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杨氏易传卷八
宋杨简撰䷒
兑下坤上「临」,元亨利、贞,至于八月有凶。彖曰:临,刚浸而长,说而顺,刚中而应。大亨以正,大之道也。「至于八月有凶」,消不久也。
二「刚浸而长」,君子之道长,出而临小人,其与人未尝不和悦也,未尝不柔顺也。虽说而顺,而刚德之不可移易者自若也。一无所偏,一无所倚,未尝不中也。应云者,又以明人心之无不应也。人心之差,千状万态,自以为己之道长,其与人弗克和悦者有之,能和悦矣,而不能不拂逆者有之。说矣顺矣,未必有刚德;刚矣,又未必中。说顺、刚、中,其德备矣,而人情亦有未应者,此必其智有所不烛,明有所不及,故设施亦有未尽中乎人情。易道万变,诚非学者所能遽尽。孔子必曰「五十而后学易」,则知变易之道,非大圣大智、道立德备者,终有所未尽。然而说也、顺也、刚也、中也、应也,非既学说,又学顺,又学刚,又学中与应也。行有不得者,皆反求诸己。己者,心也。心者,五德之一也。圣人设教,合五者以明道心之全。道心之见,其可言者有五。使阙焉者,知己德之未备,知此道之未全,其道一也。曰「白」,曰「莹」,曰「温润」,皆所以明一玉;曰「黄」,曰「刚」,曰「从革」,皆所以明一金;曰「说」,曰「顺」,曰「刚」、曰「中」,曰「应」,皆所以名一道。「元」,大也。「元亨利贞」,彖释之曰:「大亨以正,天之道也。」非贬于乾也。乾彖以「元」统之,文言又四之,后又一之,又不曰「元」,而止曰「乾」,亦犹此曰「大」而不曰「元」,曰「以」而不曰「利」,一也,无不通也。物物皆元,事事皆元,念念皆元,大亨非元乎?以正非元乎?夫道一而已矣,或一言之,或两言之,或三四言之,或易而言之,皆是物也。惟民生厚,因物有迁,应酬交错,与物亨通,往往失正,而况于大亨乎?大亨而不失其正者,非人之所为也,天道也。大亨,人亨也。「正」,人正也。而曰「天之道」者,明其不加人为,不流入于人心,至动至变,无思无为,是谓天性之妙,是谓天之道也,是谓道心。道心,人人所自有,人之本心即道,自是至动至变,自是无思无为,自大亨而不失正,而人自知自信者寡。果自知自信,则易道在我矣。果不失其全,则于临自说、自顺,自刚,自中,自应矣。说顺、刚中而应之道,即大亨以正之道,故圣人通而言之。孔子如四时之错行,如日月之代明,「五十而学易,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」,是大亨以正之妙。此诚非学者穷思竭虑之所能到,门弟子盖力索之而不获,力为之而不至。孔子尝叹曰:「莫我知也夫!」又曰:「知我者,其天乎」夫是之谓天之道也。至乎「八月有凶」,指二阴长之月也。「临」二阳长,「遁」二阴长,相反也。凡一卦之变,历数七,故「复」曰:「七日来复」。今「临」曰「八月」者,自一阳之始而计之,「复」、「临」、「泰」、「大壮」、「夬」、「乾」、「姤」、「遁」,是为八也。阴言月,阳言日。阳为君子,人心欲其速至,故特促其期,曰「七日」。阴为小人,人心恶之,故迟之曰「八月」。人心亦易之道也。二阴长,小人之道长,君子于是「遁」,故曰「有凶」。「凶」者者,明其处之尽道,容有无凶之理。君子之道终于消,不可玩忽也。「不久」者,所以警之惧之,使君子毋忽毋玩也。盖人情慢忽,以为未遽至此者,必至此也。「泰」「艰贞」亦可免咎。「休否」,「包桑」致戒,皆以明警之足以持盈守成。盖消息盈虚,阴阳之气数也。警戒持守,道也。阴阳生乎道,故道可以转阴阳之气数。特以人之尽道者寡,而消息盈虚之数,鲜有能易之者。孔子曰:「圣人在上,日不食。」今历家谓日月之食,乃数之不可易者,而孔子云然。历家所算,亦不能尽验,于以知气数亦有以人道修明,而潜弥其灾者,此易道变化无穷之妙。阴阳变化,无一日不自道心而生者。善言足以退荧惑,孝妇可以旱东海,三才之机,一而已矣。
