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杨氏易传卷十九
宋杨简撰䷻
兑下坎上「节」:亨。苦节不可贞。彖曰:「节亨」,刚柔分而刚得中。「苦节不可贞」,其道穷也。说以行险,当位以节,中正以通。天地节而四时成,节以制度,不伤财,不害民。
「节」,止也,止其过也。节之止,异乎「艮」之止,止虽不同,而其道同。天下无二道也,内以节己,外以节物,凡天下之有所谓节,止也。观节卦象,有「亨」之道焉。三刚三柔,中分而不偏,节制为刚柔不偏,不偏则人心和而可行,为「亨」矣。二、五皆刚而得中,亦制节不过之象也,亦「亨」之象。苟苦节而过之,则人将不堪,将不行。苦节非其道也,不可以为「贞」。其过穷则不通,制节非人之所乐也。圣人以为行险,人心易纵,既纵则难于节,节之是拂其所欲,拂人之所欲大难,故必和说以行之,又必当位,其势可以行。又中而一无所偏倚,正而不入于邪,则人心说诚服,通行而无阻,斯备节之道。「兑」,说也。「坎」,险也。九五当位,中正也。不和说,则人心不从;不居势,人亦不从;不得中正之道,人心不服。天地亦有节,夏暑之极,秋节之;冬,寒之极,春节之,故四时成。为国则节以度制,有制度则财不妄用,不妄用则不横敛害民。言天地似无与乎人,而圣人必并言之,何也?人道即天地之道,节以制度即四时寒暑暄凉之宜,圣人以此开万世之明。其曰「不无小异焉」者,不惟不知天地,亦不知人,实不识节以制度。天下无二道,一通则无所不通,一有不通则皆不通。
象曰:泽上有水,节,君子以制数度,议德行。
泽上有水,水节乎泽中而不溃,故圣人于是又发品节之义。天子之堂九尺,诸侯七尺,大夫五尺,士三尺。凡此类,度也,不可乱也。孔子与下大夫言侃侃,与上大夫言訚訚,升堂屏气,似不息者。出降一等,则逞颜色,怡怡如也。去鲁,曰迟迟吾行也,去父母国之道也。去齐,接淅而行,去他国之道也。凡此皆德行之品节,而不可乱者也。自此心光明者行之,则与下大夫言自侃侃,与上大夫言自訚訚,升堂自屏息,出降自怡怡,去父母之国自迟迟,去他国自速,无俟乎议也。自此心未通与虽通而未大通、未极其光明而行之,苟无议焉,不保其无差也。未至于大圣,皆不可不议,虽议而非外也,皆吾心之所安也,皆吾心之所自有也。是故圣人以五礼防万民之伪。经礼三百,曲礼三千,皆人心之诚敬也。自外者,非德行也;伪者,非德行也。德者,直心而出之,非由外铄我也。
初九:不出户庭,无咎。象曰:「不出户庭」,知通塞也。
「不出户庭」,知止节也。九二奇爻阻其前,户庭有阻。夫有阻之则不当出,不出则无咎。然出处之道一也,当出斯出,当处斯处,顾其时如何耳,故曰「知通塞也」。
九二:不出门庭,凶。象曰:「不出门庭,凶」,失时极也。
九二之前无阻也,异乎初九矣。六三耦爻有门象,无阻之者,而九二犹止节而不出,则为失时之凶。然则苦节固塞,亦非道之所贵,孔子疾固,其此类欤!
六三,不节若则嗟若,无咎。象曰:「不节」之「嗟」,乂谁咎也!六三浮外纵而过,非能节者,不节则虽快于须臾,即有嗟苦之忧。曰「无咎」者,不可咎他人,乃其自取也。使象解非圣人作,则学者必谓「无咎」为「谁咎」,然则读古书者安可不通其道而执其末!
