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钦定四库全书

杨氏易传卷六

宋杨简撰䷊

乾下坤上泰:小往大来,吉,亨。彖曰:「泰:小往大来,吉亨」。则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,上下交而其志同也。内阳而外阴,内健而外顺,内君子而外小人。君子道长,小人道消也。

阳为大,为君子;阴为小、为小人。三阴往而居外,三阳来而居内,道之正也。道之正者,为和、为同、为宜、为治、为泰、为吉亨。道之不正者,为不和、为不同、为失宜,为乱,为否,为凶塞。故夫天气下降,地气上腾,二气交和,而万物泰通,此道之正者。内阳外阴,于时为生育,于气血为安和,于德为内健外顺而宜。内健中不可屈,外顺无忤于物,与色厉内荏之小人异矣。于政为内君子外小人而治,内君子君子道长,外小人小人道消。圣人不能使天下无小人,不使居内乱正,其道消而已。凡此无非道之正者,此特言其大略耳。若夫详言凡正之类奚胜穷?大抵正无不利,邪无不害,人道谨诸此而已矣。

象曰:天地交,「泰」,后以财成天地之道,辅相天地之宜,以左右民。

当天地交和泰通之时,元后亦何所为哉?财成辅相,以左右斯民而已。财,裁也。「裁成天地之道」,若置闰定时,掘地决川,烈焚山泽之类,加人力以「裁成」之也。「辅相天地之宜」,若宾日饯月,顺四时之序而平秩之,顺十有二土之宜而蕃毓之之类,顺其所宜而辅相之也。裁成辅相,则三才之气顺正协叙,顺正协叙则和育蕃昌。故夫财成辅相,皆所以左右民,使得其所。民性自善自中,惟左右之,使饥寒不切其身,不拂乱其性,又以五礼防其伪而导之中,以五刑防其过而协于中,凡此皆所以左之右之。尧匡之直之,辅之翼之,知民性之本善,故左右而养之。后世不知民性之本善,无礼乐刑政以左右之,三才之气乖乱凶灾,饥馑瀳臻,民困穷无告,又立法以利导民之私欲,以乱法导乱民,及民抵冒肆犯,则又曰民顽不可训,遂伤残之。又轻重不当,为善者未必免,为恶者未必刑,罪重者得轻刑,罪轻者得重刑,民益乱,不知所为,尽胥而为恶,皆由不知民性本善,不左右之而困之,又直扰害之故也。

初九:拔茅茹,以其汇,征吉。象曰:拔茅征吉,志在外也。善人自有善人之类,恶人自有恶人之类。为善不同,同归于治;为恶不同,同归于乱。善与善亲,恶与恶亲,不假纳约,不召而应,何也?善人知善人必我与,恶人知善人必不我与。水流湿,火就燥,同声相应,同气相求,故君子小人率不相能。君子之不与小人,非私乎己也,小人为不正、为利、为乱,义不得不远之也。小人之不与君子,非心恶之也,知其非吾类,必不我与,非己之利,故必去之也。汇,类也。拔茅连茹,牵连而至,三阳以类而进之象。初九君子之类也。「泰」之时,天下有道,君子之类当进。征,进也。象曰:志在外,志于出不于处也。孔子曰:「邦有道,贫且贱焉,耻也。」此道之正也。君子由正道而行,无私乎己之心也。以私乎己之心而往者,小人也。

