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钦定四库全书

易原就正卷六

邢台包仪撰䷠咸,艮下兑上「咸」:亨,利贞,取女吉。

上经首「乾」、「坤」,而下经首「咸」、「恒」,何也?「乾」、坤,父母也。自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,二气交感,化生万物,万物生生,而变化无穷焉。惟人也,得其秀而最灵,皆本于男女而夫妇者也。天地交而水火之大用以彰,则山泽雷风用事矣。「咸」、「恒」者,男女之始,夫妇之道乎?人道之兴,由于夫妇;夫妇之配,始于男女。故下经首「咸」、「恒」,而「咸」又先于「恒」也,所谓山泽之通气也。「咸」有不亨者乎?然而不可不贞也,所取不可非女也。「取女吉」,非女则不吉矣,可不慎哉!彖曰:「咸」,感也。

柔上而刚下,二气感应以相与。止而说,男下女,是以「亨,利贞,取女吉」也。

天地感而万物化生,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,

观其所感,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。

卦名「咸」,其义何也?无心而感也。男女之道,人物同然,蝇虱无异,皆出于自然而然,不期然而然者也,非无心之感而谓之「咸」乎?可即其卦体、卦德、卦象以明卦辞之意矣。体维何?兑柔居卦之上,而艮刚处卦之下,艮山之气感而兑泽之气应,兑泽之气感而艮山之气应,非相与耶?德维何?内如山之止而本无异虑,外如泽之说而自有同情,非止而说耶?象维何?兑以少女上于少男之上,艮以少男下于少女之下,非男下女耶?故相与则亨,止说则贞,下女则取女,是以「亨利贞,取女吉」也。而感则必通之理,不可恍然于天地之大、圣人之神乎?天地何尝有心哉?静别而动交,与万物若无预也。乃感者自感,不觉其化者自化,生者自生矣。圣人亦何尝有心哉?下观而化,民日迁善而不知为之者,感人心而天下和平矣。于以知感不以心而以情也。天下岂有无情之物哉?怪石可以成虎,腐草可以为萤,配马而骡,接木而果,比比然也,而况因类而感乎?

观其所感,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。附余

咸、恒两彖传,本义谓或以咸自旅变,恒自丰变。但咸之柔上刚下,若不接「二气感应」句串看,殊无义味。且恒之刚上柔下,若以卦变言,皆不得其正矣。彖之所谓「利贞」者,不亦相反耶?卦变歌曰:「咸旅恒礼皆疑似。」夫疑似者,未必确然之词也,故于经文无悖,直从卦体可也。

象曰:山上有泽,咸。君子以虚受人。

天地间无不通气之物,何独言山泽哉?盖山泽且通气,而况他乎?以其虚也,虚而后能通,通而后能受也。山若不虚,泽必不居。兹「艮」下,山也;「兑」上,泽也;非山上有泽之象乎?是明明示人以山泽通气之为「咸」也。君子观象而知所以法之矣。广益大修身之量;持盈为绝物之端,以虚受人,其究也,惩忿窒欲。初六,咸其拇之革。

「咸」,无心之感也,宜静而不宜动。之「革」,则以山为火,山静而火动矣。「艮」有身象,而动之最下者,则拇也,非「咸其拇」耶?「革」之四德无与焉,犹幸有悔亡者在也,故不至于二三之凶吝。

象曰:「咸其拇」,志在外也。初,「艮」体。「艮」,止也。何以动而欲行?有动之者与?外卦兑体之四为正应,心之所向,能不为说我者动乎?「志在外也」。

六二,咸其腓,凶,居吉。之大过,

拇之上而易动者,则腓也。之大过,以为利往而往也,非「咸其腓」耶?而不知栋且挠矣,不亦「凶」乎?然以六居二,犹有中正之德者,能因其所居而静以居之,庶乎反凶而得吉。象曰:虽「凶」居「吉」,顺不害也。

君子素其位而行,不愿乎其外。愿外则逆理,而不能顺受其正矣。徒知有利而不知有害者也。二之虽凶居吉者,以「艮」止而为「巽」顺,非安分而顺应耶?「栋」任挠而往任利,惟中惟正以自处,夫孰得而害之?

