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易象正卷五
明黄道周撰䷚
颐:贞吉;观颐,自求口实。
彖曰:「颐,贞吉」,养正则吉也。「观颐」,观其所养也;「自求口实」,观其自养也。天地养万物,圣人养贤以及万民,颐之时大矣哉!象曰:山下有雷,颐;君子以慎言语,节饮食。
正曰:山下有雷,动而止。撰德杂物,中庞而外治,戎以此出,羞以此起,疾疢以作,争讼以始。颐旡淳爻焉。故君子之致慎者,莫若颐也。成汤之有惭德也,曰:「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。」君子御物,含吐不明,丛垢于中,而常有自养之心,则世之咀嚼者,必以是为始矣。仲虺曰:「能自得师者王,谓人莫己若者亡。好问则裕,自用则小。」故养贤及民,古人之所贵也。「慎言语,节饮食」,恶夫雷之阴□者也。君子有食,与众享之;有言,与众闻之。虺虺之来,惧闷是怀。及其究也,以独立遁世。初九颐之剥
颐:贞吉;观颐,自求口实。剥:不利有攸往。
舍尔灵龟,观我朵颐,凶。
象曰:「观我朵颐」,亦不足贵也。
正曰:剥下以养上,大人不为也。故以饮食言语而求灵龟,则神明之存者鲜矣。夏训曰:「内作色荒,外作禽荒,甘酒嗜音,峻宇雕墙,有一于此,未或不亡。」故播弃黎老,贼虐谏士,酣身崇饮,简贤附势,二季之所以败也。诗曰:如蜩如螗,如沸如羹,小大近丧,人尚乎繇行。子常见斗且,问蓄聚,斗且谓其人曰:楚其亡乎?不然,令尹必不免。吾见令尹如饿豺狼食熊焉,弃德不务而货马是求。昔成王不礼于穆王,靳蹯而死;灵王不顾其民,一国弃之,如遗迹焉。子常其能贤于成、灵乎?故以言语饮食而弃典刑者,则颐之剥是也。六二颐之损
颐:贞吉。观颐,自求口实。
损:有孚,元吉,无咎,可贞,利有攸往。曷之用?二簋可用享。颠颐,拂经于丘颐,征凶。
象曰:六二「征凶」,行失类也。
正曰:损下益上,则犹之剥也。丘颐,颐之所聚也。物聚失经而后𬀥败生焉。厉王说荣夷公,芮良夫曰:王室其卑乎?荣夷公好专利。利,天地百物皆将取焉,胡可专也?匹夫专利,犹谓之盗,王而行之,其归鲜矣。诗曰「袒侯多藏」,袒言专也,专言丘也,互而言之,坤也。故知颐之经者,可以保国,可以祈年,可以尊生矣。又曰:「与其矫虔,不如自然。」六三颐之变象贲:正
颐:贞吉;观颐,自求口实。贲:亨,小利有攸往。
拂颐,贞凶;十年勿用,无攸利。
象曰:「十年勿用」,道大悖也。
正曰:杂物在颐而阴为主,雷见于电而舌受其毒。晋献公卜伐骊戎,使史苏占之,遇兆:「挟以衔骨,齿牙为猾,戎夏交捽。」史苏曰:「夫若是,贼之兆也,非吾宅也。不跨其国,可谓挟乎?不得其君,能衔骨乎?晋以男戎胜戎,戎必以女戎胜晋,诸夏从戎,非败而何?」郭偃曰:夫口,三五之门也,是以舌口之乱,不过三五。且夫挟小鲠也,可以小戕而不能畏国,口虽弗堪,于晋何害?商之衰也,其铭有之曰:「衔衔之德,不足就也,不可以矜,而祗取忧也;衔衔之食,不足狃也,不能为膏,而祗离咎也。」又曰:「吾闻以乱得聚者,非谋不卒时,非人不免难,非礼不终年,非义不尽齿,非德不及世,非天不离数。」夫郭偃信以骊姬之乱,谓犹隶农之不秋卒岁而已。晋易三君,几二十年而后乃定?故衔骨拂颐,犹折狱之遇毒,明以勿敢,而后庶乎瘳阻也。六四颐之噬嗑:颐:贞吉;观颐,自求口实。噬嗑:亨,利用狱。
颠颐吉。虎视眈眈,其欲逐逐,无咎。
象曰:「颠颐」之吉,上施光也。
正曰:易之失而贼,其殆谓此乎?古之圣人,未有言欲者也,欲仁得仁,其谓下贤者乎?四虚位而求于初,颠禄而让贤。眈眈之视,忘其势;逐逐之欲,弃其威。不言而信,不怒而诫,画犴狴而民不犯,古之为狱者,盖取诸此也。故养物之取于断,养寇之生于缓,二者古人之所慎审也。诗曰:「式遏寇虐,无俾作慝;敬慎威仪,以近有德。」颐之噬嗑,动而明,明而断,以噬物而无腊毒之害。康诰曰「丕则敏德,用康乃心」,其六四之谓乎?六五颐之变象。益:正
颐,贞吉;观颐,自求口实。
益:利有攸往,利涉大川。
拂经,居贞吉,不可涉大川。
象曰:「居贞」之吉,顺以从上也。
正曰:颐之损益而皆为「拂经」,何也?惟正之供,损之不给,益之则已过也。诗曰「于我乎夏屋渠渠,今也每食无余」,盖言损也。「或以其酒,不以其浆;琄琄佩璲,不以其长」,盖言益也。大物在于颐,当吐则吐之,当茹则茹之,不茹不吐,损益其间,非所谓明也。晋之公族,降为胥隶,而三桓之禄半于公室,犹东人之叹西人也。故授禄以养贤,征输以佐国,时有轻重,不改其辙。诗曰「彼都人士,狐裘黄黄;其容不改,出言有章」,亦守经之谓也。然则益言「利涉大川」,而六五「不可涉大川」,何也?是易之所致戒也。已与之而又戒之,何也?天下之不可益者,独颐耳。智而多言,长其过;愚而多言,长其𬀥;平而多食,长其偷;病而多食,益其咎。故迁善改过则是可益也,言语饮食则是不可益也。然则是可损欤?曰:何可损也?损利攸往,而六二「征凶」,亲戚类聚,无故而节缩;服政辨官,旡故而自闭,不有乾糇之愆,则有诵言之醉也。故两彖俱反,独见之「颐」,若利往之「征凶」、利涉之不可是也。然则「二簋」之义,「颐」独旡取欤?曰:曷之用?圣人则亦择取之也。上九颐之复
颐:贞吉;观颐,自求口实。
复:亨。出入无疾,朋来无咎;反复其道,七日来复。利有攸往。
由颐:厉吉,利涉大川。
象曰:「由颐,厉吉」,大有庆也。
正曰:由「颐」而厉,「厉」而吉,「吉」而利涉,何也?曰:是得颐之心者也。颐而复,复而无疾,则亦犹之勿药也。疢疾之生,朵颐是都,经络消息,反复七日,心病既除,百病不来。故国贫而多畜聚,政葸而进刑威,人病而数治食,其益之愈甚则损之愈至矣。「由颐」之道,渐于自然,缘督为经,则损之无以损,益之亦无以益也,是灾厉之所以日去也。然则三四之颠拂,犹之不经也,而颠以得吉,拂以得凶,何也?曰:「贲,开也;噬嗑,闭也。开而攸往,终以不利;闭而逐逐,终以无咎,是犹未远于经也。」「然则复之颐,败其国君;颐之复,利涉大川,何也?」曰:「是其体用皆变矣。复以柔穷,颐以刚胜,复病且瘥而入于欲,颐得不疾而循于道也。」「然则复之颐,十年不征;而颐之贲,十年勿用,何也?」曰:「是位序之辨也,刚柔之等也。复之用颐与颐之用贲,两义互参,而知夫出好兴戎,天地之大戒也。复利远功,以口而兴师;颐好听讼,以口而折狱。师狱一兴,十年竞争,故鬼方之三年,丰坎之三岁,以视于复、颐,则犹未为毒也。」「然则春秋之君臣,孰当之欤?」曰:「宋襄公、晋荀、赵、范其当之也。齐桓甫卒,宋襄将兴甗之战,为其讨义也。鹿上之盟,犹谋不服也。曾不逾时,身执于盂,苟免于薄德义之不修,忠犹之不赞,而口说是滕,以困于缗、败于泓,不六载而亡。召陵之会,十五国君及天子之元老在焉,而荀寅责货于蔡,使灭其邻国而弑其君,又无以昭楚之罪。乐祁犁之聘,献杨楯于赵鞅,范鞅不乐,厉言于晋侯,以不敬执祁犁,曾不十年,而晋阳朝歌,共为乱梯,宗国以失,三卿五裂。」故宋襄之迷复,以颐而兴戎;三晋之拂颐,以贲而致尽。或四五岁,或八九载,易诫之至著者也。颐而用九,则进于坤;颐而用六,则进于「乾」。六爻皆动,则为大过。颐之为大过,犹乾之为坤也。乾坤未用,先存其体,故又举颐焉。䷚「颐」之
颐颐:贞吉;观颐,自求口实。象曰:山下有雷,颐;君子以慎言语,节饮食。
正曰:「颐」者,坤之内体也,反而复之,则犹「颐」也,不反不复,其象不究。颐反复二阳,亦犹之屯蒙也。举其似乾坤者,乾坤五变而与六彖对合,故乾有姤、同人、履、小畜、大有、夬;其反复也有复、师、谦、豫、比、剥。言一变五变,均得六彖之可以互取也。颐之正卦一变六象,有剥、损、贲、噬嗑、益、复;其反卦五变六象,有夬、咸、困、井、恒、姤。于是皆用之,谓其各冇诸变,不偕举也。举其两端以引其绪,其不主于五爻皆变而占不变者,亦犹之乾乾坤坤也。「颐」之夬,初七、六二、六三、六四、六五、上六,五爻皆动,以颐卦合夬彖为义。