象曰:泽上有地,临,君子以教思无穷,容保民无疆。卦已发君子临小人之义,象又发君临民之义,皆临也。泽上有地,则地临泽,有君临民之象,又有容保之象,又有深远无穷无疆之象,象义著明。书云:「民有恒性,克绥厥猷惟后。」君人者之职,如斯而已。故施教则思其无穷,不可苟也。居上当宽,宽以容之,亦非纵之,所以保之,非徒保其生,保其常性,思极于无疆。教可以行于今,不可以行于后。非无穷也,知其利不知其害,不可也。帝尧曰:「劳之来之,匡之直之,辅之翼之,使自得之,又从而振德之。」其间曲折万状,诚非苟简率略之所能尽。既制产使之给足,又设庠序学校;既以礼教之,又以乐教之。礼又防其伪,乐又防其淫。又政以行其教,以防其患;刑以辅其教,以禁其非。精虑远念,弥缝周尽,皆所以顺民之常性而左右之,容保之一。舜何为乎垐谗说殄行也?说之似高而实不正,行之诡异而殄绝不中,诚足以惑众乱常。天道正而已矣。天地以此建立,日月以此照临,万物以此生成,君以此尊,臣以此卑,父以此慈,子以此孝,夫妇以此别,长幼以此序,朋友以此信。其有异学邪说,或作意而支之,或不及而纵之,苟以为是而安之,千岐万辙,人之意无穷,其有差亦无穷。故舜命龙作纳言,夙夜出纳。又命禹出纳五言,女听。深知人心易差,差则失正,则为乱为奸,其祸不可胜穷。故命官使之纳五方之言,又出言以正救之也。周衰,杂说蜂起,为权利,为乡原,为刑名,为任侠,比周之乱也。井田坏,学校废,教养之具亡,民无所容保,不胜大乱矣!初九:咸临,贞吉。象曰:「咸临贞吉」,志行正也。九二:咸临,吉,无不利。象曰:「咸临,吉,无不利」,未顺命也。
卦辞言君子临小人,大象言「君临民」,六爻又发凡上下彼此相临之义。咸,感也。初与二位皆在下,皆以其德足以感人而临之。初曰「贞吉」,象又曰「志行正也」,言乎所以感临者,本乎志之行正而已,非有他也。然初之德不及九二之中,故象止曰「志行正」。行正正矣,而未至乎九二之得中道也。大抵易诸爻多以二五为得道,所以得道者,以其中正也。中正虽皆道之异名,而天下亦有正士而未得乎道者,唯得中为得道。尧授舜,舜授禹,惟曰「执中」。故九二之「咸临,吉无不利」,异乎初之「贞吉」矣。君臣感应相得之深,亦足以大有为矣。象曰「未顺命」者,君臣一德一心,咸感之至,亦有未顺君命,弼违补过者矣。此唯盛德之士,而又得圣哲之君而后可。
六三,甘临,无攸利。既忧之,无咎。象曰:「甘临」,位不当也。「既忧之」,咎不长也。
兑为说,兑之成卦在三,不如初与二之以德感人,唯以甘说临人。小人之以甘说临人者多矣,人心终不服,终无所利,而以六居三,阴阳杂焉,有不安之象。不安则忧,忧则改矣,故「无咎」。六三下之上,位稍高矣,而临人以甘不以德,殊不当也。人自为咎,人心违也。既忧之,则咎无亦不长矣。
六四:至临,无咎。象曰:「至临无咎」,位当也。四不得中,又无阳明之德,而亦不至于为六三之甘临天下,故多此等人物。既至四之位,其位则临乎下,无过尤之可指,故人亦不咎之,故曰「至临,无咎」。言其至此位而临无尤之者。象曰「位当也」者,言其位当临人也。止言其位,则知其德不足称也。虽不足称,而过尤亦不著。
六五:知临,大君之宜,吉。象曰:「大君之宜」,行中之谓也。尧命舜曰「执中」,舜命禹曰「执中」,禹以是传之汤,汤以是传之文、武。孔子曰:「中庸之为德也,其至矣乎!」又曰:「贤者过之,知者过之。」夫以贤者、知者犹不得之,则今六五之得中,岂不为大智矣乎?其不为大君之至乎?