九三,咸其股,执其随,往吝。之「萃」,

腓之上而随足动者,则股矣。股之动,并拇与腓萃聚而动者也,非「咸其股」耶?然股不能自动,而惟随所动。三,「艮」主也,止极而偏为执,「执其随」,正所以为股也,假庙用牲无与焉。如是而曰「利往」,往必见吝而已矣。

象曰:「咸其股」,亦不处也。志在随人,所执下也。

三正所以为「艮」者也。「艮」为止,止则宜乎其能处矣。乃因初拇二腓之不处也,而「咸其股」焉,岂得自主而处耶?「亦不处也」。随之也,有所执也。有所执者志在焉,志在而所执之高下定矣。「随人」者,未有高出于人上者也,下也,安得不往而见吝?九四,贞吉,悔亡。憧憧往来,朋从尔思。之「蹇」,

变泽而为水,同类也,有朋象焉。「憧憧」者,心不定而行无已也,取「兑」泽决其下塞,而川流不息之象焉。四当股上脢下,心象也,而不言「心」。「咸」,主也,而不言「咸」,何也?「咸」感于无心,不可以言心,故不言「咸」而独言「贞」,不贞则悔矣。「蹇贞吉」之「蹇」者,不贞吉乎?贞而吉,悔不亡乎?然而有利不利也。若不论东西南北,而但「憧憧往来」,则大人不可见,惟「朋从尔思」而已。贞乎?不贞乎?盖以四阳居阴位而失正,须知因占设戒之谆且切也。

象曰:「贞吉悔亡」,未感害也。「憧憧往来」,未光大也。

不正而感,便为心害,则知四之贞未感也。未感则亦何害之有?所由「吉」而「悔亡」也。又四之本体,互「乾」而为天,变卦互「离」而为日,心在人之中,如日在天之上,以其光大也。若累于私感,而「憧憧往来」,是「兑」泽决其下流,因所说而陷其心矣,岂犹然光大之心乎?光大之心,断未有憧憧者也。九五,咸其脢,无悔。之「小过」,

阳刚中正,而曰「咸其脢,无悔」,何也?「咸」不可过也,「大过」者凶矣。「小过」非其悔耶?犹幸其中正也。当脢处而无所感,岂有所私耶?人之四肢百骸,五脏六腑,总于背,而脢不动,亦犹鸟翼之附于背,而展敛不在背也。「咸脢无悔」,可小事不可大事之义也。

象曰:「咸其脢」,志末也。

天地万物之情,各有所感,方成世道。然而情之所通,志之所专也。五当尊位,不能感人心,而天下和平,失其本矣。但咸脢而无所感,谓非志末也耶?不宜上者也。于己虽无悔,于世复何益?

上六,咸其辅、颊、舌之遁。

「脢」之上而最动者,则「辅」也,「颊」也,「舌」也,皆取象于「兑」,为口也。然一口何以三取象?鄙之也。泽不可以为天,泽最下而天最上,而况又居上乎?以天为口实者,必信口荒唐而无所据。以此感人,人未有不遁者也。不言凶、咎、悔、吝者,有「小利贞」者在也。

象曰:「咸其辅、颊、舌」,滕口说也。

「辅、颊、舌」,皆所以动而言者。「咸其辅、颊、舌」,则无所不动,无所不言矣,非滕口耶?滕口者,或词气有相伤,或声容有不善,人将遁我,而凶、咎悔吝立至矣。兹犹然「兑」也,「兑」则「说」也,感人以言而人说,人虽遁我,未有不以我为说者也。䷟恒巽下震上「恒」,亨,无咎,利贞,利有攸往。

「咸」而继之以「恒」,何也?恒为咸之综卦也。所谓反易之卦二十八,此又其一也。男下女而夫妇矣,夫妇之道,不可以不久,而立心如一日也。兹长妇职内,长子职外,男女分治,不改其度,天地之序也。然则象属雷风,而义言夫妇,何取之乎?曰:皆取之也。雷动而风发,雷振而风止,唱随之义也。雷警而风温,雷伏而风烈,代终之义也。得其恒理,未有不亨而无咎者也,可不正而固耶?诚知贞之为利也,则无所往而不利矣。

