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钦定四库全书

周易经传集解卷一

宋林栗撰周易上经:

昔者夫子之赞易也,盖因其上下二篇,题云「上经」、「下经」者,所以自别于传也。故自汉以来,通谓十翼为大传。其后儒者又取大传分系于经,因其篇目,题云「乾传」、「咸传」者,以自别于笺注尔。今存其旧,得以考焉者,左邱明作春秋传,自为一书,至晋杜预始取邱明之传与经之年相附而解之,名经传集解。方其未附也,邱明之书别行于世,汉之儒者至以不传于春秋。然则从今便观览,存古以备稽考,傥可以折衷于大雅乎?谨按大传:「易有太极,是生两仪,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,八卦定吉凶,吉凶生大业。」又曰:

「易有四象,所以示也;系辞焉,所以告也;定之以吉凶,所以断也。」此则三圣人之所尽心,而仲尼父之所谆谆诲人也。今夫天地未判,有物混成,是为太极;清浊既辨,一尊一卑,是为两仪。东震、西兑、南离、北坎,是谓四象;乾坤、艮、巽,补其四维,是谓八卦,学者之所知也。然元气龛兴之象,方维奠位之形,是易之所取,非其所有也。易之所藏,非其所示也。若夫有而示之,则何以哉?请观诸易,今之成卦曰乾者,有物混成之象也,是两仪之所由生也。又系之曰:乾下乾上者,一尊一卑之象也,是太极之所生。初为乾,二亦为乾,三为乾,四亦为乾者,四方之象也,是两仪之所生也。覆而观之,上为乾,五亦为乾,四为乾,三亦为乾者,八卦之象也。所生六位,定其六爻,八卦形而八物备。类而聚之,群而分之,相得则吉,相违则凶。或害之,有悔有吝。吉凶者,言乎其失得也;悔吝者,言乎其小疵也。无咎著善补过也。是则吉凶之所由定,而八卦之所生也。

圣人以此见天下之赜,而拟诸其形容,象其物宜,以此见天下之动,而观其会通,以行其典礼,是则大业之所由出,而吉凶之所生也。是以圣人显而示之,系以告之,定以断之。圣人之诲人明白谆切如此,而学者未尝致思,乃欲遗大传而不取,不亦惑乎?今故因王弼之例,集经传而解之,又益之以序卦、杂卦,庶乎不没先圣人之意云尔。易曰:「三人行,则损一人,一人行,则得其友。」子曰:「一阴一阳之谓道。」今之集解,以二卦合而成篇,会其太极,奠其两仪,表其四象,归其八卦,然后观象玩辞,无余蕴矣。三画,伏羲氏八卦也。六画,文王重之也。乾下乾上者,三画之乾也。成卦之乾者,六画之乾也。说卦曰:「乾,健也。坤,顺也。」乾为天,坤为地。杂卦曰:「乾刚坤柔。」

序卦曰:

「有天地,然后万物生焉。」此六十四象所以首乾而次坤也。乾坤之所得刚柔健顺之名,而该乎天地之象,何也?凡肇于形气,可名者一。一者,数之所从起也。天之所以清,地之所以宁,皆原于一。以一而含三,则围三径一者,圆之象也。以一而含六,则觚六如一者,方之象也。是故乾为元,而其数三,坤为方,而其数六。六者,四方上下之形;而三者,天地人之道也。是故有一则有二,有三则有六。一为奇,二为偶;奇为阳,偶为阴。阳为刚,阴为柔,刚为健,柔为顺。刚柔健顺,无所不为也。此自然之理,固与象数相符矣。昔之画卦者,仰取诸天,俯取诸地,近取诸身,故一卦三画。画而皆一,则其数为奇,其气为阳,其体为刚,其用为健矣。画而皆二,则其数为偶,其气为阴,其体为柔,其用为顺矣。天下之至健者莫如天,三画皆健,不曰天乎?天下之至顺者莫如地,三画皆顺,不曰地乎?重卦者,兼三才而两之,故一卦六画。三画之变者八卦,六画之变六十有四,是为六十四卦。其至健至顺者,未尝易也。故三画之乾为天,六画之乾亦为天。三画之坤为地,六画之坤亦为地也。曷不以天地名其卦乎?曰:乾坤之义,其在人物无所不为矣。为君臣,为父子,为夫妇,为君子,为小人,为牛马,为盖舆,为衣裳,为赤黑,为清浊,为贵贱,为贫富,为众寡。若曰天地而已矣,则理有所局而象有所穷,天为寡而地为众,天为富而地为贫,虽善喻者不容其喙矣。况于统天而行地者,何以见其义乎?故不曰「天地」而曰「乾坤」,则其义无不通,其象无不具。此八卦命名之大例也。乾,元亨利贞。乾彖也。元亨利贞,彖辞也。下文「彖曰」者,夫子释之也。夫子之赞易也,盖别为篇章,初不连属于经文之下。其题曰「彖」者,释彖也。题曰「象」者,释象也。题曰「系辞」者,释凡彖爻之下系辞之大意也。题曰「文言」者,衍释乾坤二卦之言也。题「说卦」者,衍释八卦之说也。题曰「序卦」者,释六十四卦之序,所以相叙而相成也。题曰「杂卦」者,释六十四卦之变,所以相杂而相居也。其「象曰」、「系辞」、「文言」,各依本经,分上下篇,通为十篇,故谓之「十翼」。其后易家取彖、象、文言分系于经,随其彖爻之下,题云「彖曰」、「象曰」者,取十篇之明也。独于乾卦爻终而后系之者,存古文也。今之学者不考其故,遂以孔子之言谓之系象彖辞矣。子曰:

「圣人设卦观象,系辞焉而明吉凶。智者观其彖辞,则思过半矣。」岂夫子自为之而赞之欤?斯不待辨而明矣。元,始也。亨,通也。利,和也。贞,正也。此四者,终始之义也。物始而通,通而和,和而正。不始则不生,不通则不畅,不和则不遂,不正则不威。始则大,故「元」又训「大」。通则美,故「亨」又训「美」。和则宜,故「利」又训「宜」。贞则固,故「贞」又训「固」。其本一也。一者何?「元」之谓也。元则亨而利,利而贞矣。此四言者,在时为春夏秋冬,在德为仁义礼智,然而系之「乾」,何也?曰:「乾」为天,天者,物之所资始也。「坤」为地,地者,物之所资生也。「乾」不交「坤」,物何自始?「坤」不配「乾」,物何自生?故「乾」以六阳,「坤」以六阴,变化生成,备乎终始之义也。六十二卦皆以远近爱恶言其情,惟「乾」「坤」纯体,无刚柔之杂,自初至上,以始终为义。故文王系其彖以「元亨利贞」之辞也。

初九,

潜龙勿用。

九二,见龙在田,利见大人。

九三,君子终日乾乾,夕惕若厉,无咎。九四,或跃在渊,无咎。

九五,飞龙在天,利见大人。上九,亢龙,有悔。用九,见群龙无首,吉。初二三四五上者,六位也。加之九、六者,爻也。何从有此六位?由三才六画而分之也。天有阴阳,地有刚柔,人有仁义,故一二三四五六者,所以象阴阳之体也。何从有此九六?卦画有奇耦而寓之也。奇为阳,耦为阴;阳为刚,阴为柔。故九六者,所以象阴阳之用也。然则何为不言一六而言初、上?曰:「数不止于六,六也者,画之数也,无以著始终之义也。数起于一,一也者,自六而逆数之也,无以见尊卑之义也。故变一为初则知六之为终;变六为上则知一之为初。故初上也者,本末之序而首尾之义也。」「然则曷为不言七八而言九六?」曰:「六七八九者,四象之成数也。用九六而不用七八者,三天两地而取之也,揲蓍三变而定之也。」「何谓参天两地而取之?」曰:「一三五参天也;二四两地也。一三五合而为九,二四合而为六。九六者,乾坤之蕴而刚柔之撰也。」「何谓揲耆三变而定之?」曰:「大衍之蓍三变之后,下不至五,上不逮四,阳起于七而穷于九,阴起于八而穷于六。」穷则变,变则通,故九六者,阴阳之究而变化之宗也。初二三四五上以为经,九六以为纬,而后易之义有所错矣。或曰:然则曷不为言九初而言初九,不言二九而言九二?曰:以初摄九则始终之义明;以九摄二,则体用之情著。夫岂苟云乎哉?

