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周易观彖卷十一
大学士李光地撰
系辞下传
八卦成列,象在其中矣。因而重之,爻在其中矣。
始画八卦,则物象已具。重为六十四卦,然后兼三以两,分阴分阳,而爻成焉。
刚柔相推,变在其中矣。系辞焉而命之,动在其中矣。卦爻既立,则刚柔迭用,有相推之象,而变化之理不出其中矣。系之以辞,推天道以言民故,则事为之动不出其中矣。
吉凶悔吝者,生乎动者也。刚柔者,立本者也;变通者,趣时者也。
有动则吉凶悔吝生矣。承「动在其中」言;刚柔以立本,而变通以趣时,承「变在其中」言,皆谓天道民故之自然者。吉凶者,贞胜者也;天地之道,贞观者也;日月之道,贞明者也;天下之动,贞夫一者也。
承「吉凶悔吝生乎动」而言其归于一理。盖吉凶之遇,善恶参差,故有侥幸获福、无妄生灾者。然非其常也,必以其常者为胜。如天地之道以常者而观示,日月之道以常者而光明。然则天下之动,所谓常者,亦常夫一理而已矣。顺理则吉,逆理则凶也。
夫乾,确然示人易矣;夫坤,𬯎然示人简矣。又承立本趋时而言。其所以立本者,亦归于一理也。确然而专一直遂,故不贰而易;𬯎然而翕受敷施,故不烦而简。
爻也者,效此者也;象也者,像此者也。
贞一之理,易简之道。爻者效此,象者像此。
爻象动乎内,吉凶见乎外,功业见乎变,圣人之情见乎辞。爻象具其理,故曰「动乎内」;吉凶备诸辞,故曰「见乎外」。动则变矣,变则有趋时之利,是功业所由兴也。吉凶之辞显,则忧患同民之心亦因以显。圣人之情,其不可见乎?
右第一段,○与上传第二章相应。其言画卦、重卦之次序,即所谓设卦观象,
刚柔相推而生变化,故变在其中;系辞而明吉凶,故动在其中。人事之得失忧虞,皆以一理为贞;天道之进退昼夜,皆以易简为本,要不出乎三极之道而已矣。按传以「系辞」为名,则所赞者文、周之辞也。然上下二篇,必推本设卦言之,所以著明辞所由系,而下传则于辞尤加详焉。以后数章,亦皆所以申释此章之意也。
天地之大德曰生,圣人之大宝曰位。何以守位曰仁,何以聚人曰财。理财正辞,禁民为非曰义。
天地之德,生而已矣。虽有阴阳,有刚柔,皆所以生也。有位之圣人,体天地之德,故其以仁守位,既与天地生生之心合矣,而又理财以养之,正辞以教之,禁其为非以防之,则义与仁并行而道无弊,此所谓「刚柔立本」者也。
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,仰则观象于天,俯则观法于地,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,近取诸身,远取诸物,于是始作八卦,以通神明之德,以类万物之情。
道法始于包牺,故其作八卦也,后世圣人所以立本趋时而起功业者,皆不能外焉。
作结绳而为网罟,以佃以渔,盖取诸离。中虚而物丽焉。包牺氏没,神农氏作,斲木为耜,揉木为耒,耒耨之利,以教天下,盖取诸益。
本义云:「二体皆木,上入下动。」
日中为市,致天下之民,聚天下之货,交易而退,各得其所,盖取诸噬嗑。
离明为日中,人事之动者莫如市。
神农氏没,黄帝、尧、舜氏作,通其变,使民不倦,神而化之,使民宜之。易穷则变,变则通,通则久。是以「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」。黄帝、尧、舜垂衣裳而天下治,盖取诸乾坤。道法备于黄帝、尧、舜,故总其变通趋时之用而极论之。以下八条,皆其事也。时有变而通之,则民不倦矣。因其自然而人不觉其变,则民咸宜矣。盖凡易之道,变通而后可久,而所以神化而宜者,以其皆出于易简自然之理也。乾坤之道易简,故变化而无为。黄帝尧舜之垂拱恭己,无为而治者似之。按首节言圣人之道,以仁义立本,故列代相承,所以创制宜民者,非仁则义,皆聚人理财、正辞、禁非之事也。递有通变者,时不同耳。
刳木为舟,剡木为楫,舟楫之利,以济不通,致远以利天下,盖取诸涣。
木在水上,又风行冰上,
