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易变体义卷十二
宋都絜撰下经六涣至未济䷺坎下巽上「涣」,初六:用拯马壮,吉。
此「涣」之「中孚」也,而爻辞云尔者,传曰「小信未孚」,而经曰「中孚,信也」。「中孚」之信,则其信至矣。至信可以贯金石,而况于人乎?然则人而无信,固不可以相与,况资人之才势以违害而就利也哉?唯至信乃能尔,而非小信之所及,故为「涣」之「中孚」,而曰「用拯马壮吉」。盖初六当难散之始,而以柔居下,其才其势不足以违害就利,然九二以刚中近己而在上,欲资其才势,其可无孚乎?拯马而壮,所以资九二之刚中也。刚上而柔下,刚柔正而顺矣,「中孚」之象也。马健行之才,而壮则健之至也。拯,言升也,附骥之谓也。夫「中孚」之用大矣,上足以应天,而下足以化邦,无往而不可者。是爻则言以至诚之道,资人以违害就利,故为「涣」之「中孚」而已。
九二:涣奔其机,悔亡。
此「涣」之观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观之为言,示乎上而观乎下也。九五以刚健中正为「涣」之主,而命足以敷其意,位足以行其德。方险难之初散,天下所恃以为安者也。惟播告之言传矣,崇高之位显矣,而九二明足以知时,刚足以制事,「观国之光」,可恃以为安,而难散之初,势不可缓,且与之同德,而有相应之理,于是以强敏之才,奔而从之,故变体为「观」,而有「奔其机」之辞焉。盖机之器,人所凭以为安者也。所以悔者,始未往应,后知其可以凭恃而悔其缓也。悔所以亡者,终能往应,而得其所凭恃而安焉也。居阴故有「悔」,以才刚故「悔亡」。以其悔也,是以奔之速而免后至之祸焉,与「比」之所谓「后夫凶」者异矣。夫「观」之本体,或观生而进退,或「观国之光」而尚宾,不必速也。是爻所以奔之速者,特以避难而求安,故为「涣」之「观」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六三,涣其躬,无悔。
此「涣」之「巽」也,而爻辞云尔者,「巽」,伏也,下伏而上承者也。一阴孚乎下,而上承二阳,此其所以行权而无所不入也。「涣」之六三,苟以过中自悦,志在内以临其下,则乘刚而有难。唯能柔巽以自屈,志在外而承其上,则难散而「悔亡」矣。故变体为「巽」,而曰「涣其躬无悔」。「躬」亦身也,言身之屈也。言六三之所以涣其乘刚之难者,能屈其身以应上九也。屈身以承上,则「巽」之义著矣。以乘刚而有难,故有「悔」;从阳而后难散,故「悔亡」。然「巽」之本体,以刚巽中正,柔顺乎刚,而后「利有攸往,利见大人」。是爻则言柔以屈身,以应上九之阳,而免乘刚之难,故为「涣」之「巽」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「巽」之九三,刚过乎中,不得已而后「巽」,其「巽」之所以不可已者,将以免乎难也。「涣」之六三,柔过乎中,以乘刚而有难,其难之所以至于「涣」者,终能体乎「巽」也。二爻之义一也,卦各有主,而相为先后,凡欲「巽」以免乎难而已。六四:涣其群,元吉。涣有丘,匪夷所思。
此「涣」之「讼」也,而爻辞云尔者,经曰:「同人,亲也。」又曰:「亲寡,旅也。」至「讼」则曰「不亲」,盖旅之亲寡,则不若同人,而讼之不亲,则不若亲寡。自人言之,或曰亲仁,或曰亲亲,固以亲为贵矣。自道言之,则有所谓无所甚亲者,有所谓不可得而亲者,又有谓亲交益疏者,故又以不亲为贵焉。「涣」之六四,以柔居柔,至正之象也。唯至正而不为邪,故能舍下从上,而坏植散群,乃能以至仁之德,居大臣之位。近不为三所承,远不为初所应,虽等夷亦相忘,而况其他乎?是道也,我于彼则无所甚亲,彼于我则不可得而亲,于是亲交益疏,徒友益散,而以光大之道,一志从上,以相与散天下之难,成仁济之功焉。盖得乎「讼不亲」之义,故曰:涣其群,元吉,涣有丘,匪夷所思。夫「讼」以上刚下险而不亲,是爻则因「涣其群」而匪夷所思,特取其不亲之义而已,非有上刚下险讼之实也。故为「涣」之「讼」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且「讼」九四言下险而不克讼,则无患矣,故「讼」之四则取无难之义。「涣」六四言坏植而「涣其群」,则无私矣,故「涣」之「讼」,则取不亲之义。
