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易俟卷十四
翰林侍读乔莱撰䷮坎下兑上
程传:困,序卦:「升而不已必困,故受之以困。」叠山谢氏曰:「困、井相表里,困为塞,井为通。」
困:亨,贞,大人吉,无咎,有言不信。
云峰胡氏曰:蹇能止,则知足以避;需不陷,则义无所穷。困之为卦,上下三刚皆掩于柔,穷而无所容,此所以为困也。然刚之困如此,刚之亨自如。处坎之险,不失兑之悦,时虽困而道则亨,身虽困而心则亨也。他卦言亨言贞,不贞则不亨,亨由于贞也。此卦言亨与贞,处困能亨则得其贞,贞由于亨也。又曰:大人者,困而能亨,是为大人,非小人所能也。「有言不信」,又戒处坎之险,不可尚兑之口也。
彖曰:「困」,刚揜也。险以说,困而不失其所享,其唯君子乎?说,音悦。
莱按,坎一阳陷二阴之中,兑,一阴蔽二阳之上,皆刚揜于柔也。刚揜于柔,君子揜于小人,此其困也。困何以亨也?以卦德言,坎,险也;兑,说也。处险而能悦,无入不自得矣。盖盛满之时,不可不忧,困踬之时,不可不乐。处盛满而不忧,必小人也;当困踬而不乐,非君子也。「困而不失其所亨」,唯君子能之。如文王囚羑里演易,周公居东系爻辞,孔子不遇删述六经,孟子不遇著孟子七篇,皆困而不失其所亨者。又如夏侯胜、黄霸狱中授尚书,司马迁腐刑作史记,薛瑄狱中读易,亦困而不失其所亨者。
贞大人吉,以刚中也。
莱按:先儒谓刚中兼二五言,非也,专指二也。曷言乎专指二也?困、井,反对之卦也。井之刚中指五,困之刚中指二,皆坎之一阳也。推之需、讼,反对之卦也。坎之一阳,在需为五,彖传曰:「位乎天位,以正中也。」在讼为二,彖传曰:「刚来而得中也。」需有乾之三阳,置而不论,专取坎之一阳者,处其少之地也。少者多之,所贵又五也。讼之五,乾之阳也,而不主讼者,反对之义不在乾也。需彖「有孚」,讼彖「有孚」,坎彖「有孚,惟心亨」;困彖传「困而不失其所亨」,皆指坎中满也。又推之师、比,反对之卦也,坎之一阳在师为二,彖传曰:「刚中而应」;在比为五,彖传曰:
「原筮,原永贞,无咎,以刚中也。」又推之蹇、解,反对之卦也,坎之一阳在蹇为五,彖传曰:「蹇利西南,乃得中也」;在解为二,彖传曰:
「其来复吉,乃得中也。」又推之涣、节,反对之卦也。「坎」之一阳在「涣」为二,彖传曰:「刚来而不穷」;在节为五,彖传曰:「刚柔分而刚得中」;又曰:「当位以节,中正以通」。合而参之,是重卦之遇「坎」者,皆以「坎」之一阳为之主也。曷为主坎之一阳也?「震」之一阳在下卦为初,在上卦为四;「艮」之一阳在下卦为三,在上卦为上,非若「坎」之一阳居二五之位也。且此卦之「震」至彼卦而为「艮」,彼卦之「艮」至此卦而为「震」,非若「坎」之一阳往来上下于二、五之中,合反对而取义也。其不主坎之一阳者,屯也。屯、蒙反对之卦也。虽屯主初,而蒙未尝不主二也。二,「坎」之一阳也。彖传曰:初筮告,以刚中也。
有言不信,尚口乃穷也。
程传:当困而言,人所不信,以口免困,所以致穷。
象曰:泽无水,「困」。君子以致命遂志。
平甫项氏曰:「泽无水则悴,君子无时则踬。时命在天者也,委而致之,非我所能与也。志于道,志于仁,在我者也。虽困而必遂,非命之所能制也。」「致命」象险,「遂志」象说。
初六:臀困于株木,入于幽谷,三岁不觌。「臀」,从敦反。