六四,安节,亨。象曰:「安节」之「亨」,承上道也。六与四纯阴,有安象,居近君之位,尤当明于上下之分。王位居体,安止无越则亨,斯乃承上之道也。
九五,甘节,吉,往有尚。象曰:「甘节」之「吉」,居位中也。
五得中道,故制节不至于过,故曰甘节则吉,则可以往而有可嘉尚也,言往必利必嘉也。象曰「居位中」者,言九五位乎上卦之中,故有得中之象,亦犹艮彖言「上下敌应不相与」者,亦言其象耳。
上六:苦节,贞凶,悔亡。象曰:「苦节,贞凶」,其道穷也。上,卦之极,节之极。苦节而不中,虽贞正亦凶。能悔则亡,言悔而改,则此凶可亡也。此「悔亡」,犹六三之「无咎」。圣人之言及此,亦以破后学执固守信之蔽。言上六道之穷者也。䷼
兑下巽上中孚豚鱼吉。利涉大川,利贞。彖曰:「中孚」,柔在内而刚得中。说而巽,孚乃化邦也。「豚鱼吉」,信及豚鱼也。「利涉大川」,乘木舟虚也。「中孚」以「利贞」,乃应乎天也。「中」,内也。孚,诚也。其中心诚信也。观卦之象,三、四阴爻在中,为柔在内,夫何取乎柔也?人心非气血,无体状,至虚至柔,虽有作用,视听言动,其实无我。我意犹无,安得有伪?是谓「中孚」,岂不甚柔?而又曰「刚得中」,何也?二、五皆刚皆中。天下之至刚生于天下之至柔,惟空洞无我,无我为至柔,故外物不得而移,富贵不得而淫,贫贱不得而移,威武不得而屈。使己私微立,则外物举得而转移之,安得刚?至刚至虚,至虚至实,无我无杂,纯一诚实。「中」者,无所倚,无所偏。惟意不作,故无倚无偏;惟意不作,故无伪无诈。无偏无倚,必诚必伪,皆主于意。意起则必倚,不倚乎此,必倚乎彼。曰「柔」,曰「刚」,曰「中」,足以发明「中孚」之实也。而又曰「说而巽」者,又何也?所以备言「中孚」之道也。卦象兑巽为「说而巽」。中孚无我,和说自生,自柔巽不忤。苟微立己意于其间,则必有不和说不巽者矣。如此备言,则「中孚」之全,明白无亏;「中孚」之用,邦民自化。此岂五霸之权术,汉道之杂霸哉?一于诚而已矣。「豚鱼吉」,信及豚鱼也。豚鱼犹信之,岂杂以权术者之所能哉?岂较计揣度之所为哉?纯然一诚靡辍,无间无杂,故能及之。能信及豚鱼,则可以济大险矣。「乘木舟虚」,即柔在内之道也。惟虚故柔,惟虚,故无所忤,即「说而巽」之道也。惟虚故不可移夺,惟虚故不动乎意而不倚,即「刚得中」之道。天之所助者顺也,人之所助者信也。信足以得人心,而未必出于贞正者亦有之,未足以尽「中孚」之道。既信既正,则人欲尽释,乃应乎天,即豚鱼之吉也,即舟虚之道也。即柔即刚,即中即说、巽,而圣人屡言之不惮烦,何也?何特举此易之书皆此一言也?举五经皆此一言也,天下安得有二道?圣人安得有二言?
象曰:泽上有风,中孚,君子以议狱缓死。
「泽上有风」,水波虽兴,而水之大体不动。君子悯狱囚之将死,恻然动心,诚心求之,诚心议之,惟详惟审,谓之动心可也。然此动心,乃道心之变化,虽动而实未尝动。孔子曰:「哀乐相生,是故正明目而视之,不可得而见,倾耳而听之,不可得而闻。」惑者惟睹其动心,不知其实不动。讯群吏,讯万民,如此其详矣,而又有议亲、议贤、议能、议贵、议勤、议宾之法,又王命王公参听,文王又三宥之,然后制刑,而君子于此犹恻念无已。易曰「变化云为」。变化:不动之动,无为之为。
初九:虞吉,有他不燕。象曰:「初九虞吉」,志未变也。
