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易俟卷十三
翰林侍读乔莱撰䷪乾下兑上
程传:「夬」。序卦:「益而不已必决,故受之以夬。」
莱按:剥复、夬、姤,消长遥对之卦也。夬、姤列于下经者,贵阳贱阴之义。
隆山李氏曰:「上古结绳而治,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,百官以治,万民以察,盖取诸夬。夬者,决也。天下之事,不至于决则不通,故杂卦之次序与十三卦之制器尚象,皆终于
夬。」
夬:扬于王庭,孚号有厉。告自邑,不利即戎,利有攸往。夬,古快反。号,传去声,九三爻同。本义:户羔反。
莱按:五阳决一阴,决之易也,圣人不敢有易心焉。曰「扬于王庭」,声其罪也,归其权于君也。曰「孚号」,孚众志也,合众力也。曰「有厉」,穷或生变,厉实有之,未可忘戒惧也。先儒之释「告自邑」也,或曰「自治也」,或曰与天下共弃,由近及远也。莱谓古之大夫有食邑,凡易言邑者,食邑也。泰上爻辞曰:「勿用师,自邑告命。」夬彖辞曰:「告自邑,不利即戎。」合而参之,泰上小人盛也,夬,小人衰也。小人之盛衰不同,而君子处小人之道则一也。泰上之时,小人将害君子,当告邑人以命乱之故,俾戒惧以避小人之难。夬之时,君子将决小人,当告邑人以孚号之「厉」,俾戒惧以消君子之衅。皆自治也,而兵则断断不可用也。何进诛宦官而用兵,遂致董卓之乱;李训、郑注诛宦官而用兵,遂生甘露之变。以知泰上之「勿用师」,夬彖之「不利即戎」,圣人固戒之于早矣。夬,剥之反也。剥,「不利有攸往」,故「夬,利有攸往」。
彖曰:夬,决也,刚决柔也。健而说,决而和。
莱按:以二体言,「健而说」也。圣人于健而说之中,发「决而和」之义,觉后世君子攻小人者过于激烈,愧斯义也。虽然,惟五阳决一阴,故能不动声色而去小人。非然,决且不能,而况和乎?扬于王庭,柔乘五刚也。
莱按:一柔而乘五刚,其位甚高,其势甚盛,非「扬于王庭」,乌能决之?
「孚号有厉」,其危乃光也。
莱按:「其危乃光」,不危不光也。如陈蕃、窦武,将相同心而诛宦官,无「危」之一字,变生不测,不光孰甚?
「告自邑,不利即戎」,所尚乃穷也。
莱按:古之以兵攻小人者,身败而国亦亡,故曰穷。「利有攸往」,刚长乃终也。
莱按:一阳之复,「利有攸往」矣。至夬而往,将长而为六阳也,故曰「刚长乃终」。
象曰:泽上于天,夬。君子以施禄及下,居德则忌。
云上于天,则泽不及下;泽上于天,则天之所以泽万物者决矣。君子观泽决于上而注下之象,则施布其禄,以及于下也。居者,积而不流之谓,若史所谓「奇货可居」之居,是所忌也。集中溪张氏、隆山李氏。初九,壮于前趾,往不胜,为咎。
云峰胡氏曰:夬五阳由四阳之壮而成,故初与三犹存「壮」之名,而初象又与壮同。壮之初而「壮于趾,征凶,有孚」。夬之初而「壮于前趾,往不胜」宜矣。夬五阳一阴,君子岂不足以胜小人?然居下用壮,固有不胜之理,不可不戒。
莱按:夬初之咎,视壮初之凶有间矣。此四阳、五阳之别也。象曰:「不胜」而「往」,咎叶九也。
诚斋杨氏曰:胜在往先者胜,往在胜先者负,况不胜在往先者乎?故周公言「往不胜」,而孔子断之曰:「不胜而往,咎也。」潜斋胡氏曰:京房欲去恭显,而卒困于恭显;刘蕡欲去宦官,而卒困于宦官,皆不胜而往之咎也。