九五:涣汗其大号,涣王居,无咎。
此「涣」之「蒙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蒙不明也,必待乎有以明之者,以其有可明之理也。盖民至愚而神者也,以其神,故虽昧而可明;以其愚,故难与虑始,而有待于明之者焉。五者所以敷心腹肾肠,德意志虑,以历告于万民,若家至而户晓者,以其蒙而不明,必以是而明之,使知□哉之王心,而莫不丕应徯志,然后可以中天下而立,定四海之民也。于难之已散如此,故变体为「蒙」,而曰「涣汗其大号,涣,王居无咎」。夫「蒙」之本体,言性之未明也。是爻则言圣人当难散之初,正王者之位,而德意志虑,民之愚者未知也,乃「涣汗其大号」以明之,故为「涣」之「蒙」,而与「蒙」之本体异焉。且「蒙」之「涣」,指在上者言之,盖蒙未明而有难德,既明而后难乃散也。涣之「蒙」,指在下者言之,盖难已散而出命,命既行而后蒙者晓也。
上九,涣其血去,逖出,无咎。
此「涣」之「坎」也,而爻辞云尔者,盖「坎」之为言险也,知险者宜远之矣。然六三于体为「坎」,而柔过乎中,乃乘刚而见伤焉,阴险之象也。上九有巽入之材,与三为应,苟不能远之,则与之俱伤,而失「涣」之宜矣。唯居一卦之外,远下体之险,故曰「涣其血去」,谓离阴伤之应而去之也。去矣而又远之,逖矣然后出焉,则所以远乎险而涣其难者至矣。与三为应之咎,于是乎可免也,故曰「逖出,无咎」。「涣」言离也,「去」言不与之合也,「逖」言与之远也,「出」则免乎险矣。盖「离」而后去,去而后远,远而后出乎险焉。其言如此者,甚言出险之道不可缓也,故变体为「坎」,而其辞云尔。然「坎」之本体险而已矣,「涣」之「坎」则言能离险而远之,故与其本体异焉。夫「涣」之为卦,兼「坎」巽而后成,六三言事上之道,欲其不以险临下,而用「巽」以承上,故全体为「巽」。上九言全身之道,欲其不以巽应二,而知险之为害,故全体为「坎」。且「坎」之上六言治人之非理,其所以用险者,恐其离也,故为「坎」之「涣」,而曰「系用徽𬙊,置于丛棘」。涣之上九言行已之当理,其所以能「涣」者,远其险也,故为「涣」之「坎」,而曰「涣其血去,逖出,无咎」,而小象有远害之辞焉。䷻兑下坎上节,
初九:不出户庭,无咎。此「节」之「坎」也,而爻辞云尔者,「节」之为言止也,「坎」之为言陷也。既「节」矣而又为「坎」,已「坎」矣而又居下,且以九二刚在前而为之难,其可由其户而行其庭哉?故曰「不出户庭,无咎」。所以有「咎」者,以「兑」体有见乎外之材,而终无咎者,以变「坎」而有陷乎内之义,所以能慎密而不出也。然「坎」之本体所主在陷,故初六言「入于坎窞」,是爻则为「节」之「坎」,非「坎」之本体也,故言「不出户庭」而已。夫「坎」虽言陷,犹可流也,故曰「水流而不盈」;亦可行也,故曰「行险而不失其信」。若夫「节」之为义,则止而已矣,无流行之义,故「坎」之「节」则不特陷也,又「入于坎窞」而凶。「节」之「坎」则虽陷而不害其流,故但「不出户庭」而已。「不出户庭」,犹可优游一室之内焉。九二:不出门庭,凶。
此节之屯也,而爻辞云尔者,经曰「云雷屯」,盖言云雷而未雨也。夫云雷可以为雨,而雨之所以未施者,屯也。又曰:「屯者,物之始生。」盖言始生而未甲坼也。物生可以甲坼而未坼者,屯也。九二虽居节之时,无刚在前之难,可以出而不出者,以阳居阴也。犹屯为解之始,可以解而未解者,以阳气未壮,而阴盛为之难也。盖阳为行,阴为止,以阳居阴而未离下体,故为节之屯焉。然则屯之终有解之道,而节之屯则止而未解也。故宜出门庭而弗出,至于失时已甚而凶焉。
六三:不节若则嗟若,无咎。