彖曰:大哉乾元,万物资始,乃统天。云行雨施,品物流形。大明终始,六位时成,时乘六龙以御天。乾道变化,各正性命,保合太和,乃利贞。首出庶物,万国咸宁。

以生以死,保全翕合,归于太和,斯之谓「利贞」也。「乾」之成卦,四象皆「乾」。初为「元」,二为「亨」,三为「利」,四为「贞」。故曰:「观其彖辞,思过半矣。」夫健而不息者,天地尊而元为首者也。「乾」为天、为首正者,法天之健,侔首之尊,出于庶物之上,其用不息,其体无为,而「万国咸宁」矣。

象曰: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。

「乾」之所以为天者,「天行健」也。四时行焉,万物生焉,运而无息,岂非「健」乎?君子体之,自强不息,则天之道也。岂必王天下而后取法于「乾」哉?六十三象,皆系其名,独变「乾」而称「健」者,「乾」即是「健」,别无他意,举一以例余卦也。

「潜龙勿用」,阳在下也。「龙」,阳物也。潜于重阴之下,启蛰而升,莫之能御,故震下一阳象之。时潜时飞,变化不测,故「乾」之纯阳象之。夫「震」也者,「乾」之统天而时行者也。以其自下而升,故主乎「震」。以其变化不测,故统乎「乾」也。乾阳纯体,无内外相应之义。自初至上,以始终为序。故彖辞曰:「元亨利贞。」子曰:「大明终始,六位时成,时乘六龙,以御天也。」既以为纯「乾」矣,而犹繋之曰乾下乾上,是犹存重乾之象也。故初与四为始,二与五为中,三与上为终,此重「乾」之终始也。初为始,上为终。二五为中正而分贵贱,三四为危疑而分险易,此纯乾之终始也。初二为地,三四为人,五上为天,此易纯乾之终始也。何以明之?初「潜」四渊,同于隐德。二见五「飞」,同于中正。三厉上亢,同于大道。潜而未能跃,见而未能飞,厉而不至亢,所以为乾下乾上也。「潜龙勿用」,阳之初也。「亢龙有悔」,阳之穷也。「利见大人」,中正之位也。见龙在田,「飞龙在天」,贵贱之等也。上下之交,危疑之地也。乾乾惕厉,或跃在渊,险易之分也。在渊为潜,在田为见,皆未离乎地也。上下无常,变化不测,则游于人间矣。飞而在天,亢而有悔,则升乎天上矣。此纯乾之终始也。大明乎终始之义,则知乾之六位以时而成,乾之六龙以时而动,夫岂有隐乎哉?初九之为潜龙,何也?乾、坤十二爻分配十二月,乾为春夏,坤主秋冬。孟春之月,蛰虫始振,龙于此时犹潜乎下也。潜而振,则阳气之初矣,然而未可用也。君子隐而未见,行而未成,故戒之曰「勿用」。子曰:「阳在下也。」自汉至今,言易者皆谓乾之六阳起子而终于巳,初九于爻应冬至之候,方此时也,一物闭藏,蛰虫未振,何以喻阳气乎?况于见龙在田,天下文明,而以应季冬之月;坤之初六,履霜坚冰,而以明仲夏之时,又惑矣。疏至或引春秋晋史蔡墨有「否在乾之姤」,姤下卦巽,巽在辰巳,有龙之象。夫龙,阳物也,故震以一阳象之。巽,反震者也,而同其象,岂不谬哉?则又曰巽之究为躁卦。夫乾之初,岂巽之究乎哉?或曰:「冬至一阳生矣,而以孟春言之,其然,岂其然乎?」曰:易者,象也。物之著见,然后谓之象。故周史有言夏数得天,夫子亦曰行夏之时。其作春秋也,以正月系之春,若合符契矣,曷谓其不然乎?

见龙在田,德施普也。

初九下卦之下,以阳居刚,故曰潜龙。言其时,言其物,而不可以言其地也。九二下卦之中,以阳居柔,故曰「见龙在田」。见者,言乎其时也;「龙」者,言乎其物也;田者,言乎其地也。九二之为「见龙在田」,何也?仲夏之月,雷乃发声,蛰虫咸出,龙于此时见而在田矣。龙之在田,谁能见之者?惟兴云致雨,雨我田时,则人皆见之矣。故「在田」云者,非龙之在田也,言龙之德在乎田也。所贵乎大人者,非贵其有德也,贵其德之能及物也。九二正中,行成名立,言而可以为人师,动而可以为世法。然犹垢污自匿,独善其身,埋光晦采,不自表见,则龙之与螈,何以异哉?是乃杨朱之徒,而非大人之道也。故曰「利见大人」。「见」与「见龙」之「见」同。子曰:「德施普也。」其是之谓乎?说者皆谓九二为臣,九五为君,相与「利见」,失其义矣。

「终日乾乾」,反复道也。

易有四象之数,三至四是也。自四以往,无全象矣。反而视之,又四象也。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。彖取其正,爻取其交,惟其所之,则以为义。九三下卦之上,其正反皆「乾」象也。「乾」为君子,反复皆「乾」,不离于道,「君子乾乾」之象也。下卦为昼,上卦为夜。上下之交,日之终而夜之夕也。故曰:「君子乾乾,夕惕若。」「乾」之又「乾」,健之至也。下「乾」之上,人君之位也;上,「乾」之下,人臣之位也。上为人臣,下为人君,其体重刚,其位下中,三分天下有其二,以服事商,可谓危矣。有君民之大德,有事君之小心,是以「终日乾乾,与时偕行」。至于夕矣,可以息矣,然犹惕然恐惧,不敢自暇自逸,虽造次颠沛,必于其道。君子之进德修业如此,虽危而无咎矣,故曰:「厉无咎。」子曰:「反复,道也。」道也者,不可须臾离也。或曰:九三之不为大人,何也?曰:君子者,大人之通称也。以其「乾乾」,故繋之君子;以其中正,故繋之大人也。然则其不取象乎龙,何也?曰:六爻皆龙也。九三者,危疑变化之地也。龙之变化,其时其位,皆不可以指言,而在于人间,有危厉之象,故以君子明之也。夫龙也者,恶表其「终日乾乾」而「夕惕」也哉?