「颐」:贞吉;观颐,自求口实。夬:扬于王庭,孚号有厉;告自邑,不利即戎;利有攸往。正曰:颐之扬庭,非为身也;颐之告邑,非为家也;颐之即戎,不为功也。施禄及下而已不居德,以善养人而不自为仁,虽有慎节者,亦若此而已。然且有疑焉,何也?曰:皆非中德也。五爻皆动,二凶而三吉,与其多吉而少凶,不如不凶也。季孙行父献济西之田于齐,以相宣公,而卒能郤邾仆之货;魏献子颇通货于诸侯,而卒能辞梗阳人之赂。其养颐也,不如其养正之决也,则亦与正而已。书曰「尔克敬典,终有辞于永世」,是颐之孚扬者也。
颐之咸,二八、初九、三六、四六、五六、上九,五爻皆动,以颐彖合咸彖为义。
颐:贞吉,观颐,自求口实。咸:亨,利贞;取女吉。
正曰:颐之咸,以辅颊感人,与咸其辅颊何以异乎?公孙归父会齐侯于谷,与晏子语而言鲁乐。晏桓子谓高宣子曰:子家其亡乎?未丧土而怀,怀必贪,贪则谋人,谋人则众争之,不亡何待?夫乐土,情也,而不可以告人,人固有施其田邑与人者。郤至与周争郊田,王命单、刘讼诸晋。郤至曰:「温,吾故也,故不敢失。」单刘曰:「昔周克商,使诸侯抚封,苏忿生以温为司寇。苏氏即狄,乃奔于卫。襄王劳文公而赐之温,狐氏、阳氏先处之。若治其故,则王官之邑也。」于是郤至无以争。郤至则可谓颐之咸者矣。诗曰:「莠言自口。」颐之困,三八、初九、二六、四六、五六、上九,五爻皆动,以颐彖合困彖为义。颐:贞吉;观颐,自求口实。
困:亨;贞,大人吉,无咎;有言不信。
正曰:颐之困,则有漏言者矣,不则失辞。为大人者,守其贞吉而已。文公六年,晋杀其大夫阳处父,狐射姑出奔狄。谷梁倜曰:「君漏言也。上泄则下暗,下暗则上聋。」晋侯将与狄战,使狐射姑为将军,赵盾佐之,阳处父曰:「不可。古者使臣,使仁者佐贤者,不使贤者佐仁者。今赵盾仁,射姑贤,其不可乎?」襄公诺,谓射姑曰:「吾始使盾佐女,今女佐盾矣。」射姑知其处父也,使人杀处父。故士造辟而言,诡辞而出,曰:「用我则可,不用,则无乱其德。」楚子使䓕子冯为令尹,访于申叔豫。叔豫曰:「国多宠而王弱,国不可为也。」遂以疾辞。方暑,阙地下冰而床焉,重茧衣裘,鲜食而寝。王使医视之,曰:「瘠则甚矣,血气未动。」乃使子南为令尹。明年,令尹子南宠观起,未益禄而多马。楚人患之,王将讨焉,三泣弃疾。弃疾不告其父,收其父尸,缢而死。复使䓕子冯为令尹。令尹之宠八人,如观起也。它日朝,遇申叔豫,与言,弗应。从之,入于人中。又从之,遂归。退朝,见之,曰:「子三困我于朝,何疾我也?」对曰:「观起之事,吾惧不免也。」䓕子惧,自御而归,不能当道,辞八人,王乃安之。夫楚之君臣父子,亦有惩于阳处父之言乎?何其毖也?如申叔豫,则可谓大人矣。诗曰:「匪言不能,胡斯畏忌?」申叔豫之谓也。颐之井,四八、初九、六二、六三、六五、上九,五爻皆动,以颐彖合井彖为义。
颐:贞吉;观颐,自求口实。
井:改邑不改井,旡丧无得,往来井井。汔至,亦未繘井,羸其瓶,凶。
正曰:颐之井,往来汔至,未有实也;繘井羸瓶,难为求也。夫以利禄为豢而奔走从之,非狂必愚。玉步有改,道德如故,以其咽吭悬于鼎釜,则败矣。郑祭足亦智者也。郑公子忽之败北戎,齐侯将妻之,祭仲劝郑忽曰:「必取之。君多内宠,子旡大援,恐不立。三公子皆君也。」郑忽不从,其后子突、子亹、子仪递为君也。世之智祭仲者,则是为口实矣。祭仲宠于庄公,不劝庄公早树正嫡,而夷犹其间。及公没,已立昭公,又为宋人所执,出昭公忽而立厉公突。以雍纠之难,又逐厉公突而召昭公忽也。卒之身没,厉公复入,昭公复奔,五六年三出三入,井故犹在也,而瓶屡毁矣。夫以其口实轻许宋人,又以其口实成于三君,天下之不节慎者,旡祭仲若也。诗曰「无易繇言,无曰苟矣。莫扪朕舌,言不可逝矣」,祭仲之谓也。颐之恒五八、初九、二六、三六、四六、上九,五爻皆动,以颐彖合恒彖为义。
颐:贞吉;观颐,自求口实。
恒:亨,无咎,利贞,利有攸往。
正曰:颐之恒,则犹未失常也,亦为利禄动矣,而反之以礼,如困于药物而思刍豢也。鞍之捷,晋侯使巩朔献齐捷于周,王弗见,使单襄公辞焉,曰:「蛮夷戎狄,不式王命,淫湎毁常,王命伐之,则有献捷,王亲劳之,所以惩不敬、劝有功也。兄弟甥舅,侵败王略,王命伐之,告事而已,不献其功,所以敬亲戚、禁淫慝也。今叔父有功于齐,不使命卿镇抚王室,而巩伯实来,其敢废旧典以忝叔父?且齐,甥舅之国,太师之后也,宁亦淫从其欲以怒叔父,亦岂不可谏诲?」士庄伯不能对也。王礼之如侯伯,克敌降于卿一等,如定王,则可谓知恒矣。成公十三年,公如京师,叔孙侨如欲王之飨之也,请先使。王知而薄之,以行人之礼礼焉。孟献子从公,王以为介,敬而厚贶。简王亦可谓知恒矣。如巩伯、宣伯,则所谓颐者也,口实而已。颐之姤,初九、六二、六三、六四、六五、上七,五爻皆动,以颐卦合姤彖为义。
颐:贞吉;观颐,自求口实。姤:女壮,勿用取女。
正曰:颐之姤,犹有所遇之也。何遇之?勿遇毒而已。楚师入陈,𮝹夏征舒,因县陈。陈侯在晋,申叔时使于齐,复命而退。庄王使人让其不贺,申叔时曰:「犹可辞乎?」王曰:「可。」申叔时云:「谚曰:牵牛以蹊人田,而夺之牛。蹊则有罪,夺牛过矣。诸侯伐陈,讨有罪也,乃从而县之,贪其富也。以讨召诸侯,而以贪自归,毋不可乎?」王遽命反之,曰:「吾侪小人,所谓取诸怀而与之也。」方是时,庄王欲纳夏姬,申公巫臣曰:「不可。君召诸侯,以讨罪也。今纳夏姬,贪其色也。贪色谓淫,淫为大罚。明德慎罚,文王所以造周也。」庄王乃止。及巫臣之自取之也,子反请锢之,楚共王曰:「止。其自为谋则过矣,其为先君谋则忠,忠社稷之固也。夫亦知口实、女壮之义者乎?故颐之姤,犹遇食而知毒也。得其所以慎节,则亦可以施命矣。」「凡卦皆两卦自分一限,是颐反复则亦两卦矣,而不自为限,何也?」曰:「是用卦之例,存体卦之实也。用卦之象七十二,则乾、坤、颐、大过、坎、离、中孚、小过有八体卦,南北分之,为九八之例。体卦之实六十四,则乾、坤、颐、大过、坎、离、中孚、小过只八正卦,合其反对,为八八之实。不分九八之卦,则无以尽其用;不合八八之卦,则无以明其体。故自乾乾、坤坤以来,即以七十二卦为序,而仍以六十四卦为实。然则序实不齐,历年无定,自屯蒙一际,十二卦可以按象钩索,遇乾乾、坤坤、颐颐、大过大过,则六十八年之历,反包为四卦之限,而四卦之限只得六十八年之历,何也?」曰:易者,象也。象者,想而得之也。天地之年运无穷,而易象之周数有定,其不定者,惟体数、用数、体用相兼之数,三者取而裁之耳。春秋以前,文献不足,春秋以后,世谱足征。周幽王己未元年至庚申即位,宣、幽之际,法得以己未入历,至庚午为十二年。平王辛未东迁,至春秋己未为四十八年,合为六十年。又三年,平王崩,桓王立。自春秋至元祚告终,二千九十年,以易体卦积之,得体卦岁实之数三十有一,实历二千八十五年,合退五年,以桓王三年甲子为元,下暨洪武戊申之岁。其前幽、平之际六十五年未周二载,当以坤初侵于宣末,为三十二限,中分天地,此一定也。如以通期推之,则通期中分二千一百八十四年半,举春秋至明始二千九十年,上连幽平之六十,下引洪永之三十五,为九十五年,凑若符契,此一定也。以此二定旁推体用,亿万无疆,皆六十四以为位,六十七八以为历,故必兼大过而限可立也。衡图分限,圜图不分限,是犹之体卦圜图也。䷛
大过:栋桡;利有攸往,亨。
彖曰:「大过」,大者过也;「栋桡」,本末弱也。刚过而中,巽而说行,「利有攸往」,乃亨。大过之时大矣哉!