服牛乘马,引重致远,以利天下,盖取诸随。
重门击柝,以待暴客,盖取诸豫。
顺固于内,震动于外,断木为杵,掘地为臼,臼杵之利,万民以济,盖取诸小过。弦木为弧,剡木为矢,弧矢之利,以威天下,盖取诸睽。满而后出如泽,发而迅疾如火,
上古穴居而野处,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,上栋下宇,以待风雨,盖取诸大壮。上震动而下健固。
古之葬者,厚衣之以薪,葬之中野,不封不树,丧期无数,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,盖取诸大过。木入泽中,
上古结绳而治,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,百官以治,万民以察,盖取诸夬。
确实为主于中,而言语宣达于外。
是故易者,象也;象也者,像也。
总结前十二卦之意。
右第二段。○申释立本趋时而归于易简之意。盖天道有变化,而人事因之,自古圣人顺风气之宜而随时有作者,本乎天道而已。惟其皆出于乾坤易简之理,故易知易从而可久可大,此易道之原也。又按易之名辞,至文、周而备,孔子以其可以冒天下之道,故深好而尽心以学之。然伏羲之画,包缊无穷,故孔子推广六十四卦大象之义,每多卦意所未发者。此章所取,亦其类也。
彖者,材也;爻也者,效天下之动者也,是故吉凶生而悔吝著也。以卦、爻辞言也。彖辞为一卦之质干,爻辞效人事之群动,吉㓙悔吝之故,显乎其间矣。
阳卦多阴,阴卦多阳,其故何也?阳卦奇,阴卦耦。其德行何也?阳一君而二民,君子之道也;阴二君而一民,小人之道也。
以彖之材言也,震、坎、艮多阴,巽、离、兑多阳,盖取震、坎、艮一阳以为奇,巽、离、兑二阳以为偶也。其在人事之德行,则阳者君道,阴者民道。一君二民,则是主权一而役效职焉,君子用事,故为君子之道也。二君一民,则是主权分而役反为主,小人用事,故为小人之道也。自一身志气形神之德,以及国家父子夫妇君臣上下之行,其善恶邪正,得失治乱,未有不由于此者。观易中夬姤、剥复、否、泰之类,此理甚明。其余诸卦,亦必审其男女长少之分义先后,奇耦刚柔之位置当否,以为命名断辞之决。此卦所以有大小,而辞所以有险易也。然其义所自来,则自八卦分阴分阳而已定之。故夫子推原八卦言之,以为六十四卦之准焉。
易曰:「憧憧往来,朋从尔思。」子曰:「天下何思何虑?天下同归而殊涂,一致而百虑。天下何思何虑?日往则月来,月往则日来,日月相推而明生焉。寒往则暑来,暑往则寒来,寒暑相推而岁成焉。往者屈也,来者信也,屈信相感而利生焉。尺蠖之屈,以求信也;龙蛇之蛰,以存身也。精义入神,以致用也。利用安身,以崇德也。过此以往,未之或知也。穷神知化,德之盛也。」此下十一爻,以爻之效动言也。天下之动,生于人心,人心之动,生于有感。憧憧者,思虑杂扰之称。然天下之事,何所容于思虑哉?凡理皆同归也,而殊涂耳;凡事皆一致也,而百虑耳。彼感应往来者,虽若殊涂而百虑也,然其究未有不同归一致者。故日月有往来,而同归于生明,所谓贞明者也。寒暑有往来,而同归于成岁,所谓贞观者也。凡往者皆屈也,凡来者皆信也,屈信相感而同归于生利,谓贞夫一者也。故夫心之为用也,但当主于一,而不可分于他。如尺蠖之屈,乃所以求信;龙蛇之蛰,乃所以存身。君子之为学也,精研义理,造乎微妙,用心于内也,而所以推于施用者在是。顺利行习,所处皆安,练熟于事也,而所以增其心得者在是。为学之功至于如此,过此则无所用力矣。然虽至于穷极造化不测之妙,契合天地自然之机,亦德盛而自至耳。盖方其精义入神之初,而已为穷神之路;利用安身之际,而已为知化之门。故下学之事,驯于义精仁熟,而所以达乎天德者,亦在是矣。以是观之,惟当专其心志,循其气候,而不以思虑之纷纭者杂之,故能处乎感应往来之间,而与天地相似。盖群动贞一之理,本自如此也。
易曰:「困于石,据于蒺藜,入于其宫,不见其妻。」凶子曰:非所困而困焉,名必辱;非所据而据焉,身必危。既辱且危,死期将至,妻其可得见邪?
