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钦定四库全书

易变体义卷十一

宋都絜撰下经五渐至兑艮下巽上

初六:鸿渐于干,小子厉,有言,无咎。

此渐之家人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贤人之隐处也,家居而已,得时而进,然后起于家焉,此进之始也。犹之鸿为水族,水其家也,渐而至于干,则方自水而起,亦渐之始也,而犹贤者之起于家也。故渐之初六,变体为家人,而曰「鸿渐于干」。夫君子之出处,盖有义矣,小人莫之知也,见忌而欲危之,于是见诬而兴谤焉。然礼义不愆,不辩而自明,故曰:「小子厉,有言无咎。」然此非隐而家居者也,进而起家者也,故为渐之家人,而与家人之本体异焉。渐主君臣言之,家人主父子言之。然家人之渐者,齐家当有其渐也;渐之家人者,渐进或起乎家也。六二:鸿渐于磐,饮食衎衎,吉。

此渐之巽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「巽」之为道,柔而善,八顺以行权,故其进也渐而不暴,不违乎中正之道,乃能安宁无难易以乐焉。六二柔顺中正,而上应乎九五之象也,故有「鸿渐于磐,饮食衎衎,吉」之辞。盖「磐」言石之安而平者,此言位也。「饮食」言禄也,「衎衎」言乐也。所以能「衎衎」者,以其有中正之德而不素饱。此孟子所谓「其君用之,则安富尊荣;子弟从之,则孝弟忠信。不素餐兮,孰大于是」也。夫「鸿渐于干」,以至「于陆」、「于陵」,皆「渐」而不暴也。此犹有「巽」之义者。盖自干至磐,相去未远,非若陆之高以平,陵之高以大也,故特取「巽」之体焉。然「巽」之本体,言伏、言入,言行权而已。是爻则于「渐」之进,言有「巽」之道,故为「渐」之「巽」,而与「巽」之本体异矣。且「渐」兼「艮巽」,然后成卦。六二方进而用「巽」,犹未可止也,故全「巽」体而「艮」不预焉。九五进极而当止,无所用巽矣,故全「艮」体而「巽」不预焉。九三,鸿渐于陆,夫征不复,妇孕不育,凶,利御寇。

此「渐」之「观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「观」之为言,此示于上,而彼观乎下也。观台之势高矣,物皆往焉;大观之位高矣,民咸观焉。故「渐」而至下卦之上,居过中之位,则于变体为「观」,而曰「鸿渐于陆」。「陆」者,地之高平者也。高平曰陆,其若所谓「观台」者欤?亦若所谓「大观在上」者欤?然「大观」者,君道也,而渐则臣道也。渐进以居下卦之上,非若九五居一卦之尊也,故为「渐」之观,而与观之本体异焉。虽然,刚已过中矣,又征而不已,则知往而不知反,故曰「夫征不复」。如是则非易从而有功者也,故曰「妇孕不育」。是道也,刚过中而不止,唯用以「御寇」则利,故曰「利用御寇」。然则观台出于人为,而陆未离乎地观。「渐」之三,亦臣道尔,而「观」为二阳四阴之卦,其义盖相类矣。故直若九三而止,过是则若「夫征不复」,而「妇孕不育」,虽「利用御寇」,亦不可以为常也。

六四:鸿渐于木,或得其桷,无咎。此「渐」之「遁」也,而爻辞云尔者,「遁」有去小人而不为所污,就君子而与之同处之意。盖六四自下以进,至于高位,然九三刚不中正,若权臣然。今六四乃以君子至正之德,而进居其上,则非其所矣,故曰「鸿渐于木」。木非鸿之所宜居也,桷则在木之上,中宫室之才,而九五刚健中正,有大臣之德,则似之。六四舍九三刚不中正之资,而就九五刚健中正之才,则所谓「或得其桷」者也。此去小人而就君子之象也。故变体为「遁」,而其辞如此。然「遁」之本体,退以远小人而已,是爻进以得位,乃避小人而就君子,故为「渐」之「遁」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且「遁」言退,渐言进。「遁」之渐,则言虽退而无异于进也,此所谓「不为穷约趋俗」。「渐」之「遁」,则言虽进而必有所避也,此所谓「不为轩冕肆志」。

九五:鸿渐于陵,妇三岁不孕,终莫之胜,吉。

此「渐」之「艮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「艮」之为言止也,而时行则行。所谓「鸿渐于陵」者,高平曰陆,大陆曰阜,大阜曰陵。人臣之得位,至于高而且大,则势可止矣,亦义不可不止。所谓「妇三岁不孕」者,在我之居位已极,既止于此矣,助我而为人所间者,犹止于彼也。欲为我助,而久天助我之实,以其止于彼而已。盖五以刚健中正居乎上,而六二以柔顺中正应之,九三乃以刚过不中,非其应而为之间,则德义不胜矣。又以一爻而为二爻之间,则力亦不胜焉,故终莫之胜,而二爻各得所愿,二得所愿以上应乎五,五得所愿以下应乎二,则又若「艮」之时止而时行也。故曰:「终莫之胜吉,得所愿也。」老子曰:「知止不殆。」庄子曰:「唯止能止众止。」「艮」之义主于止,而是爻则主言。进已极而知止,故为「渐」之「艮」,而与「艮」之本体异焉。且「艮」之「渐」者,先止而后渐,故「艮」其辅而后言「有序」,盖言之不可易也。「渐」之「艮」者,先进而后止,故自「渐于干」以至于「陵」而极矣,盖进之不可过也。