孔子曰:「古之有天下者必圣人。」则大君宜得大中以临天下。夫大君所以临民之具,四而已:礼以教民之中,乐以教民之和,和,中之发也;刑以协民于中,政以正民。正,犹中也。人君之职,若民之性,绥民之猷而已。自古圣王,未尝不以道化斯民。秦汉而下,不复知有此事矣,而况于得其道乎?三代而上,君臣虽知有此道,而实得之者诚鲜矣。商惟汤,周惟文王、武王,自武王以下,不得而与焉。然则得中道者,不为知乎?以是临民,不为知临乎?象曰「行中之谓」者,礼、乐、刑、政之行也。得中而未能行于天下者,容或有之。帝尧匡之、直之、辅之、翼之,使自得之,又从而振德之。尧之行中,如此其精也。其具则礼、乐、刑、政四者也。不能行,则无以临民。上六:敦临,吉,无咎。象曰:「敦临」之吉,志在内也。
敦有厚义,又有不动意,厚则不动矣。书曰:「惟氏生厚,因物有迁。」厚则善,厚则不薄。薄则失其厚善之本性,则遂物以迁动矣。中庸曰:「大德敦化,小德川流。」则敦有不动之义,于是可验。俗以堆阜之类谓之「墩」,亦见其不动,见其厚。今不失其本性,虽临民应物,泛然有为,而其心未尝迁动,是谓「敦临」,故「吉无咎」。象曰「志在内也」者,以人多逐外,故圣人反而言之尔。然言不尽意,圣人非谓留其志于内也。有留犹未为内也,有内与外,犹非内也。孔子曰「清明在躬」,非实有所在也。此道不可以意度,不可以言尽,惟应变接物,如四时之错行,如日月之代明者,自知之。此即九二之「咸临」,即六五之「智临」,而必异其辞者,随爻发挥,上居一卦之表,有不堕于事物之象。上与六皆阴,又有至静之象,故发「敦临」之义,非天下有二道也。䷓
坤下巽上观盥而不荐,有孚颙若。彖曰:大观在上,顺而巽,中正以观天下。「观,盥而不荐,有孚颙若」,下观而化也。观天之神道,而四时不忒。圣人以神道设教,而天下服矣。二阳在上为下观,为下所观谓之观。夫王者大观之道,岂小者之所能𬮭哉?其道甚大。何以明此道?顺而不拂,巽而不忤,中而无所偏倚,正而不入邪。以此观天下,故天下瞻之仰之,自东自西,自南自北,无思不服。人心不可强而服也,不可以巧而得也,举天下四海之内,同此心也。此心即道不失此心不以己私窒之,则此心无体无我,清明纯粹。夫有己私,则弗克顺巽。今无己私矣,如春,如和气,其顺其巽,乃其自然。有己私,则作好作恶,必有所倚,有所偏。偏则不中,则纵于欲,入于非僻,邪则不正。今无己私,则好恶不作,自无徧倚,自中;私欲不纵,自不入于邪,自正。曰「顺」,曰「巽」,曰「中」,曰「正」,皆所以发明道心,非为巽,又为顺,为中,为正也。圣人不失此道心,而天下同然之心如响之应声,如影之随形矣。夫是之谓大观。盥者,盥手为洁,祭之初也,未有所荐也。观之为道,如斯而已。盥洁之时,其心何如?非言之可道,非意之可度,姑名之曰「诚」,而其心中初无此一语有诚之意,已不诚矣,己不实直矣,已动矣,己伪矣,非诚也。惟曰如盥之时,不必曰荐,荐献则意或动,不足以明此旨。惟曰「盥」,则贤愚皆知其纯诚,不可以意度言喻矣。圣人之设教也,切矣,的矣。「盥而不荐」,则下民自观感而孚化矣。「颙若」,服信之状也。「诚信如神」,无他奇功,而感应者此,岂不甚神?此道即天之道,天道至神,唯其神,故四时之行无差忒。圣人即天道,亦神道,无二神二道,故设教而天下自服。