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周易窥余卷八
宋郑刚中撰下经咸至晋䷞艮下兑上「咸」:亨,利贞,取女吉。
彖曰:咸,感也。柔上而刚下,二气感应以相与,止而说,男下女,是以「亨,利贞,取女吉」也。天地感而万物化生,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。观其所感,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。
坎、离,男女也;咸、恒,夫妇也。序卦所谓「有男女然后有夫妇」也。咸者,夫妇之情;恒者,夫妇之道也。二气相与,艮止而兑说,此之谓夫妇之情。夫妇以情感,常患于不正,不正则夫妇之道坏,故利贞,女不先男也。男下女则女得所归,故取女吉。此咸之大略也。蜀才谓咸自否来,否之上九下为咸之九三,成艮而为少男;否之六三升为咸之上六,成兑而为少女,所谓柔上而刚下也。刚上柔下则二气否隔而不通,柔上刚下则否隔通而气相与矣。男女非说不合,然说而不止,则其性流荡不反。夫妇之间至于流荡不反,则其道终坏而已矣。是道也,岂特夫妇为然哉?大而天地,尊而圣人,所以与物相感者,莫不如此。且万物盈乎两间,孰使之然耶?天地相感,万物化醇,是故生出而不已。人心无常,孰齐一之哉?圣人有以感之,率土归其心,故和平而不戾。天地之于万物,圣人之于人心,其交会感格,虽不可测知,至其得于自然,亦夫妇若也。虽然,咸,感也,感之道固如此,而彖终之以「观其所感,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」。然则孰为天地万物之情?曰:柔欲刚之下者,其情也。天地之大,万物之众,天道不下降,则不得乎万物之情。男正位乎外,女正位乎内,男不下女,则不得夫妇之情。君尊而在上,民卑而在下,君不下下,则不得乎人之情。故得其情则脗合而相与,失其情则背戾而相违。观其所感,则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;观千万物,则天下之情可见矣。乾、坤,天地万物之象。咸、恒皆自坎、离男女中来,有离目观之象。
象曰:山上有泽,咸。君子以虚受人。
山通泽气而上之,造化之妙所由以升降也。说卦所谓「山泽通气」者是也。使山以实塞不受,则泽气无从而达。惟山以虚受,泽因受入,二气交感,不见其迹而见其功,此其所以为感。君子观此,可以「受人」矣。虞翻谓否乾为人,坤为虚,坤虚三以受上,「君子以虚受人」之象。初六:咸其拇。
象曰:咸其拇,志在外也。
受感而意欲动,感浅而未能有为者,初六是也。初六居感之始,外欲应四,而力不足以进,徒有志乎外而已,「咸其拇」是也。「拇」,足大指也。将行者,拇亦受感而势不能独应焉。「艮」为指,故初取以为象。
六二,咸其腓,凶,居吉。象曰:虽「凶」「居吉」,顺不害也。