彖曰:「恒」,久也。刚上而柔下,雷风相与,「巽」而动,刚柔皆应,

「恒」。

「恒亨,无咎,利贞」,久于其道也。天地之道,恒久而不已也。「利有攸往」,终则有始也。

日月得天而能久照,四时变化而能久成,圣人久于其道,而天下化成。

观其所恒,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。卦名「恒」,其义何也?得乎常理之正而经久也。阳尊而阴卑,上下之分也。卦体震在上而巽在下,非刚柔得其正,而上下得其常耶?雷动而风行,相与之义也。卦象震在前而巽在后,非雷风得其正,而相与得其常耶?即以卦德观之,内巽顺而外震动,是巽震得其正,而顺动得其常矣。再以卦体观之,刚应柔而柔应刚,是应则得其正,而皆应得其常矣。此其所以为恒也。则卦辞之「恒亨无咎」,而必言「利贞」者,可知矣。久不可非其道也。天地之道,惟正能久。不正,何以亘万古而如新?则所谓「利有攸往」者,又可知矣。以其贞也。贞者,四德之终也。贞下起元,始终终始,循环无端,是利贞未有不利往者也。于以博观而推言之,日月何以久照?四时何以久成?非得乎阴阳变化之正,而能然乎?则知圣人之化成天下者,不徒于其久也,久于其道也。恒可以不利贞耶?不正于心者,必见之于其情。天地万物之情,岂非各得其正,而后可以言「恒」哉?

象曰:雷风,恒,君子以立不易方。变化无方者,雷风之不可测也。然而雷属乎天而出于地,风属乎地而下于天,必有所以为雷为风者,虽千变万化,而不失其常者也。兹「震」上,雷也;「巽」下,风也;非雷风之象乎?是明明示人以相与不易之为「恒」也。君子观象而知所以法之矣。以其不变化者,贞其变化之端;以其至变化者,大其不变化之用。「立不易方」,其究也,见善则迁,有过则改。

初六:浚恒,贞凶,无攸利。之「大壮」,「浚」如「浚井」之「浚」。初与四应,固得常理之正,然以为常理,而「巽」入之「壮」以入,入必深,非「浚恒」耶?「壮」不可「恒」,「恒」亦不可「壮」,两彖虽「利贞」,而「贞」亦「凶」,何所利乎?

象曰:「浚恒」之「凶」,始求深也。

「浚恒」何以凶也?以其初也。初则「恒」之始也,虽与四为正应,交浅不可以言深,况求深耶?于友则疏,于君则辱,凶之道也。九二,悔亡。之小过,「恒」而小过,过虽小,阳居阴位而不正,非其悔耶?然不可大事,而又有宜下者在也,悔不亡乎?变「艮」为止,止于「恒」,故不言「恒」可也。

象曰:九二「悔亡」,能久中也。

以九居二,宜有悔者也,而何以亡也?位虽不正,而德则中也。中则能久,久中者,不可大事,无伤也。

九三,不恒其德,或承之羞,贞吝。之解。

阳爻阳位,是其德也。恒而解,不恒矣。「不恒其德」,则无往有往,「复吉夙吉」之戒,不知其何以自处矣,不可羞乎?「承」,奉也。「或」者,不可亿逆之词也。「贞吝」者,惜其德而鄙其心也。

象曰:「不恒其德」,无所容也。

既言「羞」而复言「吝」,是不羞则吝矣。可以知天下之大,无非承羞之人;屋漏之间,无非「贞吝」之地,何所容我之不恒也哉?九四,「田无禽」之升,「南征」之行,非为田也,岂为禽乎?而曰「田无禽」,何也?震本坤体,坤为地,为众,众人升于地上,而雷动风行,非田乎?四与初应,初巽主为鸡,有禽象。四处于二阴之下,初伏于二阳之下,虽曰正应,我不能往,彼不能来,非「田无禽」乎?「无禽」是无功也,无功亦人之恒也。「不入于凶,不罹于咎」,是犹可以见大人而勿恤。然而田不可恒也,故亦不言「恒」。

象曰:「久非其位,安得禽也?」欲得禽而后田,亦田于有禽之地而后得,即一时不得,亦久而必得。四之「无禽」,与初虽正应,而非正位,久何益乎?所谓「守株待兔」者也,安得禽也?

六五,恒其德,贞,妇人吉,夫子凶。之大过,

震巽为长男长女,五与二应,故得妇人夫子之象焉。甚矣,恒之难也。不恒固不可,过恒抑岂可哉?小过仅「悔亡」,大过宁不凶乎?恃柔德而贞中位,妇人之道也。若夫子,吉凶迥然自别。象曰:「妇人贞吉」,从一而终也。夫子制义,从妇凶也。同一恒德也,夫子之与妇人,何以吉凶迥别哉?夫唱妇随,终其身以为恒,柔德之贞也。从一而不易,未有不吉者也。刑于寡妻,久于道以为恒,刚德之义也。若于义无裁制之宜,而惟妇是从,未有不凶者也。上六:振恒,凶。之鼎。

「恒」,从旧也;「鼎」,取新也。「恒」之「鼎」,动而去其所,故有「元亨」,无与也。阴柔处震动之极,不能固守以终恒,非「振恒」耶?庸流得位,妄意作为,贻害不小,岂不凶乎?