此节之需也,而爻辞云尔者,经曰:「需,不进也。」盖有待也。六三柔过中,则过分而不知节者也。柔不知节,所以致其忧。然忧其所忧,故不进而有待焉。盖六三柔过中矣,比四而四莫之比,应上而上莫之应,然「兑」体柔外,又过乎中,故「不节若」而「嗟若」。柔虽过中,未离下体,知其可嗟而能嗟,则不轻进以求四之比、上之应也。于是而有待焉,故变体为「需」,而曰「不节之嗟,又谁咎也」?然「需」之本体,以险在前,能未进而有待。是爻则已过中而后能节,节而后不进以待之,故为「需」之「节」,而与本体异焉。六四:安节,亨。
此节之「兑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「兑」之为言说也。君臣上下,有自然之常分,而君乃制其节以命之,臣当安其节以承之。所谓安节者,非利而行之,非勉强而行之也。安土乐天,说孰甚焉?故变体为「兑」,而曰「安节,亨」。唯安而说之,是以「亨」也。盖九五刚健中正,制节者也。六四柔静以正,近承乎五,故有「安节,亨」之辞。然「兑」之「说」,或以孚,或以和,或引而后兑,是爻则安节而说也,故为「节」之「兑」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夫「节」之成卦,兼「坎」与「兑」。初九在下,慎密不出,故全体为「坎」。六四近君,安节而亨,故全体为「兑」。「坎」言「陷」而「兑」言「说」也。
九五:甘节,吉,往有尚。
此节之「临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「临」之六五曰:「知临大君之宜。」而夫子释之曰:「行中之谓也。」临人之道,唯中是宜,况节人情以从礼,其可咈之已甚哉?苟节之太过,则众所弗安,非临人之道也。唯节不过中,则人心之所悦,用此道以行,则人必尚之,如此然后足以有临矣。故九五节不过中,变体为「临」,乃曰:「甘节吉,往有尚。」而夫子释之以「居位中」也。盖九,刚也,有节之道;五,尊矣,有节之势。刚不过中,则人所甘也。尊而无二,则人因其可尚而尚之矣。六二应,则人所甘而尚之之谓也。然「临」之六五,所以为「知临大君之宜」者,柔得中而已。是爻则言节不过中,而其道足以临人,故为节之「临」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且「临」之六五,以柔临人,而能济之以中,故能中礼而为节。「节」之九五,以刚节物,而能纳之以中,故能治人而为「临」。
上六苦节,贞凶,悔亡。
此节之「中孚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「中孚」之彖曰:「柔在内而刚得中,说而巽,孚乃化邦也。」盖由中道以为孚,而孚不过中,则不必尚威而足以化邦矣。况出命制节而不约之以中,则其道穷极,人所苦而弗堪也。苟不以此为正而俯就乎中,则诚足以化人而穷极之,「悔亡」矣。故「节」之上六变体为「中孚」,有「苦节,贞凶,悔亡」之辞,而夫子释之曰:「其道穷也。」盖上六柔也,而居六位之上,当节之时而过乎中,人所苦而弗堪也,故曰「苦节」。然有「坎」之体,其性趋下,则不必以此为正而约之以中,由中以为孚,则人信之而「悔亡」矣,故曰:「贞凶,悔亡。」然「中孚」本体唯以信为主,故其彖曰:「信及豚鱼。」又曰:「中孚,信也。」是爻则以「苦节」而未失「中孚」之道,不以是为正,则复乎中而人信之,故为节之「中孚」,而与「中孚」之本体异焉。䷼兑下巽上「中孚」:
初九:虞吉,有他不燕。
九二:鸣鹤在阴,其子和之。我有好爵,吾与尔靡之。六三:得敌,或鼓或罢,或泣或歌。
六四:月几望,马匹亡。无咎。
九五:有孚挛如,无咎。上九:翰音登于天,贞凶。䷽艮下震上小过初六:飞鸟以凶。
