今溪洞诸蛮犹有此俗。又有刻板者,年月日时以至人马粮草之数,皆刻板为记,都不相乱。同上。
「易者,象也;象也者,像也。彖者,材也;爻也者,效天下之动也。」「易者,象也」,是总说起,言易不过只是阴阳之象。下云「像也,材也」、「天下之动也」,则皆是说那上面「象」字。林学履录。
林学履问:
「易者,象也;象也者,像也四句,莫只是解个象字否?」曰:「象是解易字,像又解象字,材又是解爻字。末句意亦然。」黄义刚录。
「易也者,象也;象也者,像也。」只是髣髴说,不可求得太深。程先生只是见得道理多,后却将来寄搭放上面。萧佐录。
问:「爻也者,效此者也,是效乾坤之变化而分六爻。象也者,像此者也,是象乾坤之虚实而为奇耦。」曰:「象此、效此,便是乾坤。」又曰:「象便只是象其奇耦。」林学蒙录。问:「阳卦多阴,阴卦多阳,其故何也?阳卦奇,阴卦耦。」曰:「阳卦三画,所以多阴;阴卦四画,所以多阳。」因为之说曰:「阳卦宜多阳,而反多阴;阴卦宜多阴,而反多阳,其故何也?盖阳卦之数必五,奇数也,奇则阴画自多;阴卦之数必四,耦数也,耦则阳画自多。其多阴、多阳,皆自然而然,非人力之所能参也。」先生曰:「是
二君一民。试教一个民而有两个君,看是甚模样。」㬊。渊录。「憧憧往来,朋从尔思。」圣人未尝不教人思,只是不可憧憧,这便是私了。感应自有个自然底道理,何必思他。若是义理,不可不思。同上。
或问:「易传说感应之理,谓凡有动皆为感,感则必有应,而应复为感,而感复有应。如何?」曰:「如日往则感得那月来,月往则感得那日来;寒往则感得那暑来,暑往则感得那寒来。一感一应,一往一来,其理无穷。感应之理是如此。」曰:「此以感应之理言之,非有情者。云有动皆为感,似以有情者言。」曰:「父慈,则感得那子愈孝,子孝,则感得他父愈慈,其理亦只一般。」陈文蔚录。
「憧憧往来」,往来自不妨。如暑往寒来,日往月来,皆是常理。只看个「憧憧」字,便闹了。廖德明录。
问:「天下同归而殊途,一致而百虑,何故不云殊涂而同归,百虑而一致?」曰:「也只一般。但他是从上说下,自合如此。」又问曰:「此章意言万变虽不同,然皆一理之中所自有底,不用安排。」曰:「此只说得一头。尺蠖若不屈,则信不得;龙蛇若不蛰,便不㐲得气,如何存得身?精义入神,疑其与行处不相关,然而见得道理通彻,乃所以致用。利用安身,与崇德不相关,然而动作得其理,则德自崇。天下万事万变,无有不感通往来之理。」又曰:日往则月来一段,乃承上文憧憧往来而言。往来皆人所不能无者,但憧憧则不可。
陈同父祭东莱文云:「在天下无一事之可少,而人心有万变之难明。」先生曰:「若如此,则鸡鸣狗盗皆不可无。」因举易曰:「天下之动,贞夫一者也。天下何思何虑?同归而殊途,一致而百虑。天下何思何虑!」又云:「同父在利欲胶漆盆中。」李闳祖录。
「天下何思何虑」一段,此是言自然而然。如精义入神,自然致用;利用安身,自然崇德。甘节录。
「天下何思何虑」,便是先打破那「思」字,却说那「同归殊涂,一致百虑」;又再说「天下何思何虑」,谓何用如此「憧憧往来」,而为此朋从之思也。日月寒暑之往来,尺蠖龙蛇之屈伸,皆是自然底道理,不往则不来,不屈则不能伸也。今之为学,亦只是如此。「精义入神」,用力于内,乃所以致用乎外;「利用安身」,求利于外,乃所以崇德于内。只是如此做将去,虽至于穷神知化地位,亦只是德盛仁熟之所致,何思何虑之有?周谟录。