上九:鸿渐于陆,其羽可用为仪,吉。此「渐」之「蹇」也,而爻辞云尔者,经曰:「蹇,难也,险在前也。见险而能止,知矣哉!」夫渐至于陆,则高而平;至于陵,则高而大。人臣而高且大,则已逼矣。不退而复就高平之地,则上之所疑,下之所嫉,非知止不殆者也,难孰甚焉?故九三言「于陆」,九五言「于陵」,上九乃复「于陆」,而变体为蹇,知此则进退可度矣。故曰:「其羽可用为仪,吉。」吉,言保其所得而无罹失位之难也。古之贤臣皆然,而见于经史,伊尹之告归,吕望之就国是也。后之体道而知退者,张良似之。王陵之退,则非其本心也,何羽仪之有?至霍光之不退,则终罹其难矣,可不戒哉!夫蹇之本体有险难之实矣,是爻则言高且大而不退,则有难焉尔。且蹇之渐言有难之时,能体渐之义。渐之蹇则言进而不退,则罹蹇之难也。䷵兑下震上归妹

初九:「归妹以娣,跛能履,征吉。」

此归妹之解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屯者,解之始,解者,屯之终。盖同姓之女适于异姓之诸侯,其性本同也,所适皆侯国也。乃不为嫡而为娣,娣不得行嫡之事,若命之屯者然。能安分之常,行娣之事,以承其嫡,嫡亦遇之以礼,而各得其志焉,则不足以为屯,而有解之义。故变体为解,而曰「归妹以娣,以恒也。跛能履,吉」,相承也。盖初九在六位之下,不得承九四之正应,而上承近己之九二,则初犹娣也,二犹娣,而四犹夫也。「跛」者,言不得行嫡之事;「跛」而能「履」,言能行娣之事而已。盖其位卑而无应,故「跛」;其材刚而承二,故「履」焉。夫解言天下之屯,至是而解。是爻则于所归之娣,有解之义,故为「归妹」之「解」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

九二,眇能视,利幽人之贞。

此「归妹」之「震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阳为明,阴为妹,「震」一阳而二阴,则明有所不足。少阳用事,未至于「离」之文明,则明亦有所未至,故有「眇能视」之辞。所谓「眇能视」者,嫡之为道,以明内为职,而娣不预焉,仅可明其娣之事,则明有所不足矣。盖与初爻所谓「跛能履」同义。初在下,故言「履」,履动乎下,以迹言也。二在中,故言「视」,视由中出,以事言也。是卦上体皆言「嫡」,而下体皆言「娣」。初言「娣」而此不言,则蒙上所言,从可知矣。此初爻所以言初九:归妹以娣,跛能履,征吉,而继之以

「九二眇能视,利幽人之贞」也。夫九二以阳居阴,故有眇而不全之象。柔不失中,故虽眇而能视。眇而能视,则明不足矣。而幽人之道,欲晦其明以为常,故曰「利幽人之贞」。夫震有动义,阳自下起,以归妹之「震」,非震本体,故所言如此。

六三:归妹以须,反归以娣。

此归妹之大壮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经曰:「雷在天上,大壮,君子以非礼弗履。」六三在下体,是亦娣也,而在下体之上,有过中之资,居不正之地,而无正应之主,乃以娣之职,而欲为嫡之事,非所求而求焉,非所待而待焉,故曰「归妹以须」。是其为志虽壮,而于礼为僭矣。然以柔承四,而未离下体,以柔承四,则以娣而承嫡矣。未离下体,则复娣之常,而不敢僭焉,故曰:「反归以娣。」此盖得乎大壮「君子非礼弗履」之义,故变体为大壮,而辞意如此。然大壮之本体,在天道则主言四阳之并兴,在人道则主言君子足以胜小人。是爻则言六三以过中之资,有上僭之志,终能复其常,安其分,故为归妹之大壮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

九四:归妹愆期,迟归有时。此归妹之临也,而爻辞云尔者,经曰:「临观之义,或与或求。」盖婚姻之礼,始也,彼请而后许之,故有问名之礼焉;终也彼迎之而后送之,故复有纳妇之礼焉。是皆求而后与,然后有夫妇,有相临之义也。所谓「归妹愆期」者,固已求而许之矣,特愆其亲迎之期尔,必迟其所归之时,然后从而与之,故曰:「迟归有时。」而夫子释之曰:「愆期之志,有待而行也。」是皆待其求而后与之义,此变体之所为临欤?盖四阴也,妹之象也。九阳也,归妹者之象也。与初为应,而无刚柔相济之义,则「愆期」之象也。所以犹有待者,盖有长男少女之义焉。然「临」之本体,主言君民上下相临,而是爻则主言男女之相临,有或与或求之义,故为归妹之临,而与临之本体异焉。