九二:包荒,用冯河,不遐遗。朋亡,得尚于中行。象曰:「包荒」,「得尚于中行」,以光大也。

大哉!九二之道也!惟贤知贤。「拔茅茹」在九二,不必言九二大贤。学之荒者,疑在所弃,今九二则「包」之。何以包之也?人有常性,本善本正,因物有迁,斯昏斯乱。荒者,不协于极而己,犹未罹于咎。君子当包受之,宽以教养之,则天下之善心无不兴起,可以使人皆有士君子之行。「冯河」者,勇进直前,无所畏懦之象。谨畏不敢发,君子之常德。然而「泰」之时,上下交而其志同,君子居内而道长,小人居外而道消,三阳并进,群贤毕集,九二又得位。于斯时也,苟犹畏懦不敢轻发,则斯民何所赖,至治何由致哉?「用冯河」,所以发破君子畏懦之蔽,启以变通,大有为之道也。遐,远也。远者,人情易以遗忘,才力之所不逮。今九二不遗遐远,舟车所至,人力所通,睿智周之,光被无外。「朋」者,所亲也。朋亡则不止于所亲,虽所不知,凡一言之善,一事之能,尚皆用之,而况于以贤人吉士称者乎?「包荒,用冯河,不遐遗,朋亡。」九二备此四德,得道之上。尚,上也,得乎道之全,非其小者也。然此亦非于常性之外复有所进也。虽大圣与下愚,其常性则同,贤者智者自过之而失其中,不肖者愚者自不及而失其中。九二之道,自小贤小智观,则谓之大,自道观之,则中行而已矣。中无实体,贤者智者未能忘意,不意乎彼则意乎此,不彼不此,又意乎中,皆有所倚,非中也。中者,无思无虑、无偏无倚之虚名,非训诂之所到。曰「光大」者,乃言其道心光明,如日月之光,无所思为而万物毕照。道心无我虚明,洞照万理。苟未至于如日月之光明,必有私,有意有我,必有蔽惑。唯曰中而不曰正者,中正虽无二道,而世之秉正者,未必能中虚无我也。

九三,无平不陂,无往不复,艰贞无咎。勿恤其孚,于食有福。象曰:「无往不复」,天地际也。

有平必有陂,有往必有复,无有平而不陂者,无有往而不复者。小者虽往,他日将复;今虽治平,后将陷陂。消息盈虚,势不可止。然亦有道焉,克艰克正,亦可无咎,勿用忧恤,此理之可信者;「于食有福」,禄之可保也。「食」,禄食之谓,所患在我之失道尔。道以放逸而失,以艰正而得,未有得乎道而致祸者。象曰:「无往不复」,天地际也。天地阴阳消长之际则然,不言人道,明亦可以艰贞致福也。大传曰:「天地设位,圣人成能。」盖道可以通乎造化,消祸败,补天地之不足,有如此之神用,于是爻见之。

六四:翩翩,不富以其邻,不戒以孚。象曰:翩翩「不富」,皆失实也。「不戒以孚」,中心愿也。「翩翩」,群众皆来之象。夫惟富乃能用其邻,六四阴虚不富,而乃能以其邻者,小人同类皆失势位,皆欲复来,以其中心之所愿,故不待约而自孚应。圣人于此,明著小人之情以教君子,又因不富之辞而发之曰:皆失实也。谓富为实,小人之情也。圣人不然,小人昏迷,自不知本性之善,为失实也。此圣人之微旨,唯明者知之也。

六五,帝乙归妹,以祉元吉。象曰:「以祉元吉」,中以行愿也。帝王之女不嫁公侯,自古有之。曰「帝乙」者,岂归妹之礼至帝乙而明备乎?六五谦柔中虚,以用九二之大贤,亦犹帝女下嫁,谦虚用贤,必获元吉。言「祉」,明吉之盛。象曰「中以行愿」者,明六五非利于此,而勉为谦降也。六五得道焉。「中」者,道之异名,盖其心所愿,自尔谦虚,所谓谦虚者,即道也,故曰「中以行愿」也。得道者,非于心外得之,心即道也。孔子曰:「心之精神是谓圣。」