中孚之心,人皆有之,而民之颠倒诈妄至于不可胜穷者,非其恶骤至于此也,其发也有端,生于因物有迁而已。「有他」者,迁化;「有他」者,意动也。意不动则纯诚纯白,百年如一日也。「虞吉」者,恐惧之异称。曾子「战战兢兢,如临深渊,如履薄冰」,如此者终其身,此之谓虞也。易曰:「君子敬以直内。」敬者,虞之谓也。禹曰:「安汝止」,即虞也。虞未作于思虑也。使作于思虑,则有他矣,则不燕安矣,则动、则不止矣,则变矣。变则渐入于诈。老子亦曰:「我独怕兮,其未兆。」未兆者,意未作、未有他之时也。而老子曰「独怕」云者,战战兢竞,恐惧而非思虑也。故象曰:「志未变。」
九二:鸣鹤在阴,其子和之。我有好爵,吾与尔靡之。象曰:「其子和之」,中心愿也。
二在下卦,有在阴之象。兑为口舌,有「鸣鹤」之象。居中,有由中而发之象。圣人作易,虽观象亦取其大旨尔,非拘拘谫谫者。鹤鸣于阴而子和之者,诚之所感也。「我有好爵,吾与尔靡之」者,君臣一心一德之言也,亦犹鹤鸣而子和,象曰「中心愿也」。此足以明「中孚」之道矣。孔子曰:君子居其室,出其言善,则千里之外应之,况其迩者乎?居其室,出其言不善,则千里之外违之,况其迩者乎?言出乎身,加乎民;行发乎迩,见乎远。言行,君子之枢机。枢机之发,荣辱之主也。言行,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,可不慎乎?慎者,慎其「中孚」之主,不可动乎意而失之也。「何思何虑」,自诚自一。
六三:得敌,或鼓或罢,或泣或歌。象曰:「或鼓或罢」,位不当也。六三之近而相得者,六四尔,两阴不相得,故曰「得敌」。而六三或鼓而进,或罢而止,或泣而悲,或歌而喜,心之不诚,故进退悲喜不常。至于此,三之位稍高矣。惟贤者宜在高位,居是位者不当尔也。六三失中,六柔而退,三刚而进,进退静躁不常,其象则然。
六四,月几望,马匹亡,无咎。象曰:「马匹亡」,绝类上也。六四居大臣之位,月阴类,几于望,不敢盈也。如马匹其匹,绝其朋类之私,惟上而事君,则诚心著达,君臣交孚矣!
九五,有孚挛如,无咎。象曰:「有孚挛如」,位正当也。
九五阳实,有孚信之象,近惟六四阴阳有相得之象,故曰「有孚挛如,无咎」者,君臣和而不乖违也。象曰:「有孚挛如」,位正当也。言近君之位,其君臣相孚,正当尔也。不然则何以为君臣!
上九,翰音登于天,贞凶。象曰:「翰音登于天」,何可长也!巽为鸡,鸡为翰音,上九巽卦之上,有翰音登于天之象。夫鸡振羽而飞,不过寻丈,今乃过其常。「登于天」,言其飞之大高也。斯乃不由乎中孚,强力而上,虽贞正亦凶。何则?强过其力,何可长也,必坠无疑矣。斯可以为强矫过力之戒。䷽
艮下震上小过,亨,利贞。可小事,不可大事。飞鸟遗之音,不宜上,宜下,大吉。彖曰:小过,小者过而亨也。过以「利贞」,与时行也。柔得中,是以「小事」吉也。刚失位而不中,是以「不可大事」也。有「飞鸟」之象焉。「飞鸟遗之音,不宜上,宜下,大吉」,上逆而下顺也。
阳为大,阴为小。四阴盛而得位,故小者力盛而过,足以「亨」也。力过而亨,未为失道。过而不正,斯失道矣,是故利于贞正。过而贞正,与时行也。正者之过,不以己私,随时而行,非人欲也。二、五虽得中道,柔体小,可以小事而已。刚体大,二刚失位,乂失中道,故不可大事。事之大者,必刚者而后能为之。筮者虽一人,而一卦之象非止于一人也。人岂独立,必有与也。是故是卦有柔者乂,有刚者,有得中道者,又有不得中道者。六画有飞鸟之象,鸟飞已过,遗音在空,过之象也。不宜上,宜下,大吉。鸟飞,上则逆,下则顺也,人情事理犹是也。上则逆,下则顺也。上则犯分忤物,下则不犯不忤。圣人所以谆谆及此,良以人情好进而思退,好高而恶卑。而天道不然,高者抑之,下者举之,盈者亏之,谦者益之。人之天性即天道,动于意则为人欲,动不以意是谓道心。道无体无我,寂然不动,而变化无方,如水鉴之象。象有升降往来,而水鉴无升降往来;如天地阴阳之气有升降上下,而道无升降上下。至动而常静,至变而常一。人皆有是道心,皆有是变化,而自不知,而惟执浮动之意以为己私,所以率好进恶退,好高恶卑,好动恶静。其间虽有知静之为善者,欲静而又自不能也。不欲则未始不知,则亦无所不知。