莱按,系词曰:「非所困而困,非所据而据。」不独为三言之也。初之「于株木」、「于幽谷」,上之「于葛藟」、「于臲卼」,皆是也。盖困而不失其所亨,惟君子能之。若阴柔小人,值困之时,颠踬迷乱,以危为安,处污秽而不知,遘机阱而不避,故周公取象,种种变幻如此也。先儒之释「株木」有二:或曰木之无枝者,或曰根株也。莱谓:根株之说是也。人之行也,趾在下;人之坐也,臀在下。无枝之木,与臀何与焉?而臀困耶?初,下也,故言臀,言株木。又「坎」之下,暗之至,故「入幽谷」,而三岁之久,终无所见也。
象曰:「入于幽谷」,幽不明叶芒。也。
莱按:「幽不明」,责初也,乃入陷阱而不知避者。
九二:困于酒食,朱绂方来,利用亨祀。征凶,无咎。莱按:彖曰「大人吉」,即此爻也。志未得,道未行,以酒食自娱,乃困而不失其所亨者。「朱绂方来」,五将应二也。「利用亨祀」,积诚意以感之也。循此而行,虽凶亦无可咎也。平甫项氏曰:「文王之囚,孔子之畏,纵使不免,何咎之有?」
象曰:「困于酒食」,中有庆叶腔。也。
莱按:二之庆,不庆于「朱绂方来」,而庆于「困于酒食」者,曷故哉?盖「困于酒食」,乃学问大得力处,处困第一法也。如二疏避弘恭、石显之乱政,市牛酒以享故人;郭子仪避鱼朝恩之谮,穷奢极欲,皆此义也。
六三:困于石,据于蒺藜,入于其宫,不见其妻,凶。
汴水赵氏曰:守道而困,困其所也。身困而名彰,违道而困,非所困也,身名与之俱弃,遁居隐约,据其所也。怨天尤人,「睢盱」「蹢躅」,非所据也。身且不保,家何可全?又奚有妻孥之乐?
象曰:「据于蒺藜」,乘刚也。「入于其宫,不见其妻」,不祥也。程传:「据于蒺藜」,谓乘九二之刚。
九四:来徐徐,困于金车,吝,有终。
莱按:自下而上曰「往」,自上而下曰「来」。四之来,拯初也。当困之时,不能骤通,又迟疑也,故其来「徐徐」。四入兑体,金也。车,人所乘也。以九乘四,不得其正,不可以行也,有「困于金车」之象。「金车」,坚重之物,其行甚迟。拯人之困,徐徐若是,吝之道也。然其心未尝忘也,故「有终」。
象曰:「来徐徐」,志在下叶「浒」。也。虽不当位,有与也。临川吴氏曰:「下谓初,志在于拯初也。不当位,谓居柔,故其行徐徐。有与,谓与初为正应。行虽徐徐,终能就初而拯其困也。」
九五:劓刖,困于赤绂,乃徐有说,利用祭祀。说,音悦。
程传:截鼻曰劓,伤于上也。去足为刖,伤于下也。上下皆揜于阴,为其伤害,「劓刖」之象也。「赤绂」,臣下之服。五,君也。「困于赤绂」者,困于臣也。然下有九二刚中之贤,徐必相应而来,共济天下之困,「徐有说」也。「利用祭祀」者,人君在困,求天下之贤,致其诚敬,若祭祀然,则能致天下之贤,济天下之困矣。开封耿氏曰:「亨祀」,人臣所以祭宗庙。祭祀,天子所以礼百神。
象曰:「劓刖」,志未得也。「乃徐有说」,以中直也。「利用祭祀」,受福也。
程传:始为阴揜,无上下之与,未得志之时也。徐而有说,以中直之道,得在下之贤,共济于困也。尽其诚意,如祭祀然,以求天下之贤,则能亨天下之困,而受其福也。建安丘氏曰:二言「中」而五言「中直」,所以释彖辞「贞」字之义。二言「有庆」,五言「受福」,所以释彖辞「吉」字之义。
上六:困于葛藟,于臲卼,曰动悔有悔,征吉。藟,力鬼反。臲,五结反。卼,五骨反。
程传:物极则反,事极则变。困既极矣,理当变矣。「葛藟」,缠束之物。「臲卼」,危动之状。上处困之极,居最高危之地,「困于葛藟」与「臲卼」也。「动悔」,动辄有悔,无所不困也。「有悔」,咎前之失也。能「悔」,则往而得吉也。困极而征,则出于困矣,故「吉」。云峰胡氏曰:困穷而通,其上之时乎?然刚困不害其亨,柔困不悔不吉。赵氏曰:「五爻皆不言吉,独于上六言吉者,当困时而不可欲速也。」九二,征凶,九四来徐徐,九五乃徐有说。至上六始有征吉之辞。
象曰:困于葛藟,未当平声。也。「动悔有悔」,吉行叶杭也。
