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文公易说卷十八
宋朱鉴撰
作易
易大槩欲人恐惧修省。杨与立语略。
易有两义:一是变易,便是流行底;一是交易,便是对待底。同上。
易文本是两下说在那里,不可执定看。同上。
易是虚设之辞,不可以实迹论。同上。易难看,无个言语可形容得。盖爻辞是说个影象在那里,无所不包。
汉书。易本隐以之显,春秋推见至隐。易与春秋,天人之道也。易以形而上者,说出在那形而下者上;春秋以形而下者,说上那形而上者去。沈僩录。
「洁静精微之谓易」,自是不惹着事,只悬空说一样道理,不比似他书各着事上说。所以后来道家取之与老子为类,便是老子说话,也不就事上说。「洁静精微」是不犯手记。曾云:「洁静精微是各自开去,不相沾。」○黄显子录。
「洁静精微」,是不滞着一个物事。
易自伏羲至伊川,自成四样。杨与立编。
伏羲易自是伏羲易,文王易自是文王易,孔子易自是孔子易。
孔子之易非文王之易,文王之易非伏羲之易。伊川易传又自程氏之易也。故学者且依古易次第,先读本爻,则见其本旨矣。黄显子录。圣人作易,有说得极疏处,甚散漫。如大象,盖是泛观天下万物,取得来阔,往往只髣髴有这意思,故曰不可为典要。又有说得极密处,无缝罅,盛水不漏,如说吉凶悔吝处是也。学者须是大着心胸方看得。譬如天地生物,极细巧者,又有突兀粗拙者。近赵子钦得书云:语、孟说极详,易说太略。此譬云烛笼添一条骨,则障了一路明。若能尽去其障,使之统体光明更好,盖着不得详说也。黄显子录。「上古之时,民心昧然,不知吉凶所在。故圣人作易,教之卜筮,吉则行之,凶则避之,此是开物成务之道。故系辞云:
以通天下之志,以定天下之业,以断天下之疑。正谓此也。初但有占而无文,往往如今人用火珠林起课者相似,但用其爻而不用其辞,则知古人占,不待辞而后见吉凶。至孔子,又恐人不知其所以然,故又复逐爻解之,谓此爻所以吉者,谓以中正也;此爻所以凶者,谓不当位也。明言之使人易晓尔。至如文言之类,却是就上面发明道理,非是圣人本意。知此方可学易。」潘时举录。
先生曰:
「看易,须是看他未画卦爻以前,是怎生模样,却就这里看他许多卦爻象数,非是杜撰,都是合如此。」未画以前,便是寂然不动,喜怒哀乐未发之中,只是个至虚至静而已。忽然在这至虚至静之中有个象,方说出许多象数吉凶道理。所以礼曰:洁静精微,易教也。盖易之为书,是悬空做出来底,谓如书,便真个有这政事谋谟,方做出书来;诗,便真个有这人情风俗,方做出诗来。易却都无这已往底事,只是悬空做底。未有爻画之先,在易则浑然一理,在人则湛然一心。既有爻画,方见得这爻是如何,这爻又是如何。然而皆是就这至虚至静中,做出许多象数道理出来,此其所以灵。若是似而今说得来恁地拖泥合水,便都没理会处了。吕𪸩录
林少颖解「放勋」之「放」作「推而放之四海」之「放」,比之程氏说为优。人自有合读底书,如大学、语、孟、中庸等书,岂可不读?读此四书,便知人之所以不可不学底道理,与其为学之次序,然后更看诗、书、礼、乐。某才见人说看易,便知他错了,未尝识那为学之序。易自别是一个道理,不是教人底书。故记中只说先王崇四术,顺诗、书、礼、乐以造士,不说易也。语、孟中亦不说易,至左传、国语方说,然亦只是卜筮耳。盖易本为卜筮作,故夫子曰:「易有圣人之道四焉,以言者尚其辞。」如程子所说「以动者尚其变」,已是卜筮了。易以变者占,故曰:「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,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。」