象曰:泽灭木,大过;君子以独立不惧,遁世无闷。正曰:栋已桡矣,而利攸往,何也?曰:是君臣任事而边圉多故,上下相持,不足惊也。且是象也,顺内而说外,中壮而不脱,以重赏而民轻死,以重讨而民轻罚,其亦有矫时之事耶?何委柄之重耶?古之为室者,必丰其基,镇其甍,轻其涂而坚其栋。不轻其涂而坚其栋,则是日动而往也。齐桓公之任仲父,一则曰仲父,再则曰仲父。或诇之,曰:「吾之得仲父已重矣,无复重于仲父者。」诗曰「维此惠君,民人所瞻;秉心宣犹,考慎其相」,言栋之隆桡不可不审也。故不惧无闷,大过之象也。时数之来,或涸或盈,植根恃深,自知不倾,去摇与贪,为大栋贞。及其究也,为慎言语、节饮食。初六大过之夬
大过:栋桡;利有攸往,亨。
夬:扬于王庭,孚号有厉;告自邑,不利即戎;利有攸往。藉用白茅,无咎。
象曰:「藉用白茅」,柔在下也。
正曰:是犹之作书契者乎?其始慎则其悔也少矣。扬庭之厉,所以致慎也。古之考慎者,三选而后用之,泽宫之教,飨射之命,其号厉之也至矣。然且本于里闾,稽于族党,以致其察,故告邑之与扬庭,不相戾也。诗曰「攸介攸止,烝我髦士」,又曰「髦士奉璋,奉璋峨峨」,言道之贵始进也。始进慎,则其要宿亦无所不慎矣。夫以为可用而用之太过,进之太骤,犹以萧缩酒也。子曰:「苟错诸地而可矣,藉之用茅,何咎之有?」夫茅之为物薄,而用可重也。慎斯术也以往,其无所失矣。夫是亦有作书契之意者乎?九二大过之咸
大过:栋桡;利有攸往,亨。咸:亨,利贞;取女吉。
枯杨生梯,老夫得其女妻,无不利。
象曰:老夫女妻,过以相与也。
正曰:咸之取女,以得女妻,而谓之「老夫」,何也?大过而咸者也,时已过矣,而后感生焉。诗曰:「终其永怀,乂窘阴雨;其车既载,乃弃尔辅;载输尔载,将伯助予。」输载而将伯,则亦未为晚也;老夫而女妻,则亦未为远也。夫当「栋桡」之时,以求一材之用,非虚以受人而能之乎?洪范曰:「人之有能有为,使羞其行,而邦其昌。」诗曰「虽无好友,式燕且喜」,是之谓也。九三大过之困
大过:栋桡;利有攸往,亨。
困:亨;贞,大人吉,无咎;有言不信。栋桡,凶。
象曰:「栋桡」之凶,不可以有辅也。正曰:「栋桡利往」,速改之矣。困则无以动也,无以动则无以信也。鲁人有言:「栋其可移乎?」又曰:「吾不难为戮,养吾栋也。」栋已桡矣,而犹养之,其崩压几何?饫之歌曰:「天之所支,不可坏也;天之所坏,亦不可支也。」重任在于上,委折在于下,如风之摇摇,圣人不能为谋,则是之谓也。九四大过之井
大过:栋桡;利有攸往,亨。
井:改邑不改井,无丧旡得,往来井井。汔至,亦未繘井,羸其瓶,凶。栋隆吉;有它,吝。象曰:「栋隆」之吉,不桡乎下也。
正曰:栋隆之道,其当德之地乎?德成而不改,备物而惜力,不毁人以自成,不自毁以它营,虽挠则犹可支也。晋厉公反自鄢陵,侈而多外嬖,欲尽去群大夫而树其嬖人,以胥童、夷羊午、长鱼𫊸为卿,故杀三郤而尸诸朝。长鱼𫊸以兵劫栾书、中行偃,将杀之,不果,乃遂有匠丽氏之𬀥。故栋桡之不可轻与也,不能速往而它生其心,则羸瓶随之矣。周公谓召公曰:「我受命无疆惟休,亦大惟艰,告君乃猷裕我,不以后人迷。」夫周公则可谓无它者矣。九五大过之恒
大过:栋桡;利有攸往,亨。恒:亨,无咎,利贞,利有攸往。
枯杨生华,老妇得其士夫,旡咎旡誉。
象曰:「枯杨生华」,何可久也?「老妇」「士夫」,亦可丑也。正曰:九五而谓之「老妇」,何也?咸可以取女,恒不可以易夫。时已过矣,而安佚是求,威柄失于上,宠佞出于下,苟偷视阴,舍其守龟,而晋郑是依,玉步未改而天命去之,是其当周之末造乎?敬王十年,刘卷与苌弘欲城成周,告于晋,魏献子许之,于是合诸侯之大夫于翟泉,南面而襄事。卫彪傒以为是三子者必有咎。夫咎则不于是始也,而誉则未为得也。彪傒之咎,单子之誉,于苌文公则未有处也。上六大过之姤大过:栋桡;利有攸往,亨。姤:女壮,勿用取女。过涉灭顶,凶,无咎。
象曰:「过涉」之凶,不可咎也。
正曰:大过而夬,夬以去阴,故无咎;大过而姤,姤以遇阴,故有凶。然而犹之无咎,何也?圣人之不能违时也,或遇而不过,或过而犹遇之,管叔、武庚之事是也。夫圣人则亦有过乎?曰:亦时也,不过不济。小毖之颂曰:「予其惩而毖后患,莫予荓蜂,自求辛螫。」大诰曰:「无毖于恤,不可不成,乃宁考图功。」故杀身而益于君,圣人有为之者,周公是也,其抑夷齐氏之行欤?大过而用六则进于乾,大过而用九则进于坤,六爻皆动则复于颐。大过之为颐,犹坤之为乾也,体先反复,故又举大过焉。䷛大过之大过
大过:栋桡;利有攸往,亨。
象曰:泽灭木,大过;君子以独立不惧,遁世无闷。正曰:大过者,乾之内体也,反而复之,则犹之大过也。颐从坤而法坤,大过从乾而法乾。一爻动者,不可再举,则举其五爻动者,以通诸卦之例。五爻之有剥、损、贲、噬嗑、益、复,与颐之夬、咸、困、井、恒、姤递相射也,不得对化,而有对化之意焉,则各从其体而已。大过之剥,初八、九二、九三、九四、九五、上六五爻动,以大过彖合剥彖为义。
大过:栋桡;利有攸往,亨。剥:不利有攸往。
正曰:大过之剥,则剥也。时已过矣,而又剥之,不摇其枝,其叶已离。襄公十一年春,季武子将作三军,告叔孙穆子曰:「请为三军,各征其军。」穆子曰:「政将及已,恐必不能。」武子固请之,穆子曰:「然则盟诸?」乃盟诸僖闳,诅诸五父之衢。遂作三军,三分公室,各有其一。三子各毁其乘。季氏专乘,邑入者无征,不入者倍之。孟氏四分,使三为臣,若子若弟;叔孙氏使尽为臣。若是,则盟之诅之,何也?曰:恐霸政之征已也,而季氏已汰矣。大国之戎索,宁尽在公?抑宁为其臣,若子若弟也?异日者,享范献子,公臣不能备三耦。故大国之作三军,未为过也;作三军而分三家,则过也。三军之分三家,未大过也,分家私,已而戎索归公,则大过也。诗曰「昏椓靡共,溃溃回遹,实靖夷我邦」,是大过之剥之谓也。大过之损,初六、二七、九三、九四、九五、上六,五爻动以大过彖合损彖为义。
大过:栋桡;利有攸往,亨。
损:有孚,元吉,无咎,可贞,利有攸往。曷之用?二簋可用享。正曰:大过而损之,损其大过者也。独立不惧者,夫亦有忿欲乎?忿欲,君子亦有之也,至于大过,而消释尽矣。公孙归父以襄仲宠得于公,欲去三桓以张公室,与公谋聘于晋,藉晋力也。既而宣公薨,季文子恶归父,言于朝曰:「使我杀适立庶以失大援者,仲也夫!」臧宣叔怒曰:「当其时不能治也,后之人何罪?」子欲去之,许请去之。归父,襄仲后也。还,及笙,坛帷,复命于介。既复命,袒、括发,即位哭,三踊而出,遂奔齐。君子曰:「君薨家逐而犹不失礼,非仁者不能也。归父安得谓仁乎?亦可谓无闷而惩窒矣。」吴季子自卫如晋,将宿于戚,闻钟声焉,曰:「异哉!吾闻之也,辩而不德,必加于戮。夫子获罪以在此,惧犹不足,而又何乐?夫子之在此也,犹燕之巢于幕上也。君又在殡,可以乐乎?」遂去之。文子闻之,终身不听琴瑟。孙文子亦可谓大过之损矣,然而已晚。
大过之贲初六、九二、三七、九四、九五、上六,五爻动,以大过彖合贲彖为义。