「或跃在渊」,进无咎也。九四上卦之下,正反皆「乾」,上为人臣,下为人君,重刚而不中,在于危疑变化之地,与九三同也。阳以进为安,以退为险也。九三未离乎下,而以阳居刚,故「乾乾夕惕」,而未免于「厉」。九四已进乎上矣,而以阳居柔,故曰「或跃在渊」。跃也者,下「乾」之上也。渊也者,上乾之下也。龙之变化,或跃而飞天,或下而潜渊,皆不可得而知也。不言「飞」而言「跃」者,别于五也。不言「潜」而言「渊」者,别于初也。「或跃在渊」,非龙而何?然不正言之者,以为不可得而见也,故「或」之。或之者,疑之也。见其将升,则疑其跃,见其无迹,则宜在渊,不知其变化也。夫蛰之始振也,吾知其为潜。雷之发声也,吾知其为见。至于变化,孰知其所在哉?夫安得不疑也。君子之道,推而行之,放乎四海;卷而怀之,足保其身。故其上下进退,不可为常,要以进德修业而已。故经曰「无咎」,而子曰「进无咎」。君子进德修业,夫何咎之有哉?

飞龙在天,大人造也。九五上卦之中,以阳居刚,故曰「飞龙在天」。龙之与天,皆为阳物,而五又天位,本乎天者,亲上也。孟子曰:「惟仁者宜在高位。」龙之在天,是其宜矣。九五之为「飞龙在天」,何也?曰:苍龙之兴,有角有亢,有心有尾。仲夏之月,雷在南方,龙以此时飞而在天矣。龙之在天,谁能见之者?惟垂象著明,光被四表,则人皆见之矣。夫苍龙者,东方之星也,震之体也,乾之元也。而火为中星,盛德在火,正于南方,岂不应其时而当其位也哉?是故见而在田者,龙之德也;飞而在天者,龙之位也。二、五之为中,一也。以其在下,故言其德;以其在上,故言其位也。以九居二,有其德而无其位,孔子是也。以九居五,有其德而又有其位,舜禹是也。以舜禹之德,践唐虞之位,人归之,天命之。然犹离世异俗,自洁其身,视天下有不屑为者,是则许由之徒,而非大人之道也。故曰:「利见大人。」子曰:「大人造也。」五之利见,则若九五者,大有为于天下者也。当五之时,君子在上,小人在下,尊卑贵贱,各当其分,斯大人之造矣。故又曰上治也。或曰:「春夏之交,龙也昏见,而直谓九五,何以明之?」曰:虞书日永星火,以正仲夏。火,苍龙之中星也。春秋左氏龙见而雩,皆言其正也。故月令仲夏之月,大雩,此其明验矣。或曰:「左氏又云龙见而毕务,火见而致用。何也?」曰:此谓晨见也。角亢为龙,房心为火。季秋之月,角亢晨见东方,农务毕而戒事矣。角亢既没,而火晨犹见,于是乎致用矣。故曰水昏正而栽,以别于晨见之宿也。仲尼曰:丘闻之,火伏而后蛰者毕。今火犹西流,司历过矣。火伏于孟冬,知季秋之月犹西流也。则其言龙见之不同,宜矣。夫龙见而雩,何也?谓龙飞在天,可以吁嗟而求雨矣。龙见而毕务,何也?龙主岁功,功成而后退也。火伏而后蛰者毕,何也?在天成象,在地成形,火伏于上,龙藏于下,岂不然哉?先儒以龙见而雩为建巳之月,误矣。或曰:「苍龙在天,位虽未正,卦爻亦有其象乎?」曰:「固也。孟春之月,七宿皆没,故谓之潜。仲春角亢已见于天,远而望之,有在田之象焉。季春氐房已出乎地。孟春尾箕未离乎渊。仲夏正于南方,季夏则已过中,而亢于未申之位,角星初没,故有见群龙无首之象焉。盖龙星毕见,西具首岁矣。圣人作经,极乎天人之蕴,无所不该,特微显而阐幽,举其一端以示人耳。仲尼于九二之象,言德施普也,盖取龙之功用以明之。又言天下文明,则取诸垂象矣。考其义类,曾有一之不然乎?子曰:无为而治者,其舜也与?夫何为哉?恭已正南面而已。龙在中天,万物咸睹,其象盖如此也。」或曰:「书言日永星火,以正仲夏,而月令以昏火中为季夏之月,验之乾象,则月令合而书不应。说者颇以岁差言之,其信然乎?」曰:「岁差,历法也,以人求天者也,非天行之有差忒也。由唐虞至于嬴秦,由秦至于今,其年代无甚相远。推虞书而合月令,有一月之差,则推月令以验于今,又当于孟秋之月矣。然今皆但之宿与月令岁舍差之论,吾无取焉。」曰:「然则书之中星,不应乾象,何也?」曰:「韦与荀皆以宵验,而吕氏以昏纪,故二终仲夏而火中,月令季夏而火王,盖参互发明,无乎而相悖矣,学者详之。」

亢龙有悔,盈不可久也。

上九,重卦之极,以阳居柔,故曰「亢龙有悔」。亢者,高之极也。阳至于此,穷矣。而上又无位,不与物接,斯为亢矣。或曰:「上之与五,皆天位也。上为亢位,何哉?」曰:「立天之道,曰阴与阳。阳为得位,而阴为失之矣。天道下覆,地道上承,人道亲地,故初不言地,四不言人,上不言天。飞而愈上,不位乎天,将何以处之?其亢旱之龙乎?」「上九谓之亢龙,何也?」曰:「季夏之月,流金砾石,龙于此时,亢而在上矣。夫日月星辰,丽乎天者也。龙之成形,非丽天之物,所以飞而在天,云之辅也。亢而在上,则云无所辅,则龙无所乘。云无所辅,龙无所乘,则暴而不成,失其所以为龙矣,其能以久在天上乎?」虽以崇高之资,处盈成之𫝑,骄淫矜夸,失其臣民,则危亡之道也。他卦爻象若此,必系以凶咎之辞,惟「乾」坤纯体,不同余卦。

夫「乾」,天下之至健也,岂极而遂亢,亢而不复也哉?故不曰「凶」而曰「悔」,不曰「悔」而曰有悔者,未必然之词也。子曰:「盈不可久也。」惟其自然盈,是以难久。若夫满而不溢,高而不危,何不可之有哉?

用九,天德不可为首也。

六十二卦不言用,惟乾用九,坤「用六」,何也?曰:他卦六爻,刚柔上下,变化无常,惟乾坤纯体自初至上,以始终为序。故阳则亢,阴则战,自然之理也。夫大人者,岂与时偕极而已乎?必有以用之,则长久而无敝矣,故曰「用九」。用九之道,岂其不如上九乎?使其不为上九,则「乾」「坤」至五而终矣。至五而终,五又穷也。然则变为上六乎?「乾」当为「夬」,「坤」当「剥」矣。夫所贵乎「乾」者,为其至健也;所贵乎「坤」者,为其至顺也。合将变而「夬」为「剥」,则奚取于乾坤矣?「夬」之上六曰:无号有终,凶。子曰:「无号之凶,终不可长也。」「剥」之上九曰:「小人剥庐。」子曰:「小人剥庐,终不可用也。」夬剥之终,其不可用亦明矣。变而为乾坤,庶乎其可也。岂使乾坤变而为夬剥乎?然则用九之道何如?曰:有以用之,则无变乎上九而治矣。九为进,上为退;九为存,上为亡。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,其惟圣人乎!正者何也?以九居上,一阴一阳,天德之正也。然则九五不曰天德乎?曰:九者,天之德也;五者,天之位也。位乎天德,惟九五当之。然夫子于二言正中,于上言「不失其正」,而五不言之者,其可知也。故曰:「见群龙无首。」善用上九者,不居其位而居其德,使群龙皆见而不为之首。群龙者,众览之象也。不为首者,不贤之义也。采云气,御群龙,利泽万物,光被四表,不示其迹,不显其用,不尸其功,不有其义,岂其首可得而见耶?夫乾为首,上亦为首,而以阳居柔,是失其位而无其首者也。无首之象,以位言之则凶,以德言之则吉。故上九著其「悔」,而用九言其吉,曰「天德不可为首也」,斯之谓吉也。使上为阳位,而九居之,能不为首乎?老氏有言:「迎之不见其首」,其知用九之则矣。