强求必得,失固辱,得亦辱也。妄处非分,势不安,心亦不安也。
易曰:「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,获之,无不利。」子曰:隼者禽也,弓矢者器也,射之者人也。君子藏器于身,待时而动,何不利之有?动而不括,是以出而有获,语成器而动者也。进而见困,求信而反屈;动而不括,屈极则必信,此二爻之义相对。
子曰:小人不耻不仁,不畏不义,不见利不劝,不威不惩,小惩而大诫,此小人之福也。易曰:「屦校灭趾,无咎」,此之谓也。
善不积不足以成名,恶不积不足以灭身,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也,以小恶为无伤而弗去也,故恶积而不可掩,罪大而不可解。易曰:何校灭耳凶。
董子曰:积善在身,如长日加益而人不知也;积恶在身,如火销膏而人不见也。庄生所谓为善无近名,为恶无近刑,意亦如此。惩恶屈也,而可以致福,长恶信也,而至于罹罪。此二爻之义相对。子曰:危者,安其位者也。亡者,保其存者也。乱者,有其治者也。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,存而不忘亡,治而不忘乱,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。易曰:「其亡其亡,系于苞桑。」以位为可安,以存为可保,以治为可有,则危亡与乱将至矣。况去否即泰,危乱之象犹存,故君子惕然不忘,以固其基焉。
子曰:德薄而位尊,知小而谋大,力小而任重,鲜不及矣。易曰:「鼎折足,覆公𫗧,其形渥凶。」言不胜其任也。德厚者居位,必战兢以居之。知大者好谋,必谨密以成之。力足者任重,必从容以举之。反是,则有不胜之患。「其亡其亡」,屈而信也。折足覆𫗧,信而屈也。此二爻之义相对。
子曰:知几其神乎?君子上交不謟,下交不渎,其知几乎?几者,动之微,吉之先见者也。君子见几而作,不俟终日。易曰:「介于石,不终日,贞吉。」介如石焉,宁用终日,断可识矣。君子知微知彰,知柔知刚,万夫之望。逸豫之时,上交必有謟谀之行,下交必有渎乱之为。惟君子不溺于豫,则介如石焉,故其见几而作也,无待于终日。于微而知彰,见之明也;于柔而知刚,作之决也。
子曰:颜氏之子,其殆庶几乎?有不善未尝不知,知之未尝复行也。易曰:「不远复,无祗悔,元吉。」
不善必知,颜氏之明,见微而知彰也。「知不复行」,颜氏之健,见柔而知刚也。此与豫二爻,皆审人心理欲屈信之几,而辨之至速,其义亦相对。
天地𬘡缊,万物化醇。男女搆精,万物化生。易曰:「三人行,则损一人;一人行,则得其友。」言致一也。
人心不可以二,故有所损而后有所益。
子曰:君子安其身而后动,易其心而后语,定其交而后求。君子修此三者,故全也。危以动,则民不与也。惧以语,则民不应也。无交而求,则民不与也。莫之与,则伤之者至矣。易曰:「莫益之,或击之,立心勿恒,凶。」损其私者,能益屈而信也。或自益者,必损信而屈也。此二爻之义亦相对。
右第三段。○申释「吉凶悔吝生乎动」而归贞一之意。盖自阴阳卦之分,君欲一而不欲二。君者,心也,事物之主也。人之所主者心,心之所主者理,故所引爻辞首以同归一致发其义,而又杂引诸爻以相发,以致一勿恒者终焉。
子曰:乾坤,其易之门邪?乾,阳物也;坤,阴物也。阴阳合德而刚柔有体,以体天地之撰,以通神明之德。
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,故乾坤两卦为易之门。盖乾坤者,阴阳之宗,而阴阳有交易之情,是合德也。有交易则有变易,故诸卦之刚柔皆以是而成。体就物言之,曰类情就天地言之,曰体撰。此以卦之象言也。
其称名也,杂而不越,于稽其类,其衰世之意邪?
