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儿易外仪卷六
明倪元璐撰
弥纶之类曰尽利。一、易列
八卦，位列阴阳之列曹，有长有僚，翼如也。易列仪上。
仪曰：夫以易自处，则必无过；以易处世，则必无祸。过祸之端，起于畸行。畸行者，积刚而亢，积柔而陷。是故易之为卦也，阳卦必多阴，阴卦必多阳，所以为防也。为防者何？夫阴阳之义正，刚柔之号美，而天下之健人多悍，顺人多怯，以其悍怯之情托于正美之器，则凡易之所谓祸与过，学易者皆引以为其道矣。以易居过，以易召祸，以乾之道毒天下，以坤之道辱其身。如此，天下宁宜有易乎？且夫天地之命仪而制气也，命日司德，命月司刑，制火使无质，制水使有力。日之赫然而谋和吉，故不杀物；月之凉然而执威棱，故不夷于列星。火附物为质，如剑因人而威，故不得自作其怒；水触物形力如肉负骨而壮，故万物莫能屈之也。苟以日之威而役霜雪之气，月之华而逞云霞之姿，火自为器而立，水无其骨以主其肉，则草木必昼死，虫禽必夜翔，燧人不得制阳焰而驯之，爨下弱川不能浮鸟羽而取济矣。是故阴阳之扶者，弦韦之佩也。命刚防亢，命柔防陷。予之乾分，必使多取坤；予之坤分，必使多取乾。一主二辅，则辅有功，以其主正而权独，虽使辅过之，亦不能为奸也。系曰「一君二民，君子之道；二君一民，小人之道」者，此以言乎其迁物象，宜后天之论也。当始立卦，阴阳之才岂有君子小人乎？设防制偏，亦虑其后之必以阴阳分君子小人，而君子之器以载小人者，患皆繇于偏畸。故易之防六子者甚也。易以为六子学乎乾坤者也，不可以恣其情，然固不防乾坤。夫乾坤者，易之所不疑尔。易列仪中，易之所以不疑乾坤者，以天之覆物是其德，地之载物是其力，刚著其德，柔著其力，则无敝也。
易之所以又不疑乾坤者，以天之衷地，譬侵火不煆，水鞔其中；以地之郛天，譬韫玉不刓，石环其表也。
易之所以又不疑乾坤者，以乾之「惕若」，其中多惧，坤之「利贞」，其动以刚也。
易之所以又不疑乾坤者，以乾老而坤牝也皆马，坤坚而乾寒也皆冰，乾美而坤主也皆利，坤括而乾潜也皆隐，二者同物也。
易之所以又不疑乾坤者，以乾龙自田而天，是其道不离乎坤，坤丧朋东北而不肯以妃艮，是其心不忘乾也。
易之所以又不疑乾坤者，以先天六子，三阴者位皆亲乾，三阳者位皆亲坤，观其所亲，则知其救也。
易之所以又不疑乾坤者，以乾坤二者皆龙也。乾之龙能无首则不悔亢，「坤」之龙能战则不羞血。刚亦不悔，柔亦不羞，则亦无讥也。而又以为乾无首法，坤无成坤战法乾战也。
易之所以又不疑乾坤者，以为纯则老，老则变，变则易矣。易岂疑易乎？易列仪下，
圣人之所制为阴阳之卦者，皆圣人之自道也。是故「震」也者，始壮者也。始壮也者，文王也。其始也，不畏威主，不交謟臣，而其既羑里不怨，其卒三分不侈者，是取诸震也。「坎」也者，中坚者也。中坚也者，周公也。于上，上恭冲人；于下，下媚白屋，而于中，负扆定危，赤舄定疑者，是取诸坎也。「艮」也者，终厉者也。终厉也者，孔子也。其少也，绌飨弗怒；其壮也，受乐弗谏，而其老，奋威笔口，章义诛伐者，是取诸艮也。是故「巽」也者，冥端者也。