大过:栋桡;利有攸往,亨。贲:亨,小利有攸往。正曰:是大过之贲也。利往之际,而有疑焉。君子之定疑,在识不在力也,在质而不在文,然且有文焉,以济其力。郑西宫之乱,盗杀郑之三卿子驷、子国、子耳,劫郑伯以如北宫。子驷,子西父也。子西闻盗,不儆而出,尸而追盗,臣妾多逃,器用多丧。子国,子产父也。子产闻盗,为门者庀群司,闭府库,成列而后出,兵车十七乘,尸而攻盗于北宫,遂杀尉止、子师仆,盗众死焉。子西之质,不如子产之文也。父死何文?谓有识存焉。故栋桡而不凶,不惧而利往也。盘庚曰:「各长于厥居,勉出乃力」,是则可以任大过之贲者矣。
大过之噬嗑,初六、九二、九三、四七、九五、上六,五爻动以大过,合噬嗑彖为义。
大过:栋桡;利有攸往,亨。噬嗑:亨,利用狱。
正曰:大过之噬嗑,是有忧患乎?曰:是获两亨,又何忧焉?晋以羊舌虎之党栾盈也,并囚伯华、叔向、籍偃。或谓叔向曰:「子离于罪,其不知乎?」叔向曰:「不犹愈于死亡乎?」乐王鲋欲为之请,叔向不应。晋侯问叔向之罪于乐王鲋,对曰:「不弃其亲,党或有焉。」祁奚闻之,乘驲而见范宣子,宣子乃宥之。它日,邢侯与雍子争鄐田,久而无成。士景伯如楚,叔鱼摄理。叔鱼,叔向弟也,纳雍子之女,将蔽罪于邢侯。邢侯怒,杀叔鱼、雍子于朝。宣子问其罪于叔向,叔向曰:「三人同罪,施死戮生可也。雍子贾赂,鲋也鬻狱,邢侯专杀,一也。夏书曰昏、墨、贼、杀,皋陶之刑也。」乃施邢侯而尸雍子、叔鱼于市。仲尼曰:「叔向,古之遗直也,治国制刑,不隐其亲。夫非直而欲以独立明饬,岂可得乎?诗曰:神之听之,好是正直。」大过之益初六、九二、九三、九四、五七、上,六五爻动,以大过彖合益彖为义。
大过:栋桡;利有攸往,亨。
益:利有攸往,利涉大川。
正曰:大过之益,则利往、利涉者也。易之以利往、利涉而得凶彖者,有之矣,屯之益曰「乘马班如」、恒之解曰「不恒其德」、解之恒曰「负乘致寇」、颐之益曰「拂经居贞」是也。然未有利三而凶者也。子产相郑伯以如晋,晋以鲁丧未宾,子产使尽坏其馆垣而纳车马焉。士文伯让之,子产对曰:「以敝邑褊小,介于大国,诛求无时,是以不敢宁居,悉索敝赋,以会时事。逢执事之不闲,未知见时,不敢输币,亦不敢暴露,以重敝邑之罪。昔文公之为盟主也,无观台榭,以崇诸侯之馆。诸侯宾至,设燎巡宫,车马有所,百官之属,各展其物,公不留宾,亦无废事。今铜鞮之宫数里,而诸侯舍于隶人,门不容车,不可逾越。盗贼公行,天厉不戒,宾见无时,命不可知。若又勿坏,何所命之?若获荐币,修垣而行,君之惠也。」赵文子曰:「信。」使士文伯谢不敏焉。它日,韩宣子征环于郑商,子产弗与。子太叔、子羽皆请之。子产曰:「吾非偷晋而有二心,将终事之,是以弗与。侨闻君子非无贿之患,而无令名之患;非不能事大字小之难,而以礼定位之难。大国之人,令于小国,而皆获其求,一共一否,为罪滋大。」韩子私贾于玉人,子产亦弗许也。子产则似为大过也,而不如是不益。独立不惧,子产有焉。有过则改,韩宣子亦有焉。大过之复,初六、九二、九三、九四、九五、上六五爻动以大过彖合复彖为义。
大过:栋桡;利有攸往,亨。复:亨。出入无疾,朋来无咎;反复其道,七日来复。利有攸往。
正曰:是大过之复也。甚矣,圣人之仁也。君出入必书,或伐或会,反必书至,以为臣子而告云耳。且以复于祖庙,道未有出而不复者也。出而不复,则野井乾时之事是也。春秋哀昭公之不复,曰:「宁迫于勍敌,毋迫于强臣。」其书「至河乃复」者五,言季之严于晋也。辛酉二年,少姜致辞,而季孙致服,一也。辛未十有二年,莒人诉鄋,而季孙使憖,二也。壬申十有三年,季孙已执而景伯见辞,三也。庚辰二十一年,顷公即位,有事于鲜虞,弗宾,四也。壬午二十三年,为请叔孙舍,有疾不果,五也。夫是皆近于不复,亦可以日月而复矣。故君子之道,贵自强也,自强则不桡,不桡则无疾。晋之执叔孙舍也,使与邾大夫坐,叔孙曰:「列国之卿,当小国之君,周制也。邾又夷也。寡君之命介子服回在,请使当之。」乃不果坐。韩宣子将以叔孙畀邾人,叔孙闻之,去众与兵而朝,士弥牟诫宣子,乃止。叔孙舍可谓不桡矣,而不能以其复复昭公,故国之贵栋也,隆桡反复之所终始也。大诰曰:「若考作室,既底法,厥子乃弗肯堂,矧肯构?」其季孙意如之谓乎!颐二阳之卦,从于南政;大过二阴之卦,从于北政。两卦分行,不相从也。故颐、大过各自反复而成两际,犹乾、坤反复先于对化也。必以颐用九而坤之,用六而乾之,大过用九而坤之,用六而乾之,则例同于诸卦,而不比于乾、坤。故颐、大过者,乾、坤之藏体也。凡乾、坤分列南北,其从坤左旋者,屯、需、师、小畜、泰、同人、谦、随、临、噬嗑、剥、无妄、颐、坎十五卦而已。加未济以为十六得体卦,历年一千七十六年余二百十九日,退未周二卦,才九百四十二年余九日。凡数运则每际十八卦,四际为七十二卦;数体则每际十六卦,四际六十四。其或以六十八年从周幽起历,或以六十七年从周桓起历,皆三十二卦中分天地二千一百八十四年。其以七十二用函六十四体,及以六十四体行七十二卦者,各二千四百二十二年余百余日而中分天地,约于二千一百八十四年之外,尚加二百三十八年。盖自洪、永之际以追桓、平之前,通举成数,为体用历年之例也。其用卦自相经者,积岁六千一百三十二年,中分三千六十六,与体用兼行之数又差六百四十四岁,本于衡图与圜图参观,不可一端尽也。凡卦入于体数,则反复难生,艰虞运起矣。泰、否、随、蛊,是犹之一运也,改姓易物则已矣。自乾坤立端,坎离殿乱,水火之气浃于天地,中孚、小过为坎、离之双体,颐、大过为乾、坤之隐魄,二卦反复,周百三十五年,贼在于内,而晕见于外。元和二年乙酉,初入于颐。又四年戊子,章帝崩,和帝立。永元元年,窦宪大破匈奴。又明年,以封事杀乐恢,寝成拚鸟。既以郑众诛窦宪,而权归内侍。乙巳,和帝崩,殇帝立,襁褓在御,鱼轩称制,幸有清河。及缵前绪,而王圣、江樊煽动中外,阎显继之,废嫡拥少,卒使济阴之复出于十九黄门。易称「拂颐贞凶,十年弗用」,岂谓此乎?宋娥之封,袭于王圣,而宦官世爵,别为新条。于是羌戎四起,兵革频仍,虽岩薮搜贤,庙廊式序,而外戚大阍操持其间,振鹭厉隼,安能其为仪乎?永嘉、本初,丧二冲主,长君不立,而跋扈者自利,王莽弑君之毒,至梁冀再见,六十八年之间,六易其主,建武之烈虽未尽除,而真脏发沴,颠危见矣。杂卦传曰:「颐,养正也。大过,颠也。」以养正之时,不用仁贤扶持其间,至于颠覆僵废不悟,亦可哀矣。诗曰:「终其永怀,又窘阴雨」,是之谓也。以上反复一十四卦,皆不合对化,自为一际。虽乾坤在春秋之前,而幽元起坤,以六十八年为限,其不包对化,义可知也。今颐、大过反复四卦,共为一限,而限中指实,如和、殇、安、顺、冲、质六朝阎显、梁冀纵横暴戾,犹未有如桓、灵之甚者。自戊子章帝崩和帝立,至丁亥桓帝立,壬辰元嘉以上当为颐限,元嘉以下当为大过限也。曰:象正自当以易为主,易只有六十四卦,中分三十二,再加四体卦为三十六,自当依限推除,得其巅末,不得以衍数之年掩实历之体也。「然则前图体用相函及用数实历之法,何所置之?」