上六:城复于隍,勿用师,自邑告命,贞吝。象曰:「城复隍」,其命乱也。

城隍,堑也。城圮而复于隍,世乱至此,勿复用师,徒驱乱民置之死地,不然则前徒倒戈矣。用师适足以促其祸,至此已不可收拾。于大乱不可收拾之中,圣人亦略致其诲,庶其小支。曰「姑自邑告命」,言姑自近极之,虽出于贞正,犹终恐不免于吝。吝者文过。乱亡之君,难于扶持。孟子曰:「不仁者可与言哉?」安其危而利其灾,乐其所以亡者。不仁而可与言,则何亡国败家之有?垂亡之君,有能翻然悔悟己过,不复文饰,暴白己过,诚心改更,则亦可感动国人。人之爱敬其君,天下之所同也。此以诚感,彼以诚应,所患乱亡之君,往往终于文过。天命无常,唯人所召,人道乱则天命乱,曰「其命乱」也。古书多以己所居邑曰「邑」。「王率割邑」,「商邑翼翼」,「四方之极」,盘庚「不常厥邑」,周公「作新大邑」,皆谓己邑。䷋

坤下乾上否之匪人,不利君子贞,大往小来。彖曰:「否之匪人,不利君子贞,大往小来」,则是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也,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也。内阴而外阳,内柔而外刚,内小人而外君子,小人道长,君子道消也。

泰不曰「匪人」,而否匪人者,时进匪人,既已否矣,故「不利君子贞」。然则君子当退,而忧世不已之君子犹进说不已,是谓强聒必取干时之祸。圣人诲之曰:「否之匪人,不利君子贞。」欲使君子知「否」之自天而非人,则君子无所用其力。

孔子曰:「天下有道则见,无道则隐。」彼强聒不已之君子,虽忠而非义。大易之道不然,道必无我,如太虚,如天地,如四时之错行。可以仕则仕,可以止则止,可以久则久,可以速则速,穷则行于家,达则行于天下,一也。阳为大,为君子,当居内,今乃往而居外;阴为小,为小人,当居外,今乃来而居内,非上下交之道。故凡不正之类,为不交,为不通,为无邦。人君生长乎富贵崇高之中,难乎尽知治乱之情状。圣人于是告之曰:上下不交,即为无邦。庶乎因上下之情不交,知所警而图也。中德宜刚而不屈,今乃外刚以忤物;外礼宜柔而与物,今乃内柔而慑懦。失道之正,皆此类也。余已见泰卦。

象曰:天地不交,否。君子以俭德辟难,不可荣以禄。君子退处,无禄而不俭,则无以供其用,势必至于求禄,困穷迫之,其志乱矣。卦辞已明「不利君子贞」,彖又言「君子道消」,此又言「俭德辟难」,又曰「不可荣以禄」者,人情好进恶退,好奢恶俭,意之难忘也,故圣人谆复言之。

初六:拔茅茹,以其汇,征吉,亨。象曰:「拔茅贞吉」,志在君也。泰初曰「征」,此曰「贞」,则知此不当征当退。泰当征不当退,其道一也。象曰「志在君」者,明君子之志非怨而忘乎君也。志未尝不在君,君不见用,故退尔。常情居否多忧郁,唯有道者,其心未尝不亨。通言「亨」,明道于二亦言「亨」。

六二:包承,小人吉,大人否,亨。象曰:「大人否亨」,不乱群也。否则君子当去,而此犹曰「包承,小人吉」者,事亦有势,未得遽去,则当包承小人者之事其上也。包而不敢露,承而不敢拂,故「吉」。此亦君子处「否」之道。若夫大人,则于「否」而能「亨」,盖大人之道大,睿智无方,自有变化之妙,不「包承」而能「亨」,「包承」则「乱群」矣。「大人否亨」,则不乱群。

六三:包羞。象曰:「包羞」,位不当也。

君子中亦有小人,六二得中,君子也,故曰「包承」。至于六三,德不如六二而位益高,舍正而从邪,羞有愧于中,故曰「包羞」。象曰「位不当」者,德不足以当位故也,是谓君子中之小人,自古此类良多。