冥端也者，亦文王也。静而顺帝，柔而和民，而继之窃叹，终于赫怒，不陷不陨，是取诸巽也。「离」也者，衷丽者也。衷丽也者，亦周公也。首治旄钺，终治斧析，而礼乐华朝，农桑焕野，中明外威，是取诸离也。兑也者，底豫者也。底豫也者，亦孔子也。少正命刑，句须命兵，而木铎不厌，弦歌则喜，先忧后悦者，是取诸兑也。是故六子者，三圣人之所取也。六子鱼贯以侍乾坤，三圣人鹤阴而和包牺氏，是故包牺氏其乾坤乎？包牺氏以礼乐制作教周、孔，以淳简无为教文王。乾见之之谓乾，坤见之之谓坤矣。包牺氏尽有乾坤之象，而三圣人尽有包牺氏之卦，三圣人之互乎六子者，乾坤之德也。是故四圣人者，皆不可以阳阳之，以阴阴之也。四圣人者，皆易也。
易列图：乾一、兑二、离三、震四、巽五、坎六、艮七、坤八，不分潜跃。右取信策四十四，八卦予八，益以位数三十六
符曰：八卦者，天之命羲，非羲能造设为之也。故宜使聚居如星文，枢垣藩辅，连缉罗翼，斯可以周大穹之仪，明璇玑之德也。是故卦之孤立者，天位也。因而重之，人事所繇起也。是则羲之所造设，不得不离居者矣。凡卦之重，自乘者八，交乘者五十六。自乘者，如乾，天也，而又乘之，乾，天之生物在其中，人之参天在其中也。坤，地也，而又乘之，坤，地之成物在其中，人之两地在其中也。交乘者，如乾矢而坤乘之，休之曰顺，咎之曰阻，皆为人之以地事承天也。坤地而乾乘之，休之曰健，咎之曰险，皆为人之以天事制地也。是故内卦曰贞，外卦曰悔。其为天道，故贞也；其为人事，故不免悔也。夫人事芸芸，繇于造设，今为其聚居孤立，以明夫自然者，亦易之静正者乎？易位：
天地定位，山泽通气，雷风相薄，水火不相射，八卦相错，圆图也。雷以动之，风以散之，雨以润之，日以暄之，艮以止之，兑以悦之，乾以君之，坤以藏之，方图也。是皆伏羲卦位，先儒以为先天之学也。「帝出乎震，齐乎巽，相见乎离，致役乎坤，说言乎兑，战乎乾，劳乎坎，成言乎艮。」是则文王卦位，先儒以为后天之学也。
仪曰：昔者舜受尧之道，坐有其天下。及其制治，一变尧律，工虞礼乐，顿移其官，而尧亦不怒，舜亦不谦。史臣作史，如无见者，以其尧典错于虞书，此事连文，莫之能间。昔者文王受包牺之道，坐有其卦画，及其制易，大更牺矩，崇卑正维，悉迁其次，而文亦不瑕，牺亦不殒。仲尼作系，如不觉者，以其先图综于后位，弥条贯节，莫之敢疑。繇此观之，舜甚明易，而文王之才可帝也。尧以其授时作讹之道尽予舜，牺以其王天下神明之德尽予文。是故方圆者，图彖之玑衡，而先后天者，牺、文之咨命也。包牺曰：「使君南面，使臣北面，如其天地则已矣。」文王曰：「上古简简，中世反反。不克明，不可使当尊；不贞险，不可与图大也。」包牺曰：「东望望日，西望望月，使人仰而学之，亦不胜道也。」文王曰：「宿乎至明，斯可以英矣；本乎有忧，斯可以悦矣。」包牺曰：「雷本地则依地，且下蒙而宜威；风行天则亲天，且上尊而宜顺。」文王曰：「以后世之君而安所取顺？以后世之民，而安所取威？」使以土德，调其火怒，承母育子，销兵为泽，有生无杀，坤之职也。使以山材，发其木昩，恭上静下，制水不波，遏刑归德，艮之力也。包牺曰：「极于亥，宜止矣；升于已，宜悦矣。」