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
儿易外仪卷十

明倪元璐撰

弥纶之类曰尽利五易向，

其受命也如向，后世遂以易为卜筮之书也。易向仪上

仪曰：夫数生于或然者也，安有圣人以其或然者教人乎？圣人之教人也，教之为善人，毋为不善，是即教之为吉人，不为凶人。今曰「吉凶吾不知」，是善恶与吉凶离义，圣人与蓍龟分教也。且圣人之于来物，何用知之？内事纤曲，比于饮食，外事大举，无可得已者。圣人不以卜不吉或废饮食，圣人不以卜吉为所得已者也。若尊逆睹，肆求神灵，则以圣人之诚，耳占目察，观器观发，测高测卑，莫不如响者矣。仲尼知人三死，知礼十世，系书知兴，审乐知变，洞幽测微，非假卜筮。仲尼亦尝疾病，不必言不死，不闻享祀。仲尼亦尝困阨，不必言无忧，不闻占候。苟如仲尼信卜，则必不辞祷；仲尼敬蓍，则必不毁蔡也。若以卦象爻占，鬼神凭告，而南蒯坤五，穆姜艮八，得其良兆，适足为殃。又若卜偃策比，敬仲占观，匪夷所思，出乎象表。又如城濮之兆，其报在邲，譬则假道者也。丧雄之繇，曰宜御寇，譬则要盟者也。夫苟可反报以征神，援他以贺我，巧者附益其义，强者武断其情，则其为蓍龟者，不亦荡然无忧，安往而不得如向者乎？又以一龟一蓍，并名神物，而晋骊卜筮，从违殊告，范畴亦曰：「龟逆蓍从。」即此二灵，先须自讼，定物之辞，不离休咎，一从一违，必有一响。今使两蒙，悬弋雨旸，各执一端，必有一获者矣。既已两端，明者所择，则曰筮短宜从龟长。如此何不废蓍？包牺为空作易也。故谓圣人之恃卜筮，易之为卜筮而作，吾不信也。且天下何据以易为卜筮之书？羲陈祸福，原本阴阳，阴阳之分，非为挂扐也。姬系文词，旁极事物，事物之错，非为营揲也。必以美恶离义，归应繇占，是则惠迪从逆，书有吉凶；良士谋夫，诗言休咎；洛诰共贞，江沱后悔，将亦诗书并为筮设矣。凡易繇占，皆详事应，圣人章教，有若面谋，岂须晋石凭言，附灵草甲者乎？即以仲尼赞易，因及蓍才。一二之纪，是明数原；五行之求，是明化纬。其曰「退藏」，是为正德；其曰「利用」，是为显业；知来藏往，是言格物；斋戒神明，是言诚意。神武不杀，远卜之词；探索钩致，求卦之事。此皆倚乎学问，毕其内谋，岂为蓍龟奔奏，诿其精微于儵闪哉？繇此言之，易之不为卜筮而作，章章已易向仪中。