礼乐刑政,皆圣人设教之具,可得而略言也。圣人为是父子、君臣、夫妇、长幼、朋友之礼,所以因人慈爱恭敬之心,而顺以导之,无敢小拂焉,无敢过焉,一循夫大中之性而左右之,使不失其所自有尔。而人之由之,冥符默契,自化自得,自不知也,非以神道设教乎?圣人又因夫人心之不能乐,乐者道心之神用也。人惟不自明,故昏故邪,故致于淫,于是作为金、石、丝、竹、匏、土、革、木,以六律、六吕和平中正之音,默感乎人之中正之心,自不知所以然而自化也,非以神道设教乎?比有长,闾有胥,族有师,党有正,书其孝弟睦姻,书其德行道艺,以发其本有之道心;纠其过恶,刑罚其罪尤,又有以约其放逸之私欲,复其本有之道心。夫惟其所无也,故强之而莫从。而道心也者,人之所有,今既有以发之,又约而归之,则复其本有,感其同然之机,殆又捷于影响矣,非神道乎?
象曰:风行地上,观,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。
「风行地上」,有无所不周徧之象,圣人于是发「省方观民设教」之义。「观」亦有「观」之义,或言为观于天下,或言上观于下民,天下之义无所不通,而况于观乎心通内外之士,于此乎何疑?彼章句训诂之士,往往窒泥。夫易之为道,本明变易,设教之略,前已言之,而省方观民之道,又为急务。「省方」,巡狩也。古者天子巡狩诸侯,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,命市纳价以观民之所好恶,志淫好僻,命典礼考时月定日、同律、礼乐、制度、衣服正之。其非巡狩之岁,则有纳言之官以纳民言,又出命以正救之。又有训方氏,诵四方之传道,岁则布而训四方,以观新物。舜垐谗说殄行,自以为是而非乱德贼道。周衰之世,乡原任侠,刑名纵横,异端邪说,纷纷扰扰,致祸于无穷者,失省方观民之教也。先王随方设教,不主一说,皆所以左右斯民,使无失其常性,一之于道德也。此又神道设教之详者也。
初六:童观,小人无咎,君子吝。象曰:「初六童观」,小人道也。初阴居下,不应乎阳,有「童观」之象。童幼何知?「小人童观」,则不为奸雄,祸毒不深,故「无咎」。君子而无知,则无以治国、平天下,无以启佑后学,故「吝」。吝有鄙君子之意,其在小人则乃为得宜,故曰小人道也。
六二:𬮭观,利女贞。象曰:「𬮭观,女贞」,亦可丑也。
𬮭观小有所知,虽异乎初六之「童观」,亦可丑也。施之于女子,而贞则务小,不敢自大,从父而已,嫁则从天而已,故于女为合道者。夫士而𬮭观,亦可丑也。士而𬮭观者多矣。孔子曰:「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,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。」自孔门大受者犹难其人,自颜子「三月不违」而下,则有「月至」而下,则有「日至」而已。子夏虽好论精微,而孔子戒之曰:「女勿为小人儒。」及孔子没,果与子张、子游以有若似圣人,欲以所事孔子事之,强曾子,曾子独不可。独曾子可以免𬮭观之丑尔。「月至、日至」,谓闵子、冉伯牛、仲弓、曾子之徒尔。孔子之徒于子游、子夏、子张所以启诲之者至详矣,尚不跻之大道。然则此道非告语之所及,非心思之可到。孔子曰:「二三子以我为隐乎?吾无隐乎尔。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,是丘也。」又曰:「天有四时,春秋冬夏,风雨霜露,无非教也。地载神气,神气风霆,风霆流形,庶物露生,无非教也。」此道至动而实未尝动。孔子曰:「知者动明。」惟知道者得中之妙。六二重阴,非能知动中之妙者,故为「𬮭观」,为不知道。