文王曰：「阴节已盈，剥道谋复，晏争之力，存乎大君。阳气垂毕，乾心畏坤，制物之权，系于长女。与其止之，不若宰之；与其悦之，不如风之。」凡是八者，文王以为包牺如作，必悉听之。于是乎二仪之都，禅于离「坎」；水火之奥，移诸兑「雷」；雷风之宅，授之艮「坤」；山泽之疆，以奉乾「巽」。更舍易躔，陵谷如变，鼎革大际，几摇龟龙，而爻象晏然，河洛不沸。研牺奥学，不敢谗文；钻彖秘谋，不能疑卦。斯繇圭璋合器，针缕连情，揆方致归，要于不变者矣。譬之黄裳更而赤绂，虽黄赤改色，裳绂移章，而质体不迁，其人则一。是故变乾成离而离为日，日仍君象。反坤为坎而坎为月，月即阴仪。代离以震，而震岁德也，离日称德。播坎于兑，而兑秋刑也，坎月居刑。巽之为坤，是使地升气而成。噫！震何以艮，盖教雷幼寅而壮卯。艮，止也，止莫如健，乾亦阴阳之限。兑，悦也，悦犹之顺，巽亦易简之官。此明星辰迁流，即繇天气，不可以旦昏小荡，便罪纷更。流𬴐殛鲧，本诸尧心。吁哉咈哉，是其教舜者也。夫牺之图卦，俄圆倏方，固知其后必当易位矣。
易位图之一圆图方图极二乾坤奇偶各一通卦爻摩荡不足者，以二极通之，六十四卦俱备，二图所列无遗义矣。
右取顺策十五，以二图起，中予河图之数。信策三十二，合乾、坤、震、巽之策而倍之。
符曰：盖夫二图之为大观也，圆象天而包地外，方象地而处天中者，阴阳之贞配也。圆图乾兑离震，穹然左环者，天卦也；巽坎艮坤，焕乎右抱者，地卦也。方图西北十六，天自谋交，东南二八，地相求友。睨而视之，乾兑离震巽坎艮坤，自西北而东南，皆阴阳至纯，不主生物者也。西南十六，天谋交地，天卦上游而生气在首。东北十六，地求友天，天卦下究而生气在根。睨而视之，泰损既未益恒咸否，自东北而西南，皆阴阳得偶力能生物者也。方图之乾，处圆图之亥，是为天门；方图之坤，处圆图之已，是为地户。天气下降，地气上升，此两十六者，阴阳之审归者也。方图之泰，处圆图之寅，是曰鬼方；方图之否，处圆图之申，是曰人路。人以正鬼，鬼化为人，此两二八者，阴阳之知类者也。圆图之衷乾坤，方图之衷震巽，河洛中宫之衷五教之也。圆图之阳南阴北，方图之阳北阴南，亦河洛四七九八之迁乎其地者教之也。是故圆图旋也，方图穿也；圆图缉也，方图织也。玑衡，法圆图也；井田法方图也；国风法圆图也；禹贡法方图也；王会法圆图也；握奇法方图也；子长年表法圆图也；苏蕙回文，法方图也。
易位图之二，先天后天。乾离坤坎一，坎兑离震二，巽坤震艮三，兑巽艮乾四，不分潜跃右。四正四维，各取信策三十六，尽八卦位数之策。予之符曰：先后天二图，疑必皆出于包牺者也。苟离一以待文王，是则包牺有遗虑矣。夫道有本末即分体用，分体用即有后先。先天居体，后天入用者，正也。譬若一堂之聚，父南母北，长东幼西，此其位列然也。若使受职修业，父农而亩或北，母蚕而室或南，兄射而圃或西，弟读而塾或左，此岂为悖乱𭣧伦者乎？今牺既陈卦位，宜必求详其所致功，苟惮迁流，立体遗用，则无所发卦，犹置车不安辙也。必云道存不尽，何为方圆二图独纵情条，包举曲出？夫牺之作卦也，一必极之八，八必极之六十四，不至于义究势穷不得止，此知留余以待后人，非牺志矣。易数数，上声。