象曰:山上有雷,小过;君子以行过乎恭,丧过乎哀,用过乎俭。此言过失之小者,又异乎卦辞与彖所言,所以通于他义也。能通则无所不通矣,能通则六十四卦皆小过之卦也。
初六:飞鸟以凶。象曰:「飞鸟以凶」,不可如何也。
小过有飞鸟之象,而初六在下而用之,有高举上进之意,凶之道也。夫人心既已放逸,而有勇进之志矣,今知其凶而遏之曰「不可」,又曰「如何也」,所以问之甚之之辞也。六二:过其祖,遇其妣;不及其君,遇其臣,无咎。象曰:「不及其君」,臣不可过也。
「祖」者,始。初六有「祖」之象,故六二有「过其祖」之象。祖不可过也,其德或可过之,其事业或可过之,而非孙之所当言,自他人则可言。如是而过其祖,何咎?六二以阴柔内居卦之中,有「妣」之象,故曰「遇其妣」。遇其妣则不过,固「无咎」。五,君象,在上,二固不及也。二,臣象,而其臣何咎?此言天下事变不一,有可过者,有不可过者。臣则断不可以过其君,虽德亦不可以言过之。曰「过之」,往往遭祸。人君操生杀之柄,一国之所尊也。苟曰「过之」,大祸之招也。尊尊贵贵,天下之达道也。
九三,弗过防之,从或戕之,凶。象曰:「从或戕之」,凶如何也!三,下卦之上,而以九居之,重刚不中,「弗过防之」,则将有从而戕之者矣,凶之道也。象曰「凶如何也」,盖戒之使过防防慎,不嫌于过。曰「凶」,又曰「如何也」,亦深戒之辞也。九四,无咎。弗过遇之,往厉必戒,勿用永贞。象曰:「弗过遇之」,位不当也;「往厉必戒」,终不可长也。
小过之时,六五柔在上,九四乃以阳刚居人臣之位,疑其过而为咎也。而九四应于初,其志乃在下,故「无咎」。弗过而犯分,其与六五非本应,乃若适相遇然,虽不敢深自远嫌,大臣之位当任国事,不当尔也。而小过之时,柔者得位而过,九四又以阳体居当位,疑过疑犯,非所宜往,则危厉必戒,乃可勿有所用,永守贞正,无至愆违。象曰:「终不可长也」,言终不可久处斯位,义当退也。
六五:密云不雨,自我西郊,公弋取彼在穴。象曰:「密云不雨」,已上也。
九四以六五为君象,而六五本爻又自取大臣之象。易取象不可执一。六五阴为臣、为小,而居位甚尊,有「公」之象。「公」,大臣也。云升而不为雨者,阴阳和则雨。今阳气已上,未与阴和,故密云惟在「西郊」而已。「西」,阴方,臣象也。象与小畜同,此六五无应故也。「密云不雨」,大臣竭诚事上,而君心犹未应。君臣之心未通协,则大臣仅可以小事。「弋取在穴」,小事之象。
上六:弗遇,过之,飞鸟离之,凶,是谓「灾眚」。象曰:「弗遇过之」,已亢也。
居卦之上,不中,有过之象。过则弗遇矣。如鸟飞而离其所有,大过之「凶」,是谓「灾眚」。盖曰此正所谓「凶」也,天降之灾,不可避也。虽然,自戢而已,亢故也,不亢则何灾?䷾
离下坎上既济亨小,利贞。初吉终乱。彖曰:「既济」,亨小者亨也。「利贞」,刚柔正而位当也。「初吉」,柔得中也。「终」止则「乱」,其道穷也。