莱按:「困于葛藟」,非所困而困者,故曰「未当」。「征吉」者,行则吉也。䷯巽下坎上
程传:井,序卦:「困乎上者必反下,故受之以井。」为卦坎上巽下。坎,水也。巽之象,则木也。巽之义,则入也。木入于水下而上乎水,井之象也。隆山李氏曰:「自古国邑之建,必视其泉之所在,以故公刘创京于豳之初,相其阴阳,观其流泉,先卜其井泉之便,而后居之也。」又曰:坎者,天一之水,见于诸卦者,皆下流之失,故多以险喻。其在卦而得水之真性者,井是也。以画观之,一阳实其中,二阴围其外,譬之阳气初回,暖律于凝阴之中,冬水因之而变温,此坎之真性也。天下之水在冬而温者,独井泉而已。及注之川泽,风雨霜露之所剥,失其本性,无复一阳之温矣。载观井泉之水,在人身则精血是也。川流之水,在人身则涕洟之类是也。精血固藏者,乃井泉生动之性,而涕洟往而不反者,诸水下流之失也。莱按:困穷而通者,水下漏,穷也。变为井,则下漏者复上出矣,通也。
井:改邑不改井,无丧无得,往来井井。丧,息浪反。
中溪张氏曰:井,德之地也,而以不变为德。邑居其所而能聚,可改而就井。井居其所而有常,不可改而就邑。汲之而不竭,故无所丧。不汲而不盈,故无所得。往者得水而上,来者求水于下。往来皆井其井,则无饥渴之害矣。故曰「往来井井」。汔至,亦未繘井,羸其缶,凶。
程传:「汔」,几也。「繘」,绠也。井以济用为功,几至而未及用,亦与未下繘于井同也。君子之道,贵乎有成。有济物之用,而未及物,犹无有也。羸败其瓶,失其用矣,是以「凶」也。建安丘氏曰:「改邑不改井」,井之体也。「无丧无得」,井之德也。「往来井井」,井之用也。此三句,言井之事。「汔至亦未繘井」,未及于用也。「羸其缶」,则并失其用也。此二句言汲井之事。厚斋冯氏曰:「繘」,关西谓绠,汲水索。缶,汲器。文从缶,瓦器也。或谓古无桶,故不取。巽木象,韩信以木罂渡师。如樽、罍,古皆用木,疑古以木为「缶」,从缶,则又瓦为之者,此象巽木无疑。
彖曰:巽乎水而上水,井。井养而不穷也。上,时掌反。
隆山李氏曰:坎二阴在外,为险陷,井象也。一阳居内,陷二阴之中,泉象也。以巽遇坎,巽木在坎水中,巽水而上,汲井之象也。井之汲,为烹饮溉濯,日用可既乎?故曰「巽乎水而上水,井」。井养而不穷也。改邑不改井,乃以刚中也。
莱按:「困」、「井」,反对之卦也。「困」之二上而为「井」之五,「改邑」之象也。在「困」二,刚中,在「井」五亦刚中,「不改井」之义也。
汔至,亦未繘井,未有功也。羸其缶,是以凶也。
程传:井以济用为功,水未出,则何功也?缶所以上水而致用也,羸败其缶,无济致用之具矣,是以凶也。
象曰:木上有水,井。君子以劳民劝相。
本义:木上有水,津润上行,井之象也。「劳民」者,以君养民;「劝相」者,使民相养。皆取「井养」之义。建安丘氏曰:「古者井田之制,盖取诸此。」
初六:井泥不食,旧井无禽。泥,乃计反。
本义:井以阳刚为泉,上出为功。初六以阴居下,故为此象。盖不泉而泥,则人所不食,而禽鸟亦莫之顾也。进斋徐氏曰:「人品污下,不能强于为善,无用于世,
为人所弃。观此爻可知所勉矣。」
象曰:「井泥不食」,下叶「浒」也。「旧井无禽」,时舍叶「暑」也。莱按,文言于乾之初,曰「下也」。乾之二,曰「时舍也」。以位与时言也。井初小象亦同斯义。
九二:井谷射鲋,瓮敝漏。射,食亦反。鲋,音付。
程传:「井之道,上行者也。涧谷之水,则旁出而就下。二居井而就下,乃井而如谷也。射,注也。井上出,则养人济物,今下就污泥,注于鲋而已。鲋,或以为虾,或以为蟆,井泥中微物耳。阳刚之才,本可养人济物,而上无应援,故不能上而就下,是以无济用之功。如水之在瓮,本可为用,乃破敝而漏之,不为用也。」