六五:帝乙归妹,其君之袂,不如其娣之袂良。用几望吉。

此归妹之兑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「兑」之为言说也,犹泽之说万物也。同姓之国而为娣以事其嫡,不有以说之,其能无怨乎?嫡以厚德待其娣,乃薄于己而厚于娣焉,此娣之所以说也。故曰:「帝乙归妹,其君之袂,不如其娣之袂良。」盖娣之袂视嫡为甚善,则薄于己,厚于彼,而彼悦矣。娣以心悦承其嫡,嫡以德厚待其娣,则盛而不亢,有宜家之庆,而上下无不悦焉,故曰:「月几望,吉。」夫娣已悦矣,而又上下莫不悦焉,此变体之所以为悦也。盖六五居一卦之尊,天子之象也。亦象天子之女下嫁于诸侯,则有小君之位矣。五下应于二,「帝乙归妹」也。五在上而居之以阴,四在下而处之以阳,其象则君之袂不如娣之良也。一卦之尊而以柔处之,则盛而不亢矣,此又「月几望」之象也。然「兑」之本体以悦万物为主,又以悦民为事。是爻乃言嫡娣之相悦,而「家人」之上下莫不悦,故为「归妹」之「兑」,而与「兑」之本体异矣。「夫妇妹」之卦兼「震兑」而后成。九二娣也,主言动以事其嫡,而悦未足称也,故全体为「震」焉。六五嫡也,主言厚以悦其娣,而动不足道也,故全体为悦焉。

上六,女承筐无实,士刲羊无血,无攸利。

此「归妹」之「睽」也,而爻辞云尔者,经曰:「暌,火动而上,泽动而下,二女同居,其志不同行。」又曰:「睽者,乖也。」盖「睽」以异而不同,乖而不和为义,夫妇宜同且和也,否则「暌」焉。苟无夫道之智,而妇无以资之,则「睽」矣,故曰:「女承筐无实。」苟失妇道之顺,而夫不能御之,亦「睽」矣,故曰:「士刲羊无血。」夫妇胥失,则无以宜其家矣,故「无攸利」。盖未娶谓之士,未嫁谓之女,不言夫而言士,不言妇而言女,则以明其失夫妇之道也。「筐」,宜有物也,承之而「无实」,则言夫之不智,而无以为妇之所资也。羊,物之狠者,而血言阴之伤,则狠而不可胜矣。此言妇之不顺,而夫不能御之也。「无攸利」,则言夫妇不和,而无以宜其家也。盖上六之于六三,夫妇之象也。六三阳位,则夫也,乃以阴虚居下,则妇无以资之之象也。上六阴位,则妇也。乃以阴狠居上,则夫不能御之之象也。两爻本正应,而无刚柔相济之义,则不能「宜其家」之象也。是皆「睽」之义也。然「睽」之本体,言天地万物之「睽」,而是爻所以言夫妇之睽而已,故为「归妹」之「睽」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且「睽」之归妹,则始于疑,次以怨,既而疑释怨和,终于亲焉,故始曰「睽孤」,终曰「婚媾」。「归妹」之「睽」,则本于夫之帅、妇之从,乃妇无以资其夫,夫不不能御其妇,终于乖焉,故卦为「归妹」,而士女皆「无攸利」。䷶离下震上「丰」,初九:遇其配主,虽旬无咎,往有尚。

此丰之小过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夫王业尚大,必君臣相与而后可以有为。盖君以礼而来章,臣以道而遇主者,丰之时也。然初九之所应者九四,则所遇者同德合志,刚动之主也。同德合志,则才与之均而未有咎,且必往而得尚焉。然以刚自任,则吾之才虽明,可与均而不可过也,故以小过为戒。「小过」者,人臣过越而有为也,而其六二则曰「不及其君,臣不可过」。盖臣宜不及其君,而过之则不可。臣不及其君可矣,与之均亦无咎,自均以上,则过之矣。故变体为「小过」,而曰:「遇其配主,虽旬无咎,往有尚。」而夫子释之曰:「虽旬无咎,过旬灾也。」「旬」之为言,其义为均,才与之均,则非不及其君也,宜若有咎。然君臣同德合志,则虽与之均而无咎矣。其以刚自任,则不可过之尔。「小过」犹不可,而况大过之乎?所谓过句,则「小过」之而已。夫「小过」,言小者过越而有为也。「丰」则王者尚大之时,王者尚大,而君臣相遇,则小之过大,尤非所宜矣。故为「丰」之「小过」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

六二:丰其蔀,日中见斗,往得疑疾,有孚发若,吉。

此「丰」之「大壮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「丰」本明盛之时,而言「丰其蔀」者,居位之阴也。然以中正之德,遇明盛之世,则才足以正时矣,故曰「日中见斗」。六五「来章」之主,而二言「往得疑疾」者,非应之正也。然以中正之德,应「来章」以得君,则势之盛也,孰御焉?此变体之所以为「大壮」欤!「丰其蔀」者,「丰」,大也;「蔀」者,蔽覆光明之物也。「日中」者,言明盛之世也。「斗」者,幽而能正时也。疑疾,言未能自信也。「有孚发若」,言诚足以达乎上也。然「大壮」本体,主言四阳之并兴,而是爻则言才足以正时,而诚足以得君,故为「丰」之「大壮」,而与大壮之本体异焉。