文言曰:

元者,善之长也;亨者,嘉之会也;利者,义之和也;贞者,事之干也。君子体仁足以长人,嘉会足以合礼,利物足以和义,贞固足以干事。君子行此四德者,故曰「乾,元亨利贞」。

六十四卦,乾坤有文言,何也?大象释之矣,又将申言之,不几于赘乎?圣人以学者执文害意,举一隅不以三隅反,故于乾卦凡三释彖,五释小象,反复发明,或一言而互称,或数言而同指,使学者触类而长,深思而得。至于坤,则申言之而已。至于他卦,亦特举其一二,见于繋辞之训。学者明乎乾则通乎坤,明乎坤则六十四卦无不通矣。将使夫子悉而言之,则有不胜言者矣。或曰:「何以谓之文言?」曰:「子不云乎,物相杂故曰文。」又曰:「其旨远,其辞文。」由是言之,即彖象之辞也。夫子盖曰:「言之不文,行之不远。」学者考其象,读其辞,而不知其义,则将弃置以为卜筮之书。圣人盖有不得已焉,故演释其文言,以为道德性命之理不过如此,使学者尽心焉矣。仁善为吉,义善为藏,岂弟君子,宜君宜王,故曰:「元者,善之长。」又曰:「体仁足以长人。」不会则不通,不嘉则不畅。观其会通,行其典礼,故曰:「亨者,嘉之会。」又曰:「嘉会足以合礼。」非义无以制,非和无以行。行天下之大顺,致天下之大利,故曰:「利者,义之和。」又曰:「利物足以和义。」通变之谓事,立本之谓干。知终知始,成己成物,故曰:「贞者,事之干。」又曰:「贞固足以干事。」乾为君子,在乾为元亨利贞,在君子为仁义礼智。惟君子能行仁义礼智四德者,故其彖曰「乾」,其辞曰「元亨利贞」也。元言仁,亨言礼,利言义,贞不言智。而此干固之言,又近乎信,学者疑焉,无足怪者,是故兼乎智信而言之矣。或曰:「信于五行为土,于四时为季,而乃曰贞也者,兼乎智信而言之,何也?」曰:子不云乎?艮也者,东北之卦也,万物之所成终而成始也。夫万物于此终,于此始,非智不足以知之,非信不足以守之。仁义与礼,非其物也。是故水土皆生于坤而盛于坎,至于艮则成矣。成者,诚也,故曰成乎艮,诚则明矣,明则诚矣。知之不明,则守之不诚。守之不诚,则发之不勇。乾元亨利无自而见矣。贞固足以干事,不亦宜乎?是故圣人仰观鸟兽之东龙震木,仁也;西虎兑金,义也;南乌离火,礼也;北合龟蛇,坎艮之象也。圣人之言甚微而显,至曲而中,如此而言,盖举三隅矣。今之儒者,莫能以一隅反,是可悲也已。或曰:「文言四德,鲁穆姜固已言之,非圣人之言也。」曰:「是何言乎?圣人吐辞为经,必不尽出于己。」诚使先民有是言,穆姜诵之,而夫子亦诵之。是言也,穆姜云「元体之长」,以物象为义也。夫子云:「元善之长」,以训诂为义也。言各有当如此,岂可诬也哉?以为其语出于穆姜,则不智之甚矣。

初九曰:「潜龙勿用」,何谓也?子曰:龙德而隐者也,不易乎世,不成乎名,遁世无闷,不见是而无闷,乐则行之,忧则违之,确乎其不可拔,潜龙也。

不易乎世,故遁世而无闷;不成乎名,故举世非之而无闷。乐则行之,箪瓢之乐也;忧则违之,饥溺之忧也。君子独居而乐,独思而忧,乐其乐而违其忧者,岂无心于天下哉?以为行未成而名未立,道可隐而身不可不立,是则潜龙之时也。

九二「见龙在田,利见大人」,何谓也?子曰:龙,德而正中者也。庸言之信,庸行之谨,闲邪存其诚,善世而不伐,德博而化。易曰:见龙在田,利见大人,君德也。

庸,常也,中庸之谓也。九二,中正故也。言易者皆谓刚柔得位为正,不得其位谓之不正。然夫子于是言正中,学者可以知易矣。

九三曰:「君子终日乾乾,夕惕若厉,无咎」,何谓也?子曰:君子进德修业。忠信,所以进德也;修词立其诚,所以居业也。知至至之,可与几也;知终终之,可与存义也。是故居上位而不骄,在下位而不忧。故乾乾因其时而惕,虽危无咎矣。

进德所以成己,修业所以成物。忠信,言行之本也;言行,忠信之表也。言出乎身,加乎民,故修其辞;行发乎迩,见乎远,故立其诚。君子之德盛矣,而不忘于进;业广矣,而不忘于修。是以日新而富有也,是之谓居业也。九三居下乾之上,在人君之位;居上乾之下,在人臣之位。知其可至于此而至之,可谓不失其几矣。知其可终于此而终之,可谓不失其义矣。知至至之,故在上位而未尝骄;知终终之,故居下位而未尝忧。至之言极也,终之言尽也,皆九三之谓也。或曰:九三之位,危疑如此,乌知其在下位而不忧乎?曰:以其「乾乾」而知之也。

夫乾,天下之至健,而德行恒易也。反复皆乾,不离于道。君子进德修业,居易以俟命,夫何忧之有哉?说者或谓三知上之可至而将至之,是则行险以侥幸者也,欲无忧,得乎?

九四曰「或跃在渊,无咎」,何也也?子曰:「上下无常,非为邪也;进退无恒,非离群也。君子进德修业,欲及时也,故无咎。」

上下以位言,进退以龙言。九四之位谓之上,则上「乾」之下也;谓之「下」,则下「乾」之上也,是不可为常也。九四之龙,谓之进,则犹在乎渊也;谓之退,则已跃乎上也,是不可为恒也。为上而能君,为下而能臣,是谓无常;可以进则进,可以退则退,是谓「无恒」。人见其无常则疑其为邪,见其无恒则疑其离群,不知君子之进德修业,上下进退,各有其时,欲及其时,固宜如此也。「然则九四者,何以知其进德修业」而非为邪离群者乎?曰:以其「乾乾」而知之。体重乾之健,得刚健之正,是以上下而非为邪,进退而非离群也。或曰:「然则九三、九四皆为乾乾,而上下进退之辞不系之三,何也?」曰:上下进退云者,言其不可测也。三、四者,皆龙变化之位。三在人间,而四则「离」之矣。龙未离乎人间,未可以言变化也,谓之「反复乾乾」可也。盖以九居三,可以为刚,不可以柔,故曰「乾乾」,言其至健而已也。以九居四,可以为刚,亦可以柔,故曰「或跃在渊」,言其变化无常,不可测识,而不谓之「乾乾」也。以九居四,故有「上下进退」之辞;以九居上,故有得丧存亡之义。夫岂苟云乎哉?