「以制器者尚其象」,十三卦是也;「以卜筮者尚其占」,文王周公之辞,皆是为卜筮。后来孔子见得有是书,必有是理,故因那阴阳消长盈虚,说出个进退存亡之道理来。要之,此皆是圣人事,非学者可及也。今人才说伏羲作易,示人以天地造化之理,便非是,自家又如何得知伏羲意思?兼之伏羲画卦时亦无意思,他自见得个自然底道理了,因借他手画出来耳,故用以占筮,无不应。其中言语亦煞有不可晓者,然亦无用尽晓。盖当时事与人言语,自有与今日不同者。然其中有那事今尚存,言语有与今不异者,则尚可晓耳。如「利用侵伐」,是事存而词可晓者。只如比卦初六「有孚比之,无咎。有孚盈缶,终来有他吉」之𬱙,便不可晓。某尝语学者:欲看易时,且将孔子所作十翼中分明易晓者看。如文言「中元者,善之长」之类,如中孚九二「鸣鹤在阴,其子和之」,亦不必理会鹤如何在阴,其子又如何和。且将那系辞传中所说言行处看。此虽浅,然却不到差了。盖为学只要理会自己胸中事耳。某尝谓上古之书莫尊于易,中古后书莫大于春秋。然此两书皆未易看。今人才理会二书,便入于凿。若要读此二书,且理会他大义。易则是个尊阳抑阴,进君子而退小人,明消长盈虚之理;春秋则是个尊王贱霸,内中国而外夷狄,明君臣上下之分。辅广录。
问易。曰:「圣人作易之初,盖是仰观俯察,见得盈乎天地之间者,无非一阴一阳之理。有是理,则有是象;有是象,则其数便自在这里,非特河图、洛书为然。盖所谓数者,祗是气之分限节度处,得阳必奇,得阴必耦,凡物皆然,而图书为特巧而著耳。于是圣人因之而画卦,其始也,只是画一奇以象阳,画一耦以象阴而已。但才有两,则便有四,才有四,则便有八,又从而再倍之,便是十六。盖自其无朕之中,而无穷之数已具,不待安排,而其势有不容已者。」卦画既立,便有吉凶在里。盖是阴阳往来交错于其间,其时则有消长之不同,长者便为主,消者便为客。事则有当否之或异,当者便为善,否者便为恶。即其主客善恶之辩,而吉凶见矣。故曰:「八卦定吉凶。」吉凶既决定而不差,则以之立事,而大业自此生矣。此圣人作易,教民占筮,而以开天下之愚,
以定天下之志,以成天下之事者如此。但自伏羲而上,但有此六画,而未有文字可传。到得文王、周公,乃系之以辞,故曰:「圣人设卦观象,系辞焉而明吉凶。」盖是卦之未画也,因观天地自然之法象而画;及其既画也,一卦自有一卦之象。象谓有个形似也,故圣人即其象而命之名。以爻之进退而言,则如剥、复之类;以其形之肖似而言,则如鼎、井之类。此是伏羲即卦体之全而立个名如此。及文王观卦体之象而为之彖辞,周公视卦爻之变而为之爻辞,而吉凶之象益著矣。大率天下之道,只是善恶而已,但所居之位不同,所处之事既异,而其几甚微,只为天下之人不能晓会,所以圣人因此占筮之法以晓人,使人居则观象玩辞,动则观变玩占,不迷于是非得失之涂。所以是书夏、商、周皆用之。其所言虽不同,其辞虽不可尽见,然皆太卜之官掌之,以为占筮之用。有所谓繇辞者,左氏所载,尤可见古人用易处。盖其所谓象者,皆是假此众人共晓之物,以形容此事之理,使人知所取舍而已。故自伏羲而文王周公,虽自略而详,所谓占筮之用则一。盖即那占筮之中,而所以处置是事之理,便在那里了。故其法若粗浅,而随人贤愚,皆得其用。盖是文王虽是有定象,有定辞,皆是虚说此个地头合是如此处置,初不黏着物上。故一卦一爻,足以包无穷之事,不可只以一事指定说。他里面也有指一事说处,如利建侯,利用祭祀之类,其他皆不是指一事说。此所以见易之为用,无所不该,无所不徧,但看人如何用之耳。到得夫子,方始纯以理言,虽未必是羲文本意,而事上说理,亦是如此。但不可便以夫子之说为文王之说。又曰:「易是个有道理底卦影。易以占筮作许多,理便也在里,但是未便说到这处。如楚词以神为君,以祀之者为臣,以寓其敬事不可忘之意,固是说君臣,但是先为他说事神,然后及他事君意趣始得。今人解说,便直去解作事君底意思,也不唤做不是他意,但须是先与结了那一重了,方可及这里,方得本末周备。易便是如此。今人心性𥚹急,更不待先说他本意,便将道理来衮说了。