曰:「举其定数以观前后际,郤桓进幽,推洪入永,衷于春秋,以究其历,体用衡环,不相悖也。」「然则颐大过之共治,亦犹屯蒙、鼎革之共治欤?」曰:「然。」「然则屯蒙、鼎革一反一对,左右分治,而颐颐、大过大过相次共治,何也?」曰:「是犹之乾坤也。先其反复,后其对化者,如曰颐大过、大过颐,则易当曰屯鼎、蒙革也。易初不曰屯鼎、蒙革,则后不得曰颐大过、大过颐矣。左右分行,而后对化义见也。」然则易始于八卦,错综递相加也,以成六十四,何取于乾坤八体而又反之复之,左右分行?曰:「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,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,成列设位,则非仅错之综之已也。故乾坤分于南北,屯蒙需讼上下衡行,颐颐大过大过、坎坎、离离各分南北,此易之正体。圣人以天道之行,二年之间一南一北,故举而合次之,曰屯蒙需讼、颐大过坎离也。又以昼夜之辰各十有二,因其本爻,一反一复,屯蒙需讼自以两复而得四名,颐颐大过大过,自以两名而还两体。如以左右分行,则对化之义俱起矣。」「然则六十四卦之左右上下不得对化,何也?」曰:「是体也,非运也。非运则是历年之推行之,何也?」曰:「是历年者,尽于二千一百八十四,中于二千四百二十二,终于三千六十六,皆举其半数,未究全业。究其全业,则对化反复备见之矣。」曰:「见对化则不见反复,见反复则不见对化,而曰备见之,何也?」曰:「蓍兼两卦,岁兼十二月,日兼十二时,故兼之。兼之故互治,圜之故分行。分行则左右据半,兼治则一限合取,是其义也。」䷜
习坎:有孚,维心亨;行有尚。
彖曰:习坎,重险也。水流而不盈,行险而不失其信。「维心亨」,乃以刚中也;「行有尚」,往有功也。天险,不可升也;地险,山川丘陵也。王公设险,以守其国。险之时用大矣哉!
象曰:水瀳至,习坎;君子以常德行,习教事。
正曰:水至而坎见焉,「习坎」,瀳至之水也。见「习坎」而知水之瀳至。故心者,行之表也;教者德之跖也。德行有常,教事有经,过化而天下信之,故水者天地之大用也。颐交于坤,以生月光,弦魄受之,应于潮汐。一月之潮,子午重习,差而平之,分于卯酉,究于己亥。故阴德者,瀳至之道也。天地之有阴德,鬼神所乘,以为出入也。先世之王者,皆有阴德,嫘、娀、姚、姒、姬、子、姜、姞皆是也。阴德所渐,必非一世,及其浸淫,一决而败。富辰曰:「昔鄢之亡也,繇仲任,郐繇叔妘,密须繇伯姞,𣆀繇郑姬,息繇陈妫,邓繇楚曼,罗繇季姬,庐繇荆妫。」夫岂无险?以德行之不常,教事之不习,故心荡而行不可尚也。般之颂曰允犹翕河,敷天之下,裒时之对。河习而翕,翕而允,颐德所聚,天下信之。大雅曰「成王之孚,下土之式」,盖谓是也。然则是非飞鸟乎?曰:犹之飞鸟也。阳质平流,习之以时,是为教德,不失其事。及其究也,以继明照四方。初六坎之节:
习坎:有孚,维心亨;行有尚。节:亨;苦节不可贞。习坎,入于坎窞,凶。象曰:「习坎」入坎,失道凶也。
正曰:节可为也,险而多节,不可为也。君子信心而行,不以为名。悬溜之出山,束阸之赴海,磅礴相激,非其好也,因势自然,有性存焉。坎以畜之,窞以居之,出入宣𮤲,而非其恒性。故德有常性,道旡奇节,闾里之行,入于贤域。传曰:「𬀥不好不能为𬀥」,习坎入坎,非𬀥而何?虽然,苦而险,未至于𬀥也,其自守也固,其孚人也素。九二坎之比
习坎:有孚,维心亨;行有尚。
比:吉。原筮,元永贞,无咎。不宁方来,后夫凶。坎有险,求小得。
象曰:「求小得」,未出中也。
正曰:维心而原筮,虽有厉戒,未为害也,何也?水比于地者也,险伏于地,求之有获,沟浍陂池,则必于此也。世皆有用智而败者矣,君子之智也,不恃其巧而恃其信,方来后凶,君子亦未之或知也,曰:各有所合,不悖于大顺焉尔矣。故筮者,卜度之事也;心者,独行之务也。断而从已,疑而从众,未为失也。诗曰:「国虽靡止,或圣或否;民虽靡脢,或哲或谋,或肃或乂。」如彼泉流,无沦胥以败。求则得之,夫何远之有?六三坎之井习坎:有孚,维心亨;行有尚。
井:改邑不改井,无丧旡得,往来井井。汔至,亦未繘井,羸其瓶,凶。
来之坎坎,险且枕,入于坎窞,勿用。
象曰:「来之坎坎」,终无功也。
正曰:险者,坎也;枕者,井也。以自济则莫为之引,以济人则莫为之绠,以德与位则无可自见也,其鲍焦、中徒狄之行欤?君子之智不足以止险,才不足以御变,而恃其信以图功,卒旡所尚者,何也?用已而不用,人之过也。不用已而用人,其为道也,尚可以济。诗曰:「泂酌彼行潦,挹彼注兹,可以饙饎。」行潦且尔,又况于「坎井」者乎?六四坎之困:
习坎:有孚,维心亨;行有尚。
困:亨;贞,大人吉,无咎;有言不信。
樽酒,簋贰,用缶,纳约自牖,终无咎。
象曰:「樽酒簋贰」,刚柔际也。
正曰:心之尚于言也,有进于行者矣。心者,行之本也。钟鼓玉帛,去心不节;醇醴羔豚,移心不食。困而后心通焉。「樽簋贰缶」,困者之事也;「纳约自牖」,小人之务也。然且大人繇之,何也?谓其远于言也。远于言则近于诚。君奭曰「偶王在袒」,棠棣之诗曰「是究是图」,袒其然乎?故曰:「困,德之辩也。」不辩于诚而辩于言,虽有纳约,勿信之矣。抑戒之诗曰:其维哲人,告之话言,顺德之行;其维愚人,覆谓我僭。民各有心,舍心而言,何为乎?九五坎之师:
习坎:有孚,维心亨;行有尚。师:贞,丈人吉,无咎。
坎不盈,祗既平,无咎。
象曰:「坎不盈」,中未大也。正曰:「坎不盈」,在地中也;「祗既平」,行以贞也。水溢逾坎而后咎生焉,不盈不平而后涸及之。诗曰「觱沸槛泉,维其深矣」,盖言盈也。又曰「泉之竭矣,不云自中」,言未平也。不盈既平,何咎之有?君子之教德也,容畜为大,容畜而后教有所施。洪范曰:「凡厥正人,既富方谷,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,时人斯其辜。」故知容畜之义者,可以众出坎矣。上六「坎」之变象涣正。
习坎:有孚,维心亨;行有尚。
涣:亨,王假有庙,利涉大川,利贞。
系用徽𬙊,置于丛棘,三岁不得,凶。象曰:上六失道,凶三岁也。
正曰:坎而涣,假庙涉川,何凶之有乎?曰:其德绌于才,其才绌于位,才位俱绌,而欲以文事饰武功,此不罹于王者之法,则入于武人之网矣。故时险而众散,孤立而无辅,内有阻坎,前有大川,圣人之所忧也。节之「入坎」,困之「无咎」,是皆重川也,而凶吉殊道,或济或否,夫亦其位而已。惜乎「涣」之无位也。「涣」处上而散,盈而不平,以衣袽之木,托于方滥之水。诗曰「泛彼柏舟,亦泛其流,耿耿不寐,如有隐忧」,「习坎」之「涣」之谓也。「坎」而用六则进于「乾」,「坎」而用九则进于「坤」,六爻皆动则复于「离」。「坎」之为「离」,犹「颐」之为大过也,体有反复,故又举「坎」焉。䷜坎之坎
习坎:有孚,维心亨;行有尚。
象曰:水瀳至,「习坎」;君子以常德行,习教事。