此「小过」之「丰」也,而爻辞云尔者,「丰」有盛大之义,又有盈满之义,故曰「日中则昃,月盈则食,天地盈虚,与时消息」。是爻在六位之下,而有盈盛之义者,器小易盈,如雨集于沟浍然。盖初六无其才而有其位,位虽居下,已为盛矣,犹上应于九四,则非知足不辱、知止不殆者也,故为小者之过。且变体为「丰」,而有「飞鸟以凶」之辞焉。鸟言小物,飞言下顺而上逆,以柔居下,上应九四之象也。小物上逆而不知止,此其所以「凶」欤!然「丰」言日中而后「昃」,月盈而后「食」,而此乃于初六言下顺上逆者,盖位虽居下,亦已盈矣,故为「小过」之「丰」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且「丰」之初九,刚也,而刚为大,然与上同德,而以过旬为戒,故为「丰」之小过。「小过」初六柔也,而柔为小,故进而应上,则以盛大为戒,而为小过之「丰」。
六二:过其祖,遇其妣,不及其君,遇其臣,无咎。
此小过之恒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盖天下有常分,古今所不可易者也。而父子君臣之际,在五典尤大焉。然闺门恩胜义,则祖可过;朝廷义胜恩,则君不可过。祖虽可过,而不可废其顺事之礼;君不可过,而又不可废其钦承之道。此有常而不可易之大者也。故小过变为「恒」,而有「过其祖,遇其妣,不及其君,遇其臣,无咎」之辞焉。所谓「过其祖」者,亦小过而已可也。君则虽小过亦不可,而况于大乎?虽然,此特常道而已。若夫傅说之于高宗,则君固可过矣;文王之于先公,则祖亦可大过之矣。此盖非常之事,而道其常者所不言,是爻之变体,所以为「恒」而已。盖初为一卦之始,而二居其上,「过其祖」之象。二虽在乎初之上,而柔顺中正以比之,「遇其妣」之象也。三为下卦之主,而二居其下,不及其君之象。二居三之下,而柔顺中正以承之,「遇其臣」之象也。「遇其妣」者,言法「妣」之道。「遇其臣」者,言尽臣之道。然「恒」之卦爻,所主不一,三才之道,元非恒者。是爻言「过其祖」,「遇其妣」,「不及其君」,「遇其臣」,故为小过之恒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
九三:弗过防之,从或戕之,凶。
此小过之豫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「豫」之为言怠也,悦也。而般乐怠敖者,或不防其外,故言「弗过防之」以勉焉。以喜随人者,或不虑其祸,故言「从或戕之」以戒焉。盖九三君子之象,上六小人之象。九三才足以过上六,而位不足以过之,则或因其才之不及以嫉之,因其位之有余以陵之,不可不防也,所谓「弗过防之」也。然二爻本正应也,苟不能防之,而反从之,且自三以至上,必由九四以往,而九四以刚在上,必见伤焉,所谓「从或戕之」也。夫顺以动者,所以致豫也。是爻非顺以动矣,故为小过之豫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
九四,无咎,弗过遇之,往厉必戒,勿用永贞。此小过之谦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小者过越,疑其失谦之道也。唯其能谦,是以不嫌于过。所谓「无咎,弗过遇之」者,取其刚而能谦也。所谓「往厉必戒,勿用永贞」者,戒其谦而不终也。盖九四以阳居阴,才虽至刚,而济之柔静,则有守已之德矣。自下比上,而以刚动之才,承柔中之主,则无胜人之心矣。此言刚而能谦也,故有「无咎,弗过遇之」之辞。其才既刚矣,其体又为「震」焉,则疑往而有厉。然震体虽刚,而居阴好静,亦能以恐致福,故虽厉而能戒。且以阳居阴,阴能守静而无为,故曰「勿用」。阴能有常而持久,故曰「永贞」。盖言「勿用有攸往」,而永守谦下之正也。此言谦而有终也。然「谦」之本体,言君子德盛而礼恭,是爻则以小者过越为危咎之道,于是取其能「谦」,而戒其谦之无终,故为「小过」之「谦」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且「谦」之德有余,「小过」之才不足,故「谦」之「小过」,则安而行之也,取行过乎恭之义,盖以谦为主也。「小过」之「谦」,则勉强而行之也,与「无不利」「㧑谦」异矣。
六五,密云不雨,自我西郊,公弋取彼在穴。