九二:惕号,莫夜有戎,勿恤。莫,音暮。
本义:九二当决之时,刚而居柔,又得中道,故能忧惕号呼,以自戒备,而莫夜有戎,亦可无患也。
莱按:「惕号」,告君子决小人之道也。「有戎勿恤」,坚君子决小人之心也。裴晋公之平蔡,可谓「莫夜有戎」而「勿恤」者。
象曰:「有戎勿恤」,得中道叶斗也。
程传:「莫夜有戎,可惧也。勿恤者,处之善也。唯得中道,故知惕惧而有戒备也。」
九三:壮于𬱓,有凶。君子夬夬,独行遇雨,若濡有愠,无咎。𬱓,永龟反。
本义:𬱓,颧也。九三当决之时,以刚而过乎中,是欲决小人,而刚壮见于面目也。如是则有凶道矣。然在众阳之中,独与上六为应,若能果决其决,不系私爱,则虽合乎上六,如「独行遇雨」,至于「若濡」,而为君子所「愠」,然终必能决去小人,而无所咎也。温峤之于王敦,其事类此。
象曰:「君子夬夬」,终无咎叶九也。莱按,「有凶」以事言,「无咎」以理言。周公曰「有凶」,孔子不言有凶;周公曰「无咎」,孔子曰「终无咎」。其劝君子决小人之义明矣。
九四:臀无肤,其行次且。牵羊悔亡,闻言不信。臀,徒敦反。次,七私反。且,七余反。姤卦同。
西溪李氏曰:「四与上同在君侧,位望己重,无意除乱。欲止,则众阳并进于下,势不得安,故臀无肤。欲往,则与上六同事,心不能断,故其行次且。四若能让群阳以进,而己随其后,如牵羊然,则悔可亡。」然四不中正,非能决者,虽闻此言,亦必不信。
象曰:「其行次且」,位不当平声。也。闻言不信,聪不明叶芒。也。莱按:四当多疑之位,故犹豫不决。不能决去小人,如王莽乱政,孔光忧惧不知所出之类,故圣人深恶之。
九五:苋陆夬夬,中行无咎。苋,闲辨反,又胡练反。
莱按:阴者,阳之所求也。卦惟一阴,而五比之,又兑体善说,窃据高位,虽五以阳刚中正居尊位,未能毅然决而去之也。「苋陆」,程子曰:「马齿苋,曝之难乾,感阴气之多者。」东谷郑氏曰:商陆也,善蔓刈之复生,象小人之难绝也。「夬夬」,勉之也。「中行」,戒之也。正其罪而决之,合乎中行之道,何咎之有?
象曰:「中行无咎」,中未光也。
莱按:「中未光」者,暴君心之非也。如唐文宗与训、注同谋以诛宦官,岂得谓之「光」乎?上六:无号,终有凶。本义:阴柔小人,居穷极之时,党类已尽,无所号呼,终必有凶也。厚斋冯氏曰:「易于剥见剥,一阳之易;于夬见决,一阴之难。盖君子明白洞达,难进易退,而小人绸缪固结,麾之不去也。」
象曰:「无号」之「凶」,终不可长也。
莱按:小人得志之时,气焰薰灼,若有不可败之势,然无终不败者,故周公曰「终有凶」,孔子曰「终不可长,快之也」。圣人爱君子,故戒之于其始;圣人恶小人,故快之于其终。䷫巽下乾上
程传:「姤」,序卦:夬,决也。决必有遇,故受之以姤。姤,遇也。一阴始生于下,阴与阳遇也,故为「姤」。
莱按:天道不能有阳无阴,人道不能有君子无小人。易之为书也,虽致谨于消长往来之机,而由「姤」至「剥」,由「复」至「夬」,皆示人随时善处之方,未敢轻言去小人也。合而观之,「姤」之一阴,包之而已;「遁」之二阴,远之而已;「否」之三阴,避之而已。观之四阴,化之而已;剥之五阴,宠之而已。「复」之一阳,修身而已。「临」之二阳,感之而已。「泰」之三阳,外之而已。壮之四阳,往焉而已。「夬」之五阳,决之而已。十卦之中,惟五阳一阴方敢言决,而尚有惕号之厉,则小人岂易去哉!