象曰:「井谷射鲋」,无与也。
进斋徐氏曰:「在井而射鲋,在瓮而敝漏,皆无与之故也。人才生世,非果于暴弃者,皆可与为善。由上无应与,而为之诱掖汲引,故上达难,下达易也。」
九三,井渫不食,为我心恻,可用汲,王明,并受其福。渫,息列反。中溪张氏曰:「九三以阳刚之才,而居一井之半,则泥者去,注者深,井之渫而可食者也。可食而人莫食,为我心恻也。甘洁之泉,苟上遇汲者之明,则美泉见食,而邑人皆被其井养之功。犹下有阳刚之才,而上遇王者之明,则贤才见用,而天下并受其利泽之福也。」
象曰:「井渫不食」,行恻也。求「王明」,受福也。
诚斋杨氏曰:「行者恻之,为有才德之君子不见用于上者恻也。井用,一邑受其福」,君子用天下受其福,三之恻也。井云乎哉?微尧之明,则大舜雷泽之渔父;微高宗之明,则傅说岩野之胥靡而已。六四:井甃,无咎。甃,恻旧反。
中溪张氏曰:「井甃者,甓而修之也。六四才柔,虽未能施井养之用,而近承井冽之主,能甃而治之,修而洁之,将有汲引上出之功,而无污浊不食之咎矣。」
象曰:「井甃无咎」,修井也。
建安丘氏曰:「三在内卦,渫井内以致其洁。四在外卦,甃井外以御其污。盖不渫,则污者不洁;不甃,则洁者易污。此君子内外交相养之道也。」九五:井冽,寒泉,食。冽,音烈。
沙随程氏曰:「水始达曰泉,坎水之正性则寒。坎,北方也。」泸川毛氏曰:三与五,皆泉之洁者也。三居甃下,未汲之泉也,故曰不食。五出乎甃,已汲之泉也,故曰食。
象曰:「寒泉」之食,中正叶贞也。
建安丘氏曰:「井六爻惟五曰泉。盖九五为井之主,位中而正,泉冽而寒,井之德已尽美矣。」上六:井收,勿幕,有孚,元吉。收,诗救反,又如字。
程传:井以上出为用,居井之上,井道之成也。收,汲取也。幕,蔽覆也。取而不蔽,其利无穷,井之施广矣,大矣。「有孚」,有常而不变也。博施而有常,大善之吉也。平甫项氏曰:「四未及物,故自修;上已及物,故勿幕。」莱按:井之六爻,专以自下而上取义,其刚柔比应之类,勿论也。初最下,曰「泥」;二就下,曰「射」,曰「漏」;三之「渫」,五之「冽」,皆可食也。渫在甃下,曰「不食」;冽在甃上,曰「食」。至上则上出为功,井道成而养之所及者普矣,故「勿幕,元吉」。
象曰:「元吉」在上,大成也。䷰离下兑上
程传:「革」,序卦:「井道不可不革,故受之以革。」井之为物,存之则秽败,易之则清洁,不可不革者也。故井之后,受之以革也。为卦兑上离下,泽中有火也。火之性上,水之性下,若相违行,则「睽」而已。乃火在下,水在上,相就而相克,相灭息者也,所以为「革」也。又二女同居,其志不相得,故为「革」也。
革,巳日乃孚,元亨利贞,悔亡。
莱按:「革」,去故也。人有恋旧之心,何能遽信?武王克殷,而殷多未化之顽,「巳日乃孚」之义也。先儒谓「乾」为揖逊,「革」为征诛,故「革」必「元亨利贞,其悔乃亡」。
彖曰:「革」,水火相息,二女同居,其志不相得,曰「革」。
莱按:既、未济亦水上火下之卦也,不取革之义,何哉?北方之水,如长江大河,非若泽之有时而涸也。且男女有相济之义,交则为既济,不交则为未济。二女无相得之情,相违则为睽,相畜则为革。
「巳日乃孚」,革而信之。文明以说,大亨以正。革而当,其悔乃亡。说,音悦。当,去声。
莱按:「革」之义,汤、武之革命也。先儒主改革命令而言,谓盘庚之迁民,久而安之,「巳日乃孚」也。秦改井田为阡陌,封建为郡县,乡遂为兵农,皆革之不当而可悔者。以至四之改命,五之虎变,皆主改革命令而言,大非。
天地革而四时成,汤、武革命,顺乎天而应乎人,革之时义大矣哉!