易如一个镜相似,看甚物来都能照得。」如所谓潜龙,只是有个「潜龙」之象,自天子至于庶人,看甚人来都使得。孔子说:「作龙德而隐,不易乎世,不成乎名,遁世无闷,不见是而无闷。」乐则行之,忧则违之,确乎其不可拔。「潜龙也」,便是就事上指杀说了。然会看底,虽孔子说也活,也无不通。不会看底,虽文王、周公说底也死了。须知得他是假托说,是包含说。假托说不惹着那事,包含是说个象在这里,无所不包。又曰:卦虽八,而数须是十。八是阴阳数,十是五行数。一阴一阳便是二,以二乘二便是四,以四乘四便是八。五行本只是五,而有十者,盖是一个便包两个,如木,便包甲乙;火,便包丙丁,土,便包戊己,金,便包庚辛,水,便包壬癸,所以为十。「彖辞,文王作,爻辞,周公作」,是先儒从来恁地说,且得依他。谓爻辞为周公者,盖其中有说文王,不应是文王自说也。
问:「卦下之辞为彖辞,左传以为繇辞,何也?」先生曰:「此只是彖辞。故孔子曰:智者观其彖辞,则思过半矣。如元亨利贞,乃文王所系卦下之辞,以断一卦之吉凶,此名彖辞。彖,断也,陆氏音中语。所谓彖之经也。」「大哉乾元」以下,孔子释经之辞,亦谓之彖,所谓彖之传也。爻下之辞,如「潜龙勿用」,乃周公所击之辞,以断一爻之吉凶也。「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」,所谓大象之传;「潜龙勿用,阳在下也」,所谓小象之传,皆孔子所作也。「天尊地卑」以下,孔子所述击辞之传,通论一经之大体、凡体、凡例,无经可附,而自分上系、下系也。左传所谓「繇」字从「系」,疑亦是言系辞。系辞者,于卦下系之以辞也。董铢录。
又云:「今人读易,当自分为三等:
伏羲自是伏羲之易,文王自是文王之易,孔子自是孔子之易。读伏羲之易,如未有许多彖、象、文言说话,方思得易之本意,只是要作卜筮用也。」伏羲画八卦,那里有许多文字言语,只是画八个卦,此处有错。后来亲问过,答见别处某卦有某象而已,大要不出阴阳、刚柔、吉凶、消长之理时亦未尝说破,只是教人知得此卦如此者吉,彼卦如彼者凶。及文王、周公分为六十四卦,添入「乾,元亨利贞;坤,元亨,利牝马之贞」,早是非伏羲之意也。是文王、周公自说他一般道理了时,犹是就人占处说。如卜得乾卦,则大亨而利于正。及孔子系易,作彖、象、文言,则「元、亨、利、贞」为乾之四德,又非文王之易矣。到得孔子,尽是说道理,然犹因卜筮而言也。就卜筮上发出许多道理,教人晓得所以吉凶。卦爻好则吉,不好则凶。卦爻大好,而自家之德相当,则吉;卦爻虽吉,德不足亦凶;爻虽凶,而德足以胜之,亦吉。反复就卜筮上发诲人底道理。如「需于泥,致寇至」,此爻自不好,象却曰「敬慎不败也」。盖爻虽不好,占者知慎畏,则亦不至于败。盖需者,待也,需有可待之时,故就需之时思患预防,而不至于败也。此则圣人就占处发明诲人之理也。
某尝谓,虽使圣人复生,亦只将六经、语、孟之所载者循而行之,必不更有所作为。伏羲再出,依前只画八卦;文王再出,依前只衍六十四卦;禹再出,依前只是洪范九畴。外此更有甚差异事?