姤:女壮,勿用取女。姤,古豆反。取,七喻反。
中溪张氏曰:姤,一阴方生,始与阳遇,而遽曰「女壮」,何也?盖阴阳往来,机不容息,未有剥而不复者,亦未有夬而不姤者。夫一阴方决于上,而一阴已生于下,阳不期阴之来而与之邂逅,故名曰姤。自姤已往,为遁、为否、为观、为剥、为坤,皆初六之为也,非「女壮」而何?「女壮」则男弱,故以「勿用取女」戒之也。诚斋杨氏曰:阴阳之相为消长,如循环然。剥者,阳之消,然剥极为复,不旋踵而一阳生。夬者,阴之消,然夬极为姤,不旋踵而一阴生。当一阳之生也,圣人未敢为君子喜,必曰「朋来无咎」,言一阳未易胜五阴也。当一阴之生也,圣人已为君子忧,遽曰「女壮」,言一阴已有敌五阳之志也。既曰「女壮」,又曰「勿用取女」,申戒五阳勿轻一阴之微,而亲昵之也。
彖曰:姤,遇也,柔遇刚也。
李氏元量曰:夬之一阴不为主者,阴往而穷也,故曰「刚决柔」。姤之五阳不为主者,阴来而信也,故曰「柔遇刚」。月建一阴,月曰蕤宾,则阴为主,而阳已为之宾矣。莱按:复一阳,姤一阴,往来消息,不可无也。圣人于一阳生曰「反」,一阴生曰「遇」,内阳外阴之义著矣。
勿用取女,不可与长也。
莱按:天地有气运,圣贤有补救。女方壮也,又复取之,是长其壮也,故彖曰「勿用」。
天地相遇,品物咸章也。刚遇中正,天下大行叶杭。也。莱按:坎,险难之卦,圣人发出天险、地险、王公设险一种道理,以尽险之义。姤,阴生之卦,圣人发出天地相遇、刚遇中正一种道理,以尽遇之义,而易无剩义矣。天地相遇,坤之初六变乾之初九也。刚遇中正,二五之应也。天地不遇,则品物何由而章?君臣不遇,则治化何由而行?隆山李氏曰:「一阴生于五月,品物咸章,时也。姤之时义大矣哉!」
涑水司马氏曰:「姤,遇也。世之治乱,人之穷通,事之成败,不可以力致,不可以数求,遇不遇而已。舜遇尧,而五典克从,百揆时序;禹、稷、皋陶遇舜,而六府三事允治,地平天成。不然,则泯泯于众人之中,后世谁知哉?姤之时义大矣。」莱按,司马公辞枢密而居洛下,亦不遇于时也,故发斯义。使不遇宣仁太后,少许多功业矣。
象曰:天下有风,姤。后以施命诰四方。
中溪张氏曰:「风者,天之号令,所以鼓舞万物。命者,君之号令,所以鼓舞万邦。人君尊居九重,与民无相遇之事,唯王言一布,则万国快睹,而君民之心始遇矣。」
初六:系于金柅,贞吉。有攸往,见凶。羸豕孚蹢躅。柅,乃履反,又女纪反。蹢,直益反。躅,直录反。
程传:「姤,阴始生而将长之卦。阴长则阳消,制之当于微而未盛之时。」柅,止车之物,金为之,坚之至也。止之以「金柅」,而又系之,使不得进,则阳刚贞正之道「吉」也。使之有所往,则渐盛而害于阳,是见「凶」也。「羸豕孚蹢躅」,圣人重为之戒,言阴虽甚微,不可忽也。「豕」,浮躁之物,羸弱之豕,虽未强猛,然其中心在乎「蹢躅」。「蹢躅」,跳踯也。阴微而在下,可谓「羸」矣。然其心常在乎消阳也。制之于微,则无能为矣。莱按:初之吉凶,程传戒君子也,本义戒小人也。童溪王氏曰:初六爻词,已设吉凶两端,戒君子矣。然虑之也深,又设「羸豕孚蹢躅」之象,使君子不以一隐之微而忽之也,从戒君子是。
中溪张氏曰:初六取象非一,于本爻观之,则曰「豕」;于二四观之,则曰「鱼」;于九五观之,则曰「瓜」。大抵皆取阴物而在下之象。
莱按:姤之初,夬之上也。方决于上,旋生于下,可畏也。