故观古之圣人，动称蓍龟，然固未有亲恃蓍龟者也。何以明其然也？舜命禹摄，禹让曰：「枚卜功臣。」舜曰：「朕志先定，鬼神其依，龟筮恊从。」是则舜不亲恃蓍龟也。禹为诚让，冀卜或不然；舜为诚命，不敢恃卜必然也。且舜以为志定，则蓍龟自从，尊志而已，何蓍龟之有也？盘庚迁都，虑民不承，三诰之，乃曰：「卜稽如台，无敢违卜。」武王伐商，虑民不勖，三誓之，乃曰：「朕卜恊吉，伐商必克。」夫河决，大患也，毒痛，大乱也，中贤处之，亦在不卜。且不闻盘庚先曾卜迁，武王先曾卜战，及既举事，援此为辞，鬼神要前，劓戮要后。是则二王假以蓍龟定民，非为亲恃蓍龟者也。武王有疾，二公请卜，周公不可，为坛告于三王，请以身代，既乃曰：「请即命于元龟，尔之许我，我其以璧与圭俟尔命；不许我，我乃屏璧与圭。」是则周公欲以其气劫龟也。以周公之圣，多材与艺，岂不能知武王享国年寿？又岂不能切察武王病必罔害？然而周公不能信龟必习吉，故为厉词，欲以诚动先王，挟龟必从。即龟不从，而天下犹或以公诚义无动，盖公是时已虞管蔡耳。是则周公尚疑蓍龟，不为亲恃蓍龟也。成王欲伐武庚，大诰天下曰：「先王遗我大宝龟，我有大事，朕卜并吉。」又曰：「有指疆土，矧今卜并吉。」盖言卜不吉，犹将伐之。是则成王以卜为余事，明示其意不亲恃蓍龟也。成王营洛邑既成，召公诰曰：「既得卜经营。」洛诰曰：「周公以图献卜。」昔当武王克商，迁九鼎于洛，粤瞻洛伊，以营天室。成王遵志，理无假卜。且成王既以二月乙未朝步自周至丰，以迁告庙。夫国大事，必谋定乃告庙也。今曰：「三月戊申，太保于洛卜宅，厥既卜」，则经营卜乃在定谋之后，是则成王君相皆不亲恃蓍龟也。春秋书卜郊不从三：「郊牛口伤，改卜牛，牛死，不郊，一；鼷鼠食郊牛角，改卜牛二；改卜牛，又食，乃免牛一。」鲁郊非礼，上帝不歆，书卜不从，以惧鲁也。夫郊必岁举，二百四十年不从者三，其从尚多。是则鲁龟尝不能明帝意也。若以不从免郊，应有祸患，是时闵襄则皆无祸患。又郊卜牛者，为卜牛良恶，今牛中卜又伤，改卜又死，鼷鼠食角，改卜又食，龟尚不能知牛生死伤害，是则春秋亦不亲恃蓍龟也。诗曰：「考卜维王，宅是镐京，惟龟正之。」武王先欲营洛而卒不果者，想繇信卜。成王立七年而迁洛，去作镐十二年耳。镐不久处，庸为吉也。既曰「龟长」，何繇不知其后匝纪之谋？匝纪不能知，三十七百，安得不误乎？诗称「武王烝哉」，是其诗作于成王之时，或在迁洛以后，其心必不亲恃蓍龟也。礼曰：「卜宅寝室，天子不卜处太庙。」此言诸侯出行，卜所处地。太庙天子所必处，故不卜。又言大事有时日，小事无时日，有筮。此言祭大神有定日不筮，小神无定日则筮也。以其大举断然，则自制；以其轻缓可通，则使蓍龟制之。明乎礼之不亲恃蓍龟也。易曰：「蓍之德圆而神，卦之德方以知。」夫决疑者之情，必贵方而乐贞，以为可测也。今曰圆神则两在，以两在故卜，卜又两在，何决之为？若以灵悟离义求之，如南蒯、穆姜之云，则亦能在占者，不在蓍龟矣。曰「方而知」，以方故知明言卦德之著贞邪，甚确而审，为胜于蓍也。是则虽以易之纷称筮德，犹为亲恃其卦，不亲恃蓍龟也。易向仪下。

夫圣人不亲恃蓍龟，而顾甚敬之。易不为卜筮作，而圣人必用易以卜筮，是则王天下者之谋也。王天下之为谋者，谋民、谋事、谋已、谋物、谋世、谋俗、谋礼、谋法，其经有八，其纬亦八。是故冥民一也，明民二也，隆事一也，简事二也。抗已一也，抑已二也。利物一也，惧物二也。华世一也，穆世二也；正俗一也，和俗二也。因礼一也，革礼二也。扶法一也，绌法二也。示民非常，使必服上，神道为教，蓍龟冥之；著民阴阳，使必穷义，泰筮有常，蓍龟明之。动必称天，言曰有命，以矜其事，蓍龟隆之。外屏盈庭，内绝朋从，静而举事，蓍龟简之。天且不违，于我告犹，谁曰藐予，蓍龟抗之。天子之尊，亦必有听，敢曰予圣，蓍龟抑之。斋戒谋始，罔敢即淫，制俗诡荡，蓍龟正之。诹择宾士，鬼神授谋，俗莫尤怨，蓍龟和之。章仪备辞，嘉事之纪，世情荣怀，蓍龟华之。征邃引奥，物循其宗，世风玄远，蓍龟穆之。禀吉而行，利厥攸往，善物之气，蓍龟休之。怵惕惮惮，恐益凶事，震物而动，蓍龟惧之。礼之决者，圣人从礼，不敢渎卜，蓍龟因之。礼之疑者，圣人从卜，不吉则已，蓍龟革之。凶厉之戒，发占变颜，法因以威，蓍龟扶之。惕悔补过，出卜能谷，法可以措，蓍龟绌之。凡十六者，圣人之治天下，错其谋政刑之间，以为其神明者也。若乃作易之圣人，自为其易谋者，则又有五：著道为数，聚人之情，以研祸福；了乎祸福，愈知贞邪，使易益正，此一谋也。著数为令，聚人之情，以审顺逆，明乎顺逆，愈知典礼，使易益严，又一谋也。著令为务，聚人之情，以揆日用，循乎日用，愈知物宜，使易益亲，又一谋也。著务为训，聚人之情，以决趋避，习乎趋避，愈知醻酢，使易益通，又一谋也。著训为术，聚人之情，以务钻揲，逐乎钻揲，愈知屈蛰，使易益安，又一谋也。圣人以其十六者阳谋天下，以其五者阴谋其易，其倚功致敬，则皆在乎蓍龟矣。圣人欲人畏易，不得不敬蓍龟；圣人欲人敬蓍龟，不得不以易予蓍龟；圣人惧人玩蓍龟，不敢以不秘易；圣人欲自秘易，不得不以蓍龟守易。圣人以其易之德为蓍龟之才，以蓍龟之才为其易之教，故曰「成天下之亹亹者，莫大乎蓍龟也」。何言乎亹亹也？内仪仪理外仪仪数初营营占卒营营应。握理疑数握数疑理握占疑应握应疑占。得乎其数，求致其务，失乎其数，求精其虑；得乎其应，求贞其度，失乎其应，求通其故。惕若嗟若，萃如纷如，夫是之谓亹亹也。