问:「伏羲画卦,以写阴阳之变化;文王、周公作繇、爻辞,以断天下之疑;孔子作彖、象,以推明事物当然之理。然爻画既具,而三者已备乎其中,前圣后圣,互相发明耳。」答云:「此说近之,然亦未尽。」答林学蒙。
问:「以伏羲易观之,则看先天图如寒暑往来,阴阳代谢,若有推排,而又莫知其所以然者。」以文王、周公易观之,则六十四卦之名,乃十八变以后之私记;三百八十四爻,乃三变奇耦之私记;「潜龙」、「牝马」等物,如今之卦影;「勿用」、「利有攸往」等语,如今断卦之文。以孔子易观之,则卦名者,时也,事也,物也;初、二、三、四、五、上者,位也,而初、上又或为始终之义。九、六者,人之才也,处某事,居某时,用某物,其才位适其所当则吉,不然则凶。答云:「此说近之。然既知此,而又不免为前段之支蔓穿凿,何邪?」同上。问:「易有取两卦象以为法者,有取卦名之义而思所以处之者,有取二义而思所以处之者。」答云:「亦不必如此笼罩。」同上
刘砺问云:「圣人作易,只是明个刚柔、阴阳、吉凶、消长之理而已。」先生曰:「虽是如此,然伏羲作易,只是画八个卦,如此,何尝明说阴阳刚柔、吉凶之理?然其中却具此道理。想得古人教人也不甚说,只说个方法如此,教人依而行之,如此则吉,如此则凶。如伏羲八卦,那个有甚么言说?」
圣人作易以立人极,其义以君子为主,故为君子谋而不为小人谋。观泰、否、剥、复名卦之意,则可见矣,而曰:古今岂有无小人之国哉!呜呼!作易者其知道乎!其不知易者甚哉!郑公艺圃折衷辨。
「礼仪三百,威仪三千」,亦无一节无非天理流行。易三百八十四爻时义,便正是就日用上剖析个天理流行底条目。陈淳录。问:「子贡既得闻之后,叹其不可得闻,何也?」曰:「子贡亦用功至此,方始得闻。若未行得浅近者,便要知得他高深作甚么?教圣人只管说这般话,亦无意思。天地造化、阴阳五行之运,若只管说要如何?圣人于易,方略说到这处。子罕言利与命与仁,只看这处,便见圣人罕曾说及。」徐宇录。
胡叔器问:「谢氏文章性、天道之说,先生何故不取?」曰:「程先生不曾恁地说。程先生说得实,它说得虚。」陈安卿问:「先生不取谢氏说者,莫是为它说只理会文章,则性、天道在其问否?」曰:「也是。性、天道只在文章中。然圣人教人也不恁地。子贡当时不曾恁地说。如天命之谓性,便是分明指那性;
大哉乾元,万物资始,便是说天道;
一阴一阳之谓道,继之者善也,成之者性也,便是说性与天道,只是不迎头便恁地说。
天下道理,只是一个包两个。易便只说到八个处住,洪范说到十数住。五行五个,便有十个,甲乙便是两个木,丙丁便是两个火,戊己便是两个土,金水亦然。所谓兼三才而两之」,便都是如此。黄义刚录。
如公说易,只大纲说个三百八十四爻,皆天理流行。若恁地,一部周易,只一句便了。圣人何故作许多十翼,从头说
「大哉乾元!万物资始」;「至哉坤元!万物资生」。圣贤之学,非老氏之比。老氏说「通于一而万事毕」,其他都不说。少间和那一又都要无了方好。学者固是要见总会处,如今只说个总会处,如与点之类。只恐孤单没合杀,下梢流入释老去,如何会「有咏而归」底意思!同上。
石洪庆问易数。先生云:「都不要说圣人之画数何以如此。譬之草木,皆是自然恁地生,不待安排。数亦是天地间自然底物事,才说道圣人要如何,便不是了。」潘时举录。
大凡易数皆六十,三十六对二十四,三十二对二十八,皆六十也。以十甲、十二辰,亦揍到六十也。钟律以五声十二律,亦积为六十也。以此知天地之数,皆至六十为节。余大雅录。
初三日夜问学易。曰:「恁底说也得。然圣人自说易之无穷,不成只是圣人用了,他人无用处。今曰易道,以何为易?只是吉凶消长、天理人事是也。」黄显子录。
又问:「七十从心学易,无大过。」曰:「圣人自言易之难尽,若如此看,却是低小了圣人。」同上。
问:「时与位,古易无之,自孔子以来,方说出此义。」曰:「易虽说时与位,亦有无时义可说者。」廖德明录。
读易
「大抵易之卦爻,上自天子,下至于士庶,人,皆有用处。」杨与立语略。