象曰:「系于金柅」,柔道牵叶巡也。汴水赵氏曰:小人柔邪佞媚,引类呼俦,其牵连而不绝,犹之丝也。柅以运籆,籆以系丝,愈繁而愈不穷。一阴初生,固渐进而必壮。九二系之,终不能出弥纶范防之外。「金柅」之喻,取象甚精;柔道牵之词,释象甚白。
九二:包有鱼,无咎,不利宾。
中溪张氏曰:「鱼」,阴物之美者,指初六也。初与四为正应,鱼本四之有也。今九二先与初遇,以阳纳阴,包而有之,则二为主,而四为宾矣。此岂四之利乎?故曰不利宾。
莱按:初、四正应,而二近也,遂舍四遇二,见阴之不正也。初,四之有也。二有之,则四无之矣。二之利,四之不利也。
象曰:「包有鱼」,义不及宾也。
中溪张氏曰:当遇之时,二近四远,一阴不能兼二阳,揆之于义,则不及宾矣。本义:「若不制而使遇于众,则为害广矣。」与孔子「义不及宾」之象不合。九三:臀无肤,其行次且,厉,无大咎。
莱按:朱子之释「臀无肤,其行次且」也,曰「居则不安,行则不进」是也。姤、夬之反也,姤之三,夬之四也,皆曰「臀无肤,其行次且」,何哉?夬一阴在上,四目睹其恶,而比肩事主,居则不安也。下三阳将进而决之,四迟疑犹豫,「其行次且」也。如王莽将篡,孔光忧惧不知所出也。姤一阴在下,将盛而消阳,三不能居而制之,又不能行而远之,危道也。如伾、文用事,韦执谊曰:「我辈尚可在此位乎?」「臀无肤」之义也。王安石参政,司马温公归洛下,「其行次且」之反也。何以「无大咎」也?三与初非比非应也。
象曰:「其行次且」,行未牵叶巡。也。
莱按:「行未牵」,咎三也。曷言乎咎?三也。可以行也,而「次且」焉,是以咎也。九四:包无鱼,起凶。
临川吴氏曰:初者,四之正应,而为二所得,故二之「包有鱼」,而四之「包无鱼」也。己之正应,与他人遇,犹男之失其配,君之失其民也。何言「起凶」也?程子曰:「民心既离,难将作矣。」
象曰:「无鱼」之凶,远民也。远,袁万反。
本义:「民之去己,由己远之。」
九五:以杞包瓜,含章,有陨自天。
莱按:姤主一阴爻,中曰「豕」,曰「鱼」,曰「瓜」,皆阴象也。「杞」,朱子曰:「高大坚实之木也。」五以刚中之君,制在下初生之一阴,譬之以高大坚实之木,而包柔蔓之瓜,亦甚易矣,而含晦章美,何哉?盖一阴之生,良非偶然,乃造化消息之机,自天而降者也。易中阴居阳曰「含章」,又臣道也。五君位,以阳居阳,而曰「含章」,于以知天命之难回,而一阴之可畏也。双湖胡氏曰:九五本飞龙在天之主,自乾之初阳变而为阴,则潜龙变为羸豕。一小人之进,局面顿更,事体大异,重烦诸君子包制,而九五至于包瓜含章,听自天之有陨,可畏哉!象曰:九五「含章」,中正也。「有陨自天」,志不舍命也。
莱按:九五也,而「含章」焉,其不得不然乎?非中正之德,不能有此学问也。舍,去声读。天地有气数,帝王有补救,五之志未肯安之于命,而听阴之长也。
上九:姤其角,吝,无咎。
莱按:「角」者,上之象,争之义也。上以刚居姤之极,不能如二之「系」、五之「包」,以制小人,致相争斗,君子之羞也。然邪正不并立,君子与小人争,讵可咎乎?乾至上而亢,坤至上而「战」,皆穷也。姤上之「吝」,亦由于穷。
象曰:「姤其角」,上穷吝也。䷬坤下兑上
程传:「萃」,序卦:姤者,遇也。物相遇而后聚,故受之以
萃。
萃:亨,王假有庙。假,更白反。