此「小过」之「咸」也,而爻辞云尔者,经曰:「山泽通气」,故山上有泽为咸。「咸」之义训感,而其彖曰:「二气感应以相与」,又曰:「天地感而万物化生。」盖山泽通气,然后出云,云出乎地,而天气下应,则雨矣。故山泽本乎地,小者之象也,升而为云,小者过而亨也。「咸」则地气上而天应之矣,故曰「天地感而万物化生」。「小过」之「咸」,则地气上而天未应也,故有「密云不雨,自我西郊」之辞焉。「云」,地气也;「西」,阴所也。「郊」,远于有事之地也。自天地言之,密云上行而雨未施,则化生之事未成也,能荫物而已。自君臣言之,则臣道太盛而上莫应,人臣之事业未成也,可小事而已。故曰「公弋取彼在穴」。「公」,言人臣之极位也;「弋」,言兴事之小,与狩远矣,与田亦异矣。「穴」,阴之宅,小者之所居也。六五居人臣之极位,上不得君,下无所应,仅得九四承已而已。九四阴位而在五之下,与五近而相得,取彼「在穴」之象也。且「咸」之道有余,小过之才不足,故虽小者之过越,亦可小事而不可大事。唯行过乎恭,以至用过乎俭,为君子之依于仁而过于厚。故「谦」之六四,尽谦之道;「咸」之九五,尽咸之道,皆变体为小过,而取行过乎恭之义焉。若夫小过之道,视咸不及远矣,故取山泽通气之义而已,不足以预天地感而万物化生之事也。
上六弗遇过之,飞鸟离之,凶,是谓灾眚。此小过之旅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小过之极,必失其所,旅言失所也。盖上六以才之柔,居位之极,无相遇者,而过诸爻之上,小者之过越,于是极矣,故曰:「弗遇过之。」飞鸟上逆下顺,亦小者过越之象也。苟或如此,必丽乎凶。鸟飞至此,高已极矣,无一物相遇,而莫不过之,则无容而失其所矣。故变体为旅,而曰:「飞鸟离之,凶,是为灾眚。」灾言凶,由天降;眚言凶,由自取。夫致旅之道,不皆由小过,而因小者过越之极,以至于失其居者如此,故为小过之旅焉。经曰:「穷大者必失其居,故受之以旅。」此小过致旅之证也。且小过之旅者,过越之极,至于失其所居而为旅也。故曰:「弗遇过之,飞鸟离之,凶。」旅之小过者,既已失所而为旅矣,又为小者过越之事,而失其柔顺之道,故曰:「鸟焚其巢」,而终于「丧牛于易,凶」。「丧牛于易」,则与夫所谓「旅,小亨」,柔得中乎外而顺乎刚者异矣。夫鸟之飞如旅之行,其巢也如旅之处,其飞弗遇,则行而失其所矣。其巢焚如,则处而失其所矣,故其象为旅之小过。以旅之小过,故先言焚「巢」;以小过之旅,故后言离之「凶」。䷾离下坎上既济
初九:曳其轮,濡其尾,无咎。
此既济之蹇也,而爻辞云尔者,经曰:蹇,难也,险在前也。见险而能止,知矣哉!初九有刚动之才,怀进取之志,将以图既济之事也。然在六爻之下,则未及中而不足以有行矣,故有「曳其轮」之辞。在六爻之后,则莫能进而不足以有济矣,故有「濡其尾」之辞。「曳其轮」而不运,「濡其尾」而不前,虽于六四为应而不往,所谓「险在前而能止」者也,故变体为蹇,而其辞如此。虽然,非蹇之时也,既济之时也。于既济之时乃蹇而止者,以在一卦之初,居六位之下也,故为既济之蹇,而与蹇之本体异焉。夫既济之与蹇异矣。蹇之初乃变而为「既济」者,与六二相比,近而相得也。「既济」之初乃变为「蹇」者,与六四为应,而远莫致之也。凡应皆远,而此独恶之者,有九三为之间,与「蹇」之初六近而相得者异矣。
六二:妇丧其茀,勿逐,七日得。
此「既济」之「需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「需」之为言,有待而未进也。其所以有待者,以柔中之德,济世之才,待上之自知,而不因所主者以进也。故曰:「妇丧其茀。」「茀」者,妇人蔽车之器,所为主之象也。「妇」,臣道也,虽为上之所知,不因所为主者以进,然既得君矣,其为君者,乃同寅恊恭,和衷以共,图康济之功焉。然而无欲速也,待其自知而已,故曰「勿逐,七日得」。「逐」也,「得」也,皆指「茀」而言也。「七日」者,二至五往复之数也。九五刚得尊位,大中至正,君之象也。九三刚在前而为之蔽,则「茀」之象也。虽然,此变体之所以为「需」也。非谓险在前,刚健而不陷也,以有待乎上之自知,故取「需」之义而已。以可济之才,遇将济之时,谓君非自知我,而终以誉命为不足济世,故于是乎者待而为「既济」之「需」焉,盖与「需」之本体异矣。且「需」言待时之实,其变体则取「既济」之义而已。故居下体之中,而与三阳并进焉,此九二所以为「需」之「既济」也。「既济」言济时之实,其变体则取需须之义而已。故有中正之道,而待九五之应焉,此六二所以为「既济」之「需」也。