学之正而心有不正者,鲜矣;学之邪而行有得者,亦鲜矣。故讲学虽所以为正心之要,而学之邪正,其击于所行之得失,而不可不审者,又如此。易曰:「正其本,万事理。差之毫厘,缪以千里。」惟望圣明之留意焉。己酉拟上封事。
读易之法,先读正经;不晓,则将彖、象、系辞来解。又曰:「易爻辞如签辞。」甘节录。
问:「读易未能浃洽,何也?」先生曰:「须是此心虚明宁静,自然道理流通,方包罗得许多义理。盖易不比诗、书,他是说尽天下后世无穷无尽底事理,只一两字,便是一个道理。又人须是经历天下许多事变,读易方知各有一理,精审端正。今既未尽经历,非是此心大段虚明宁静时,如何见得?此不可不自勉也。」董铢录。
大凡读易到精熟后,颠倒说来皆合。不然,则是死说耳。杨与立语略。
问:「易如何读?」答云:「只要虚其心以求其义,不要执己见读。其他书亦然。」金去伪录。
竹几横陈处,韦编半掩时。寥寥三古意,此地有深期。玩易斋。
因看赵子钦易说,云:「读古人书,看古人意,须是不出他本来格当。须看古人所以为此书者何为,初间是如何,后来又如何。若如屈曲之说,却是圣人做一个谜与后人猜搏,决不是如此。圣人之意,简易条畅通达,那尚恁地屈曲缠绕,费尽心力以求之?易之书,不待自家意起于此,而其安排已一一有定位。」叶贺孙录。
又曰:易难看,不比他书。易说一个物,非真是一个物。如说龙,非真龙。若他书,则真是实。孝悌便是孝悌,仁便是仁。易中多有不可晓处。如「王用亨于西山」,此却是「享」字。只看「王用亨于帝吉」,则知此是祭祀山川底意思。如「公用亨于天子」,亦是享字,盖朝觐燕飨之意。易中如此类甚多。后来诸公解,只是以己意牵强附合,终不是圣人意。易难看,盖如此。同上。
黄显子问易。曰:「如今不曾经历得许多事过,都自揍他道理不着。若便去看,也卒未得他受用。孔子晚而好易,可见这书卒未可理会。如春秋、易,都是极难看底文字。」同上。宇问「五十以学易」章,集注先生举史记作「假我数年」,云:「是时孔子年老,已及七十,欲赞易,故发此语。若作五十以学易,全无意思。」问:「孔子少年不学易,到老方学易乎?」曰:「作彖、象、文言以为十翼,不是此时方读易也。」徐宇录。
问:「学易无大过,圣人何以有过?」曰:「只是圣人不自足之意。圣人此般话也,如道者三,我无能,圣仁,吾岂敢,不是圣人能如此,更谁能如此?」程子谓学易者无大过,文势不然。此章「五十」字误,然章之大旨,只在无大过,不在五十上。
看易须着四日看一卦,一日看卦辞、彖、象,两日看六爻,一日统看,方子细。因吴宜之记不起,云然。李闳祖录。
旧与朋友说话,每怪其不解人意,而不知其所以然者。近方觉得学者读了书,听了话,皆不曾着心记当,䌷绎玩味,至有两年看一部易传,却不能解得紧要处。虽其根钝使然,亦是不肯用力。乃知横渠教人读书,必欲成诵,真是学者第一义。须是如此,已上方有着力处也。答张洽。
读书如论、孟,是直说日用眼前事,文理无可疑。先儒说得虽浅,却别无穿凿坏了处。如诗、易之类,则为先儒穿凿所坏,使人不见当来立言本意。「此又是一种功夫,直是要人虚心平气,本文之下,打叠教空荡荡地,不要留一字先儒旧说,莫问他是何人所说,所尊所亲,所憎所恶,一切莫问,而唯本文本意是求,则圣贤之指得矣。若于此处先有私主,便为所蔽,而不得其文意之正,此犹夏虫井蛙,所以卒见笑于大方之家也。」答吕祖俭。
器远问:「格物当穷究万物之理令归一,如何?」曰:「事事物物各自有理,如何硬要捏合得?只是才遇一事,即就一事竟究其理,少闲多了,自然会贯通。如一案有许多器用,逐一理会得,少闲便自见得都是案上合有底物事。若是要看一件晓未得,又去看一样,看那个未了,又看一个,到后一齐都晓不得。如人读书,初未理会得,却不去究心理会,问他易如何,便说中间说话与书甚处相类,问他书如何,便云与诗甚处相类,一齐都没理会。所以程子说:所谓穷理者,非欲尽穷天下之理,又非是止穷得一理,便到积累多后,自当脱然有悟处。此语是亲切。」叶贺孙录。
「今将六经做时文,最说得无道理,是易与春秋,他经犹自可。」徐容录。先生问:「此去做甚工夫?」对曰:「正欲请教。先易后诗,可否?」先生曰:「既尝看诗,不若先诗后易。吴必大录