所谓「尺蠖之屈,以求伸也;龙蛇之蛰,以存身也;精义入神,以致用也;利用安身,以崇德也」。而今尺蠖虫子屈得一寸,便能伸得一寸来许,他之屈乃所以为伸。龙蛇于冬若不蛰,则冻杀了,其蛰也,乃所以存身也。「精义入神」,乃所以致用也;「利用安身」,乃所以崇德也。欲罢不能,如人行步,左脚起了,不由得右脚不起,所谓「过此以往,未之或知也」。若是到那穷神知化,则惟是德之盛也方能。黄义刚录。
宇问:「前夜先生所答一之动静处,曾举云:譬如与两人同事,须是相救始得。宇看来静却救得动,不知动如何救得静?」曰:「人须通达万变,心常湛然在这里。亦不是闭门静坐,块然自守。事物来也须去应,应了依然是静。看事物来,应接也不难,便是安而后能虑。动了静,静了动,动静相生,循环无端。如人之嘘吸,若只管嘘,气须绝了,又须吸,若只管吸,气无去处,便不相接了。嘘之所以为吸,吸之所以为嘘。尺蠖之屈,以求伸也;龙蛇之蛰,以存身也。屈伸消长,阖辟往来,其几不曾停息。大处有大阖辟,小处有小阖辟,大处有大消息,小处有小消息,此理万古不易。如目有瞬时,亦岂能常瞬,定又须开,不能常开,定又须瞬。瞬了又开,开了又瞬,至纤至微,无时不然。」又问:「此说相救,是就义理处说动静,不知就应事接物处说动静,如何?」曰:「应事得力,则心地静,心地静,应事分外得力,便是动救静,静救动。其本只在湛然纯一,素无私心始得。无私心,则动静一齐当理,才有一毫之私,便都差了。」徐宇录。
居父问「动静交相养之理,静可能养动,动如何能养静?」曰:「人亦须先能通达万变,方能湛然纯一。东坡云:定之生慧,不如慧之生定。这说亦好。且如艮其止,止其所也。为人君止于仁,为人臣止于敬。」止于仁敬者,静也。要止于仁与敬者,便是动也。只管是一动一静,循环无端,所以谓「动极复静,静极复动」。如人之嘘吸,若嘘而不吸,则气须绝;吸而不嘘,亦必应滞。嘘者,所以为吸之基。「尺蠖之屈,以求伸也;龙蛇之蛰,以存身也;精义入神,以致用也;利用安身,以崇德也。」大凡这个,都是一屈一伸,一消一息,一往一来,一阖一辟。大底有大底阖辟消息,小底有小底阖辟消息,皆只是此一个道理。刘砥录。
尺蠖屈便要求伸,龙蛇蛰便要存身。精研义理,无毫厘丝忽之差,入那神妙处,这便是要出来致用。外面用得利而身安,乃所以入来自崇己德。「致用」之「用」,即是利用之「用」。所以横渠云:「精义入神,事豫吾内,求利吾外;利用安身,素利吾外,致养吾内,事豫吾内。」言曾到这里面来。㬊。渊录。
且如精义入神,如何不思?那致用底却不必思。致用底是事功,是效验?同上。
入神,是到那微妙人不知得处一事一理上。同上。敬子问:「横渠精义入神,事豫吾内,求利吾外也。求字似有病,便有个先获底心。精义入神,自然是能利吾外,何待于求?」曰:「然。当云所以利吾外也。」李又曰:「系辞此已上四节,都是说咸卦。盖只是自家感之,它便应,非是有心于求人之应也。如上文往来屈伸,皆是此意。」
豫,先知也,事未至而先知其理之谓豫。凡事豫则立,不豫则废。横渠曰:「事豫吾内,求利吾外也。」又曰:「精义入神者,豫而已矣。」皆一义也。沈。僩录。
问横渠说「精义入神」一条。曰:入神,是入至于微妙处。此却似向内做工夫,非是作用于外,然乃所以致用于外也。故其常谓门人曰:吾学既得于心,则修其辞;命辞无差,然后断事;断事无失,吾乃沛然。「精义入神」者,豫而已。横渠可谓「精义入神」。横渠云:气有阴阳,推行有渐为化,合一不测为神。伊川先生说「神化」等,却不似横渠较说得分明。叶贺孙录。易中说:「精义入神,以致用也。」义至于精,则应事接物之闲,无非一义。不问小事大事,千变万化,改头换面出来,自家应副他,如利刀快剑相似,迎刃而解,件件判作两边去。同上。