「九五,飞龙在天,利见大人」,何谓也?子曰:「同声相应,同气相求。」水流湿,火就燥。云从龙,风从虎。圣人作而万物睹。本乎天者亲上,本乎地者亲下,则各从其类也。

水之所流必湿,火之所就必燥。虎啸而风自生,龙生而云自行。何以知其然也?湿,土气也。燥,金气也。土者,艮也。水者,坎也。坎之从艮,以其类也。金者,兑也。火者,离也。离之从兑,亦其类也。夫燥湿之文,固以从水火矣。云者,坎也。龙者,震也。坎之从震,以其类也。风者,巽也。虎者,兑也。巽之从兑,以其类也。所以然者,同声不得不应,同气不得不求。故燥湿不与水火期,而水火即之。龙虎不与风云期,而风云随之也。是故以圣人之德,居圣人之位,其德昭明,其位万物咸睹,亦以同声相应,同气相求故也。或曰:「曷不取乾为金,坤为土乎?」曰:「艮者,东北之土,其象为止,水之所畏也。坤之为土,柔顺而已,非水之所从也。兑者,西方之金。其象为毁折,火之所制也。乾之为金,则刚健纯粹矣,非火之所就也。是故本乎天者亲上,震、坎、艮,从乾而居也。本乎地者亲下,巽、离、兑,从坤而位也。是则各从其类者也。然而系之九五,何也?」曰:五,阳位而在天,九,阳物而为龙。龙之与天,皆为阳物。龙飞在天,固其所也。「天」者,「乾」也。「龙」者,「震」也。「震」之从乾,以其类也。故夫有天下而君之,谓之天子者,其义盖取诸此也。或曰:如子之论,「飞龙在天」,震从乾也;云从龙者,「坎」从震也;水流湿者,坎从艮也。夫九五既为「乾」,又为「震」、「坎」、「艮」,何也?以九居五,以圣人之德居圣人之位是也。而又曰群贤并兴,万物咸睹,其象何从而生,其意何从而出也?应之曰:不明乎此,而可以学易乎哉?「震」之一阳,「乾」之始也;「坎」之一阳,「乾」之中也。「艮」之一阳,「乾」之终也。得其全者为「乾」,得其一者为「震」、「坎」、「艮」。夫「乾」之在爻,则既已列而言之矣。以九居五,得乎阳者无不在焉,是故兼乎三才之象也。夫九五者,岂其以圣人之德居圣人之位,如斯而已乎?尊者从其尊,卑者从其卑,大者从其大,小者从其小,斯九五之为矣。是故圣人有作,而群贤并兴,飞龙在天,而万物咸睹。本乎天者亲上,本乎地者亲下,则九五之时义也。

上九曰:「亢龙有悔。」何谓也?子曰:「贵而无位,高而无民,贤人在下位而无辅,是以动而有悔也。」

五,阳位;上,阴位。以九居上,贵而无位也。阳为君,阴为民,乘乎九五,高而无民也。阳为主,阴为辅,远于二四,志不相应,贤人在下而无辅也。无位而无民,远贤而无辅,动而有悔,不亦宜乎?

「潜龙勿用」,下也。「见龙在田」,时舍也。「终日乾乾」,行事也。「或跃在渊」,自试也。「飞龙在天」,上治也。「亢龙有悔」,穷之灾也。乾元「用九」,天下治也。侍讲程颐读「舍」为去声,训「止」。夫龙岂止于田者哉?井之初六曰:「井泥不食,下也。旧井无禽,时舍也。」与此文同,皆上声读。「下也」者,言龙之所在也。「时舍也」者,言有其德而无其位,不在乎天而在乎田也。「行事」者,言其进德修业,「终日乾乾」也。「自试」者,言其上下进退,「或跃在渊」也。「上治」者,言尊卑小大各当其分,故「飞龙在天,穷之灾也」,言消息盈虚,自然之理,故「亢龙有悔」也。「天下治」者,言治不忘乱,安不忘危,沉潜刚克,高明柔克,群贤并用,垂拱无为,故用九而天下治也。

「潜龙勿用」,阳气潜藏。「见龙在田」,天下文明。「终日乾乾」,与时偕行。「或跃在渊」,乾道乃革。「飞龙在天」,乃位乎天德。「亢龙有悔」,与时偕极。乾元「用九」,乃见天则。

此言上下二卦之分也。初四为始,初则潜藏,而四乃革矣,革之言变也。二五为中,二则文明,而五乃位乎天德矣,德,称其位也。三上为终,三与之偕行,而上乃与之偕极矣。极之言穷也。若夫「乾元用九,乃见天则」者,天无为而六子用,四时行而百物生,斯其则矣。孔子曰:「惟天为大,惟尧则之。」亦如是尔。九二既曰「时舍也」,又曰「天下文明」,何也?此非因相反,所以使学者致其思也。夫时之所舍,而天下以之文明,岂非圣人在下,德博而化者哉?故九二于时为仲春,于晨为单阏。日出东方,天下明矣,治则未也。角见东方,龙出蛰而民就田矣,岁功未也。是故日中星鸟,以殷仲春;日永星火,以正仲夏。春分日中,夏至日永。鸟为鹑火,心为大火。圣人之言,岂苟云乎哉?

乾元者,始而亨者也。「利贞」者,性情也。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,不言所利,大矣哉!大哉乾乎!刚健中正,纯粹精也。六爻发挥,旁通情也。「时乘六龙」,以御天也。「云行雨施」,天下平也。

按文当曰:

「乾元亨者,始而亨也。利贞者,性情也。」陆德明音义云:「郑康成本作情性。」章句脱乱,学者不胜异说。然文或从省,语或遁形,惟其理之所归,虽不校正,亦自晓然,何至纷纷也?夫子既释「元亨利贞」为四德矣,惧学者执而不通,于是序杂而言之。序杂而言之者,性情也。「元亨」之义为始而通,则「利贞」之义为和而正可知矣。「利贞」义为情复于性,则「元亨」之义为性见乎情可知矣。一阴一阳,一始一终,相与循环,莫可穷也。于是又总而言之曰:「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,不言所利,大矣哉」。始者,元也。美者,亨也。利者,利也。不言者,贞也。使之正,各性命而已,何利之可言哉?若「坤」之牝马,屯之建侯,则可得而言之矣。凡此皆一元之用也,故叹之曰:「大矣哉」。大者,元也。元之大,乃「乾」之所以为大也,故又曰:「大哉乾乎」。刚健中正纯粹,乾之合也,故曰「精」也。六爻发挥旁通者,乾之散也,故曰「情」也。言精则知六爻之为粗,言情则知纯粹之为性。故言曰「元亨利」,而又曰「贞」也。「乾」为天,爻不言天,而「时乘六龙」者,以「御天」也。天无六子之用,则其穹隆而覆者,有时而息矣。雷以动之,风以散之,雨以润之,日以烜之,艮以止之,兑以说之,然后「元亨利贞」可得而见矣。故曰:「云行雨施,天下平也。」独言云雨者,举阳以该阴,举中以该上下。而坎也者,阴中之阳也。阴阳和,故云行而雨施也。或曰:「龙以喻为阳气也。曰坎曰艮,其以类也,又安兼乎三女而言之?」应之曰:甚矣,子之不达也。夫三子者,岂能以独阳而生物者哉?