示及两卷,各已批注对还,幸细考之。语、孟更须宽心细意看,令通彻,易则恐未易读。如此穿凿,似枉费心力也。盖易本卜筮之书,故先王设官,掌于太卜,而不列于学校。学校所教,诗、书、礼、乐而已。至孔子乃于其中推出所以设卦观象系辞之旨,而因以识夫吉凶进退存亡之道。盖圣人当时已晓卜筮之法,与其词意所在,如说田狩,即实是田狩,说祭祀,即实是祭祀,征伐、昏媾之类皆然,非譬喻也,故就其间推此理耳。若在今日,则已不得其法,又不晓其词,而暗中摸索,妄起私意,窃恐便有圣贤复生,亦未易通。与其虚费心力于此,不若且看诗、书、礼、乐之为明白而易知也。然大学、论、孟、中庸又在四者之先,须都理会得透彻,方可略看易之大指,亦未为晚。今论语尚尔未通,岂宜遽及此邪?」答黎沈季
易难看,学者不若且看大学、中庸、语、孟、诗、书,较好商量。杨与立语略。
问看易,答云:「未好看易,易自难看。易本因卜筮而设,推原阴阳消长之理,吉凶悔吝之道。先儒讲解,失圣人意处多,待用心力去求,是费多少时光!」不如且先读论语等书。某枉费多年工夫,近来于诗、易略得圣人之意。今学者不如且看大学、语、孟、中庸四书,且就见成道理,精心细求,自应有得。徐宇录。
某尝说诗、书是隔一重两重说,易、春秋是隔三重四重说。春秋义例、易爻象虽是圣人立下,今说者用之,各信己见,然于人伦大纲皆通,但未知曾得圣人当初本说否?且不如让渠如此说,且存取大意,得三纲五常不至废坠足矣。今欲直得圣人本意不差,未须理会他经,先须于论语、孟子中专意
说及读易,曰:「易是个无形影底物,不如且先读诗、书、礼却紧要。
子所雅言,诗、书、执礼,皆雅言也。」陈淳录。
易只是空说个道理,只就此理会,能见得如何。不如「诗、书、执礼,皆雅言也」,一句便是一句,一件事便是一件事。同上。
「子所雅言:诗、书、执礼」,未始及易。夫子常所教人,只是如此。今人便先为一种玄妙之说。廖德明录。
学者欲看易,曰:「圣人不曾教学者看易,诗、书、执礼皆以为教,独不及易。至于假我数年,卒以学易,乃是圣人自说,非学者事。盖易是个极难理会底物事,非他书之比。」如古者顺先王诗、书、礼、乐以造士,只是以此四者,亦不及于易。盖易只是个卜筮书,藏于太史太卜,以占吉凶,亦未有许多说话。及孔子始取而敷绎为十翼,彖、象、系辞、文言、杂卦之类。方说出道理来,当初只是卜筮之书耳。
苏宜久辞归,问:「归去意欲观易,如何?」曰:「而今若教公读易,只看古注及近世数家注,又非某之本心。若必欲教公依某之易看,某底又只说得三分,自有六七分晓不得,亦非所以为教。如此看来,则易便是个难理会底物事,卒急看未得,不若且未要理会。圣人云:诗、书、执礼,皆雅言也。看来圣人教人,不过只是此数者。」沈僩录。
先生因苏丈问要看易,谓之曰:「易难看。而今道要教公依先儒解看,则非某之本心;道要教公依某底看,则又也不敢说。如某说底,也只说得三四分,有七八分理会不得,所以说易难看。圣人所谓诗、书、执礼,皆雅言也。今既看诗了,且看书,或看礼。礼头绪多,亦难看。某思得一说,欲看礼,且看温公书仪。盖他是推古礼为之,其中虽有得失,然于今日便可得用,如冠、昏、丧、祭之类,皆可行。若能先看此,则古礼少闲,亦自易理会。」记曰:不学操缦,不能安弦;不学博依,不能安诗;不学杂服,不能安礼。此之谓也。吕𪸩录。
先生因与朋友言及易,曰:「易非学者之急务也。某平生也费了些精神,理会易与诗,然其得力则未若语、孟之多也。易与诗中所得,似鸡肋焉。」所示易说,足见玩意之深,不胜叹服。此经旧亦尝伏读,然每病其未有入处,乃承见喻,使反复其论,盖久不知其所以对也。顾厚意不可以终辞,姑以己意略疏其后,未知当否,惟高明裁之,复有以警诲之,则幸甚。大抵圣经惟论、孟文词平易而切于日用,读之疑少而益多。若易、春秋尤为隐奥而难知者,是以平日畏之而不敢轻读也。答赵善佐。文公易说卷十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