易曰:「精义入神,以致用也。利用安身,以崇德也。过此以往,未之或知也。
穷神知化,德之盛也。」只是这一个,非于崇德之外,别有个德之盛也。做来做去,做到彻处便是。辅广录。易曰:精义入神,以致用也。盖惟如此,然后可以应务。未至于此,则凡所作为,皆出于私意之凿,冥行而已,虽使或中,君子不贵也。答程洵
铢问:「诸家所说时中之义,惟横渠说所以能时中者,其说得之。时中之义甚大,须精义入神始得。观其会通,以行其典礼,此方真是义理也。行其典礼而不达会通,则有时而不中者矣。君子要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者,以其看前言往行熟,则自能见得时中。此是穷理致知功夫。惟如此,乃能择乎中庸否?」先生曰:「此说亦是。横渠行状述其言云:吾学既得于心,则修其辞;命辞无差,然后断事;断事无失,吾乃沛然。精义入神者,豫而已矣。它意谓须先说得分明,然后方行得分明。今人见得不明,故说得𫢒侗,如何到行处分明。」董铢录。
「精义」二字,闻诸长者,所谓义者,宜而已矣。物之有宜有不宜,事之有可有不可,吾心处之,知其各有定分而不可易,所谓义也。精义者,精诸此而已矣。所谓精云者,犹曰察之云尔。精之之至而入于神,则于事物所宜,毫厘委曲之间,无所不悉,有不可容言之妙矣。此所以致用而用无不利也。答江元道。
近世为精义之说,莫详于正蒙之书,而五峰胡先生者,名宏,字仁仲。亦曰:居敬所以精义也。此言尤精切简当,深可玩味。恐执事未以为然,则试直以文义考之。「精义入神」,正与利用安身为对。其曰精此义而入于神,犹曰利其用而安其身耳。杨子所谓精之「用」字,正与此同,乃学者用功之地也。若谓「精义」二字即是道体,则其下复有「入神」二字,岂道体之上又有所谓神者,而自道以入神乎?以此言之,断可决矣。同上。
因令看「利用安身,以崇德也」。大雅云:「利者,义之和也。顺利此道,以安此身,则德亦从而进矣。」答曰:「孔子遭许多困厄,身亦危矣,而德亦进,何也?」大雅云:「身安而后德进者,君子之常。孔子遭变,权之以宜,宁身不安,德则须进。」答曰:「然。」刘仲升云:「横渠说精义入神,事豫吾内,求利吾外也。利用安身,素利吾外,致养吾内也。」答曰:「他说自分明。」答曰:「然。」意似未尽。○余大雅录。
如「利用安身,以崇德也」;
穷神知化,德之盛也,只是这一个德,非于崇德之外别有德之盛也。万人杰录。
「利用安身」,今人循理则自然安利,不循理则自然不安利。黄升卿录。
夫子之教颜子,只是博文、约礼二事。至于「欲罢不能,既竭吾才,如有所立卓尔」处,只欠个熟。所谓「过此以往,未之或知也。
穷神知化,德之盛也」。万人杰录。
问:「欲罢不能,程子云:直是峻绝,又大段着力不得。」曰:「到这处,自要用力不得。孔子六十而耳顺,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。如这耳顺处,如何用力?这里熟了,只自然恁地去,在熟之而已。」因举横渠「大可为也,化不可为也」。又曰:「过此以往,未之或知。