九三:丰其沛,日中见沬,折其右肱,无咎。

此「丰」之「震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「震」之三画,一阳而二阴,阳不足而阴有余,阳在下而阴在上。以阳不足,故言沛而不言「泽」。沛者,泽之困乎水者也。以阴有余,故「日中」而「见沬」。沬者,晦而不明也。易之六爻,上为右而下为左,故「明夷入于左腹」,言六四之比九三焉。震二阴在上,弱而不强,以上下言之,于体为右,故曰「折其右肱」。「丰」之成卦,本为光明盛大,而六三乃如此者,爻言乎其变也。又变体为「震」,而未至乎「离」之文明,故爻辞如此。盖若动而未明,非所谓雷电皆至也。屯之彖所谓「刚柔始交而难生」者,亦与此同义。且「震」之所以动者,初九也。至六三之爻,则有阴盛之义焉尔。自九三之爻言之,阳者能泽物之象也,过中则大之象也。承乘皆莫我比,则无上下之交,而泽物之用不足之象也,故曰「丰其沛」。主上六之阴晦,则所主不明,而阴晦之象也。虽当明盛之时,而不免乎晦,故曰「日中见沬」。所主不明,则虽有强力之才,终不见用之象也,故曰「折其右肱」。然有其才,而人莫我知,则非其罪也,故曰「无咎」。夫震本动也,在丰则欲动而明,是爻全为震体,则动而未明之象,故为「丰」之「震」,而与震之本体异焉。「震」之六三,变而为「丰」,爻辞乃戒其过中,盖取日中则昃,与时消息之义焉。以一阳二阴,而震之卦已具故也。「丰」之九三,变而为「震」,爻辞乃言其不及,盖取动而未明,敷散而未蕃鲜之义焉。以方具震体,而丰之卦未备故也。各观其爻辞之义,则可见矣。

九四:丰其蔀,日中见斗,遇其夷主,吉。

此「丰」之明夷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明盛之时,尚大之世也。而以阳居阴,则幽暗之地也。当明盛之时,有昭明之德,而其所居则蔽而不通,所遇则幽而不明,所以变体为明夷也。然有正时之才,处近君之地,而遇至德之主,有来章之德,则又若所谓获明夷之心「于出门庭」也。故曰:「丰其蔀,日中见斗,遇其夷主,吉。」盖九四所居虽幽,而其材则刚,以动有能正时之象也。六五柔中而得尊位,以柔下贤,而九四比之,则遇至德之君之象也。经曰:「易简之善配至德」,盖所谓「夷主」者如此。夫明夷本体,盖遇昏暗之世,而君子于是晦其明,乃取明入地中为象。丰乃日中而照天下,光明盛大之时,而若九四者,乃以位不当而有幽晦之象,故为「丰」之明夷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且「明夷」之「丰」者,舍幽暗之主,而归明盛之国,所谓「入于左腹」也。然而非无明夷也,故言「于出门庭」,以原其始焉。「丰」之明夷者,遇明盛之时,而居幽暗之地,所谓「日中见斗」也。然而无害于丰也,故言「遇其夷主」,以要其终焉。六五:来章,有庆誉,吉,

此「丰」之「革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夫离形顿革,乃谓之变。盖「革」言变之始,变言革之终,故「革」至九五,然后言「虎变」;上六然后言「豹变」。人君居明盛之时,成尚大之业,于是以刚健中正之德,正君臣上下之分,乃其所也。然盈矣而不可不持,成矣而不可以不守。持盈守成,则必以谦冲下下,然后足以来章美之才,以保其庆而永其誉焉。此所谓变而通之者也。故六五变体为革,而有来章「庆誉」之辞。盖六五当丰之盛,而以仁柔居之,乃下应乎二而比乎四,则下贤以来之之象也。六二以同德应之,九四以刚德成之,则章美之才,来游来歌矣。至于六居五位之尊,而无悔咎之辞,则有「庆誉」而「吉」可知矣。然「革」之本体,以去故为义,而是爻则当丰大之时,能变通而不穷,故为「丰」之「革」,而与「革」之本体异焉。且「革」之「丰」者,因通其变而成明盛之世,若曰变而通之,以尽利也。「丰」之「革」者,欲持其盈而尽变通之宜,若曰穷则变,变则通,通则久也。然则所谓变通者,其王业之所成始而成终者欤?