正曰:「坎」者,坤之正交也。坤之二五交于「乾」,「乾」之二五亦交于「坤」,反复皆「坎」也。「坎」以二阳系于正南,亦犹颐之从坤也。体有再见,辞不更设,故复举五爻之动,旅、大有、噬嗑、贲、同人、丰以系其下焉。「坎」之旅,初八、二九、六三、六四、九五、上六,五爻动,以坎彖合旅彖为义。
习坎:有孚,维心亨;行有尚。旅:小亨,旅贞吉。正曰:坎之旅,是虽不动也,而犹有坎窞焉,得两无咎而卒以凶,是劳瘁之卦也。诗曰:「渐渐之石,维其高矣;山川悠远,维其劳矣。」春秋末年,诸侯之役于晋、楚,不可避也,晋犹曰华,楚则夷也。蜀之役,匮盟于楚,方其来也,王卒尽行,御戎辂焉。蔡景公为左,许灵公为右,君子谓之失位,谓其乘楚车也。然而两公皆幼,强冠之,是犹之旅也,遇淖焉耳。厥貉之役,郑、陈皆从,将以伐宋,宋人迓之,以田于孟诸,以郑伯为左盂,宋公为右盂。盂者何也?昔所以执襄公也,因以为名,君子以为辱,是亦犹之旅也,遇暴客焉耳。君子之行,维心以贞,虽瘁不败。诗曰「慨其叹矣」,遇人之艰难矣。
「坎」之大有初六、二七、六三、六四、九五、上六五爻动以坎彖,合大有彖为义。
习坎:有孚,维心亨;行有尚。大有:元亨。
正曰:坎何「大有」之冇?雨则不日,日则不雨,而以「坎」取「大有」,匿景焉耳。霸者之为义也,维秦穆公乎?楚人灭江,穆公为之降服出次,不举者过数矣,曰:同盟见灭,不能救也,可无蹙乎?是犹之重寒而睹炎日也。辕涛涂之误齐师,未及于大泽,而齐人执之,君子曰已亟。然如召陵之师,不亦坎之「大有」乎?惜乎其灭江黄而不能救也,是秦穆之所代恧也。诗曰「曀曀其阴,虺虺其雷」,是非大彰阐之候也。「坎」之噬嗑,初六、九二、三八、六四、九五、上六,五爻动以坎彖合噬嗑彖为义。
习坎:有孚,维心亨;行有尚。噬嗑:亨,利用狱。正曰:坎之噬嗑,夫岂求合者乎?吾不失吾法而已。晋荀䓨之获于楚,有郑贾者载楮,将夹于楮以出,不可。及兑于谷臣、连尹,乃归。楚子送之,曰:「子其怨我乎?」对曰:「二国治戎,臣不才,以为俘馘,执事不以衅鼓,谁敢怨?」「然则德我乎?」对曰:「二国图其社稷,求纡其民,两释累囚,以成其好,谁敢德?然则子归,何以报我?」䓨又不谢。王固问之,曰:「以君之灵,归骨于晋,寡君为戮,死且不朽。即邀君惠,赐君之外臣首,归戮于宗,亦死不朽。若不获命,使嗣宗职,帅偏师,修封疆,其竭力致死,无有二心,所以报也。」王礼而归之。甚矣,荀䓨之言似重耳也。夫荀䓨岂以求合者乎?亦维心亨而已。坎劳其心,以丽于法,明夷之获出,惠益之勿问,皆是也,亦何畏之有?
坎之贲,初六、九二、六三、四八、九五、上六,五爻动以坎彖合贲卦彖为义。习坎:有孚,维心亨;行有尚。贲:「亨,小利有攸往。」
正曰:坎之贲,何往乎?君子之行,遇坎而止,山坎俱险也,水火相薄,何之乎?曰:以中德巩其末,勉从之耳。鞍之战,逢丑父为齐侯右,韩厥逐之,将及华泉,骖𮉤而止。丑父与公易位,寝于轏中。韩厥以为齐侯也,絷而礼之。丑父使公取水,乃御佐车而免。及献,则丑父在,郤献子将戮之,呼曰:「自今以往,勿代其君任患矣。」乃宥之。丑父之代,乃为国呼,其呼非为图免也。然且有孚利往,君子以为齐侯不宜近丑父,丑父以是辱国,过矣,谓其道未大焉耳。解扬之致晋师不贰其辞;奋扬之免王子建乃复君命,是皆未至于大人也。而其心有尚,行亦有尚。书曰「宅心知训」。又曰「各设中于乃心」,虽以之折狱可也。坎之同人初六、九二、六三、六四、五七、上六,五爻动,以坎彖合同人彖为义。
习坎:有孚,维心亨;行有尚。
同人于野,亨,利涉大川,利君子贞。
正曰:坎之五爻六卦,其善者独同人而已。同人而出险,则于野;同人而守险,则于国。然而国不如心之固也。晋栾书救郑,与楚师遇于绕角。楚师还,晋遂侵蔡。楚以申息之师救蔡,遇诸桑队。赵同、赵括欲战,栾武子将许之,荀首、范燮、韩厥谏曰:「不可。吾来救郑,楚师去我,吾遂及于此,是迁戮也。戮而不已,又怒楚师,战必不克。虽克不令。全师以出,而败楚之二县,何荣之有?若不能败,为辱已甚,不如还也。」乃遂还。于是军帅之欲战者众,或谓栾武子曰:「圣人与众同欲,是以济事。子之佐十一人,其不欲战者三人而已。商书曰三人占,从二人,众故也。」武子曰:「善均从众。夫善,众之主也。三卿为主,可谓众矣,从之,不亦可乎?」是则坎之同人者也。坎之丰,初六、九二、六三、六四、九五、上八,五爻皆动,以坎彖合丰彖为义。
习坎:有孚,维心亨;行有尚。
丰:亨,王假之;勿忧,宜日中。
正曰:坎之丰,何忧乎?郑疲于晋楚戏之盟,乃遂服晋。晋士弱为载书,曰:「自今日以后,郑国而不惟晋是听,或异志者,有如此盟。」公子𬴂趋进曰:「天𬀥郑国,使介二大国之间,大国不加德音,而乱以要之,使其鬼神人民不获歆享,夫妇垫隘无所底告。自今日既盟以后,郑国而不惟有礼与强可以庇民者是听,而敢有异志者,亦如之。」荀偃曰:「改载书。」公孙舍之曰:「昭大神要言焉。若可改,亦可叛也。」知武子谓献子曰:「我实不德,而要人以盟,岂礼也哉?非礼何以主盟?」姑盟而退。故言不若行之远也,行不若心之固也,心不若礼之显也。书曰:「以义制事,以礼制心。」虽折狱致刑,亦繇是也。坎坎之不自立限,亦犹之颐颐也。「颐」兼大过而体用备,「坎」「坎」「离」「离」而正变见。体用备,正变见,故数二八者,以之二八,数二九者,以之二九,四际八九得相通也。四际八九之相通,何也?谓十六其七十五,与十八其六十七,皆得一千二百一十一也。一千二百一十一参之为十岁之历,而绌二十三,伍之为六千五十五,而绌七十六,与体用之统数会,故天地之数相得而各有合也。然则不包正变,自乾坤至坎离,仅十有五限,不及十六限,而圣人以之分际,何也?曰:卦皆有其用与其体,用不掩体。易之四千三百六十九年,用也;其四千九十六年,体也。以常期之数三百六十为一周之限,六十八年九十六日,以十五乘之,得一千二十四岁,四际之周,统得四千九十六岁,是易象之所从始也。繇是而推,六十限而得四千九十六,余四限二百七十三年二十四日。故圣人立限,不至十六而交下经,足包体用,以起正变,亦其渺义也。䷝
离:利贞,亨;畜牝牛吉。
彖曰:「离」,丽也。日月丽乎天,百谷草木丽乎土,重明以丽乎正,乃化成天下。柔丽乎中正,故「亨」,是以「畜牝牛吉」也。
象曰:明两作,离;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。
正曰:重明乃柔,柔而中正,日月以行,风雨以时,故曰明时无刑焉。蕴隆燥烈,昏主之事也;宽裕敦和,明王之治也。康诰曰:「宏于天,若德裕乃身。」又曰:「乃繇裕民,惟文王之敬忌,乃裕民。」又曰:「裕乃以民宁。」故柔丽乎中正,其当成康之际乎?坤离两牝,帝王所以前民用也。用明而刚,则其伤物者多矣。颂曰:「维清缉熙,文王之典;肇禋,迄用有成。」夫非敬忌以为清明,何取乎?故继明四照,明两之象也。君子天纵,亦藉学问;日月之行,亦师厥常。及其究也,以常德行,习教事。初九离之旅离:利贞吉;畜牝牛,吉。旅:小亨,旅贞吉。履错然,敬之无咎。