穷神知化,德之盛也。」徐宇录。或问:「张子说始学之要,当知三月不违与日月至焉内外宾主之辨,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,过此几非在我者。末后一句如何看?」曰:「既有循循勉勉底工夫,自然住不得。几非在我者,言不待用力也。如易传中说过此以往,未之或知也之意。为学正如推车子相似,才用力推得动了,便自转将去,更不费力。故论语首章只说个学而时习之,不亦说乎!便言其效验者。盖学至说处,则自不容已矣。」辅广录。问:「昨日先生说佛氏但愿空诸所有,此固不是。然明道先生尝说胸中不可有一事。如在试院推筭康节疏,明日问之,便也已忘了。此意恐亦是空诸所有底意。」曰:「此出上蔡语录中,只是录得他自意,无这般条贯。颜子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不失,孟子必有事焉而勿忘,何尝要人如此。若是个道理,须着存取。只如易系说过此以往,未之或知,亦只是虽欲从之,末由也已之意。在他门说,便如鬼神变怪,有许多不可知底事。」廖德明录。
「未之或知」,是到这里不可奈何。「穷神知化」,虽不从这里出来,然也有这个意思。㬊渊录。
「穷神知化」,是逐些子挨将去底。一日复一日,一月复一月,节节挨将去,便成一年,这是化。神是一个物事,或在彼,或在此。当其在阴时,全体在阴;在阳时,全体在阳,都只是这一物。两处都在,不可测,故谓之神。横渠言:「一故神,两故化。」又注云:「两在故不测。」这说得甚分晓。同上。
「穷神知化,德之盛。」这「德」字,只是上面「崇德」之「德」。德盛后,便能「穷神知化」,便如「聪明睿知皆由此出」,「自诚而明」相似。同上。
「穷神知化,德之盛也。」犹言自诚而明,聪明睿知皆由此出。同上。
林问正蒙:「形而上者,得辞斯得象矣。神为不测,故缓辞不足以尽神;化为难知,故急辞不足以体化。如何是缓辞、急辞?」先生答曰:「神自是急辞,化是渐渐而化。」若急辞,形容之不可。徐宇录。
「神」、化二字,前人都说不到,惟是横渠分说得出来分晓,虽伊川已说得鹘突。同上。
问:「非所困而困焉,名必辱,大意指困于石说。石是挨动不得底物事,自是不须去动它。若只管去用力,徒自困耳。」又曰:「且以人事言之,有着力不得处。若只管着力去做,少间去做不成,它人却道是自家无能,便是辱了名。」或曰:「若在其位则做得。」曰:「自是如此。爻意义谓不可做底事,便不可入头去做。
张钦夫说易,谓只依孔子系辞说便了。如说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,获之,旡不利。子曰:隼者,禽也;弓矢者,器也;射之者,人也。君子藏器于身,待时而动,何不利之有?动而不括,是以出而有获,语成器而动者也。只如此说便了。固是如此,圣人之意,只恁地说不得。缘在当时只理会象数,故圣人明之以理。」叶贺孙录。「公用射隼」,孔子自是发出言外意。林学蒙录。
问:「危者以其位为可安而不知戒惧,故危;亡者以其存为可常保,是以亡;乱者有其治,是自有其治,如有其善之有,是以乱。」曰:「某旧也如此说,看来保字说得较牵强,只是常有危亡与乱之虑,可以安其位,保其存,有其治。
易曰:知几其神乎!便是这事难。如邦有道,危言危行;邦无道,危行言孙。今有一样人,其不畏者又言过于直,其畏谨者又缩做一团,更不敢说一句话,此便是晓不得那几。若知几,则自中节,无此病矣。」
「君子上交不謟,下交不渎。」盖上交贵于恭,恭则便近于謟;下交贵和易,和则便近于渎。盖恭与謟相近,和与渎相近,只争些子,便至于流也。沈僩录。