称名者,卦名也。伏羲之时,八卦有名而已,六十四卦之名,则至文王始具。夫子以其称名杂而多端,要不越乎事理之外。盖缘世变风移,情伪日滋,非是不足以周尽之,故考其类而知其为衰世之意。此以卦之名言也。
夫易彰往而察来,而微显阐幽,开而当名辨物,正言断辞则备矣。
体天地之撰,则有以彰往而察来;通神明之德,则有以微显而阐幽。推而广之,命之名以辨其阴阳之物,系之辞以断其吉凶之占,则易道大备矣。此兼卦象及名辞言也。
其称名也小,其取类也大,其旨远,其辞文,其言曲而中,其事肆而隐。因贰以济民行,以明失得之报。
称名小者,如井鼎之物,归妹、客旅之事,然其义类之所关则甚大。旨远者,寓意无穷,然其辞之所发则灿然显著。惟其旨远辞文也,故虽旁通广喻,而皆切于事理之实;惟其名小类大也,故虽杂陈兼该,而悉原于性命之奥。此又言卦之名辞,所以发象之蕴者如此。盖因民心疑贰,昧于所趋,而欲有以济之,故为之明示得失之报,所谓「衰世之意」者,此也。
易之兴也,其于中古乎?作易者,其有忧患乎?
申衰世之意,而隐指文王与纣之事。文王身蒙大难,是有忧患也。推其所忧,与民同患,而易因以作,故可即其命名而见其心,如下所举九卦是也。
是故「履」,德之基也;「谦」,德之柄也;「复」,德之本也;「恒」,德之固也;「损」,德之修也;「益」,德之裕也;「困」,德之辨也;「井」,德之地也;「巽」,德之制也。
敬惧所履者,立身之基;谦卑自下者,接人之柄。由是良心复于内,则大本端矣;立不易方,则所守固矣。然且日新不已,「损」其疾以自修,「益」无方而盛大。于是而处穷困,则可以验其所得;于是而安居不动,则可以知其有源。虽历万变,而沉潜巽入,皆有以裁制其宜也。
「履」和而至,「谦」尊而光;「复」小而辨于物,「恒」杂而不厌,「损」先难而后易,「益」长裕而不设,「困」穷而通,「井」居其所而迁,「巽」称而隐。
能敬则能和,而周旋无亏;尊人则自尊,而德辉及物。本心之复甚微,然非物所能淆。有恒常之德,故处杂而不厌;损所本无,故先难而后则易;益所固有,故但充长而不造作。困穷而有心亨之效,井居而有及物之功,「巽」入以称物之轻重,而潜隐不露。
「履」以和行,「谦」以制礼,「复」以自知,「恒」以一德,「损」以远害,「益」以兴利,「困」以寡怨,「井」以辨义,「巽」以行权。「敬」以和一身之行,「谦」以制接物之礼。良心来复,自知而已。恒久不变,而德一矣。损身之过,则物害亦远;益己之善,则世利可兴。困而心亨,故「致命遂志」,而不怨不尤。井道不穷,故左右逢源,而义无不辨。深入不露,是其所以知几达变而能行权也。
右第四段。○申释象之动于内,而吉凶见乎外,以卦体及彖辞言也。后陈九卦者,虽因圣人忧患而发其名卦之心,然所谓济民行者,亦初不外乎此。易之为书也不可远,为道也屡迁,变动不居,周流六虚,上下无常,刚柔相易,不可为典要,唯变所适。
「其道屡迁」者,以其理之随时无定,周流于六位也。盖六位之中,阴阳之居上居下者无常,奇耦之居刚居柔者相易,道之所以变动不居,实由于此。故其义例虽定,而不可以为典要,惟其时变之所适而已。此以爻之位言也。
其出入以度,外内使知惧,又明于忧患与故,无有师保,如临父母。
出入,谓出处进退,人事出入,立之以度,使之知惧于内外之间,又为之明忧患之情,与其所以处忧患之故,则人不知有师保,而但如临父母也。盖教以法度而知惧,则凛乎师保之严矣。及乎虑其所忧,计其所患,则虽父母之爱,无以加兹。此以爻之辞言也。