建安丘氏曰:「大而天地造化,密运潜移,革春而为夏,革秋而为冬,阴阳代谢,而四时以成。况古往今来,世代更变,则革夏而为商,革商而为周,非汤武强为之也,不过顺天应人而已。」中溪张氏曰:「夫时未当革,圣人不能先时;时而当革,圣人不敢后时。上顺天命,下应人心,革而当其可之谓时。故彖辞赞之曰:革之时大矣哉!」
象曰:泽中有火,革。君子以治历明时。
临川吴氏曰:「此变革之至大者也。历谓日月五纬之躔次,时谓春夏秋冬之代序。推日月而后可定四时,故治历所以明时也。」西溪李氏曰:「昼夜者,一日之革;晦望者,一月之革;分至者,一岁之革;历元者,无穷之革。」
莱按:治历明时,发于革者,不独纪四时之变也。改革之际,历数有归,颁正朔之义存焉。
初九,巩用黄牛之革。巩,力勇反。
莱按:先儒谓「黄」,中色;「牛」,顺物。以中顺自守。解、「遁」之二爻,已大悖卦旨矣。「革」之初九,有何中顺之义,而取黄牛之象耶?王辅嗣曰:「知其为健,何必乾之为马?知其为顺,何必坤之为牛?」若按文责卦,则有马无乾。今以中顺解黄牛,则有黄牛而无革之初九矣。黄牛中顺,岂黄牛之革亦中顺乎?盖取坚韧之义,不取中顺之义也。巩,束之固也,束之以坚韧之物,俾不可有所为也。犹之「遁」之二爻,亦取君臣固结之义,中顺何有焉?「革」六爻略同于「乾」,「乾」之初九「勿用」,「革」之初九岂可有为?「巩用黄牛」,象也;「不可有为」,意也。得意忘象,不其然耶?
象曰:「巩用黄牛」,不可以有为叶讹也。六二:巳日乃革之,征吉,无咎。
莱按:「巳日」,「革」之彖辞也。曷为于二见之?曰:二,离之主也。离为日,由初而二,「巳日」也。「巳日乃革」,不轻用其革也。如是而往,吉而无咎之道也。
象曰:「巳日革之」,行有嘉叶歌也。
莱按:「行有嘉」,勉其行也。
九三:征凶,贞厉。革言三就,有孚。
泸川毛氏曰:火居泽下,能无危乎?往则凶而居则危,本爻适当其会也。
莱按:乾至三而厉,故革亦至三而厉也。若进而革命,非其时也;退守臣节,不自安也。征则凶,贞则厉也。迟徊审顾,至再至三,人皆信其无利天下之心矣。
象曰:「革言三就」,又何之矣?