郑康成谓:「腓,䏝肠也。」䏝,市脔切。在下体之中,柔而居阴者也。然股之行,腓必先动,故六二取以为象。二以阴柔居中,与五虽正应,然咸道以刚下柔,以刚下柔则顺。今五不下二,无取女之意,而二往趋之,其躁动有腓之义。刚柔无相下之情,应感失先后之序,何为而不凶?转凶为吉,其在于居乎?「居」,谓静而不动也。二能处静,五以刚下之而后应焉,则于咸道为顺,所以无害。或问:何以知五之不下欤?曰:五方上承于六,是以知刚之不下也。二「坤」爻地,「坤」为顺。
九三,咸其股,执其随,往吝。
象曰:「咸其股」,亦不处也。志在随人,所执下也。
「股」,身之下,足之上也。为身之下,故上则随身;为足之上,故下则随足。人之有行,所谓股者,上下随而已。夫所贵于「咸」者,为其交相感也。此能感而彼应之,此能受而彼趋之也。三刚阳而不能为主于内,仰则说上而欲行,俯则比二而从之,无以使物交相感,能如股之上下随而已,何足贵哉?且九之居三,可谓感矣,而所为若是者,为其志在随人,所执下也。虽然,二之「咸其腓」,固有取凶之道,苟能居而不动,则亦可以不害。九三徒有过中之刚,而志在随人,欲居不得矣。持此以往,安得无咎?王弼所谓「进不能制动,退不能静处」者也。互体有「巽」,「巽」为股。
九四,贞吉,悔亡。憧憧往来,朋从尔思。象曰:「贞吉悔亡」,未感害也。「憧憧往来」,未光大也。
「咸」之六爻皆以人身为象,拇、腓、脢、辅,可以类推。九四居上下之中,象当为心,而卦独不言者,言「感」则知其为心,且足以尽「咸」之道也。心之感人,为其无私而虚。四系志于初,故有「贞吉悔亡」之戒,谓不免于有系,而犹能出于正,则悔可亡尔。广雅谓「憧憧,往来也」。刘歆谓「意未定也」。四在「兑」体,说初而欲下;初在艮体,感四而复止。往来之意,憧憧不定。然则感道至此,何以不为害?曰:初与四朋也,四之心为初而思,初之心为类而往,虽无广大之道,亦无人伪之失。感之道虽小而无悔。观此训,则欲感人心而致天下之和平者,其在于虚而无私欤?九五:咸其脢,无悔。
象曰:「咸其脢」,志末也。
「脢」,背肉也。易传谓与心相背而不相见者也。言能背其私心,感非所见也。与心相背,则无私无欲,进乎虚中,不知感而自感者,兹其所以「无悔」,此真圣人之爻耶?虽然,象以为「志末」者,非浅之也,为其志上六而已。卦以初为夲,以上为末,与夫志在外、志在随人者异矣。九五忘情远二,然犹比上者,以刚下柔,欲成咸道之大也。圣人之感,虽静晦难知,至其以刚下柔,以贵下贱,乌得无志哉?上六:咸其辅颊舌。
象曰:「咸其辅颊舌」,滕口说也。辅者,颊舌所依;「颊舌」者,言语所出。辅则浅而外见,颊舌则动而有声。以是感人,所谓「多行口惠而实不至」者,此阴柔不正者之所为也,故于上六见之。兑为口,九家易谓山泽通气,「滕口说」之象。王昭素训「滕」作「腾」。䷟巽下震上
恒亨,无咎,利贞,利有攸往。
彖曰:「恒」,久也。刚上而柔下,雷风相与,「巽」而动,刚柔皆应,「恒」。「恒亨,无咎,利贞」,久于其道也。天地之道,恒久而不已也。「利有攸往」,终则有始也。日月得天而能久照,四时变化而能久成,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。观其所恒,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。