「既」,尽也。既济无所不济,曰「亨小」者,及其小也。小者「亨」,则余皆亨可知矣。其曰「利贞」者,何也?初、三、五皆奇刚,纯而无杂;二、四、上皆耦柔,纯而无杂。又九五当位于上,六二当位乎下,余刚柔咸当位。正当如此,非贞正乎?贞正如此,非利乎?其所以「初吉」者,柔顺得中,中道也,六二之象也。其「终乱」者,水遇「坎」则止而不进,其义则人情狃于「既济」,怠止而荒,故乱也。能慎终如始,无怠无荒,常如欲济之初,则何由而乱也?人能弘道,非道弘人。
象曰:水在火上,「既济」。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。
水在火上,阴阳之气交而和,「既济」之象也。「泰」之天地交亦如之。孔子曰:「君子安而不忘危,治而不忘乱。」思患豫防之道也。如此则无终乱之患,此易之道也。
初九,曳其轮,濡其尾,无咎。象曰:「曳其轮」,义无咎也。初济而未离乎下,有曳轮、濡尾、不轻进、不欲速之象。欲速有不达之理,然大势已济,异乎濡首而方入于险者矣。
六二,妇丧其茀,勿逐,七日得。象曰:「七日得」,以中道也。「茀」者,妇车之蔽。「妇丧其茀」,则无得而行。二五正应九三,阻二之前,故有丧茀之象。天下事不得其行者,有其过在己,亦有其患在外。今六二之不得行,乃其患在外,非己之罪也。非己之罪者,无所致其力焉,一听其如何,久之当自定,故曰「无逐,七日得」。七日,一卦之变,历六爻而至于七,则得之矣。盖得中道者,无有不利,不得于今日,必得于他日。
九三:高宗伐鬼方,三年克之,小人勿用。象曰:「三年克之」,惫也。
高宗,「既济」之主也。鬼方,幽远之国也。「既济」之世,大业已就,其有幽远之国犹未从,则益修文德以来之可也。今乃伐之,虽以既济之势,高宗之贤,三年而后克之,则亦惫矣。武夫勇士,安能一一皆贤?或因小人成功,则惟当厚赏之,不可用也。用小人,他日必致祸。三爻有三年之象。离为戈兵,离上九亦言「出征」。
六四,𦈡有衣袽,终日戒。象曰:「终日戒」,有所疑也。
子夏作「𦈡」,即「襦」字。内则言孺子之礼,衣不帛襦。说文云:「襦,短衣也。茹,衣破败如茹也。」易曰「拔茅连茹」,诚有零落之状。孺子之衣易于破败,故必「终日戒」。视或可以兑,大抵四爻以离内卦变为外卦,故多变。乾九四云:「乾道乃革。」泰
六四:「翩翩,不富以其邻。」谓群阴已至。否
九四:「有命无咎。」畴、离皆有变。济至于四,诚患生之惧。人心既安,则易于怠忽。诚有所疑,疑其衰败之至也。襦,易作「𦈡」,或改作「濡」。「茹」,易作「袽」,及引广雅「絮塞」,皆假借不正实,今从子夏本。
九五:东邻杀牛,不如西邻之礿祭,实受其福。象曰:「东邻杀牛」,不如西邻之时也。「实受其福」,吉大来也。
东邻言阳位,杀牛盛礼,九五之象也。西邻阴位,礿祭薄礼,六二之象也。既济盛极则衰至,君子当思患豫防,持盈以虚,保益以损。六四已有「终日」之戒矣,而况于五乎?西邻之时,守以损约,故终受福。
上六:濡其首,厉。象曰:「濡其首,厉」,何可久也。
上六不能豫防于早,至一卦之极,犹阴暗而不悟,至濡其首,危厉矣。「何可久也」,言其行没溺矣。䷿
坎下离上未济亨。小狐汔济,濡其尾,无攸利。彖曰:「未济,亨」,柔得中也。「小狐汔济」,未出中也。「濡其尾,无攸利」,不续终也。虽不当位,刚柔应也。
观卦之象,六五柔得中,有亨之道焉。柔顺得道,亦可以亨。然柔亦有柔弱疑懦之象,狐好疑,小其弱者。「汔济」,微济也。疑贰不决,欲往复疑,故未出于难中。六五犹为上九奇画所制,故有「未出中」之象。亦有「濡其尾,无攸利、不续终」之象。虽刚不当位,柔亦然,而刚柔皆相应,人心和也。
象曰:火在水上,未济;君子以慎辨物居方。