九四:悔亡,有孚改命,吉。
莱按:革之九四与乾之九四同,此汤、武革命之时也。乾九四曰「乾道乃革」是也。曰「悔亡」,革而当也。「有孚改命吉」,而孔子曰「信志」,信其吊民代罪之志也。旧说改易命令,非。
象曰:「改命」之吉,信志叶「芝」也。
九五:大人虎变,未占有孚。
莱按:乾之大人曰「飞龙」,革之大人曰「虎变」。先儒曰:乾之「飞龙」,有虞、夏揖逊之义焉;革之「虎变」,有汤、武征诛之象焉。而大人则一也。三曰「有孚」,四曰「有孚」,五曰「有孚」,天下重器,王者大统,非诈力所能致也。四改命而吉,三何以征而凶也?曰:非其时也。四改而「虎变」,三征而曷往乎?汤居亳也,武之十三年养晦也。征则「凶」,贞则厉也。「贞厉」者,固守臣节,亦危道也。迨迟之至再,迟之至三,不得已而革,我信人,人亦信我。孔子曰:「又何之矣?」过此以往,则改命矣。彖传曰:「革而当,其悔乃亡。」四之「悔亡」,革而当也。乾之
「或跃在渊」,曰「乾道乃革」。四,革之位也。曰「或跃」,疑词也,舜禹之避也。曰「改命」,决词也,汤放桀,武伐纣也。「信志」者,信其有吊民伐罪之志,无富天下之志也。五「虎变」而上「豹变」,何哉?豹隐于雾,犹贤之隐于山泽也。莘之尹,渭之望也。文炳文蔚切虎。豹说制度,文为礼乐政刑之类是也。
象曰:「大人虎变」,其文炳叶彬。也。
上六,君子豹变,小人革面,征凶,居贞吉。
莱按:革至于上,革道成矣。其君子之高隐者,乘时利见,有豹变之象焉。其小人之顽梗者,绍休臣附,有「革面」之义焉。当是时,宜归马放牛,一切与之休息,故有「征凶居贞吉」之戒。汉高帝困于白登,唐太宗败于鸭绿,皆昩于「征凶」之戒者。又按,此论革道之成,取卦义,不取爻义。若指一爻而言,岂上六又为君子,又为小人耶?本义:「上六之才,亦不可有为也。」失之千里矣。
象曰:「君子豹变」,其文蔚也。「小人革面」,顺以从君也。炳,音彬,与君叶。蔚,音郁,与君字平入为韵。䷱巽下离上
程传:鼎,序卦:「革物者,莫若鼎,故受之以鼎。」鼎:元吉,亨。
程传以卦才言也。如卦之才,可以致「元亨」也。文羡「吉」字,彖止云「元亨」,其羡明矣。彖曰:「鼎」,象也。
子夏传云:初分,足也;次实,腹也;中虚,耳也;上刚,铉也。故曰「鼎象也」。
以木「巽」火,亨饪也。圣人亨以享上帝,而大亨以养圣贤。亨,普庚反。饪,入甚反。程子曰:「以木入火,所以烹饪也。」享上帝,养圣贤,极其用之大也。
巽而耳目聪明叶茫,柔进而上行叶杭,得中而应乎刚,是以元亨叶滂
莱按:「巽」为耳,「离」为目,以二体言,有「耳目聪明」之义。「聪」,无不闻也;「明」,无不照也。以反对言,「革」之二上而为「鼎」之五,「柔进而上行」也。以二五之应言,五既有中德,又下应九二之刚,受贤臣之助也。兼此三者,此其「元亨」也。又按,彖辞止「元亨」两字者,惟鼎与大有。大有在累洽之后,鼎在维新之时,六十四卦之最盛者。文王两「元亨」,著其盛也。孔子两「是以元亨」,明其盛之非幸致也。又按,易中「柔进而上行」,皆取离之一阴,曷故也?巽一阴在下卦为初,在上卦为四。兑一阴在下卦为三,在上卦为上。惟离之一阴居二、五之位。上行者,由反对之二上行而至于五也,故皆取离之一阴。
象曰:木上有火,「鼎」。君子以正位凝命。东谷郑氏曰:「以象言之,则其器为鼎;以鼎言之,则其用为烹饪;以烹饪言之,则其用为享上帝、养圣贤。然鼎之义不止是也。革以改命,鼎以定命,知革而不知鼎,天下之乱滋矣。周公定鼎于郏鄏,体国经野,建中立极,所以定民心而重国本也。」
初六:鼎颠趾,利出否。得妾以其子,无咎。
云峰胡氏曰:阴柔在下,于鼎为趾象,于人又为妾象。「颠趾」而有「出否」之利,是因败以为功也。得妾而有「得子」之庆,是因贱以致贵也。西溪李氏曰:全体一鼎,分上下二体为二鼎。上体之鼎,有两耳而无足,故九四之「鼎折足」;下体之鼎,有足而无耳,故九三之「鼎耳革」。六爻皆取鼎象,故曰鼎象也。
莱按:鼎继革之后,其余风弊政,未能尽除,故于初发「出否」之义。不然,「鼎」,重器也,岂以颠为利哉?