「亨,无咎,利贞,利有攸往」,皆恒之所致也。恒可以致亨,亨则无咎。然亨而不出于贞,则未至于无咎,亨而贞,可以无咎矣。苟执一不通,则恒不能久,故「利有攸往」。此卦之大略也。其义则存乎震巽,刚上而柔下,雷风相与,巽而动,刚柔皆应,此震巽之义也。「泰」之初九,上为恒之九四;「泰」之六四,下为恒之初六,故刚上柔下,六爻皆相应而得其偶也。咸柔上刚下者,男女所感之情,恒刚上柔下者,夫妇所定之分。分正然后夫妇之道可久,故彖先以初、四两爻成卦者为言。震动为雷,巽顺为风,二者相与,然后化育之功可成。然知动而不知行之以顺,知顺而不知通之以变,二者亦不能久,故彖又申之以雷风巽动之义。能动能巽,如雷如风,兼尽震巽之道,然后刚柔各得其偶,反复终始,不见端倪,此恒之所以可久也。虽然,所谓恒者,非守其常也。世之为恒者,执一而不通,以是为常,乃敝之道。恒之为常,通变不一,初虽有暂,乃所以行。推而大之,盖天地不易之道也。终则有始,如庄子所谓「天道运而无所积」者,是乃不已之道欤。日月得之,则离丽而久照;四时因之,则变化而久成。向使覆载者无不积之道,则盈虚无以为程,寒暑无以为序,所以照临生育者息矣。圣人得此道成,能乎两间,故能赋群生于无敝,进乎离之化成天下,而天下至于化成矣。夫常久之道固如此,而彖终之以「观其所恒,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」。然则孰为天地万物之情乎?曰:刚上柔下,巽而动者,其情也。大而天地,众而万物,内而夫妇,尊而圣人,未有名分不正,情义不协,而能久者。得刚上柔下与夫巽动之道,则其情毕见矣。蜀才谓恒本泰卦,分乾与坤为雷,分坤与乾为风,雷风相与之象。集传谓恒一变井,再变蛊,三卦具震兑巽艮坎离之象。天地始于震,终于艮,终始也。坎、离,日月也。春震、夏离、秋兑、冬坎,四时也。
象曰:雷风,恒。君子以立不易方。
迅雷飘风固无常,然所谓动之散之,则终古所不易者,其无常,乃所以为恒也。君子观「雷风」之象,故以随宜适变者为趋时之用,以大中至正者为植德之本,得所立则确乎其不可拔,虽颠沛造次不移也。方者,大中至正,不随物以流转者是也。震为足,立之象。又「泰」之初九为「恒」之九四,所谓震者,初未尝变,不易之象。虞翻谓「坤为方」。
初六:浚恒,贞凶,无攸利。
象曰:「浚恒」之「凶」,始求深也。
恒道贵久,久则终而有始,求深可也。履恒未久而遽欲求深,内之处己,外之求人,虽正皆凶,况不正乎初,盖履恒未久者也。王弼有卦底之论,盖自「泰」四下入卦底,其所以自处者已深矣。四居震未动,初往求之。二、三、四为兑,涉兑泽而求人,抑又深焉。圣人留此戒于初爻者,所以见恒道惟久可成。九二:悔亡。
象曰:九二悔亡,能久中也。
王弼曰:「虽失位而恒于中,可以消悔。」谓九处阴宜有悔,得中之中而「悔亡」也。虽然,二固中也,何以知其常中欤?曰:泰一变恒,再变井,三变蛊,九皆居二而不移,此象所以赞其久也。孰谓为善而可以改其度耶?九三:不恒其德,或承之羞,贞吝。
象曰:「不恒其德」,无所容也。