莱按:「萃」者,涣之反也。涣言「王假有庙」,萃亦言「王假有庙」,何哉?盖人心既散,而祖考之精神不可不聚;人心既聚,而祖考之精神转可或散乎?西溪李氏曰:「宗庙者,人心所系。武王伐商,载主而行;高祖初兴,立汉社稷,皆以系人心也。」利见大人,亨,利贞。
程传:人聚则乱,物聚则争,非大人治之则萃,所以致争乱也。萃以不正,则为苟合,安得亨乎?故「利贞」。
用大牲吉,利有攸往。
童溪王氏曰:「损之时,二簋可用享。则萃之时,用大牲非吉与?」剥之时,不利有攸往;萃之时,有攸往非利与?彖曰:萃,聚也。顺以说,刚中而应,故聚也。说,音悦。
莱按:「顺以悦」,上下一心也。「刚中而应」,君臣一德也。曰「故聚」,不如是不聚也。
「王假有庙」,致孝享也。
临川吴氏曰:致者,极尽孝享之道,乃能萃已散之精神也。
「利见大人,亨」,聚以正也。
汴水赵氏曰:九四近在君侧,当三阴之涂。为三阴者,宜上萃于五,以臣萃君,斯为得正。
「用大牲吉,利有攸往」,顺天命也。观其所聚,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。
临川吴氏曰:物聚人聚而众多之时,祭者宜盛,居者宜往,此皆顺天道之自然也。
象曰:泽上于地,萃。君子以除戎器,戒不虞。上,时掌反。
汴水。赵氏曰:水聚则决,必有以防之,水乃潴;人聚则乱,必有以制之,人乃定。「除戎器,戒不虞」,居不忘危,所以保其聚也。
初六:有孚不终,乃乱乃萃。若号一握,为笑,勿恤,往无咎。莱按:初之孚,孚四耶?孚五耶?曰:孚五。其不终也,不终于四耶?不终于五耶?曰:不终于五。曷言乎孚五也?曰:比之初孚五,萃之初亦孚五矣。比何以有终而萃不终也?曰:比一阳受五阴之比,无贰其权者;萃二阳受四阴之萃,君弱臣强。比之初无应,萃之初应四也,四正应也,曷言乎乱也?曰:大尊王之义也。彖传曰:
「利见大人,亨,聚以正也。」聚于君为正,聚于臣为乱也。犹颐之上九、六三,其正应也。而孔子曰道大悖,所以严君臣之分,谨谄附之防,岂得以正应之故,失尊王之义耶?儒者拘正应之说,谓初不终于四,而志乱妄聚。夫卦惟二阳,不聚于四,则聚于五。五,君也,岂聚于君为乱耶?呜乎惑己!当是时,强臣擅政,知有四而不知有五。若呼号党类以聚于五,则一握为笑,曷笑乎?笑其不达时务也。惟勿恤其笑,往萃于五,则无咎也。象曰:「乃乱乃萃」,其志乱叶舜也。
汴水赵氏曰:「位本应四,义当萃五,去就两难,决择靡定,则志乱也。志乱,此孚之不终,萃之不正也。」
六二,引吉,无咎。孚乃利用礿。礿,羊略反。
莱按:初之「孚不终」,应四也;二之「孚用礿」,应五也。二中正,其孚五也,不忧其变矣。然当此之时,群阴多萃于四,为二者当晓以尊王大义,引之共萃于五,吉而无咎之道也。萃之时,「用大牲」者,胡取乎「用礿」之义也?人君孤立于上,分愈尊,诚愈隔矣。东坡曰:「尊卑阔绝,上下之情疏;礼节繁多,君臣之义薄。」此圣人取象于用礿为利之意与?
象曰:「引吉无咎」,中未变叶鬓也。
莱按:初之不终,则初变矣。二以中,故能不变。曰「未变」,亦几几乎为四所变矣。强臣擅政,危矣哉!
六三:萃如嗟如,无攸利。往无咎,小吝。
建安丘氏曰:萃初、三两阴,皆萃四者,圣人不欲其以不正相萃,故于初曰「乃乱乃萃」,于三曰「萃如嗟如」,深戒夫四之不可萃也。又皆断以「往无咎」之辞,欲其舍四而萃五也。以正相聚,何咎之有?