道夫言:「诚无为,几善恶。盖诚者,自然之实理,无俟营为。及几之所动,则善恶著矣。善之所成,则为五常之德,圣人不暇修为,安而全之。贤者则有克复之属。要之,圣贤虽有等降,然及其成功,则一而已。故曰:发微不可见,充周不可穷之谓神。」曰:「故是如此。但几是动之微,是欲动未动之间,便有善恶,便须就这处理会。若至于发著之甚,则亦不济事矣,更怎生理会?所以圣贤说戒慎乎其所不睹,恐惧乎其所不闻。盖几微之际,大是要切。」又问:「以诚配太极,以善恶配阴阳,以五常配五行,此固然。但阳变阴合,而生水火金木土,则五常必不可谓共出于善恶也。此似祗是说得善之一脚。」曰:「通书从头是配合,但此处却不甚似。如所谓刚恶、柔善、柔恶,则确然是也。」杨道夫录。
「君子上交不謟,下交不渎」。他这下面说几,最要看个「几」字,只争些小。凡事未至而空说,道理易见;事已至而显然,道理也易见。惟事之方萌而动之微处,此最难见。或问:「几者,动之微,何以独于上交下交言之?」曰:「上交要恭逊,才恭逊,便不知不觉有个谄底意思在里头。下交不渎,亦是如此。所谓几者,只才觉得近谄近渎,勿令如此,此便是知几。」「几者动之微,吉之先见者也。」汉书引此句,「吉」下有「凶」字。当有「凶」字。沈僩录。
「上交不谄,下交不渎,其知几乎!」人情上交必謟,下交必渎,所争只是些子。能于此察之,非知几者不能也。上交着些取奉之心,下交便有傲慢。
「几者动之微」,是欲动未动之闲,便有善恶,便须就这处理会。若到发出处,更怎生奈何得?所以圣贤说谨独,便都是要就几微处理会。叶贺孙录。魏问「几者动之微,吉之先见者也」。曰:「似是漏字。汉书上说几者动之微,吉凶之先见者也。似说得是。」几自是有善有恶。君子见几,亦是得方。舍恶从善,不能无恶。又曰:汉书上添字,如「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」,「自经于沟渎而人莫之知也」,添个「人」字,似是。同上。
几虽已感,却是方感之初。通,则直到末梢皆是通也。如推其极到「协和万邦,黎民于变时雍」,亦只是通也。几却只在起头一些子。李闳祖录。问:「知微知彰,知柔知刚」,伊川作「见微则知彰矣,见柔则知刚矣」。其说如何?先生云:「也好。看来人作四件事亦自好:既知微,又知彰;既知柔,又知刚。言其无所取,不知所以为民之望也。」林学蒙录。
「知微、知彰,知柔、知刚」,是四件事。同上。
「其殆庶几乎!」殆,是「几乎」之义。又曰:「是近义。」又曰:「殆,危者,是争些子底意思。」又曰:或以「几」字而言,但左传与孟子「庶几」两字,都只做「近」字说。「有不善未尝不知,知之未尝复行。」直是颜子天资好,如至清之水,纤芥必见。袭。盖卿录。
「天地𬘡缊,万物化醇。」「致一」,专一也。惟专一,所以能𬘡缊;若不专一,则各自相离矣。「化醇」,是已化后化生,指气化而言,草木是也。沈僩录。
横渠云:「艮三索得男,乾道之所成;兑三索得女,坤道之所成。」所以有「天地𬘡缊,男女构精」之义。亦有此理。
「致一」是专一之义,程先生言之详矣。天地男女,都是两个方得专一,若三个便乱了。三人行减了一个,则两个便专一。一人行得其友成,两个便专一。程先生说初与二、三与上、四与五,皆两个相与,自说得好。初、二二阳,四、五二阴,同德相比;三与上应,皆两相与。○林学蒙录。
夫子云:「不学诗,无以言。」先儒以为心平气和则能言。易系辞曰:「易其心而后语。」谓平易其心而后语也。答刘玶。文公易说卷十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