九之应六,正也。正而吝者,由其德之不恒尔。为刚乎?过于中;为巽乎?志于上,所谓德之不恒也。秉德无恒,趣操不定,而承吾于下者,乃久中之二,退而自省,羞矣。夫三失其恒,彼承我者,未必出其诚心,以位之阳刚而不中,又是巽究之躁,虽刚变为柔,乃是互离之中爻,性反炎上,又处重坎之间,其心不宁之甚。既过于刚,又欲柔巽,一心两用,操执不定,可谓德之不恒者也。如人子之德,以孝敬为恒者也。今舍孝敬而为悖逆,则父不能容其子矣。妇人之德,以柔顺为恒者也。今弃柔顺而为淫悍,则夫不能容其妇矣。故曰:「不恒其德,无所容也。」自常情观之,执德不恒,既无所容,又岂有承顺之者乎?今九三乃在下卦之上,是否德而忝位者,故有九二承之于下焉。所以言或三否德而忝位,而承之者乃二之久中者焉,适足以为三之媿赧而已。然二之承三,亦岂肯责三之不恒其德,而不当在己之上乎?但三视二之承己,中自负媿,不能安于其上,自然无所容其身。以此为恒而固守之,则过而不改,所以有吝。夫子曰:「人而无恒,不可以作巫医。」况九三之处高位者乎?卦变为解,解者,缓也。恒而解缓,德之不恒可知矣。九四:田无禽。
象曰:久非其位,安得禽也。虞翻谓:禽,二也。泰四下为初,则二成巽。说卦:「巽为鸡。」九家易:「巽为鹳。」皆禽也。在地之上,田也。集传谓二应五,则「巽禽」为五所有。九四处非其位,待于上而初不至,与初相易,则巽伏,安得禽哉?大抵居得其正则可久,久斯有获;居失其正,则无自而能久,尚能有获乎?非特如此,田者,兴事之大也。「师」之「田有禽」,比之三驱,皆见于君位,未有以四而得禽,此可以见非其位矣。
六五:恒其德,贞,妇人吉,夫子凶。象曰:「妇人贞吉」,从一而终也。夫子制义,从妇凶也。柔而不失中,五之「恒」德也。夫乾妇「巽」,「震」为子,夫之象也。以中恒之德,妇人得之则吉,为其从一而终。「一」谓九二也。以从妇之志,夫子为之则凶,为其失「制义」之刚,而惟二是应也。从一之吉,从妇之凶,惟其所用。苟能以中恒可久者,为立德之经,以吾尊位之刚,为夫子之义,则圣人之意得矣。他卦六居君位而应刚,则未为失,独此不许者,虑五以柔顺为恒,则凶也。上六:振恒,凶。
象曰:「振恒」在上,大无功也。
王弼曰:「处卦之上,居动之极,以此为恒,无施而得。」盖震已动矣,巽风复鼓于下,而又以六居之,宜其振也。渊静而百姓定,可不鉴兹?䷠艮下乾上「遁」:亨,小利贞。
彖曰:「遁,亨」,遁而亨也。刚当位而应,与时行也。「小利贞」,浸而长也。遁之时义大矣哉!
天火同人,五阳一阴,上下相应,故「利君子贞」。遁四阳二阴,其取义已与同人异。又二阴已壮,君子「小贞」,则庶几尔。当遁之时,以遁为亨,君子犹迟迟于「小贞」者,盖九五之刚足恃也。使时尚可行,相应以有为,岂非济时救物之愿?惟阴浸长,刚浸消,小贞亦不利,而时在所决去,则君子遁而已矣。其行其止,关于治乱而系于消长,其为义顾不大哉!郑康成谓「艮为门阙,互巽为进退」。君子出门,行有进退,遁去之象。
象曰:天下有山,「遁」。君子以远小人,不恶而严。
天下有山,有上干之势,而卒不得犯者,天能远之以道也。君子之于小人,戒在疾之已甚,故不可恶之,而心畏其近之不逊,故不可无严之之道。「不恶而严」,观「天下有山」之象,则小人远而不怨矣。集传谓「初、四、二、五相应,不恶也。四阳以刚严在上临之,不恶而严」也。
初六,遁尾,厉,勿用有攸往。象曰:「遁尾」之「厉」,不往何灾也?