君子以成德为行,日可见之行也。潜之为言也,隐而未见,行而未成,是以君子弗用也。默而成之谓之行。夫微之显,诚之不可揜,故君子之道,暗然而日章也。其在初九,微而未能显,暗而未能章,故谓之潜。潜者,言其隐而未见,行而未成,是以君子弗用也。及夫显而章,则天下文明矣,而可以弗用乎哉?

君子学以聚之,问以辨之,宽以居之,仁以行之。易曰:「见龙在田,利见大人。」君德也。

学以畜德谓之聚,问以析疑谓之辨,宽以处己谓之居,仁以善世谓之行。有是四者,君德见矣。

九三重刚而不中,上不在天,下不在田,故乾乾因其时而惕,虽危无咎矣。

重刚则健,不中则险,以健行险,上下无据,苟非「乾乾夕惕」,安能免于咎乎?

九曰:重刚而不中,上不在天,下不在田,中不在人。九四与三俱为人位,而子曰「中不在人」,何也?曰:人位乎中,尊天而亲地,四已离之矣。离乎人而未至乎天,其变化所在,不可得而知之矣。故曰:「或跃在渊。」或之者,疑之也。见其将升,则疑其跃;见其无迹,则疑其在渊。抟之而不可得也,从之而不及也。瞻之在前,忽焉在后。君子之德业变化如此,夫何咎之有哉?

大人者,与天地合其德,与日月合其明,与四时合其序,与鬼神合其吉凶。先天而天弗违,后天而奉天时。天且弗违,而况于人乎?况于鬼神乎?

天地、日月、四时、鬼神,皆阴阳之义也。大人与之合,亦阴阳之义而已矣。九者,天之数,而大人之德也。五者,天之位,而大人之时也。以其德而应其数,以其时而当其位,则大人者与天孰为先后也?其先天乎?天弗之违矣;其后天乎?奉天之时矣。天之远而尊也,犹莫之能违也,而况于人乎?安能违之而弗从?况于鬼神乎?安能违之而弗助?是以飞而在天,无不利也,故曰「天」也。故谓「圣人成能,人谋鬼谋,百姓与能」,斯之谓也。

「亢」之为言也,知进而不知退,知存而不知亡,知得而不知丧。其惟圣人乎?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,其惟圣人乎!

「知进不知退,知存不知亡,知得不知丧」,此九之所以存于上,至于丧而亡之也。其惟圣人乎?知有进必有退,有存必有亡,故睹存亡进退之几,有以用之而不失刚柔之正,是以天下治安,享国久长,而无危乱之事,非圣人而能之乎?故又曰:「其惟圣人乎?」甚之辞也。坤:元亨,利牝马之贞。君子有攸往,先迷后得,主利。西南得朋,东北丧朋。安贞吉。彖曰:至哉坤元!万物资生,乃顺承天。坤厚载物,得合旡疆,含弘光大,品物咸亨。牝马地类,行地旡疆,柔顺利贞。君子攸行,先迷失道,后顺得常。「西南得朋」,乃与类行;「东北丧朋」,乃终有庆。「安贞」之吉,应地旡疆。

「坤」者,「乾」之配,物之所资生也。「元亨利贞」,与「乾」并称也。然「乾」以统天为「元」,「坤」则顺承而已;「乾」以施物为「亨」,「坤」则厚载而已;「乾」以变化为利,「坤」则时行而已;「乾」以保合为贞,「坤」则柔顺而已。故曰「牝马之贞」。「牝马」也者,言其顺而行也。或曰:乾为马,「坤」何以称之?曰:「坤」也者,马之牝也。今夫上六,龙战于野,是龙与龙斗也。龙,阳物也。「坤」之为龙,其牝矣乎哉!或曰:「乾」之龙,取诸「震」也;坤为马,取诸「巽」乎?曰:乾道旡为而用始于震,故称其德以明尊也;坤道旡成而功归于乾,故深其配以明顺也。「君子有攸往」者,事君之象,有所往而从之,东西南北,惟命之从。妇道、子道亦如之尔。「先迷后得主利」者,阴阳弗倡,则失其道,顺而后之,斯得其主者,得其常也。臣子之利,不是过矣。「西南得朋,东北丧朋」者,西南,坤位也,巽与离兑,「坤」之类也。得其朋类,与之上行。其于东北,乾震坎艮,皆非其类。四阴既至,各以其配而从焉,是则丧其朋而合其配矣。君子之在下也,以其类贞;其进也,以其类贞。既以身任天下之重矣,则一其心而竭其力,安其分而守其业,公尔而忘其私,国而忘其家,可以得朋而二其心也哉!是故独行而不偏,中立而不倚,为臣之道也。顺而终,斯一于贞矣。贞者,正也。不难于暂,而难于久,不难于勉强,而难于安行。久而安之,君臣旡猜,国家和平,天下之庆,人臣之吉也。或曰:四阴一行,各从其配,何象也?曰:群臣咸至于王朝,庶僚各听于其朝,我无私焉,斯其象矣。或曰:益、稷、夔、龙、八元、八凯,何必丧其朋哉?此则「见群龙」之象也。群贤在朝,济济肃肃,「乾」阳象之矣。何者?其德一,其心不二也。若淫朋比德,背公营私,则群党之象。何者?其行二,其情不一也。此「乾」之所以为君子,「坤」之所以为小人也。或曰:安贞之言,非君子乎?曰:周而不比,群而不党,则「坤」之为君子,其谁曰不可哉?故曰:「君子有攸往」。子曰:「柔顺利贞,君子攸行。」言各有当也。夫系「坤」之德,曰「元亨,利牝马之贞」,固已尽其言矣。而又曰「君子攸往」,何其与「乾」之不同也?曰:圣人之所为观象系辞者,岂有他哉?凡以为世之君子取法焉尔。夫「乾」,君也,天下之所归往也。故曰:「元亨利贞」,备乎四德,明乎终始而足矣。臣道也,以后为先,以丧为得,以往为归,以贞为利,不可不知也。「君子有攸往」,子之为利,谓初六也,「坤」之始也。「先迷」,谓上六也,上为物先也。「后得主利」,谓六二也,二为物后也。自初之往,则二为后而上为先矣。「西南得朋」,亦谓二也,二无嫌于朋也。「东北丧朋」,谓六五也,五在天位,不丧其朋,将行为矣。是故初六、六二者,一之所宜与也。六四、上六者,六五所宜去也。「安贞吉」,谓用六也。惟用六,可以久而安之矣。是故圣人寡其辞而非隐,弗见其言而非赘也。或曰:「夫子三称无疆,其象同乎?」曰:「德合无疆者,合天之无疆也。行地无疆也者,牝马之无疆也。应地无疆」者,乾应之无疆也。夫「行地无疆」,何取于「牝马」也哉?或曰:「马也者,上载而下行也。有慱厚之德,又有勤劳之功,是以取诸马也。」「牝马利贞」,生生而不穷也。其行地也,岂得而疆之哉?天无疆而应地,地无疆而承天,马无疆而行地,是故三称之也。

象曰:地𫝑坤,君子以厚德载物。

「坤」之所以为「地」者,以其顺也。何以明地𫝑之顺?说者皆以形𫝑言之,非也。𬯎然磅礴,无乎不载者,地之𫝑也。此其所以为至顺也。故君子以「厚德」体之。初六:履霜,坚冰至。象曰:「履霜坚冰」,阴始凝也。驯致其道,至「坚冰」也。