六三:观我生,进退。象曰:「观我生,进退」,未失道也。
六三居下卦之极,将升上卦,进退之际也。君子之进,非曰荣利也,行吾之道以泽斯民而已。当先自「观我生」。「我生」者,我日用之所为也。观我之日用果善邪,则进;其未善,未可以进也,则退。夫其自观未善而退,因以未尽乎道也,而圣人许之曰「未失道也」。「未失道也」一语,乃继退而生文,古者立言之常也,旨不因乎进也。六四:观国之光,利用宾于王。象曰:「观国之光」,尚宾也。六三有退之象,则六四有进之象矣。六四之进,乃观国之光辉而进。九五贤明中正在上,上九亦阳,明国多圣贤,有道之礼乐刑政,无作恶作好,不动乎私意,如日月之光,无思无为而及物自广,必如此而为有道贤人斯敢进,故「利用宾于王」。坤卦曰:「不习无不利,地道光也」;「大畜辉光」;艮「其道光明」;需光亨,履光明;未济「君子之光」,皆明安正不动,而见于云为之妙。象曰「尚宾也」者,明其国贵尚宾,贤可以进也。明其礼贤,国有道必尊贤礼士,又以明士不可苟贱,必有礼宾之道而后可进。若自苟贱,则何以行其道?重己所以重道也。
九五,观我生,君子无咎。象曰:「观我生」,观民也。
五君位,故言君道。天下之治乱在己而已,故「观我生」,惟君子则「无咎」。象曰「观民」者,人患不自知,圣人于是教之。欲观我生,则观民而已。民治则我是,民乱则我非,民乐则己正,民忧则己邪。凡我之是非邪正,一观诸民足矣。
上九:观其生,君子无咎。象曰:「观其生」,志未平也。
苏子曰:观其生,谓下民观人主之崇高富贵,居人之上,难哉!人主高处士民之上,万众咸仰而观其生,必君子而后无咎。象曰「志未平」者,明乎上九,苟未能免万目之耸观,则犹未能以化定民,未能以德化民,民志犹未平也。孔子详言圣人藏身之道,惟以礼而已矣。自王而公,公而侯,侯而伯,伯而子、男,皆有等。自君而卿,卿而大夫,大夫而士,士而民,皆有等。车服有等,宫室有等,皆礼也。尊者安尊,卑者安卑,贵者安于贵之礼而不过,贱者安于贱之礼而无不足之意。上下皆安,行于礼义道德之中,如万物之于天地,何观之有?何未平之有?周衰,渐废其礼,上失其所以藏身者,故渐亡。秦顿废其礼,上顿失其所以藏身者,故顿亡。汉高纵观秦皇帝,曰:「嗟乎!大丈夫当如此矣。」秦使民观其生至于此,又其止于未平大乱矣。䷔
震下离上噬嗑,亨,利用狱。彖曰:颐中有物,曰「噬嗑」。噬嗑而亨。刚柔分,动而明,雷电合而章。柔得中而上行,虽不当位,「利用狱」也。