上六,丰其屋,蔀其家,𬮭其户,阒其无人,三岁不觌,凶。

此「丰」之「离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「离」外明而内晦,故曰「丰其屋,蔀其家」。「离」外实而内虚,故曰「𬮭其户,阒其无人,三岁不觌,凶」。「丰其屋」者,高大而见乎外也。此象位之上,言不能谦以下贤也。「蔀其家」者,幽昏而处乎阴也。此象爻之阴,言不能明以知贤也。无下贤之礼,知贤之智,则贤者相与全身远害,自藏于畎亩而不仕,无与共保其国矣,故曰「三岁不觌,凶」。盖六五以柔居中,故来章而有庆誉,上六反乎是,故其象其辞如此。夫「离」,火也,故外明而内晦;「离」,丽也,故外实而内虚。今乃处光明盛大之极,不能知贤而下之,以相与持盈而守成,则有晦且虚之义,故为「丰」之「离」,而与「离」之本体异焉。夫「丰」之为卦,兼「震」与「离」,六三有动义而明未至也,故全体为「震」;上六无动义,有离之义而已,故全体为「离」。䷷艮下离上

初六:旅琐琐,斯其所取灾。

此旅之「离」也,而爻辞云尔者,「离」之为言丽也,初六变体为「离」,言丽乎下而不移,若所谓居下流者也。凡以其志卑而不趋乎高,其志小而不趋乎大,故九四虽为刚柔之正应而不能上比,则九四亦处乎上而莫肯下从,此小人之亲寡而自取之者也,故曰「旅琐琐,斯其所取灾」。「琐」言「小」,「琐琐」者,小之至也。灾言九四莫之应也。「斯其所取灾」者,以初自绝于九四,故九四莫之应,以自取其失所之灾,为旅之「离」,而与「离」之本体异焉。且「离」之旅者,于离丽之世,而无承无应,为君子之旅。旅之「离」者,于旅寓之际,而趋卑执下,为小人之丽。然君子之道,宜不终于寡助,故有履错然之辞者,六二自上而来,交际以礼也。小人之道,必终于失所,故有志穷之辞,言九四旅于处,终莫之应也。

六二,旅即次,怀其资,得童仆贞。此旅之鼎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鼎有取新之义,以象人材之美也。君子之才,足以利物,苟旅而失所,则止而未进,虽有利物之才,亦藏器于身而已。藏器之道,谦而无所与,顺而有所属,则终无尤矣。故言「旅即次」者,止而未进也。「怀其资」者,才足以利物,而藏器于身也。「得童仆贞」者,童言未有与,仆言有所属也。盖六二阴而无应,旅居而未安之象,故曰「旅即次」。中正则有德而利物之象,居阴则藏器而未用之象,故曰「怀其资」。介乎初六、九三之间,不以刚健与下,而柔顺以承上,故曰:得童仆贞。夫鼎以用才为义,故象亨饪之用,而幽至于享上帝,明足以养圣贤。是爻则即次以怀资,而其才未可用也,故为「旅之鼎」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且「鼎」之旅,言君子之可用,旅之「鼎」,言君子之失所,各以本体为主也。

九三:旅焚其次,丧其童仆贞厉。

此旅之晋也,而爻辞云尔者,「晋」之为言进也,进而当其义,则所谓柔进而上行;苟非其事,则所谓进必有所伤。乃若不以柔进而刚过中,则又若所谓「晋其角」者矣。夫旅,柔得中而后亨,九三无柔中之道,而刚过以自处,则伤之者至矣,故曰:「旅焚其次」,此盖与进必有所伤同义焉。旅顺乎刚而后亨,九三乃不以卑顺承上,而反以刚过与下,则身必危矣,故曰:「丧其童仆,贞厉。」此盖与「晋其角」同义焉。夫当可进之时,尽能进之义,则自昭明德顺而丽乎大明可也。此「晋」之六二所以「众允,悔亡」也。旅非可进之时,九三又无可进之义,于是而妄作,则非「晋」之进也,是旅之进而已,故与其本体异焉。且「晋」之「旅」者,言当「晋」之时,而有能进之道,则虽旅可亨也,故曰:「众允,悔亡。」旅之「晋」者,言当羁旅之时,而违可进之义,则其进必伤矣,故曰:「旅焚其次。」

九四,旅于处,得其资斧,我心不快。

此「旅」之「艮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「艮」之才本乎止,而时行则行。所谓「旅于处,未得位也」者,以未得位,故止其所处而未出也。所谓「得其资斧,心未快也」者,有其德矣,有其才矣,欲行其志而未可也。盖九四所居阴也,故旅处而未出;其才阳也,故刚动而欲进。然以阳居阴,故未得行其所志,而心未快也。是皆「艮」之义也。「资」言其有刚实之德,而仁足以利物;「斧」言其有刚断之才,而义足以制事。然「艮」之所谓「时止」「时行」者,天人之所同,而是爻则当旅之时,而有时止而止、欲行未进之义,故为「旅」之「艮」,而与「艮」之本体异焉。夫「旅」之为卦,兼「艮」与「离」而后成。初六有丽著而不移之义而已,无时止时行之义也,故全体为「离」。九四有时止而欲行之义而已,无柔丽刚之义也,故全体为「艮」。