易向图之一蓍德太极画始奇偶爻各三，中见二动。右以爻准策。奇爻准一策，偶爻准二策。太极体独准阳而形兼两，准二策。凡十三策。准四十九策。十三者，统奇之数。蓍策取奇，以奇当奇也。又为老阳摄三十六，第一变以八版覆之，中分左右，分而为二，以象两也。或四、或五、或三、或二俱可，不必取均。次转覆取左半奇爻一版挂之，挂一以象三也。挂者，挂于指间，今第悬而置之亦是。次四揲，左策揲之以四，以象四时也。四揲者，就策起数，以四而除，观其所余。五策余一，六策余二，七策余三，八策余四。其不及数，或适无余，即从余论。如一策即一，二策即二，三策即三，四策即四。次归其所余之策，或一、或二、或三、或四而扐之。归奇于扐以象闰也。扐者，扐于指间，今第数而记之，亦是。次归右余之策而扐之。再扐以象再闰也。凡一变所余之策，左一右必三，左二右亦二，左三右必一，左四右亦四。通挂一之策，不五则九。五以一其四而为奇，九以两其四而为偶。此第一变也。第二变去奇爻一版，此以第一变所得。不五则九之余策置于格上，即应减策，而五九本数为奇，故去奇版而止一者，奇之奇也。次以七版中分左右，如第一变之仪，而归其余策，左一右必二，左二右必一，左三右必四，左四右必三。通挂一之策，不四则八，四以一其四而为奇，八以两其四而为偶，此第二变也。第三变又去偶爻二版，此以第二变所得。不四则八之余策置于格上，又应减策，而四八本数为偶，故去偶版，而必二者，偶之偶也。次以五版中分左右，如第二变之仪。余策亦与二变同。此第三变也。三变既毕，乃视其三变所得挂扐、过揲之策，而画其爻于版。挂扐之数：五、四为奇，九、八为偶。挂扐三奇合十三策则过揲，三十六策而为老阳，其画为口重也。两奇一偶合十七策则过揲，三十二策而为少阴，其画为□拆也。两偶一奇合二十一策则过揲，二十八策而为少阳，其画为□单也。三奇合二十五策则过揲，二十四策而为老阴，其画为五交也。如是，凡三变而成爻，十有八变而成卦。

乾卦取顺信，策各三十六。坤卦取顺信，策各二十四。其余阳卦取顺，策十八，信，策二十一。阴卦取顺，策十二，信，策十七。如其揲合阴阳之数。符曰：「太史公云：夏、殷欲卜者，乃取蓍龟，已则弃之。以为龟藏则不神，蓍久则不灵。此知器不可恃，灵尽宜变也。易形上而冒乎道，形下而托于蓍龟。易后天地毁，而蓍龟以久弃。故虽伏羲再生，不能变易；虽武仲尚存，不能守龟。今即弃草而兴木，弃七七而兴十三，圣人知之，所不诛也。」子路曰：「猪肩羊膊，可以得兆，雈苇稿芼，可以取数，何必蓍龟哉！」易向图之二，民用乾坤各一，奇偶连动各三。右即今之钱卜，非揲法也，而其道不出乎易，故附图之。跃乾坤以当易圣，余六爻覆而求之，转一得奇即初爻阳，得偶即初爻阴也。余仿此。如是者六变而成卦，画之于版，以动爻占玩吉凶，两爻动及不动，俱占卦象配之六神、六亲、纳甲、飞伏、世应，即成完卜。

取易居泰策外遇吉贞、利亨、喜举，俱再取信策十。无咎、悔亡取五，凶、惕十策反椟。悔吝、厉、惕五两平不取策。如爻词不著吉凶者，循其义善恶求之，大善大恶准吉凶，小善恶准无咎、悔吝。

符曰：「钱代蓍策，昉于京房。其意以为本前民用，宁依易简，河洛象衍，挂扐营变，以此明民，钟鼓享鸟，瓦石莛莼，操其可辨。妙夫钱者，使民心开。又以轮圆孔方，乾坤之道，天包地外，二图之仪。伏羲八卦，太公九府，是必连谋者也。市取噬嗑，钱讵无易？巽利三倍，易讵无钱？」儿易外仪卷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