象曰:「振恒」在上,大无功也。

恒矣而无端振之,岂非将以有功耶?殊不知恒已在上,进无所容,退无可守,振之者,惟有凶而已矣。不但「无功」,而且「大无功」也。䷠遁艮下乾上遁。亨,小利贞。

「恒」而继之以「遁」,何也?凡物之理,未有久而不变者也。当其变也,固不可以进而矜能,亦不可以近而犯难。故「遁」之为言,退避也。卦自五月夏至一阴始生,至六月则二阴浸长,此后皆阴长阳消之时也。小人渐进,君子不当退避乎?然退非必退去,不与争竞,便是退。避亦非必远避,不入利害便是避。君子善藏善处,形迹冥然,身虽遁而道自亨。若小人,岂可以其浸长也,而肆无忌惮也乎?「小利贞」,圣人以为犹未至于「否之匪人」也,而戒之,亦所以警而惜之也。附余。

遁犹未否也,先否而退避焉,则君子何持危之有?曰否可持也,遁不可持也。否之小人,阴节已盈,盈且败,败而后持之,邪正已别,易为功。遁之小人,阴节方厉,厉而进,进而欲持之,邪正莫辨,易为害。故处遁之君子,则舍遁无术也。

彖曰:「遁亨」,遁而亨也。刚当位而应,与时行也。「小利贞」,浸而长也。遁之时义大矣哉!

卦名「遁」,而犹系之以「亨」者,其义何也?能遁未有不亨者也。不观之卦体乎?九五刚中正,既当位矣,而六二柔中正应之,刚柔相济,不先时而妄动,岂后时而履危?「与时行也」。此当遁而遁之所以亨也,可以知「小利贞」之义矣。自一阴生于姤,浸而至于二阴长于遁,则由此而浸,由此而长者,何限哉?戒小人以利贞,正恐其将来之不利君子贞也。推而言之,总是处遁者不可以不随时而制义,盖为功固非小补,致祸亦非小过已也。遁之时义大矣哉!

象曰:天下有山,「遁」,君子以远小人,不恶而严。

凡物之理,有进必有退,有趋必有避,相形则不可以相并也。即如人见以为山之高,而不知山之上犹有天焉。而况天行无息,山止不移,则进者日进,不进者自退矣;趋者日趋,不趋者自避矣。兹乾上,天也;艮下,山也,非天下有山之象乎?是明明示人以退而避之之为「遁」也。君子观象而知所以法之矣。小人进而我当退,小人趋而我当避,远之也。然而严于内,不严于外,严其道,不严其辨,善且不为,何恶之有乎?远小人「不恶而严」,其究也,教思无穷,容保民无疆。

初六,遁尾,厉,勿用有攸往。之同人,

上爻为首,初则尾也。当遁,惟先去者得以自安。「遁」而同人,是我从其后矣,危道也,非「遁尾厉」耶?涉川非遁时之事,勿往犹君子之贞,宜知所深戒也。象曰:「遁尾」之厉,不往何灾也?

同人之大川,岂「遁尾」者所利涉耶?其厉也,灾将至矣,然而利君子贞焉。知「勿用攸往」之戒者,川虽大,不往何灾也?

六二,执之用黄牛之革,莫之胜说。之「姤」,

女壮矣,遁而不可有遁之名,不言遁可也。「勿用取女」,是明明戒之矣,可不坚执固守乎?「艮」本坤体,坤为牛,艮阳有革象。二得中而位当,柔而坚固者,莫如牛革,故取象于黄牛之革。不形于外,不变于中,非莫之胜说耶?遁不以迹而以心者也。

象曰:执用黄牛,固志也。

志不固,必不能当遁而执于遁。然而执也者,于己似偏,于人似逆。用黄牛则中且顺矣,可以必遁而无虞,非固守其志,而能若是乎?

九三,系遁,有疾厉,畜臣妾吉。之否,

天地不交,则阴阳不和,是以「有疾」,危道也。「艮」为门阙,为阍寺,二阴止于内,有「畜臣妾」之象焉。初之阴稚为妾,二之柔中则臣也。匪人可与遁乎?则欲遁而不得遁矣,非「系遁」乎?系于匪人,无疾厉乎?「畜臣妾吉」,非臣妾则不吉可知矣,亦「不利君子贞」之义也。

象曰:「系遁」之「厉」,「有疾」惫也。「畜臣妾吉」,不可大事也。「系遁」何至于厉哉?不徒有疾而已也。以高山而为平地,苟止而卑顺焉,疾之弱而疲之极也,非有疾惫也耶?是以厉也。若「畜臣妾吉」,亦惟臣妾之所事而已矣。「不利君子贞」,天下事尚可为哉?