六五:射雉,一矢亡,终以誉命。

此旅之遁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有圣人之道,是以致文明之治,而时不见用,则其德隐矣,故曰:「射雉一矢亡。」上以天下之誉,而命之以政,则非自知之也,亦归于隐而已,故曰:「终以誉命。」盖旅之六五,居六爻之尊,旅之盛也,于体为离,可以致文明之沼也。然上无与,下无应,则时不见用,而其德隐也,故曰:「射雉一矢亡。」若乃居一卦之盛,处众爻之尊,则誉不可掩,而上以命逮之也,故曰「终以誉命」。「雉」,文明之物也。「射雉」,言致文明之盛治也。「一矢亡」,言道不见用,而文明不可致也。「终以誉命」,则庄子所谓「君非自知我」,而彖之所谓「小亨」也。此圣人遁世之道,迹虽旅也,而道非旅,故在旅之六爻,而独不言旅焉。若孔子者,其尽之乎?盖历聘当时之诸侯,一君无所任用,特以温良恭俭,愿闻其政,故为旅之遁。庄子所谓「虽不在山林之中,而其德隐者」也,故为旅之遁,而与遁之本体异焉。夫禄隐而无上下之交,故失所而为旅,此以遁为主,而言止乎内也。游聘而非行可之仕,故隐德而为遁,此以旅为主,而言丽乎外也。

「上九:鸟焚其巢,旅人先笑后号啕,丧牛于易,凶」,此旅之小过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小者之过,上逆而下顺,故其卦辞曰「飞鸟遗之音」,其彖辞曰「有飞鸟之象」,初六则曰「飞鸟以凶」,上六则曰「飞鸟离之凶」。而旅之小过,亦有「鸟焚其巢」之辞。盖刚亢上穷者,靡不自贻其祸。大者且然,而况小者乎?居者且然,而况旅者乎?旅之为道,当柔中而顺乎刚,而上九之爻,乃刚亢而上穷,是其旅也,复为小者之过,故不止乎下顺上逆,而又有焚如之祸焉。盖旅之居,犹飞鸟之巢也。如鸟之焚其巢,则不止乎失所而已。方其刚亢而过中,则如鸟之巢乎高,而自以为乐。及其被焚如之祸,则如鸟之焚其巢,而悲且惧矣,故曰:「旅人先笑后号啕。」方其居上而无难,乃失柔中而顺乎刚之道,是亦犹飞鸟之上逆也。至于以刚亢上穷,而自取其祸,则亦犹巢之焚也,故曰:「丧牛于易,凶。」盖言上九乘六五之柔,而平易无难,乃刚过乎中,而居一卦之极,则失其所谓顺,且当九三之刚,而内失其应也,故变体为小过,而爻辞如此。然小过卦爻所主本非旅人之事,凡以言小者之过而已。若夫旅人如此,则其过已甚而祸亦甚矣,故为旅之小过焉。䷸巽下巽上

初六:进退,利武人之贞。

此巽之小畜也,而爻辞云尔者,凡大者果而善断,小者疑而不果,大畜之畜贤固无疑矣,大有之有贤亦无疑焉,凡以果而善断故也。小过虽小者之事,而能过越以有为,亦可以无疑矣。若夫小畜则以小畜大,以臣畜君,进则疑于过分,退则疑于不及,不及则若彖所谓「密云不雨,自我西郊」,过分则若九三所谓「舆说辐,夫妻反目」。孟子曰「畜君何尤?畜君者,好君也。」何尤者,疑之之辞,以疑其有尤,故以好君之义断之也。夫巽之本体已有进退不果之象矣,况变体为小畜乎?故言于初六以阴居下,有优柔不断之义,若夫「利武人之贞」,则于进退之辞又变而无穷矣。犹出纳之吝,在君子为恶,而有司为善也。未济卦辞亦曰「小狐汔济」,盖狐已志不果,而小又才不足,所以且进且退,几济而未也?盖与巽之小畜同义焉。夫小畜之本体所主之义,唯臣畜君。巽之小畜则非臣畜君也,唯取疑而不果之义,故为巽之小畜,而与本体异焉。

九二:巽在床下,用史巫纷若,吉,无咎。

此「巽」之渐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「巽」伏而善入,体至卑矣。而「渐」之为言以渐进也。事人之礼所以致恭者,理宜以渐。观乎君臣之礼,则知以渐进而事人矣。岂无其序而遽为足恭之行哉?苟不能然,则若「巽」在床下者有之矣。事神之礼,所以致恭者,亦宜以渐。观乎祭祀之礼,则知以渐进而事神矣。岂无其序而遽启徼福之心哉?苟能知此,则「用史巫纷若」可也。盖九二为「巽」下体,而以阳居阴,故有事人以「巽」而不以渐进之象。虽以阳居阴,而刚未失中,故有事神以「巽」,而渐进之象。然渐以渐进为主,而是爻则以「巽」为主。「巽」欲以渐而否则非礼,故九二兼此二义,为「巽」之渐,而与「渐」之本体异焉。「巽」之「渐」者,「巽」欲渐也。「渐」之「巽」者,渐而「巽」也。九三:频巽,吝。