九四:有命无咎,畴离祉。象曰:「有命无咎」,志行也。

日中则亥,天下事理,过中则变。乾四曰「乃革」,泰四曰「翩翩」,言小人之类。至否四又言大者复来。「畴离祉」者,内外上下之际,皆附离其祉,言可连茹而来也。象曰「志行也」,言志已行则可,苟先时而干进,君未有命而遽出,必有志未行而疆欲行咎者,君子尤之,小人怨之。

九五:休否,大人吉。其亡其亡,系于苞桑。象曰:大人之吉,位正当也。

休,息。否,祸。惟大人则吉,非大人则否,亦未易休。大人得道大全,每发皆中,故能止乱。不然,则休否者未能皆中乎道,则乱难止。「其亡其亡」,恐惧惑虑之言。「桑」,根最盛。「苞桑」,丛生之桑,其根愈盛愈固。「系于苞桑」,慎固之象。使君臣皆若是,则可使永无否。象曰「大人之吉,位正当也」者,言有大人之道而不居正当之位,则权不自己,亦无大功。

上九:倾否,先否后喜。象曰:否终则倾,何可长也。此疑有关程传,本义亦有除旨。离下乾上同人于野,亨。利涉大川,利君子贞。彖曰:同人,柔得位得中而应乎乾,曰「同人」。同人曰「同人于野,亨,利涉大川」,乾行也。文明以健,中正而应,君子正也。唯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,

与人和同之道,必以柔行之,则和同矣。柔而不得位,则无势亦不能行。既柔又得位,而不得中焉,为不得道,则人心亦不服。「中」者,道之异名也。柔矣,得位矣,得中矣,而又应乎乾,「乾」者,刚健之势,或刚健之德,犹相应而和同可知矣,故曰「同人」。至于同人,曰「同人于野,亨,利涉大川」,则「乾」行矣。人君之事,人臣不得而与,故首特异其辞曰「同人」。曰「野」者,广莫之象。「同人于野」,则无所不同,始为亨通,始可以涉大川,济险难。此乃乾体之所行,非人臣之事,人臣岂能致如此广大之事业?何谓「君子之贞」?言乎文为条理、光辉著见之谓「文」;言乎辨析、洞照无蔽之谓「明」;言乎日应万变、不屈不息之谓「健」;言乎无思无为、无偏无倚之谓「中」;言乎正而无邪之谓「正」;言乎交际泛应之谓「应」。道心无体,神用无方,文、明、健、中、正、应,非实有此六者之殊,形容君子之正道,有此六者之言,其实一也。亦犹曰白、曰莹、曰润皆言一玉,曰黄、曰刚、曰声皆言一金。唯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者,人心一而已矣。心即道。孔子曰:「心之精神是谓圣。」圣人先觉,众人不觉尔。以明照昏,以一知万,如水鉴中之万象,不劳思虑而毫发无遁者,

此心自明、自神,自无所不通故也。庸人非不能通,惟昏故不通尔。柔得位得中应乾。六二上应,乾卦之象。离文明乾健,二、五中正而应。观乎卦之六画,而卦辞、彖辞可睹矣。六十四卦皆然。

象曰:天与火,同人,君子以类族辨物。

「天与火」同于阳,同于上,而「君子以类族辨物」者,异中之同也。使一于混同,族不复类,则婚姻无别;物不复辨,则上下无章,名分大乱。得其道者,虽异而同;失其道者,虽同而异。

初九,同人于门,无咎。象曰:出门同人,又谁咎也!