初率其辞而揆其方,既有典常,苟非其人,道不虚行。方,谓时位也。由其辞以审度其时位,则不可为典要者,于是而有典常矣。然体道以趋时,则存乎其人焉。此又言因辞之常,可以知道之变,而归之于勉学者也。
易之为书也,原始要终,以为质也。六爻相杂,唯其时物也。卦之名辞,总其始终以立其体。六爻者,其趋时之物而已。承上文而更端言之,明爻辞不杂乎卦辞之意。
其初难知,其上易知,本末也。初辞拟之,卒成之终。若夫杂物撰德,辨是与非,则非其中爻不备。
凡爻辞,初则难知,上则易知。以初为时义之基本,而上则其时势之所极也。故学易者,于初辞必加拟议之功,而于卒也,则但成其所究竞而已。然初、上二爻,处卦始终,于时则或为未至与既往,于位则或为未遇与既退。适时当事,在中四爻。故错杂贵贱之物,撰述刚柔之德,以辨其所处之是非者,必于是而始备也。所谓时物者如此。
噫!亦要存亡吉凶,则居可知矣。知者观其彖辞,则思过半矣。六爻存亡吉凶之理,约以此法求之,亦居然可知矣。然知者观其彖辞,则爻义已过半。盖彖辞所取,或有直用其爻义者,或有通时宜而爻义吉凶准以为决者。故以是观之,不中不远。惟其合始终以为质,故时物不能外也。
二与四同功而异位,其善不同,「二多誉,四多惧」,近也。柔之为道,不利远者,其要无咎,其用柔中也。
「四多惧」,以其近,则「二多誉」,以其远矣。然远者惟以刚中而应,柔中则上虚己而下胜任,其义最善。柔无任重之材,远非所利也。而易例亦多无咎者,以柔而中,归于寡过尔。以是推之,四虽「多惧」,而柔亦「无咎」,以柔不利远,则利近也。故易中以六四承九五,皆有吉而无凶。其以九四承六五,则凶者多矣。若以柔承应于柔,以刚承应于刚者,则随其时义而取类,要皆不越乎誉「惧」之意。
三与五同功而异位,三多凶,五多功,贵贱之等也。其柔危,其刚胜邪?
危,谓凶也。三虽多凶,然以刚居之,则或能胜其任。以是推之于五,则六五亦必不如九五之功多矣。此二节发明中四爻之所以为备者。盖当位用事,则有誉、有惧、有凶、有功,乃卦义所重,而人事之大者。若初、上,则王弼以为无位,而往往有事外之象。凡人不在其位,而身在事外,则超然功名不干,而祸患不及。观易爻之辞,大略可见也。右第五段。○申释爻之动乎内,而吉凶见乎外,以爻位及爻辞言也。
易之为书也,广大悉备,有天道焉,有人道焉,有地道焉。兼三才而两之,故六。六者非它也,三才之道也。
八卦止于三画,以象三才,然三才之道,非两不行,故重卦而六之。
道有变动,故曰爻。爻有等,故曰物。物相杂,故曰文。文不当,故吉凶生焉。一则无变,两而后有变动,此则爻所由名。盖爻者,交之称也。六爻之位有贵贱上下之等,则谓之物,为其以象事物也。物之中,刚柔相间,则谓之「文」,为其错迭成章也。然刚柔互换,有当不当之分,刚居刚、柔居柔为当,刚居柔、柔居刚为不当。亦有刚居柔、柔居刚为当,刚居刚、柔居柔而反不当者。惟其变之所适,而吉凶生焉。吉凶定,则功业由是兴矣。
右第六段。○申释「功业见乎变」之意。盖凡上下传所言变者,皆指卦画之交错互换,而其原则自天道而来,故其言易者皆天,其言天者皆易也。筮法之变,因此而推用之耳,不可以言变者皆归之筮也。
易之兴也,其当殷之末世、周之盛德邪?当文王与纣之事邪?是故其辞危,危者使平,易者使倾。其道甚大,百物不废,惧以终始,其要无咎,此之谓易之道也。