火在水上,阴阳之气不交和,故为未济。惟治斯济,惟不治不济。辨物居方,亦所以治也。各当其所而不乱,是为治。惟治辨而后可以言和同;有礼而后可以言乐,未有淆乱而能致人心之和者也。
初六,濡其尾,吝。象曰:「濡其尾」,亦不知极也。
卦言「小狐汔济」而「濡其尾」,则为害犹小。今初六不言「汔济」,而曰「濡其尾」,是濡其首及身以至于尾,故象曰「亦不知极也」。而爻止曰「吝」,何也?圣人推明其患本于文过,自是不受人言,故其祸至于此极也。文过曰「吝」。初六以阴柔居下,当未济之时,自以为能济,而冒昧以往,其凶甚明,不待言而明。必其文过遂非,耻于中改,觊其或济,故终至于濡尾。象言昏愚大甚,为不知之极。遁初亦曰「尾」。
九二,曳其轮,贞吉。象曰:「九二贞吉」,中以行正也。「曳其轮」,未济也。势未可济,不敢欲速,易之道也。「贞」,正之道也。不出于贞正,以怠而不济,以私意而不济,则凶道也。「中」者,无过不及之谓。九二之「曳轮」,虽无过亦无不及。中以行正,与时偕行,故吉。
六三,未济,征凶,利涉大川。象曰:「未济征凶」,位不当也。六三其才柔弱,其时未可强,欲往焉,凶之道也。此论事之常者。若夫已在大险之中,则又以速济为利,不可以一槩论也。差之毫厘,缪以千里。若其当事,非险则断不可往,所处之位不当。征,往也。言位者,明其位在此,不可出位而往也。三阳体有动意,居坎卦之上,有涉大川之象。
九四,贞吉,悔亡。震用伐鬼方,三年有赏于大国。象曰:「贞吉悔亡」,志行也。
九为阳,为君子,为正。四卦之变,乾卦至九四乃革,泰卦至四爻而否来,小人翩翩而来,则此卦可以动而济矣。况此六五,阴阳有相得之象,大国命我以伐鬼方,志可行也。而四有迟疑退悔之象,故释之曰「悔亡」,言所悔者亡也。四应初,初六有阴远鬼方之象。坎水趋下,不应乎上,故大国命伐之。犹必三年者,事有未可遽济,不可急也,与既济之九三异矣。既济九三既济而不知止,故三年为惫。未济之九四伐此乃济,故三年有赏于大国。曰「用」曰「赏」,是之也。
六五:贞吉,无悔。君子之光,有孚,吉。象曰:「君子之光」,其晖吉也。六五得中,中即正即道,故详明道济天下之义。夫人心所以咸服者,以其正故也。正故吉,虽小痹亦无,故无悔。道心发用,寂然不动,虽无思无为,而万物毕照。万理洞见,如日月之光,虽无心而毕照天下,岂一无所用其心力哉?禹治水征苗,而孟子曰:「禹行其所无事。」禹告舜以安汝止,岂禹不有诸己而姑为空言哉?道心本静,止安而勿动乎意,则本静本明,万事自理,此大中至正之道,失之则凶则悔。君子不动乎意,而人咸孚信心服。晖者光之散,孚犹晖也。大哉圣言!惟自明道心者,乃自信其道心,不明者,断断不信,以为必思必为乃济。吁!可悯哉!
上九:有孚于饮酒,无咎。濡其首,有孚失是。象曰:「饮酒」濡首,亦不知节也。
「饮酒」者,获济而乐也。未济之极,必可以济。「孚」,必也,信也。消息盈虚,天道也,必济而无咎。若又居乐而忘忧,纵肆至于濡首,则又信其必失之。象曰:「饮酒濡首,亦不知节也」,言其太甚也。获济而乐,未为失道也。乐而纵,则失道矣,失道则无所不失。夫未济消之极必息,则曰「有孚于饮酒」足矣,何又虑他日既济之后而不知敬戒而复失之?何其赘也?此亦犹「否」之九五,方休否,而又有「其亡其亡」之戒。人心易放,故圣人谆告六十四卦,终于未济,于以明事变之无穷,何止于六十四而止也。杨氏易传卷十九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