纯坤六爻,亦以始终为序。初与四为始,故初言「凝」而四言「闭」;二与五为中,故二言「利」而五言「吉」;三与上为上、为极,故三言「终」而上言「穷」。凝而未闭,利而未吉,终而未穷,所以为坤下坤上也。「履霜」之渐,阴始凝也。龙战之穷,阴极盛也。「直方黄裳」,以中正也。立于敬义,发于事业,贵贱之等也。「含章」「括囊」,以危疑也。「无成有终,无咎无誉」,险易之分也。履霜直方,盖言地也。含章括囊,以人事明之矣。黄裳玄黄,则配天而言之也。此纯坤之终始也。乾之六爻,皆以龙言,而坤之六爻杂举其物者,阴阳之情也。初六之为履霜坚冰至,何也?曰:孟秋之月,白露始降,君子履之,则有警戒之心焉。何者?知其渐而至于坚冰也。至之言极也,阴极盛则冰极坚也。仲秋之月,杀气浸盛,阳气自衰;季秋之月,白露为霜,寒气总至。孟冬则水冰而地冻矣,仲冬则冰壮而地坼矣,季冬则水泽腹坚,取冰而藏之矣。是以冰之至也。夫冰者何也?霜之凝也。霜者何也?露之凝也。露者何也?雨之凝也。是皆云雨之气而阴凝之也。故子曰:「履霜坚冰,阴始凝也。」京房、杨雄乃以为盛夏之月,不已过乎阳气之行也,则散而为云,流而为雨;阴气之至也,则凝而为冰,结而为雹。是以君子畏之也。夫冰也者,乾之象也。阴盛而凝为阳,故曰露成而冰。牝马而为龙,坤之究也,可不惧哉!是以圣人为初六著履霜之渐,而于上六言龙战之穷,防患之意深矣。子曰:「驯致其道,至坚冰也。」驯之言顺也。阴之浸长,未尝不顺,顺以致之,故至于坚冰而莫之怪也。知其不顺,则凝之早矣。故又曰「履霜坚冰」。驯致其道,至「坚冰」也。

六二:直方大,不习无不利。象曰:六二之动,「直」以「方」也;「不习无不利」,地道光也。

初六,下卦之下,以阴居刚,故曰「履霜坚冰」,以其体非纯柔,有刚强之渐也。六二,下卦之中,以阴居柔,故曰「直方大」。「直」,言其正也;「方」,言其中也;「大」,言其光亨。夫地之生物也直,其成形也方,其载物也大矣。所以然者,顺也。故顺生「直」,「直」生「方」,直则遂,方则广。故「直方」也者,「大」之所由生也。循理而行谓之「顺」,劲而不屈谓之「直」,行不逾矩谓之「方」,德合无疆谓之「大」。然而言之六二,何也?曰:六者,地之数,而君子之德也;二者,地之位而君子之时也。以其德而应其数,以其时而当其位,是则天下之至顺,而德合乎无疆者也。故夫「直」之与「大」,皆刚健之形容。在「坤」他冰,则嫌于疑阳矣。惟其至顺,故配「乾」称「直」,从「乾」称「大」,而不嫌于疑阳也。若夫方员之体,则一成而不可易矣,故曰:「不习无不利」。习也者,利而行之,勉强而行之之谓也。夫以「坤」之顺,其为臣子之道,固不待习而能矣。然而履非其地,居非其位,则直近于讦,方近乎愎,大近乎专。苟不习焉,则失顺君之名,而得专制之罪矣。故六三则习于「含章」,六四则习于「括囊」,六五则习于「黄裳」。惟六二居中履正,上无所疑,下无所忌,直方以大,不勉而中,何所往而不利哉!子曰:「六二之动,直以方也;谓六二至柔而系之直方者,以其动言之也。不习无不利,地道光也。」谓以其德而应其数,以其时而当其位,「西南得朋」,乃与类行,斯地道之光矣。

六三:含章可贞,或从王事,无成有终。象曰:「含章可贞」,以时发也;「或从王事」,知光大也。

六三、六四,反复「坤」象也。上,「坤」之下;下,「坤」之上;以阴居刚,故曰「含章」。「章」也者,文之成也,阴阳相错而成「章」也。以六居三,含于六爻之中,「含章」之象也。虽有文章之美,不自表见而包含之,臣子之道也,况在危疑之地乎?故曰「可贞」。然含而不发,则何以见其有?内美而不发,独善而已,亦奚足贵哉?故曰「或从王事」。从王事而发之,斯为贵矣。六三与六五为臣,故有诸侯从王事之象。「或」之者,疑之也。「或含章」,或从事也。「乾」之九四,「坤」之六三,皆阴阳之杂也,是以「或」之。三也者,下卦之终,而非「坤」之成也。「坤」无成矣,其欲成之,则上六是也。故曰「无成有终」。成者功也,终者事也。阳始而阴终之,代其劳也。阴作而阳成之,归其美也。是故岁功出乎震,归乎「坎」,成乎艮。人臣不敢有其功,必归之君;人子不敢有其功,必归之父,乾坤之盛也。子曰:含章可贞,以时发也。「含章可贞」,为臣子之正,非遂闭而不发也。「或从王事」,知光大也。从王事而发之,然后知其为光大也。故其释彖曰:「含弘光大」。含章之谓「含」,时发之谓「弘」,能含能弘,斯光大矣!

六四:括囊,无咎无誉。象曰:「括囊无咎」,慎不害也。六四与三皆至柔而不中,故三「含章」而四「括囊」。然阴以退为安,以进为险。三在下卦,以阴居刚,不纯乎柔也,故无成而有终。四已进乎上卦而以阴居柔,阴既盛矣,故不敢为咎,亦不敢为誉。按释文:马氏本说卦「坤为囊」,三在内为含,四在外则括之矣。故「无成有终,无咎无誉」,皆合二象而言之也。阴当其位,是以「无咎」;咸无阳焉,是以「无誉」也。夫众阳者,群贤之象也;众阴者,群小之象也。故阳以见群龙为吉,阴以丧朋为利。六四以阴居阴,而在众阴之中,天地闭塞,群小用事。当此之时,君子遁藏其身,括其智囊,三缄其口,犹惧其不密也,斯可以「无咎」举矣。子曰:「括囊无咎」,慎不害也。君子谨而不出,夫何害之有哉?