初九,初出门之象。「同人于门」,不偏不私,故人「无咎」之者。

六二,同人于宗,吝。象曰:「同人于宗」,吝道也。

同人之道,恶其偏私。六二正应九五,有「于宗」之象,止同其宗,人亦不广矣,故「吝」。「吝」有小狭之义,孔子曰:「谁能出不由户,何莫由斯道。」坤上六曰「其道穷也」,此曰「吝道也」。百姓日用而不知,故昏,故乱,故「吝」。一曰觉之则广矣大矣,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一也。

九三,伏戎于莽,升其高陵,三岁不兴。象曰:「伏戎于莽」,敌刚也。「三岁不兴」,安行也。

阴阳自有相亲之象,九三之情在六二,欲有之,恐九四之来也,故敌之。莽之地卑下,三之象;九四在上,高陵之象。九三与六二非正应也,非正应而私之,非其道矣。失道而又敌刚,未有能济者,三岁不兴,安能行也?六二不必谓果有其人,但言九三之所欲者是已。

九四,乘其墉,弗克吉,攻。象曰:「乘其墉」,义弗克也。其吉,则困而反则也。

四九之阳志亦在乎六二之阴,而亦非正应,又九三间之,故「乘墉」而攻。四居三上,有乘墉攻下之象。然以九居四,始刚终柔,故有「弗克攻」之象。其「弗克攻」,乃以非正应、非义而往,人心不从,鬼神不祐,自弗克也。虽非本心,然既弗攻矣,其事反于「典则」矣,亦吉。困而反则者尚能获吉,而况于诚心反则者乎?六二不必谓果有其人,但言九四之所欲者是已。三与四皆以私欲失同人之道。

九五,同人先号啕而后笑,大师克相遇。象曰:同人之先,以中直也。「大师」「相遇」,言相克也。

九五、六二为正应,三而与四间之,故「先号啕」。九五之中心自以义直,故「号啕」也。义之直者,天下之所与,人之所助,而况于以九五之利势行之乎?三四为间,必用大师克之,方能与六二相遇,故「后笑」,此亦理势之自然也。九三「三岁不兴」,九四「义弗克攻」,唯九五能用兵师克之,而卒获相遇者,九五之义正直故也。大师而后相遇,言必相克而后遇也。得正直之道者,其莫能遏抑如此。

上九:同人于郊,无悔。象曰:「同人于郊」,志未得也。「郊」者,远外之地。上九处一卦之外,「同人于郊」,虽无三、四之争,亦无九五号啕相克之难,亦无悔尤,志亦未为得也。盖道心之神,虽与万众应酬,如天地之变化,风雨散润,日月照临,四时错行,自得亨通之道,斯为得矣。居远外,避悔咎,未为同人之大道。䷍

乾下离上「大有」,元亨。彖曰:「大有」,柔得尊位大中,而上下应之,曰「大有」。其德刚健而文明,应乎天而时行,是以「元亨」。「大有」、「同人」,皆五阳一阴。「同人」「柔得位得中而应」,而「大有」则得尊位大中,而上下皆应之。夫与人必柔,刚则忤物,此古今之常情,不可违者,故二卦皆用柔。尊位,则势之所行者广。中一也,安得有大小之异?而「同人」止曰「得中」,「大有」则曰「大中」,何也?中无大小,人有大小。贤人之中,无作好,无作恶,无偏无陂,无反无侧。圣人之中,亦无以异于贤人之中,而刚健如天,文明如天,如日月之代明,如四时之错行,变化正大,则非贤人之所及也,是谓「大中」。贤非无刚健文明之德,不为事物所迁移,即「刚健」也。发诸文为条理不乱,缉熙光明,物莫之蔽,即「文明」也。唯圣人尽之,贤者未尽。故「大中」之道,惟圣人可以当之。

孔子曰:「古之有天下者必圣人。」六五柔得尊位,王者之事,圣人之事,故曰「大中」。以圣人之道,居至人之位,又以其道行之,其上下无不心悦诚服而应之矣,故曰「大有」。人君之有天下,非有其土而已,有其人也。有其人者,有其心也。有刚健文明之德,而有毫发不与天为一,是为不应乎天。应乎大矣,而文为举措,有一不能随时而适宜,则犹未尽大中之道。曰「刚健」,曰「文明」,曰「应乎天」,曰「时行」,非果有若是不同之实也。人心自善,人心自灵,人心自明,人心自神,人心自备众德万善,自与天地无二,自有变化随时中节之妙。特圣人不失其全,贤者犹未精一。未全,故不同。圣人尽此大中之全,故「元亨」。元者,大中之本;亨者,大中之亨通。