象曰:「履错」之「敬」,以辟咎也。
正曰:履错然,旅也。以敬承之,知其非旅也。天下之可以旅处者,能几乎?武王至于黄陵之坂,幭解而自结之,周公所亲执䞇而见者七十二人。故履错之敬,非为辟咎也,宾尸坛主,无处而无有也。立政曰:立政:任人、准夫、牧作三事,虎贲、缀衣趣焉。小尹左右携仆,百司庶府;大都、小伯、艺人,表臣百司;太史、尹伯,庶常吉士;司徒、司马、司空、亚旅;夷微、卢烝,三亳阪尹。「文王惟克厥宅心,乃克立兹常事司牧人,以克俊有德。」夫非文王之敬忌而能如此乎?康诰曰:「文王克明德慎罚,不敢侮鳏寡。」古之圣贤,未有不繇此而王者也。六二离之大有
离:利贞,亨;畜牝牛吉。大有:元亨。黄离:元吉。
象曰:「黄离,元吉」,得中道也。
正曰:顺天休命,遏恶扬善,夫岂臣子之道乎?曰:亦其道也。君陈曰:「尔有嘉谋嘉猷,则入告尔后于内,尔乃顺之于外,曰:斯谋斯猷,惟我后之德。」呜呼!臣人咸若时,惟良显哉!故「大有」,天下之至大也;黄离,天下之至顺也。顺而明,以得元吉,何愧焉?烝民之诗曰:「邦国若否,仲山甫明之。既明且哲,以保其身;夙夜匪解,以事一人。」故黄离之「吉」,仲山甫有焉。九三离之噬嗑离:利贞;畜牝牛吉。噬嗑:亨,利用狱。
日昃之离,不鼓缶而歌,则大耋之嗟,凶。
象曰:「日昃之离」,何可久也?正曰:后明将继矣,而大耋之嗟,何也?言天救时之难也。礼乐之用百年,刑威之用不百日。以百日之威,救百年之泽,犹续膏以燎、接木以锯也。故鼓缶不足为乐而乐及之,大耋不足为悲而悲及之。以噬嗑而救黄离,故日月未息而天地已闭。诗曰「有兔爰爰,雉离于罗。我生之初,尚无为;我生之后,逢此百罹」,是则离而噬嗑之谓也。九四离之贲
离:利贞,亨;畜牝牛吉。贲:亨,小利有攸往。
突如其来如,焚如,死如,弃如。象曰:「突如其来如」,无所容也。
正曰:是亦错然之履也,而凶如此,何也?自以其明而敢于折狱,𬀥患奔贲,莫之敢止,其郤至、子常之行乎?其抑晋厉、楚灵之行耶?君子守质以文其身,致柔以和其人,敬之又敬,若无所容其寝兴,故怨恶消而陵侮不至也。颂曰:敬之敬之,天维显思,命不易哉!以继明之时,而无缉熙之学,风雨飘摇,𬀥患遝至,其不离于五如之灾,则亦鲜矣。六五离之同人
离:利贞,亨;畜牝牛吉。
同人于野,亨,利涉大川,利君子贞;出涕沱若,戚嗟若,吉。
象曰:六五之吉,离王公也。
正曰:离之同人,出涕戚嗟,何其柔也!其犹不远于情乎?古之圣人,自大事而外,无有致嗟者,有之曰:刑也,兵也。火交于金,液出而悲,两兵相交,哀者必胜。□禹之见罪人也,皆下车而泣之,保衡曰:「予弗克俾厥后惟尧舜,其心愧耻,若挞于市,一夫不获,则曰时予之辜。」古之致其悲戚也如此。夫以有位为乐,以雠杀搏鵱之可以愉快者,其视汤禹贤乎哉?故离之同人,涕沱获吉,非有保位之情者也,曰致其哀敬云耳。诗曰「倬彼云汉,昭回于天,王曰何辜今之人」,是之谓也。上九离之丰离:利贞,亨;畜牝牛吉。
丰:亨,王假之;勿忧,宜日中。
王用出征,有嘉折首,获匪其丑,旡咎。
象曰:「王用出征」,以正邦也。
正曰:「离」动于上,远而明,远用行师,明则有功。「丰」,尚功者也,务远而尚功,君子之所忧也。然且不忧之者,明本于内则道格于上。故「矢其文德,洽此四国」,王者之道也;「顺彼长道,屈此群丑」,侯伯之务也;「执讯连连,攸馘安安」,仁人之致也;「征伐𤞤狁,蛮荆来威」,元老之猷也。有是四者,以用出征,故「鼓缶不歌,日昃不嗟」,处于咎忧之中而卒以受祉者,江汉、常武之诗是也。「离」而用六,则进于「乾」;「离」而用九,则进于「坤」。九六咸用,则复于「坎」。「离」之为「坎」,犹大过之为颐也。体有反复,故复举「离」焉。䷝离之
离离:利贞,亨;畜牝牛吉。
象曰:明两作,「离」;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。
正曰:「离」者,「乾」之正交也。「乾」之二五交于「坤」,「坤」之二五亦交于「乾」,反复皆「离」也。离以二阴系于北政,亦犹大过之从乾也。体有再见,辞不更设,故亦舍彖而存象,舍爻而命五,复举节、比、井、困、师、涣以通诸例焉。离之节,初七、六二、九三、九四、六五、上九,五爻皆动,以离彖合节彖为义。
离:利贞,亨;畜牝牛吉。节:亨;苦节不可贞。
正曰:离之节,何为乎?夫亦其时也,不得已而丽之,不得已而守之。卫宁殖与孙林父逐卫侯而立公孙剽。宁殖病,将死,召其子喜,委过于孙氏。及喜为大夫,将逐剽而迎献公。献公请盟,喜曰:「无所用盟。」使公子𫚋约之,子𫚋辞,公固请之,𫚋乃约宁喜也。及公入而杀宁喜也,公子𫚋挈妻子去之,济于河,谓妻子曰:「苟有履卫地、食卫粟者,昧雉是视。」或曰:「托于木门,终身不向卫国而坐。」甚矣,子𫚋之贞也!贞而苦,夫不获已也,以其遇则不如曹子臧。晋侯之执曹伯,诸侯将见臧于王而立之,子臧曰:「志有之:圣达节,次守节,下不失节。为君,非吾节也。」遂逃于宋。及曹伯归,为反子臧而归也,子臧尽致其邑与其卿而不出。夫以圣人之意,谓𫚋、臧不如叔肸之正也乎?何其隐于经耶?离之比初九、八二、九三、九四、六五、上九五爻皆动,以离彖合比彖为义。
离:利贞,亨;畜牝牛吉。
比:吉。原筮,元永贞,无咎。不宁方来,后夫凶。
正曰:离之比,是亦戎事也,而犹有所托,谓其顺也。邲之战,晋师救郑不及,荀林父欲还,随武子曰:「善。会闻用师,观衅而动。德刑、政事、典礼不易,不可敌也。」先縠曰:「晋所以霸,师武臣力也。今失诸侯,不可谓力;有敌不从,不可谓武。繇我失霸,不如死。」遂从楚师。楚改辕而北,及于敖鄗之间,赵括与赵同从,彘子、赵旃、魏锜助之,遂薄楚师,大败于邲。随季以殿得归。楚之大夫请收晋尸以为京观,楚子曰:「非尔所知也。夫武,禁暴戢兵,保大、定功、安民、和众、丰财者也。今我无一焉,何以示子孙?其为先君宫,告成事而已。」是役也,可以称师,然而晋为主,则晋比也。林父不比于随会,而比于先縠。春秋书「林父帅师」,及其杀先縠也,不去先縠之官。夫亦谓「原筮善惩其后」者乎?离之井初九、六二、三七、九四、六五、上九,五爻皆动,以离彖合井彖为义。
离:利贞,亨;畜牝牛吉。
井:改邑不改井,无丧无得,往来井井。汔至,亦未繘井,羸其瓶,凶。正曰:离之井,夫犹有未明者乎?明于已,不明于人,则犹之昧已也,以为无丧,而丧者至矣。季康子欲伐邾,问于子服景伯,景伯曰:「禹合诸侯于涂山,执玉帛者万国,今其存者无数十焉,惟大不字小、小不事大也。鲁德如邾,而以众加之,其可乎?」季孙不怿而出。秋,伐邾,及范门,犹闻钟声。茅成子请告于吴,不听,师遂入邾,昼夜掠,以邾子益来,献于亳社。茅夷鸿以束帛乘韦,自请救于吴。明年,吴伐武城,克东阳而进,遂次于泗上。景伯负载,与盟于莱门而退。君子曰:楚人围宋,易子而食,析骸而爨,犹无城下之盟。晋师从齐致赂,不可。国佐请曰:若不见许,请合余烬,背城借一。乃盟于袁娄。今鲁未及亏而为城下之盟,汔至羸瓶,其毋谓此乎?