数往者顺，知来者逆。易之于数，繇数以得知者也。
仪曰：夫以震之洄乾为已生数往，巽之流坤为未生知来。一器中裂，分秉区隅，是为不知论者也。明者通之，是故悔裂则求连，咎分而谋串，盖曰莫非数往知来者也。震之洄乾，是曰数往；坤之洄巽，则亦数往；巽之流坤，是曰知来；乾之流震，则亦知来。群子循区，惟斯言为明际矣。明际之学，入宁见位。苟即因际求圜，以四会八，而曰自坤洄乾，此为数往；自乾流坤，此为知来。抑不为入位见寝洞圜者乎？即又因圜求端，以画冒卦，而曰自上洄初，此亦数往；自初流上，此亦知来。抑不为入寝见窔察端者乎？夫立乎上以观初，莫非往物也；立乎初以观上，莫非来物也。往物甚著，来物甚幽。著而著之顺，幽而著之逆。以易为逆，自其始为一画已逆矣，岂必俟诸列位成能，分群聚类，左推右荡，而后始明之哉？且夫万物之数，皆生于数，数之以乘数也，数之乘数，犹女乘女。女非能化生者也，女而女之，而后乃能化生成形。数非能察幽者也，数而数之，而后乃能察幽知鬼神之情状。是则天下宜不宝女而宝女，宜不神数而神数。女其有是女者也，数其有是数者也。人不能以女无女，物不能以数无数。物必综有，数必循往。子舆氏曰：「性者，故也，以利为本。」故犹曰往，利犹曰顺。是故疑来而信往，畏逆而乐顺，恶智险阻而尊性易简者，子舆氏之学也。而曰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。千岁之日必系乎来，坐致之情，必繇乎数。而曰苟求其故，求之犹曰数也。是故数往者，知来之奥矩也。百里之途，行既三十，循迹指数，知所未来，是七十里矣。今夫童子者，天下之至蒙，而野农者，鬼神之所不告也。雨旸先征，明魄习见。野农曰：「来岁岁穰，后岁岁凶。」童子曰：「来朔月生，后晦月死。」野农之明，可与治历；童子之智，可与穷天。莫不迹所已然，据为逆睹者矣。是故圣人有前知之道，不贵无因之察。圣人即贵无因之察，亦不语难明之怪。圣人者，无不知而有不知者也。圣人知天曰：「月离毕阴，明日其雨。月离毕阳，明日不雨。」圣人知时曰：「春行冬令，国有大恐。冬行秋令，国有大兵。」圣人知世盛衰，以其因革，曰：「鲁必事齐，齐必自乱。」圣人知人存亡，以其静动，曰：「柴也其来，繇也其死。」圣人之于灾祥咎休，虽十世如睹也，而其于天行人道、正反惠悖之已事，则犹夫绌指而数称之。推此而言，物数事纪，阴阳之房，绌指数称，神明道尽，循往测来，道术同贯者矣。曰易逆数，盖言其顺也。易数图右二图各取信策三十六奖半，以全
符曰。子贡曰「闻一知二」，夫子曰「告往知来」，此可明一二往来之义也。故二为一之来，八即七之来。如此则自乾数之至于震，自巽数之至于坤，莫非逆而已矣。圣人之曰「数往知来」，此循夫八者所乘之位数，而通互其言条也。若曰是八者顺而数之，则推一往八者顺也；逆而知之，则摄八来一者逆也。凡纪数之法，必自昨日推之今日。凡前知之数，贵以今日豫知明日。自昨推今者顺，豫明于今者逆。是故数无有不顺，数无有不逆也。儿易外仪卷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