颐卦初、上皆奇,而中爻四耦,宛然有颐之象。此卦又九四为奇,是为「颐」中之物,噬此物则嗑矣。惟有物故噬,噬而物亡,而嗑则事济矣,非亨乎?噬者,除间之道也。君子在上,有小人间之,则除之。国已治,有巨奸间之,则除之。四方已服,已和同,有不轨不服之国,则除之。凡国之五刑,所以治奸暴,奸暴亦梗政者,亦除间也。至哉,噬嗑之道乎!三刚三柔分而平,不偏于刚,亦不偏于柔。动而明,如雷之动,如电之明。噬嗑之时,明动合而成章。章,言其有理,不紊乱也。夫用威除间之际,人情多失之偏,多有所不察。今也除间之时,刚柔明动,合而成章,不偏不乱,岂心思人力之所及哉?无思无为,感而遂通,如雷电之合作,变化之神,中节之妙,不可度思,矧可射思,此大易之道也。至于六五,柔得中而上行,上行则得位,又得中道,于除间之时而用柔顺,虽才不当位,然利于狱也。刑狱之道,本于仁柔,罪疑惟轻,宁失不经,圣王之所哀矜。若夫除小人,除巨奸,则才之柔者,非所利也。易道适变,各有攸当。
象曰:雷电,噬嗑,先王以明罚𠡠法。
雷威电明,噬嗑之正象。先王又致其仁厚之意,罚罪之轻者,谨而明之,无一之或差,则民知其不可欺而不敢犯矣。法书亦平时𠡠正之,或垂之象魏,或读之于闾,又读之于族,又读之于党、于州,皆所以𠡠戒之,欲其无犯。
初九:屦校灭趾,无咎。象曰:「屦校灭趾」,不行也。
屦如校焉,遂灭其趾,屦趾所以行也。今校之灭之,则不行矣。禁之于初也,则其恶不行,亦无咎矣。
六二,噬肤灭鼻,无咎。象曰:「噬肤灭鼻」,乘刚也。
「噬肤」,言其易也,亦言为间者长恶尚浅,故噬之易也。「鼻」,上通之象也,灭之,使其恶不得滋长而上通也。为间者必刚,六二乘初九之刚,以刚为间,义当噬也。六二至柔也,初九刚以梗政,二之噬之,何以如噬肤之易也?彼梗吾政者,义之所不容也,矧其恶尚浅而易制也,矧六二得位,又以中正之道临之也,此其所以噬之易也。「噬肤灭鼻」,人疑其致怨咎,圣人正之曰「无咎」也。彼为间而遭噬者,往往心服,而况于他人乎?
六三,噬腊肉,遇毒,小吝,无咎。象曰:「遇毒」,位不当也。九四,噬乾胏,得金矢,利艰贞,吉。象曰:「利艰贞吉」,未光也。六五,噬乾肉,得黄金,贞厉,无咎。象曰:「贞厉无咎」,得当也。噬莫易于「噬肤」,莫难于「乾脯」,次「腊肉」,次「乾肉」。小物之「乾」者曰「腊」。此盖以彼间之浅深与己德大小为难易。二除间于肤浅,三渐深,故为次难;四又深,尤难;至五当益深益难,而曰「噬乾肉」止为次难者,以其有黄中金刚贞正之盛德,又以尊位行之,无毫发之失也,故曰「得当也」,故虽「厉」而「无咎」。夫彼为间,三噬而除之,当也;而反遇毒者,三无德焉,不当位也。无德者,虽行之以正,犹难济。虽然,三非间者,彼为间而三除之,于义为正,虽有小吝,终于无咎。至于四,则间益深益大,故曰「噬乾脯」。或作「胏」,子夏作脯。子夏在孔门,当从其本文。五刚失直,不如黄金中刚之善矣,故利于艰贞则「吉」。象曰「未光」,言九四之犹未尽乎道也。易诸卦爻唯曰「艰贞」,不曰「艰中」者,贞可以勉而至,中不可勉而能。六五之「黄中」,非九四之所能勉而至也,故曰:「中庸之为德也,其至矣乎!民鲜久矣!」
上九:何校灭耳,凶。象曰:「何校灭耳」,聪不明也。
此为间者,为恶至于上则极矣。初九始于足,上九登于首矣。今狱具亦有首足之校,圣人于是犹发挥其本始,曰本于昏而已矣。「聪不明」者,昏之谓也。人心本善,因昏而失言其非无良性也,昏故也。小人省此,庶乎其廖矣。杨氏易传卷八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