象曰:火在天上,「大有」,君子以遏恶扬善,顺天休命。柔得尊位大中,而上下应之,可谓天之休命矣。君子何以顺之?善者,天之心也,恶者,非天之心也。恶不遏则乱,则民被其毒;善不扬则正道不行,民不被其泽。治乱安危之机,在善恶扬遏之间而已。火在天上,明照万物,有别白善恶之象。以是知遏恶扬善,天道也。卦中自著此象。

初九,无交害,匪咎。艰则无咎。象曰:大有初九,「无交害」也。大有之时,圣君在上,四方咸仰。初九虽在下,亦当出而交。当出而交而不交则害者,害道也,害吾之德也。当入而出为疏动,当出而入为固避,皆非正道。圣人诲之曰:「出而交,匪为咎也,克谨艰则无咎。」象曰:大有初九,无交害也。谓在「大有」之时则害,在初时则未必害也。乾初则贵「潜」,需初则贵其不犯难,履初则贵其独行,惟大有之初则贵其交也。

九二,大车以载,有攸往,无咎。象曰:「大车以载」,积中不败也。此人臣之「大有」也。有人臣「大有」之德,方能成人臣「大有」之业。臣之事君,如车载物,大车则无所不载,岂惟无所不载而已,亦可载之而往,言车力之有余,德之大者,无所不备,无所不济,泛应曲当,通行而无碍,必无咎。九二阳刚中正,有大车之象。「积中不败」者,言厚积物于车中,车不败损,犹大德无所不堪任也。若德之小者,得其一,失其二,得其二三,失其六七,难乎免于人之咎尤矣。九三,公用亨于天子,小人弗克。象曰:「公用亨于天子」,小人害也。

左传曰:「公用亨于天子。」三居下卦之上,是人臣而居高位为公。公者,道德全备之称。公则能敬亨于天子,小人无德而居此,往往多为乱。

九四,匪其彭,无咎。象曰:「匪其彭,无咎」,明辨晳也。

九四居近君之位,事谦柔之君而已,乃阳刚之体,殊不顺也。宜谨宜敬,无使彭大见诸事状,则免咎矣。非明者岂能辨晳事宜如此,往往迷于势利,必取祸而后已。九四入离卦,有明象。

六五,厥孚交如,威如,吉。象曰:「厥孚交如」,信以发志也。「威如」之吉,易而无备也。

六五谦柔任贤,诚信交孚,疑有太柔无制无威之象,而六五大中离明,自有威如之吉,是威非六五有意立威以备防臣下之僭越也。六五大中之道心,无思无为,寂然不动,交如之孚,威如之吉,如鉴中之象,如日月之照临,如天地之变化,故曰「易而无备也」。坦坦平易,初无戒备之意,而自有道德之威也。

上九:自天祐之,吉,无不利。象曰:大有上吉,自天祐也。孔子尝举此爻,兼明人助,并发信顺尚贤之义,非专释此爻也。举此致教于人,故推言及顺信尚贤。夫道一而已矣,纵横言之,无不可者,特以此爻无顺信尚贤之象,不必以顺信尚贤为言也。此爻爻辞并不言所以致祐之由,而遽曰「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」者,何也?无所为而天自祐之,天道无为故也。大有,登大之世,

上九超然一卦之外,不堕于有中,善有不有,善外非离,为无所为,不可度思,矧可射思?天人一道,故天祐之。大有:大有之上,难乎具吉。大有上吉,惟天知之,故天祐之。孔子曰:「知我者其天乎?」又曰:吾无知也,惟其无知。人不知,惟天知。无知即无为,无知无为,照临不遗。顺亦在斯,信亦在斯,尚贤亦在斯。杨氏易传卷六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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