此「巽」之「涣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「涣」者,离散之谓也。盖过中而不「巽」,则难必至矣。不得已而后「巽」,然后难乃散焉。盖以九居三,其刚过中,当「巽」之时而不「巽」者也。傲为凶德,则伤之者至矣。然居「巽」之体,犹在下卦,是不得已而能「巽」者也。过而能改,则人必恕之,故变体为「涣」,而曰「频巽,吝」。「频」与频、复同义,不得已之貌也。过而惮改,故「吝」。然终能改也,是以不至乎「凶」焉。然涣卦所主,言天下之难散,而此则言不「巽」而有难,「巽」而后难散,故为「巽」之「涣」,而与「涣」之本体异焉。

六四:悔亡,田获三品。

此「巽」之「姤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「姤」之为言,柔遇刚也。盖六四以一柔乘二刚,不能无悔,唯柔巽以正,上遇九五刚健中正之君,而得所附焉,则乘刚之悔亡矣。且以己之德,资五之才,以己之位,资五之势,于是近而相得,反得所乘之助,以兴大事而功崇焉,非柔刚遇则不能尔。故变体为「姤」,而曰

「六四悔亡,田获三品」,而夫子释之曰「有功」也。夫「姤」之本体,以天道言,则阴出而遇阳,故为柔遇刚,而有自然之数焉。是爻则以「巽」不失正,而后上遇刚健中正之君,故为「巽」之「姤」,而与「姤」之本体异矣。

九五:贞吉,悔亡,无不利。无初有终。先庚三日,后庚三日,吉。

此「巽」之「蛊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九五居乎尊位,而当用巽之时,苟从众而用「巽」,则于君道不能无悔,惟刚巽乎中正,则以贞致吉,而用「巽」之悔亡矣。「贞吉悔亡」,则何不利之有?然有悔,故不善其始而无其初;「贞吉悔亡」,则能善其后而有其终。无初而有终,故所以治天下之「蛊」者,不一于「巽」,而断之于义。义兼于仁,而事待以断者也。先之以图其始,后之以保其终,则饬其「蛊」于前,而俾勿坏于后矣。故变体为「蛊」,而曰「先庚三日,后庚三日,吉」。夫「蛊」之「先甲」「后甲」,指六五之柔中言之。「巽」之「先庚」「后庚」,于九五之刚正言之者,饬「蛊」之道,本于仁柔,而仁柔所不能断者,必济以义之刚焉。于「蛊」之本体言仁者,立本也;于「巽」之变体言义者,趣时也。二卦之义,固相为先后矣。且「蛊」之「巽」,以干父之「蛊」为本,而其所主者子道,若文王之继王季也,故以柔中而有誉。「巽」之「蛊」,以「巽」乎中正为本,而其所主者君道,若西伯之戡黎也,故以刚正而致吉。盖二爻各言其一焉尔。然「蛊」者事也,其六爻莫不言「蛊」,至上九然后言「高尚其事」。「巽」于九五独变为「蛊」,则言「刚巽乎中正」,为治「蛊」之道而已。故为「巽」之「蛊」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

上九,巽在床下,丧其资斧,贞凶。

此「巽」之井也,而爻辞云尔者,上九刚过上穷,居一卦之终,「巽」之极者也。处「巽」之极,而不适乎中,则无礼以节之矣。盖所谓恭而无礼则劳,非所谓恭而安者也,故曰「巽在床下」。身安然后国可保,国可保然后能养人。居人民之上,而身且不能安,则虽有资斧仁义之德,亦不足以养人矣。夫井之为道,自养而不穷,然后施于养物者,亦至于无穷矣。苟不能自安,则岂能养人也哉?故曰「丧其资斧」。盖「资」言德之仁,「斧」言德之义。德惟善政,政在养民,故言「丧其资斧」,言失养人之道。然苟能改是,则犹能安身而修其政,岂固终不能养人而不穷哉?故曰「贞凶」,言以此为正则凶,不以此为正则未必凶也。此又与「井收勿幕」同义。盖井而幕之,则废其养人之用矣,勿幕,然后养而不穷也。然卦之所主在井,故六爻皆言井之义。巽独于上九变而为井,则言巽极而不安,故虽有养人之才,亦不足以有行也。惟不以是为正,则庶乎可矣。故为巽之井而与其本体异焉。䷹兑下兑上兑,初九:和兑,吉。此兑之困也,而爻辞云尔者,兑为泽,坎为水,坎居兑之下,则泽已无水而为困矣,况初九又居坎之下乎?君子居下而困,则似之矣。居下而困,则人见恶之时也,其可不与之和以致其说哉?「和其光」者,虽至人之所贵,然与人和以为说,则未免处乎嫌疑之间。唯其和而不同,姑以免祸而非为邪,则其行无可疑而志可得焉。初九本体为兑,变体为困,而与九二同德相比,非近而不相得者也。其义如此,故曰「和兑,吉」,言能和光取说,以是道处困而已。且和者礼之用,尤处困之所宜,故下繋举九卦言处困之道,必先言履和而至,而又曰「履以和行也」。九二:孚兑,吉,悔亡。