象曰:「鼎颠趾」,未悖也。
程传:鼎覆而趾颠,悖道也。曰「未悖」,有倾出否恶之时也。「利出否」,以从贵也。
程传:去故而纳新,泻恶而受美,从贵之义也。
九二:鼎有实,我仇有疾,不我能即,吉。
云峰胡氏曰:鼎诸爻与井相似。井以阳刚为泉,鼎以阳刚为实。井九二有泉象,下比初六,则有「射鲋」之象;鼎九二有实象,下比初六,则有「我仇」之象。井初为「泥」,二视之为「鲋」;鼎初为「否」,二视之为「疾」,皆阴恶之象也。井二无应,故其功终不上行;鼎二有应,而能以刚中自守,故初虽近,不能就之而吉。
莱按:得中而应乎刚,应二也。二佐五以主鼎者,以刚居中,有实之象。圣人爱之深也,故设戒以示之。初比二者也。曷言乎仇也?初有颠趾之疾,能损我也。损我者,我仇也。二不即初,初欲即二,远之不能,近之不可,惟有道焉,俾不我能即,则吉矣。
象曰:「鼎有实」,慎所之也。莱按:人患无实耳,有实而不慎所之,圣人所深惜也。
「我仇有疾」,终无尤叶怡也。
莱按:人患不知小人之可仇也,知其为仇,终无尤矣。
九三:鼎耳革,其行塞,雉膏不食。方雨亏悔,终吉。行,下孟反。塞,悉则反。
莱按:以二鼎而言,四在上卦之下为「足」,三在下卦之上为「耳」。以一鼎而言,则四不可为足,故「折足」;三不可为耳,故「耳革」。耳,通也,革则塞矣。此如井之三爻,皆贤人在下位而未为时用者,故井三有甘洁之泉而不汲,鼎三有「雉膏」之美而不食也。然贤才不遇于时,非终不遇也,以刚正自守,待五之求,将阴阳和而为雨,亏其不遇之悔矣。鼎三曰「终吉」,井三亦曰「食福」,其义一也。
象曰:「鼎耳革」,失其义叶俄也。
莱按:「耳」之义在五,三曰「耳」,失其义矣,故「革」。
九四:鼎折足,覆公𫗧,其形渥,凶。中溪张氏曰:「初之颠趾,即四之折足也。初利而四凶,何也?曰:初在鼎下,未有实之鼎也。鼎未有实,则趾可颠,颠之尚有出否之利。四在鼎中,已有实矣。鼎既有实,则足不可折,折之则有覆𫗧之凶。其时位不同,故其吉凶亦异也。又颠与折异,颠则舍旧而图新,折则器毁而用废也。」莱按:中溪言象甚确,而孔子之释兹爻也,德薄而位尊,知小而谋大,力小而任重,发挥义理,无一语及象者,盖立象尽意,欲人因象以求意也。儒者求象而不求意,圣人立象何为哉?
象曰:「覆公𫗧」,信如何也?本义:言失信也。
六五:鼎黄耳金铉,利贞。铉,玄典反。
莱按:五,鼎之主也,于象为耳中也。曰「黄耳,铉」,贯耳以举鼎者,以金为之,坚之至也。措之则安,举之则行,利也,贞也,非利于贞也。曷言非利于贞也?文明之主,得中应刚,彖曰「元亨」,爻岂有戒词乎?又按:鼎,象也,而其意则天命既改,正位方新,一代之规模,万年之纲纪,俱于是而定焉。鼎之为物也,不可不坚贵也,曰「金铉」;不可不华美也,曰「玉铉」。卜险要以建都邑,缮甲兵以固疆隅,肃法纪以正朝廷,治农桑以安草野,「金铉」之义也。作礼乐以肃朝庙,美制度以焕文章,辨章服以别等威,习诗、书以移风俗,「玉铉」之义也。若魏、晋、宋、齐、梁、陈、隋之君,能取天下,不能治天下,乃知革而不知鼎者,此享国之不长,而天下之乱所以日滋也。象曰:「鼎黄耳」,中以为实也。
莱按:二有实,五用其中以受二之实,即彖之「得中而应乎刚」也。
上九:鼎玉铉,大吉,无不利。
莱按:五曰「金铉」,上曰「玉铉」,定鼎规模,施之有次第焉。兵农之后,继以礼乐,制度之外,更有文章。鼎至此,鼎道成矣,故「大吉,无不利」。此与井上九义同,皆取卦义者。象曰:玉铉在上,刚柔节。叶即也。
莱按:玉刚而能温者,象礼乐制度协刚克柔克之宜。又合五、上两爻取义,曰「刚柔节」。易俟卷十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