衰世,中古露其端矣。此乃明指为文王与纣之事。盖言文王身处忧患,故其推以教人者深切如此也。危,平易,倾,释辞危之意。又言易之道所以甚大而不废者,以此危辞而惧人,以终始乎此心,其要归于无咎而已。义见上传第三章。
右第七段。○申释「圣人之情见乎辞」之意。
夫乾,天下之至健也,德行恒易以知险。
夫坤,天下之至顺也,德行恒简以知阻。
此以体乾坤之德者言之。易与险对,简与阻对。人心之险,至难知也;人事之阻,至难治也。以险阻御险阻,则不足以知险阻,而终亦无以处乎险阻矣。故惟易者为能知险,而有以平其险也;惟简者为能知阻,而有以通其阻也。所谓「易简而天下之理得」者,
能说诸心,能研诸侯之虑,定天下之吉凶,成天下之亹亹者。
诸,为之。侯,合音,想因古经旁注字切而误增也。易简之理,足以说心,险阻之几,又能研虑,故能为天下定其吉凶,而成其亹亹。此圣人推己以同患之本也。是故变化云为,吉事有祥。象事知器,占事知来。
云为纷纭并作也。天道民故,变化纷纭,莫不有自然之象。吉事将至,又必有祥兆之先。观象则足以知定理,审占则足以知来物。此圣人观察以作易之原也。
「天地设位,圣人成能。人谋鬼谋,百姓与能。」
此乃正言圣人作易教民之事。
八卦以象告,爻彖以情言,刚柔杂居,而吉凶可见矣。
爻象动乎内,吉凶见乎外,故刚柔杂居,而吉凶可见。变动以利言,吉凶以情迁,是故爱恶相攻而吉凶生,远近相取而悔吝生,情伪相感而利害生。凡易之情,近而不相得,则凶或害之,悔且吝。
刚柔杂居,则有变动,变动则有趋时之利,是功业所由见也。辞之吉凶,所以效天下之动,因卦爻之情而迁移,是圣人之情所由见也。爱恶者,时所生,如泰则交,否则隔,同人则同,睽则异也。远近者,位所限,如蒙之「远实」、比之「比匪」、随之「系小子」、观之「童观」也。情伪者,德所发,如泰之「光大」、否之「包羞」,同人三之「伏莽」、五之「中直」也。爱恶之情显,故生吉凶;远近之迹疑,故生悔吝。情伪之积深,故生利害。然惟三者参会,近而不相得焉,故其甚者或凶或害,其浅者为悔且吝耳。若不相得而远,则虽无吉利之获,而亦无凶害之侵;相得而远,则虽非凶害之尤,而必无吉利之应。近而相得者,吉利至而悔吝消也。相攻、相取、相感,皆生于变动之情,吉凶之辞因此而迁,岂非教民去害兴利,而足以见圣人之情乎?夫所谓爱恶情伪,险之大者也。重之以远近之势,阻之甚者也。圣人既心知之,而因欲使民明之,立象以尽其变,系辞焉以断其吉凶,使人不迷于险阻之几,则有平而无倾矣。此所以为「圣人之情与!
将叛者其辞惭,中心疑者其辞枝,吉人之辞寡,躁人之辞多,诬善之人其辞游,失其守者其辞屈。
悖理则惭,失要则枝,养深则寡,气动则多,无实而欲人生疑则游,强说而反己无据则屈。泛举凡人之辞,以明圣人之有忧患也,是故其辞危也。
右第八段,○又总下传之指而约言之,以终首章之意。盖乾之确然示人易,坤之𬯎然示人简者,乃贞一之原也。由此而通乎变化之道,则趋时而立本者不乱;由此而行乎吉凶之涂,则至动而贞胜者不易。圣人说研此理于心,参验于变化至赜、吉凶、至动之故,立象则变在其中,系辞则动在其中。是故始作八卦者,固所以肇斯文之将启,觉来裔于无穷也。中古圣人值世之衰,推所忧患,拯世倾危,是以读其辞而情尤可见,盖虑天下万世险阻之无尽,而一以易简之道济之,是圣人之志也。」周易观彖卷十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