九三:高宗伐鬼方,三年克之,小人勿用。
此「既济」之「屯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当下卦过中之时,将无不济矣,而犹有远夷之难,未免三年之伐,是亦「屯」也。然伐之而不惮烦者,将吊其民以康其屯焉尔。三年而后克,则爱其民以全之,而屯无不康矣。夫治虽生于君子,乱虽生于小人,然远伐之际,必兼用小人之力焉。平定之后,唯用君子之德而已。其或犹用小人,则难复生而屯未解也。故有「高宗伐鬼方,三年克之,小人勿用」之辞。盖九三居下体之上,天下将无不济之时也。而上六以阴居一卦之外,鬼方之象也。三恃刚过中之才,以刚敌柔,则人君所用以伐「鬼方」之将也。于体为「离」,则甲胄戈兵之象也。然刚而正,则君子之象;刚过中,则小人之象。故其爻辞如此。夫王室安矣,诸夏安矣,要服与夫荒服亦安矣,此可谓「既济」之时。而远夷或有未安者,犹有吊伐之事,至于三年之久,未足以为屯,然在「既济」之时,则为屯焉。故为既济之「屯」,而与夫所谓「刚柔始交而难生,动乎险中」者异矣。且自谋已言之,则以有求而不获为屯,以无求而自足为既济,所谓「屯之既济」者以此。自应世言之,则以万国咸宁为既济,以一夫不获,未免于屯也,所谓既济之「屯」者以此。观二爻之义,则可见矣。
六四,𦈡有衣袽,终日戒。
此既济之「革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革之为卦,有革而去之之义,序卦所谓「井道不可不革」,杂卦所谓「革去故」者,此也。既济之时,上下各当其分,宜承上而不附下,况居近君之位者乎?六四上承九五,而初实应之,然四以柔顺居正,而位实近君,方且一志以承上,而初欲自下而来应,苟为其所入,则必溺于附下之私意,而害其载上之公心矣,其能相与有济乎?初虽上应乎我,我能绝而去之,然后载上之志专,而可以有济矣。故变体为革,而有「𦈡有衣袽,终日戒」之辞焉。昔商高宗命傅说曰:「若济巨川,用汝作舟楫。」盖臣之载上,犹舟也,自下而来入者,犹水之濡也,绝而去之,犹衣袽能窒舟之隙,而去其濡也。然六四视五则君,视初则友,二爻皆君子之道,则于去就之际,不能无疑也。唯守上下之分,审趋舍之宜,而一其心,定其虑,乃能绝其下而载其上焉,故曰「终日戒,有所疑也」。夫「革」之本体,以去故为义,则法之弊者宜变,事之弊者宜改。若夫「既济」之时,则未弊也,所谓「革」者,绝其下入之累而已,故为「既济」之「革」,而与本体异焉。且「革」之「既济」者,「革」谓纳谏,「既济」谓得志,故曰「改命之吉」,此言正君之义。「既济」之「革」者,「既济」谓安分,「革」谓绝类,故曰「𦈡有衣袽」,此言承上之义。九五,东邻杀牛,不如西邻之礿祭,实受其福。
此「既济」之「明夷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夫「既济」盈盛之时,而「明夷」者昏乱之世。昏乱者,文王与纣之际,而盈盛者成、康之际,此固相反矣。能于成、康之盛,而不忘文王与纣之事,所谓治而不忘乱也。盛世宜用盈礼,而衰世宜用薄礼,唯治不忘乱,故「既济」为一时之盛,九五又为「既济」之盛,乃变体为「明夷」,而曰:「东邻杀牛,不如西邻之礿祭实受其福。」周诗之凫鹥,言持盈而守成也,其诗有曰:尔殽伊脯,盖用俭以持盈,与此言礿祭同义欤?然于「既济」之时,不忘「明夷」之世,非「明夷」之实也,则与「明夷」之本体异矣。且「明夷」之六五,自人言之,故变为「既济」,而爻辞亦言一身之事。既济之九五,自时言之,故变为明夷,而爻辞亦言一世之事。上六:濡其首,厉。