履以外卦三阳为虎,四为虎尾;遁以二阴在内,君子当遁,故初为「遁尾」。大凡患难之生,位无高下,苟能知几于早,引而去之,皆可以「亨」。既无先见之明,已在遁尾,自可不去。不去虽不免于危,然如初者,所处既微,可以无灾也。虞翻谓初往之四成坎,故往则为灾。
六二,执之用黄牛之革,莫之胜说。
象曰:执用黄牛,固志也。诸家读说不一,或谓言说之「说」,谓二五以中正之德相应,如絷系之用革,其固不可胜言也。或谓说乐之说,谓六二中立不倚,穷亦乐,通亦乐,所谓「遁世无闷」者也。惟王弼、徐邈读为「解说」之「说」,与「舆说辐」、左氏「说甲」之类。以,它活切。夫「遁」之六爻,初曰「尾」,三曰「系」,四曰「好」,五曰「嘉」,上曰「肥」,惟二不言「遁」,止曰「执之用黄牛之革」,何也?曰:黄取其中,牛取其顺,革取其固。合是三者,以应于五,犹执系之不可解。其止也,其行也,与五为一,非若余爻各自为义者也。彖曰:「刚当位而应,与时行也。」「当位」谓五应与二相应。「当位而应」,故有「时行」之义。如是,则爻虽不言,而彖寔言之矣。先儒谓艮为手,坤为牛,艮为革。
九三:系遁,有疾,厉,畜臣妾,吉。
象曰:「系遁」之「厉」,有疾惫也。「畜臣妾吉」,不可大事也。遁惟九三无应,其去无累,而曰「系遁」,何哉?盖三虽无应,而下比于二,又在艮体,此昵爱相说,不以其道,当去而系止于内,履危召祸,寔遁之病。虽然,臣妾吾所畜也,急难不救,视刚者不为止而畜之,于理为吉。圣人虑夫迷者执此而废事,故又曰:「畜臣妾吉,不可大事也。」济物救世,以身任事者,天性有所不顾,汉高所以弃孝惠而趋也,况臣妾乎?虞翻谓阴剥阳,三消成坤,与上易位成兑,坤为臣,兑为妾。集传谓「巽为绳系」也。
九四,好遁,君子吉,小人否。象曰:君子「好遁」,小人否也。
四与初虽有阴阳相好之义,然四乃乾体,有刚决得行之健,故时可遁则以义掩恩,虽好有所不顾;小人则临爱而溺,相与牵系于艮止之中,祸至而后已,故曰「君子吉,小人否」。言小人之道比君子为不然也。圣人终以有阴在初,恐其中心好之,容有不能忘者,故设小人之戒。惟徐邈读如可否之否。侯果曰:君子刚断,故能舍之,小人系恋,必不能也。或读如「否泰」之否,谓小人不知退,刚变否而后已。九五,嘉遁,贞吉。
象曰:「嘉遁贞吉」,以正志也。
九五之遁,遁道将极,既身履中正,又得中正者为之应,故时在可止,则确然不移;时在可行,则浩然而去。其行其止,与二同志,与诸爻之「遁」异矣。易传曰:「遁非人君之事,故不主君位。」然人君之所避远者,皆「遁」也,亦在中正而已。二之
象曰:「执用黄牛,固志也。」五之
象则曰:「嘉遁,贞吉,以正志也。」是二执中顺之德,待五而伸,五怀守正之志,惟二是付,上下之志相通如一,此其为「遁」,可谓美矣。集传曰:「刚则处外,可行则行,当位而应,可止则止,不后而往,不柔而应,不安于疾惫,不系于情好,遁之至美。」上九:肥遁,无不利。
象曰:「肥遁,无不利」,无所疑也。
子夏传:「肥,饶裕也。上九无应在内,行止无疑,惑累所不及,故无不利。」观九三以「系遁」而惫,则知上九之肥矣。先儒谓乾盈为肥,无乃余爻皆消盈于阴,上无所消,故能独盈欤?剥卦五阴,惟上为阳爻,故有「硕果」之象。「硕」盖肥之义也。䷡乾下震上大壮利贞。
彖曰:「大壮」,大者壮也。刚以动,故壮。「大壮利贞」,大者正也。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矣。象曰:雷在天上,「大壮」。君子以非礼弗履。
初九:壮于趾,征凶。有孚。
象曰:「壮于趾」,其孚穷也。九二:贞吉。
象曰:「九二贞吉」,以中也。