六五:黄裳,元吉。象曰:「黄裳元吉」,文在中也。

六五,上卦之中,以阴居刚,故曰「黄裳」。「黄」,中正之色也;「裳」,下饰之贲也。中者,忠也;下者,顺也。何言乎中?五也。何言乎正?阴阳均也。何言乎下?「坤」也。何言乎贵?尊位也。是故「乾」为衣,「坤」为裳。五、六虽尊,配「乾」而下矣,故有「黄裳」之象也。夫「坤」,地道也,妻道也,臣道也。而五者,天之位也,以六居之,在于他卦,则有不当位之嫌矣。唯「坤」,天下之至顺也,岂其非所据而据之乎?其配天而在此位也,对「乾」而称「裳」,宜矣。以伊尹、周公之德,当伊尹、周公之位,行伊尹、周公之事,大美至顺,德业流光,人臣之极美于是乎在,故曰「元吉」。「元」者,善之长也。至哉坤元,斯为吉矣。子曰:「黄裳,元吉,文在中也。」「坤」为文,圣人观象作服,取诸「乾」「坤」以为衣裳。裳饰虽盛,而衣覆之,其文在中,不显于外,「坤」之象矣。诗曰:「绿衣黄里,绿衣黄裳。」「里」即「裳」也,言裳正而衣不正,姜氏自伤不得其配也。

上六:龙战于野,其血玄黄。象曰:「龙战于野」,其道穷也。上六,上卦之极,以阴居柔,阴盛而穷矣,故曰「龙战于野」。「野」,郊牧之外也,外卦之外,故称「野」焉。阴盛而疑于阳,𫝑不两立,必至于战。战必于野。野者天地之际,而战者阴阳之敌也。「乾」亢于上九,「坤」极于上六,是以敌而疑,疑而战也。方此时也,万物闭藏,蛰虫未振,所以有「龙战」之象。阳也者,亢而弗蛰者也。亢而弗蛰,则伤之者至矣,故阴盛而敢与之战焉。阴虽盛而已穷,阳虽亢而能悔,二者交战,𫝑必俱伤,故曰「其血玄黄」。龙,阳也。阴阳相敌,故虽「坤」而称「龙」;阴阳俱伤,故虽「乾」而称「血」也。「龙」,言战也;血,言伤也。战以气,故主阳而言;伤以血,故主阴而言之也。「乾」为赤,坤为黑,天地之正也。「震」为玄黄者,天地之始交也。赤变为黑,故其色玄;黑变为赤,故其色黄。上六坤终而阳出乎震,故其象为龙,而又曰「玄黄」也。夫孟秋之月,白露始降,而言坚冰之渐;季冬之月,蛰虫未振,而言龙战之穷,何也?所以为天下国家之大戒,乱臣贼子之深防也。夫白露而至于冰,牝马而至于龙,为国家者可以惧矣。然冰不免于消,龙不免于血,乱贼之徒亦可以少惩矣。子曰:「龙战于野,其道穷也,利于何有哉?」用六,利永贞。象曰:用六「永贞」,以大终也。

以六居上,阴之盛也。盛必战,战必伤,自然之𫝑也。有以用之,则何以哉?曰:六,阴气也;上,柔位也。以阴居柔,永以为「贞」,配乎纯乾,斯为利矣。所以然者,不安其阴而将为阳也。故彖曰:「安贞吉。」子曰:用六永贞,以大终也。「乾」为大,「坤」为至,「坤」作成物,而以「乾」终之,弗敢成之义也。其伊尹、周公复正厥辟之事乎?成王听政之时,周公北面就臣位,粥粥如畏然,斯之谓「永贞」矣。文言曰:坤至柔而动也刚,至静而德方,后得主而有常,含万物而化光。坤道其顺乎,承天而时行。

此再释彖也。牝言其柔,马言其刚也。「贞」言其「静」且「方」也,「利」言其「后得主而有常」也。「元亨」言其「含万物而化光」也。错互其文,使学者深求而得之也。或曰:柔静与方,坤之德也。其动也刚,何取于坤哉?曰:坤之所以任重而行者,非其刚也。其盛至于上六,则为龙,而敢与乾战,非以其刚动故耶?故曰:「坤道其顺乎,承天而时行。」盖兼乎刚柔言之矣。

积善之家,必有余庆;积不善之家,必有余殃。「臣弑其君,子弑其父,非一朝一夕之故,所由来者渐矣,由辨之不早辨也。易曰履霜坚冰,盖言顺也。」

说者皆以余庆余殃,言子孙应报之事也。君君、臣臣、父父、子子,斯为庆矣。臣弑其君,子弑其父,殃莫大焉。有余者,甚之之辞也。子曰:「勿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也,勿以小恶为无伤而弗去也,为其积而至于大也。故夫积阴而至于坚冰,是岂一朝一夕哉?辨之不早,其祻有不可胜言者矣。」

「直」其正也,方其义也。君子敬以直内,义以方外,敬义立而德不孤。「直方大,不习无不利」,则不疑其所行也。由爻象而言,则直为正,方为中。由德而言,则直为正,方为义。正者正也,直中之谓也。义者宜也,时中之谓也。既曰「正义」,又曰「敬义」,何也?曰:敬也者,百行之表也。君子欲正其身,非敬何先?敬以为正,义以为中,其自立者可谓卓然矣。然恐孤绝而无邻,则偏迫独行而无以成其大,故曰「敬义立而德不孤」。不孤云者,所谓大也。不以己善骄人,不以己长愧人,尊贤而容众,嘉善而矜不能,草上之风,将无不偃,而况君子之朋哉?何忧其孤而莫之助也?「直方大,不习而无不利矣。」习者生于疑也。莫疑其所行,又何习之有哉?

阴虽有美,含之以从王事,弗敢成也。地道也,妻道也,臣道也。地道无成而代有终也。书君陈曰:「尔有嘉谟嘉猷,则入告尔后于内,尔乃顺之于外,以从王事也。惟我后之德。」夫嘉谟嘉猷,阴之有美也。入告尔后于内,含之而弗敢宣也。尔则顺之于外,以从王事也。曰:「斯谋斯猷,为我后之德。」为之而弗敢成也。是故臣告其猷,而君受其名;臣任其事,而君享其功。应六三之义矣。

天地变化,草木蕃。天地闭,贤人隐。易曰:「括囊,无咎无誉。」盖言谨也。孟夏之月,纯阳用事,一阴将生,而阳不拒焉。在乾为九四,天地变化之时也,故草木蕃。说卦:「巽为蕃鲜」,谓此时也。孟冬之月,纯阴用事,一阳将生,而阴不顺焉。在坤为六四,天地闭之时也,故贤人隐。月冬,天地闭塞而成冬,谓此时也。坤之中爻皆不言时,夫子于是发其义。而先儒又汨乱之,以为建酉之月,不亦惑乎?天地闭塞,贤人遁藏,杀其身而无益,是以杜其口而不出也,斯可以脱于咎誉之域矣。或曰:无咎可矣,何恶于誉哉?曰:盗憎主人,曲士丑正,誉之不免,其能免于咎乎?甚矣!旡咎无誉之难也。故子曰:「宁武于邦有道则知;邦无道则愚。其知可及也,其愚不可及也。」于此赞之曰:「括囊,无咎无誉。」盖言谨也。故君子有终身之忧,而无一朝之患矣。

君子黄中通理,正位居体,美在其中,而畅于四支,发于事业,美之至也。

黄,中天之色也。于五行为土,于五事为思,于五常为信。仁义礼智皆出乎信,故黄为通理。东西南北,皆准于中,故黄为正位。四支百体,皆听于心,故黄为居体。六五之谓矣。黄之为色,煜然而有光辉也,故曰「美在其中」。阴之获阳,斯为美矣,犹六三之含章也。孟子曰:「仁义礼智根于心,其生色也睟然见于面,盎于背,施于四体,四体不言而喻。」其畅于四支、发于事业之谓乎?

阴疑于阳必战,为其嫌于无阳也,故称龙焉;犹未离其类也,故称血焉。夫玄黄者,天地之杂也,天玄而地黄,嫌于无阳而称龙,明其与乾战也;未离其类而称血,明其俱伤也。「玄黄者,天地之杂也」,明赤黑之辨也。「天玄而地黄」,从其甚者言之也。言观象作服者,虽有衮𫜁希毳之殊,然皆玄衣而𫄸裳,亦取天地之交而相变之意也。周易经传集解卷一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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