此既济之家人也,而爻辞云尔者,经曰:「伤于外者,必反于家。」夫涉水而濡,则颠沛而至于厉矣。不反于家而焉往哉?盖既济之终,未济之始也。其欲济而颠沛也,徒濡其首而已。颠沛而濡其首,虽未至陷溺而灭其顶,盖亦伤其生矣。所以必反于家,而变体如此。初九在下,故言「濡尾」。上六在上,故言「濡首」。濡首则不特濡尾,故夫子释之以「何可久也」。唯其不可久,是以反于家焉。然家人以明内齐外为义,此则言当既济之穷,有濡首之厉而反于其家,故为既济之家人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且家道之成,则正家而天下定,故上九为家人之既济,所谓「既济定也」者,其以此欤?既济之穷则伤于外而反于家,故上六为既济之家人,所谓「家人内也」者,其以此欤?䷿坎下离上未济,初六:濡其尾,吝。
此未济之睽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睽之彖曰:「二女同居,其志不同行。」又曰:「睽者,乖也。」未济之初六与九四本为正应,犹火之于水也。初六柔在下,困于九二之险而不得应于四,犹水在火下,位不当而相济,亦犹火动而上,泽动而下,虽不若「革」之水火相息,亦无既济相遇之理也。故于变体为「睽」,而曰「濡其尾,吝」。「濡其尾」者,若踬后然,不得进也。然泽火无相济之道而不同行,故为「睽」。水火有相济之理而位不当,故为「未济」。初与四本正应而不相遇,故为未济之「睽」,而与「睽」之本体异矣。且「睽」之未济者,其义本「睽」,而渐能相济,终亦济焉,故曰:「悔亡,丧马勿逐,自复。」未济之「睽」者,其义未济,而遂至于「睽」,亦终于「睽」焉,故曰:「濡其尾,吝。」「丧马」者,「睽」也。「勿逐」者,未济也。「自复」,终于济也。若夫「濡其尾」而至于「吝」,则为未济之「睽」而已矣。九二:曳其轮,贞吉。
此未济之晋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经曰:「晋,进也。柔进而上行,得中而应乎刚。」夫柔中固可进也,而况刚中乎?九二以刚中之才,有六五之应,有才则能进矣,有应则可进矣。然未济之时,非刚过不能济,而九二之才,唯以刚居中,则虽有能进之才,可进之应,亦未能进也。虽未能进,而中以行正,其志未尝不在于进,故于此爻变体为「晋」,而曰「曳其轮,贞吉」。「轮」言能进也,「曳」言未进也。能进而未进,所以为未济之晋焉。所谓「贞吉,中以行正」者,志在未进也。志于行正而未能正,亦所以为未济之晋欤?然晋之本体,则柔中亦可进,是爻虽刚中而未能进者,以在未济之时,非刚过不能也。然有欲进而正时之志,故为未济之晋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且晋言「将济」,未济言「未晋」,晋者济之始,济者晋之终也。晋之未济者晋,故言「晋」,如未济,故言「愁」。如未济之晋者,未济故言「曳」,能晋故言「轮」。以本体为晋,故虽变为未济,而终能晋,其曰「受兹介福,于其王母」者以此。以本体为未济,故虽变为晋而终未济,其曰「贞吉」者以此。为正则吉也。
六三:未济,征凶,利涉大川。
此未济之鼎也,而爻辞云尔者,鼎象三才,以喻人之才,盖资诸己而才不足者,苟能资诸人,是亦才也。才不足则未济,才可用然后济。故未济之时,刚过中而后能济。六三乃柔过中,己之才不足也,故曰「未济征凶」。唯以己之柔过中,资彼之刚得中,才能兼是,则为刚过中矣,乃能往而有济焉,故曰:「利涉大川。」然鼎言己之才,非资人之才也。此言己之才未能济,而资人之才以济,故为未济之鼎,而与鼎之本体异焉。且鼎喻人才,而才乃能济,苟非其才,未能济也。鼎之未济者,虽以刚过中而未能济,故曰:「鼎耳革,其行塞,雉膏不食。」未济之鼎者,虽己之才未济,而资人之才可济也,故曰:「未济,征凶,利涉大川。」
九四:贞吉,悔亡。震用伐鬼方,三年有赏于大国。