九三:小人用壮,君子用罔,贞厉。羝羊触藩,羸其角。象曰:「小人用壮」,君子罔也。
九四:贞吉,悔亡。藩决不羸,壮于大舆之輹。象曰:「藩决不羸」,尚往也。
六五:丧羊于易,无悔。
象曰:「丧羊于易」,位不当也。
上六:羝羊触藩,不能退,不能遂,无攸利,艰则吉。
象曰:「不能退,不能遂」,不详也。「艰则吉」,咎不长也。䷢坤下离上
「晋」,康侯用锡马蕃庶,昼日三接。
彖曰:「晋」,进也。明出地上,顺而丽乎大明,柔进而上行,是以「康侯用锡马蕃庶,昼日三接」也。
大明出乎地,至乎中天,此坤离合体,所以为「晋」。晋,进也。或问:「明以人君言耶?谓诸侯也?」曰:谓侯以柔进受宠,明则上下所同也。人君之德,昭升在上,如日之昼,所以廓为照临,粲为礼文者,此道也。诸侯自昭其德,丽乎大明,所以承命受宠,身有光华者,亦此道也。臣以柔道上行,而时非正昼之日,则光有所不被。君以明德在上,而臣无出地之明,则德有所不咸。此顺而丽,柔而进,所以为康侯锡马三接之盛也。日出乎地,而离在坤上,此人君昼日之象也。四,侯位也,而居坤顺之首,此侯丽日上行之象也。蜀才曰:「晋本观卦,凡四阴二阳者,皆自临来。曰观卦者,自观变而为晋也。」观六四以柔进而上行,故九五降而逆之,此晋所以为上下相与之卦也。行地莫如马,锡马之多者,盖所以旌其坤顺。又马火属正离明,昼日之所用三接者,以其上行,故下接之,所以引其上也。陆绩谓:「康,安也,乐也。」「康侯」云者,岂非人臣之功德受宠,则安乐可以长守耶?不然,以讼而受,则服可禠,以小人而乘,则器可夺矣。
象曰:明出地上,「晋」,君子以自昭明德。
「明德」,人所同得也,不自昭则昏矣。昭谓尊其所闻,行其所知,日趋高明光大之域,以此事上,则王弼所谓「以顺著明,自显之道」也。
初六,晋如摧如,贞吉。罔孚,裕无咎。象曰:「晋如摧如」,独行正也。「裕无咎」,未受命也。
「晋」,进也。初六,进之始也。圣人于人之始进,不示之以退,则天下之务进者伥伥矣。「摧」谓退也,亦退之易。有应在四,故可以「晋如」;初动则四不应,故亦可以「摧如」。进退之间,惟正是守而已。夫君子能守正,宜为人之所信,而曰「罔孚」者,盖卑而在下故也。卑而在下,众未之允,吾如彼何哉?独行其正而已,兹其所以吉。虽然,如初六者可也。有如任官守之事,当言责之忧,则进退之间,治体所系,非孟子所谓「绰绰有余」之时,于是而苟安焉,咎将及之,故曰:「裕无咎,未受命也。」初在「坤」体,宽裕之象。先儒谓四之五成「巽」,「巽」为命。
六二,晋如愁如,贞吉。受兹介福,于其王母。
象曰:「受兹介福」,以中正也。
六二可以进者也,而上无应,是以愁如其愁也,非为己也。居其位而道不行,德泽不加于民,是吾忧也。夫二以中正之德,以进为忧者,岂于行有不足哉?守志不渝,自有介其福者。易传谓久而必彰,则六五大明之君,与之同德,其受介福必矣。「介」,助也,谓受兹王母所助之福也。诗之「介福」,皆以助训,又况天之所助者顺,吾方以顺进,其不助之以福乎?「王母」,六五也,居「坤」而不动则为母,动而应二成「乾」,则为王。「王母」云者,谓福在五而应以「乾」也。互体有「坎」,「坎」为加忧,故其始「愁如」。又互有「艮」,二进而「艮」止之,故愁。六三,众允,悔亡。象曰:「众允」之志,上行也。
九四:晋如鼫鼠,贞厉。
象曰:「鼫鼠贞厉」,位不当也。
六五,悔亡,失得勿恤,往吉,无不利。
象曰:「失得勿恤」,往有庆也。
上九,晋其角,维用伐邑,厉吉,无咎,贞吝。象曰:「维用伐邑」,道未光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