离之困,初九、六二、九三、七四、六五、上九,五爻皆动,以离彖合困彖为义。离:利贞;畜牝牛吉。
困:亨;贞,大人吉,无咎;有言不信。
正曰:离之困,亦不足困矣。不信群言而守其贞,则犹之离也。侯犯之叛于郈,鲁人怵之,于是议堕三都。叔孙州仇帅师堕郈,则既堕郈矣。「季孙斯、仲孙何忌帅师堕费」,则未堕费也。申句须、乐颀能堕费,则公山弗狃不敢召夫子;公山弗狃敢召夫子,则是申须、乐颀未能堕费也。堕之,然亦已困,至于郕而疲矣。虽疲,然且不失志。曰:制国不过千乘,都城不过百雉,家富不过百乘,故家不藏甲,邑旡百雉之城,所谓制也。郕虽不堕,而堕郕之信已信于天下矣。殷书曰「齐乃位,度乃口」,其是以为不困之明者乎?离之师,初九、六二、九三、九四、五八、上九,五爻皆动,以离彖合师彖为义。
离:利贞,亨;畜牝牛吉。师:贞,丈人吉,无咎。
正曰:离之师,日晋于上,水火交于下,是可以征伐矣。晋文公伐楚,楚子入居于申,使申叔去谷,子玉去宋,曰:「无从晋师。」晋侯在外十九年矣,情伪尽知之矣。军志曰「允当则归」,又曰「知难而退」,又曰「有德不可敌」,三者晋之谓矣。子玉使伯棼请战,楚子怒,靳其师。子玉使宛春告于晋曰:「请复卫侯而封曹,臣亦释宋之围。」子犯以为无礼,先轸曰:「子与之,不与则弃宋也。不如私许复曹卫以携之,又执宛春以怒之,则有以战矣。」如先轸、子玉果怒而从晋师,晋师避之,以前言故,退三舍。楚众欲止,子玉不可,请与晋之士戏,遂战于城濮。胥臣蒙虎,栾枝曳柴,狐毛阳退,楚师驰之,大败楚师,三日馆谷,楚为之杀子玉。子玉,得臣也。鄢陵之战,亦三日谷,然而幸矣。城濮不幸。甚矣,城濮之似邲也。邲之役,荀林父以主帅听于先縠;城濮之役,楚子以君命挠于得臣。然而楚杀得臣,晋杀先縠,春秋皆书曰「大夫」,夫非以君师之命未审也乎?诗曰:「发言盈庭,谁敢执其咎?」有执咎者,则以无咎,亦可以是明于丈人长子之义也。离之涣,初九、六二、九三、九四、六五、上九,五爻皆动,以离彖合涣彖为义。离:利贞;畜牝牛吉。
涣:亨,王假有庙;利涉大川,利贞。正曰:离之涣,是两彖皆吉也,然而难乎为象也。水与风,其相灭也,风又居上,水又居下,火寻其主而仇贼从之,退而𬀥散。涣者,散也。葵丘之会,桓公震矜,而叛者九国;汶阳之田,韩穿来告,而诸侯贰心,是不如虎牢之师也。襄公十年,诸侯戍虎牢,师至于阳陵,楚人不退,知武子欲还,曰:「吾骄楚也。」栾黡曰:「吾死之,夹颍而军。」郑子𫊸曰:「诸侯既有成行,必不战矣。从之退,不从亦退。退,楚必围我。」犹将退也,不如从楚,亦以退之。潜而与楚盟。栾黡欲伐郑,荀䓨不可,曰:「我实不能御楚,又不能救郑,郑何罪?今伐其师,楚必救之。战而不克,为诸侯笑,不如还也。」于是晋、楚皆退。是虽不足以享帝也,亦可谓明矣。如栾黡昧雉之言也。诗曰:「彼昏不知,壹醉日富。各敬尔仪,天命不又。」
自颐颐、大过大过、坎坎、离离,皆不分南北两路,亦不别左右二交,凡四卦而共一限。盖体用相乘之卦,至一千二百一十一而始交,体乘用者十六,用乘体者十八。以十八为限,则六体卦与十二象自成十八。以十六为限,则上经十五,又当下取咸、恒,或取两济,而后齐整也。衡图分南北,则两济中通,义象易寻。圜图分南北,则咸、恒交际,义象轩轾。然圣人先体而后用,先四千九十六而后二百七十三,其断以坎、离为上际,咸、恒为下篇,亦本于天道。汉魏攸分,南北异治,非夷所思,各仍其贯云。序卦传曰:「物畜然后可养,故受之以颐。颐者,养也。不养则不可动,故受之以大过。」自永元而下,本初而上,一限六主,动养之故,概可知矣,是犹有天地之体焉。至于坎离而水火乃交,水火交而天地弊矣。序卦传曰:「物不可以终过,故受之以坎。坎者,陷也。陷必有所丽,故受之以丽。离者,丽也。」观于陷坎丽离,而古人之意亦可见也。夫皆以忧物也,使物而不终于陷丽,则易亦可以不作也。桓帝之六年壬辰,是入于坎限,朱穆、李膺皆以罪废。已亥,梁冀乃诛,单超、左悹,五阍并侯,固、乔既殄,云众亦毙。赖诸老成留意人才,以文景风泽敦尚名教,公卿进退,卓荦可观。而奸人乘之,创为讹谣,以网贤者。膺、密继陷,而后士尽空。虽有襄楷抗论于前,皇规巽言于后,张凤告哀于下,窦武献替于上,卒无以开格渊衷,振刷浩网。故「坎」者,陷也,天之所陷,谁能援之?桓帝二十二年之中,天下嚣嚣,如乌噪屋。党禁方宽,灵帝又起,陈、窦请诛宦官,而节、甫推戈反刃。明年,复治钩党,侯览发踪,朱并伸喙,遂使坑焚之祸,绍于前秦,猿门之灾,遍于池木。后世不察者,犹以「三君」、「八俊」之名,谓君子之所自目,岂不痛哉!王甫既诛,曹节未焟,二刘、二球同日并诛,天子方侈然谓天下无复不轨者,可以僦驴弄狗,躭市巷之乐。俄而黄巾蛾起,谞、奉内应,呼吸之间,几丧天下。犹且内杀吕强,外诛张钧,以为卞常侍之中,宁无一二好人?诗曰:「皋皋訾訾,曾不知其玷。」灵帝之谓夫!张角方平,张让首封,而灵车晏驾,史侯乃立。何进轻召外兵,迁延委命。袁绍不出谷门,坐失官家。使北邙之下,更意董侯,长安一迁,灰蒙陵寝。于是关东豪杰,人有问鼎之心,家怀裂土之意。傕、泛、济、奉,又逼乘舆,虽云东还,犹之羁旅。荀彧发西迎之谋,董昭唱入许之策,而曹操爪翼,遂不可收。犹且间关戎马,裴徊十七八年,内顾北海之微言,外惮孙、刘之雄略,趑趄扪心,乃割余年。袭智于莽新,避形于公路,显附西伯,授意曹桓。辛丑改元,始称黄初。四百二十二年之历,始于临观,终于坎离,一陷一丽,其昭著如此也。繇斯而观,两汉之治,犹在上际,隆不逮王,污不坠霸,其政事文物,与春秋表里,天实为之,人谓何哉?然则黄初以下,乃为下际,而衡图九卦,南遁北恒。自乾来者,至坎而两王;自坤来者,至大过而易主。咸、恒、遁、大壮南北交衡,皆九卦,与圜图之随蛊相直,则是汉初即在咸恒。曹丕初年已入中孚,而云汉为上际,何也?曰:汉,王霸杂者也。文景近王,宣光近霸。以衡图南来,大壮遁之年通圜图北来,随、蛊之岁,则十五限而届于中孚;以衡图北来,咸、恒之年,通圜图蛊、随之岁,则十五限而届于节、涣。故专主圜图,举黄初之辛丑,溯汉元之己亥,曰是上际也。如衡图一南一北,有左右之分间,无上下之分际,以德相次,何二篇之有?故衡图之分南北,天地之政也;圜图之别上下,圣人之令也。从天地之政,隐而微,从圣人之令,顺而著。然则两法可偕行欤?曰:「二曜五星亦自偕行也。非独衡圜偕行,诸图亦自偕行也。」易象正卷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