莱按:三何为而嗟也?欲萃于五,为四所隔,故「萃如」而「嗟如」,徒嗟无益,往而萃五,则无咎也。然楚囚对泣,亦小羞矣。圣人于二曰「引」,于初、于三皆曰「往」,其勉人遵王之义深矣。
象曰:「往无咎」,上巽也。未详。九四:大吉,无咎。
平甫项氏曰:四下比于坤,独当三阴之萃,遂为成卦之主。无尊位而得众心,故必「大吉」,而后可以「无咎」。
象曰:「大吉,无咎」,位不当平声。也。
莱按:「位不当」,言不当人君之位,不可受众阴之萃也。
九五:萃有位,无咎。匪孚,元永贞,悔亡。
建安丘氏曰:比以一阳统五阴,一则专,专则众阴顺从,唯五之归,故五有「显比」之吉。萃以二阳统四阴,二则分,分则众阴有萃四者,有萃五者,而五不得以专其萃,故在五有「匪孚,元永贞」之戒。
莱按:五以君位受众阴之萃,「无咎」者也。其「未孚」者,修「元永贞」之德以来之,悔可亡矣。四曰「位不当」,无受萃之位也。五曰「有位」,几几乎仅其有位也。初之「有孚不终」,与五之「匪孚」相应。不孚于五者,萃于四也。如彼何哉?修德而已。比彖词「元永贞」,萃五爻词亦「元永贞」,比天下之道,萃天下之道,大略同也。
象曰:「萃有位」,志未光也。
莱按:众萃于四,五仅守位,何光之有?
上六:赍咨涕洟,无咎。
建安丘氏曰:萃之终,兑之极,聚终而散,说终而悲,理之常也。能于聚终说极之时,以忧戚处之,则「无咎」也。平庵项氏曰:「赍咨」,兑口之叹;「涕洟」,兑泽之流。
象曰:「赍咨涕洟」,未安上叶常也。莱按:下有九四强臣以分其萃,而五有「位未光」,能安于上乎?此其「赍咨涕洟」也。䷭巽下坤上
程传:升,序卦:「萃者,聚也。聚而上者谓之升,故受之以升。」为卦坤上巽下,木生地中,长而益高,升之象也。莱按:地中生木,自下而上,升之义也。而成卦之主,则在萃之二,升而为升之五,为帝王践阼之象。杂卦曰:萃聚而升不来也。曷言乎不来也?曰:升于上,不返于下也。非践阼之义,胡为不返于下也?先儒谓唯文王当之是也。曷言乎文王当之也?曰:乾之龙飞,尧舜之揖逊也。革之虎变,汤武之征诛也。以柔而时升者,文王也。龙之飞也,至四而跃;虎之变也,至四而改命。以故阶之升也,至四而有岐山之享也。或曰:「文王曷尝践阼哉?」然武王之践阼,即文王之践阼也。故孔子曰:「周之德可谓至德矣。」今制举家主仕进言,何啻说梦?