此未济之蒙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先儒以蒙为暗者求明之卦,则蒙者暗而不明之谓也。书曰:「蠢兹有苗,昏迷不恭。」边徼有昏迷不恭者,此天下所以未济,而震以伐之,有不得已也。鬼方一也,以昏迷不恭,然后为中国之难。故在未济之上体,正为未济之时也,乃取昏迷之义,而变体为蒙。在既济之下体,则既济之初也,乃取作难之义,而变体为屯。盖以其昏迷,故作难焉尔。未济之九四,所以然者,正其分上承于五,则刚而不正之「悔亡」矣。故九言刚动之才,四言近君之位,盖上之所用以伐国之象也。初六险且远,而九四应之,则远伐而久之象也。居上体而近君,则功可报之象也。六五,大国之象也,与四近而相得,赏之之象也。故曰贞吉,悔亡。震用伐鬼方,三年有赏于大国。然「蒙」之本体,言物生之必蒙,而鬼方在未济之时,昏迷而不恭,故为未济之「蒙」,而与「蒙」之本体异矣。且「蒙」指一人言之,故变体之未济,亦言一身之事。「未济」指一时言之,故变体之「蒙」,亦言一国之事。
六五:贞吉,无悔。君子之光,有孚,吉。
此「未济」之「讼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盖时之所以未既济,必有为之难者,此周官所以有讼敌国之事,而葛伯不祀,成汤使人问之也。夫遣王人而问,彼既服而舍之者,上也。问之而罔悛,然后遣将帅奉辞以伐之,则不得已而用兵,岂止「讼」而已哉?盖其次也。且「讼」之之道,非中不足以有行,非柔不足以知止。中而有行,则有中吉之福;柔而知止,则无终凶之祸。能以柔中为正,则吉而无悔矣。故曰:「六五,贞吉,无悔。」序卦曰:「讼必有众起,故受之以师。」讼以服之,而不至于用师,则道之光也。然未免乎有讼,则为「君子之光」而已,未足以尽圣人之道焉。至于光散而为辉,然后无思不服,则未济之终,而既济之始也。故曰:「有孚,吉。」夫时既济,则无讼矣,无征伐矣。有讼与伐,皆未济之时,故六五、九四具此义焉。然「讼」有言而已,上道也,故于六五言之。奉辞伐罪,则下道也,故于九四言之。若夫既济之下体,犹为未济之终,其言「高宗伐鬼方」,则高宗之时,盖有是事,亦命方伯遣将帅而已,故于六三言之。且六五所以有「讼」之象者,以乘九四之刚,而四未必服;应九二之刚,而二未必从也。然讼之本体,以「有孚」而见「窒」为主,其为「讼」小矣。是爻以时之未济,不得已而问罪,故为未济之「讼」,而其为「讼」大矣。盖讼然后济,故为讼之未济;未济乃有讼,故为未济之「讼」,其理一也,特卦各有所主尔。分而言之,讼以刚而过险,险而健乃「讼」,故于九五言之,以「讼」为主也。「未济」以刚过乃济,而柔中则不能济,故于六五言之,以未济为主也。
上九:有孚于饮酒,无咎。濡其首,有孚失是。此未济之「解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解有二义:若曰君子维有解,有孚于小人者,言难之散也。若曰「解」者,缓也,缓必有所失,言难之所由生也。所谓「有孚于饮酒」者,言上九当一卦之极,有刚过之才,于未济之终,成既济之始,信乎有饮食燕乐之事,言难散也。所谓「濡其首,有孚失是」者,言已「解」而难散矣,已变未济为既济矣。若乃以刚过之才,而般乐怠傲,则沉湎而怠忽,信乎必失既济之乐焉,此言难之复生也。然则刚过一也,用之当则致维有解之福,用之不当则致解缓之祸。或自未济而为既济,或方既济而复未济,则用之当否,可不慎乎?然解言已解矣,未济则未解也,故未济之终,然后变体为解。解言难之散,济言治之定,则解然后济,济然后定,虽未既济,然已解矣。盖难已散矣,而彼以贪残为害,则未济也。故解上六为解之未济,而曰「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,获之,无不利」。治方定矣,而此以怠忽自肆,则解缓焉。故未济之上九为未济之解,而曰「有孚于饮酒,濡其首,有孚失是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