此兑之随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随之为言,下随上也。六三以柔不中,乘二刚之上,九二以刚居其下,当兑说之时,可不从权以说之乎?权以说之,所谓动而说随,以下随上者也。然非诡随也,非志在随人也。磨而不磷,涅而不淄,外虽有可疑之迹,而内实自信其志焉。故于「兑」之时,变体为随,而有「孚兑」之辞,而夫子释之以信志也。夫「随」之为义,言君随天之时,而天下乃随君之时。又六爻所言,皆有随义,而是爻独言君子随小人而说之,故为兑之随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夫经有曰:「兑,说也。」又曰:「动而悦随。」然则说未至于随,随则说可知矣。故随复为「兑」,则其说已甚,且以柔居之,故唯小人是说,而不足以事君子,故其爻曰「系小子」,失文夫而「兑」之九五,所谓「孚于剥」者,亦似之矣。兑变为「随」,则说而后随也。且以阳刚居之,故虽小人是随,而不害其为君子,故其爻曰:「孚兑,吉,悔亡。」而「随」之九四,所谓「随有获,贞凶,有孚在道,以明何咎」者,亦似之矣。六三:来兑,凶。

此「兑」之「夬」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「夬」之为卦,一阴乘五阳之上,而其义为决者,五刚决一柔而去之也。「兑」之六三,柔过乎中,为小人之象,内乘二刚以为说,若小人乘君子之上也。于是二刚自下而进,则决之之祸至矣。故变体为「夬」,而曰「来兑,凶」。夫孔子尝曰:「举枉错诸直,则民不服。」谓举而错之于其上也。小人而居君子之上,则害治以伤民,君子其容之哉?盖易以往为之外,以来为之内,一阴宜避二阳以去,乃敢之内以乘刚,故人所不服,而为二刚所决焉。此与「需于血」同。其所以异者,「需」之四在一体之下,而「兑」之三居一体之上也。故至于凶焉,甚于「需」矣。虽然,「夬」以一阴乘五阳,乃为五阳决而去之,是爻一阴乘二阳,而亦有是义者,彼以六爻之全体言之,而此止以下卦之变体言之,故为「兑」之「夬」而已,盖与「夬」之全体异焉。且「夬」之「兑」者,君子以决小人为「夬」,而所以说之者,道之权也,岂终与之悦哉?兑之「夬」者,小人以乘君子自悦,而所以决之者,义之正也,故直以「来兑」为「凶」焉。

九四商兑未宁,介疾有喜。

此「兑」之节也。而爻辞云尔者,节之为言止也。九四介乎六三、九五之间,正有所未足,断有所未至,于上下邪正之际,择利而为之,未安于其所处,则疑于所说而未能止也。然六三不正而在己之下,有乘刚之难而不我能即,乃能一志以从上而止焉。故方其为「兑」,则曰「商兑未宁」,变而为「节」,则曰「介疾有喜」也。夫节止也,「艮」亦止也,此不取「艮」而取节者,「艮」之止自然也,节则制之而后止也。始也「商兑」而未止,至于「介疾」而后止焉,此其所以为「节」欤?夫「节」之六四,亦曰:「安节之亨,承上道也。」盖「兑」之九四,刚而不正,故「商兑」而后能承上。「节」之六四,柔顺而正,故志在承上而「安节」焉。然此利而行之,与彼安而行之者不同,故为「兑」之「节」而已。九五:孚于剥,有厉。

此「兑」之「归妹」也。而爻辞云「尔」者,「归妹」之卦,说以动者也。「妹」言少女也,以柔而顺乎刚者也。人君以谦虚接下,则君子至而小人退矣;以刚健自居,则君子退而小人进焉。小人者,谗谄面谀以说其上,害君子而剥之。人君乃不特说之,而又信之;不特信之,而又孚焉,则其说之至矣。所以然者,小人有妾妇之道,以顺为正而从其君故也。以顺为正而从其君,则「归妹」之义似之矣。盖小人变君子谓之「剥」,其说而孚之者,君也。以顺为正者,妾妇之道,其纳而主之者,夫也。故为「兑」之妇妹,而曰「孚于剥」焉。然「归妹」之本体,六爻皆言嫡娣夫妇之道,而「归妹」之实也。是卦则于九五之「孚于剥」,取「归妹」之义而已,故为「兑」之「归妹」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且「归妹」与「兑」,皆以柔为贵。「归妹」之「兑」,六五之柔也,以谦而厚下者也,故承己者说焉。「兑」之「归妹」,九五之刚也,以健而喜佞者也,故善柔者归焉。上六「引兑」,

此「兑」之履也,而爻辞云尔者,经曰:「君子非礼弗履。」又曰:「物畜然后有礼,故受之以履。」然则「履」之为言礼也。夫不待招而往,非礼也;召之而不至,亦非礼也;引而后说,乃所谓礼,然非不召之臣也。故「兑」虽合于礼,而于道则未光焉。盖九五以刚居尊,非以柔下下者也,人君不能尊德乐道之象也。不应乎二,而近乎上,上与之近而相得,引而遂说,不违乎礼也。故变体为「履」,而有「引兑」之辞。然九五非尊德乐道之君,而上六非不召之臣,故夫子以「未光」释之。夫履之本体,以涉世为主,而涉世之道必以礼而后亨,故以柔履刚,以说应乾,而后能全其身。是爻则以引而后悦,不违于礼,故为兑之履,而与其本体异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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