升,元亨,利见大人,勿恤,南征吉。潘氏梦旗曰:升,自下而上者也。方升之初,宜择所从,惟见大德之人则无忧,向阳明之方则得吉也。
彖曰:柔以时升,巽而顺,刚中而应,是以大亨。「用见大人,勿恤」,有庆叶腔也。「南征吉」,志行叶杭也。
莱按:「柔以时升」者,取反对之义。萃之二,升而为升之五也。以卦德言,「巽而顺」也;以爻位言,二刚中而五应也。此其所以「大亨」也。「用见大人」而「勿恤」,何哉?大人君德虽著,天位未升,「勿恤」者,坚远迩归附之诚,庆孰大焉?南方之卦,「离」也,明也。「南征」,舍暗而趋明也。君子之征,将行其志也。趋于明,则其志行矣。
平庵项氏曰:「用见大人,勿恤」,戒阴也。「南征吉」,勉阳也。
象曰:地中生木,「升」。君子以顺德,积小以高大。
莱按:木之由小而高大也,顺而积也。君子之进德也,亦然。木之生也,一日不长即枯;德之进也,一日不积则退。初六:允升,大吉。莱按:初何以「允升」也?曰:「升」之义,自下而上也。初在下,故「升」。又「巽」也,故「允」。信友获上,宜其「大吉」。
象曰:「允升,大吉」,上合志也。
程传:「上」谓九二,与二同志也。
九二:孚乃利用礿,无咎。
中溪张氏曰:萃六二以中虚为「孚」,而与九五应;升九二以中实为孚,而与六五应。二爻虚实虽殊,其孚则一也。孚则虽用礿而亦利,故二爻皆曰「孚乃利用礿」。彖言「刚中而应」,指此爻也。
莱按:东谷郑氏曰:凡易言利用礿、利用亨祀、利用祭祀,皆所以释危疑也。何则?处危疑之地者,惟诚意足以胜之也。其义之见于「困」、「萃」者是已。升之时,何以危疑也?盖天下重器,王者大统,由下而上,有危疑之道焉。故「乾」之三,危,「乾」之四,疑,而况升乎?先儒谓升乃文王之卦,「利用礿」者,所以释羑里之囚,受专征之赐也。
象曰:九二之孚,有喜叶戏。也。程传:二能以孚诚事上,可以行刚中之道,泽及天下,是「有喜」也。九三,升虚邑。
莱按:李氏曰:「初、二,臣之升也。过乎二,非臣之象。商之末也,法度废矣,礼乐堕矣,国虽大,谓之虚邑而已,若无人也。」东谷郑氏曰:此伐密、伐崇墉之义。
象曰:「升虚邑」,无所疑叶义。也。
程传:入无人之邑,其进无疑阻也。六四,王用亨于岐山,吉,无咎。
进斋徐氏曰:岐山在禹贡雍州境南,坤西南象。王指文王而言。六四坤体本顺,又以柔居柔,顺之至也。以顺而升,此岐之王业所以享也,故有「吉」而无咎。先儒多作亨字解,独朱子作「享」,今从之。大抵帝王之兴,未有不由于天与者,故益二曰「享帝」,升四曰「享山」。莱按:凡帝王之践阼,皆升也,独归之文王,何哉?曰:柔以时升也。见于四,何哉?东谷郑氏曰:文王有君民之大德,系之二不可也;有服事之小心,系之五不可也。象曰:「王用亨于岐山」,顺事也。
中溪张氏曰:「三分天下有其二,而文王以服事殷,非顺事乎?宜其有亨通之吉,而无僭逼之咎。」六四不言「升」者,所以昭文王顺事之心也。六五,贞吉,升阶。
雷氏曰:六五「贞吉,升阶」,先儒以为「践阼」,盖「贞吉」然后可以升天子之位也。中溪张氏曰:坤为土,故曰「阶」。六五柔进而上行,贞正则「吉」。阶而升之,由岐山而丰镐,可以尊处九陛之上矣。
莱按:系「贞吉」于「升阶」之上,欲其正而后升也。若宋太祖逆取顺守,则「升阶」而后「贞吉」矣。
象曰:「贞吉,升阶」,大得志也。
节斋蔡氏曰:「萃」者,泽聚于下,故九五「志未光」;「升」者,木升于上,故六五「大得志」。
上六,冥升,利于不息之贞。
中溪张氏曰:上六处坤之上,升之极,犹之晦冥阴暗而犹升焉,此进而不息者也。然贞而不息则利,不贞而不息则何利之有?若能以升位之心,而移之于升德,则譬山之积尘,海之积污,愈增高大也。易曰:「终日乾乾,自强不息」,诗云:「文王之德之纯,纯亦不已」,此非利于「不息之贞」也欤?云峰胡氏曰:豫上六「冥豫」,戒以成有渝;升上六「冥升」,戒以「利不息之贞」者,豫上震,震,动也,欲动其悔过之心,变其豫为不豫也。升上坤,坤,顺也,欲顺其不已于进之心,移于不息之贞也。象曰:「冥升」在上,消不富也。
程传:「昏冥于升,极上而不知己,唯有消亡,岂复有加益也?」易俟卷十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