九四,好遁,君子吉,小人否之渐。

小人是君子中之小人,非二阴之小人也。「渐」,进也;「遁」,退也。以进为退,是不遽然而遁者。四与初为正应,原自相好。君子远小人,不恶而严,所谓「绝交不出恶声」者也。「巽」顺以为「遁」,非「好遁」耶?洵君子趋吉之道也,若小人则断断不能。

象曰:君子「好遁」,小人否也。「好遁」之吉,何以独归之君子?盖惟君子为能「好遁」耳。常变经权之妙用,岂小人所能善其术哉?

九五,嘉遁,贞吉。之旅。

此当位时行而亨者也。亨者嘉之会,有嘉象焉。去而不留之为旅。五与二应,刚柔各得其中正,遁而旅,是得志远去者矣,非「嘉遁」耶?「旅贞吉」,遁安得不贞吉?尧舜之世,宜乎有巢由之高蹈。

象曰:「嘉遁贞吉」,以正志也。「嘉遁」何以不直言「吉」,而必曰「贞吉」?是贞而后吉也。盖遁之迹不可假,而遁之心尤不可苟。二已固志矣,五志若不正,不亦相形贻诮耶?

上九,肥遁,无不利。之咸。

以「乾」而为「兑」,「兑」为泽,泽则润而裕如也,有「肥」象焉。「咸」,感也。刚居上位,而下无系应,感人以为遁,是人皆信我之当遁,而且任我自遁矣,非「肥遁」耶?夫何不利之有?象曰:「肥遁无不利」,无所疑也。

有所系则有所疑矣。心生顾虑,身为罣碍,岂能裕如自得耶?非所论于「肥遁」者也。不与三系而无所疑,自无不利。䷡大壮乾下震上「大壮」,利贞。

「遁」而继之以「大壮」,何也?「大壮」为「遁」之综卦也。所谓反易之卦二十八,此又其一也。阴阳消长,气数循环,自然之理也。「小利贞」而大者「遁」,大岂终「遁」而不壮耶?「大壮」所以继「遁」也。当四阳之盛,为二月之卦,雷动于天,神妙万物,「交泰」以来之吉亨自不待言。然而「壮」极则衰将至矣,可不守之以正乎?「利贞」之戒,又不同于「小利贞」之义也。

彖曰:「大壮」,大者壮也。刚以动,故壮。

「大壮利贞」,大者正也。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矣。

卦名「大壮」,其义何也?以卦体言之也。阴小而阳大,阳长过中,非以其大者壮耶?然又何以壮也?再观卦德,刚莫如「乾」,而动莫如「震」。兹纯乎其刚而以之者动而不可御,不亦壮乎?则「大壮」而「利贞」者可知矣。大而不正,何贵乎其为大哉?既大且正,则又可即正大而推言之。天地无情,于四时百物见其情。四时行而百物生,行者自正,生者自大。正大而天地之情见,而况处于天地之间者耶?

象曰:雷在天上,「大壮」,君子以非礼弗履。欲胜人者先自胜,能自胜者强于人,其惟礼乎?故大莫如天,壮莫如雷,夫谁敢与相敌?然非大无以成其壮,非正无以成其大。天有阴晴,雷有动息,亦天地自然之节文也。兹震上,雷也;「乾」下,天也。其雷在天上之象乎?是明明示人以正大无敌之为大壮也。君子观象而知所以法之矣。人世之正大,其有加于礼者乎?礼也者,履也。君子之所履,小人之所视也,而可以非礼乎?非礼弗履,其究也,省方观民设教。初九,壮于趾,征凶,有孚之恒,

变乾而为「巽」,「巽」为股,股之最下则趾也。恒不可壮,壮岂可恒乎?恒其壮而初在下,非壮于趾乎?以此而征,未有不凶,无如其刚正自居,信以为利往也。而有孚果利往耶?可以为新进喜功之君子戒。

象曰:「壮于趾」,其孚穷也。

趾也而可以壮乎?君子居下位,不惟避过难,图功为尤难。人不信我,而我但自信,群疑未便,独执可行,动而获罪,终老孤臣,其孚穷也,贾长沙之谓也。九二,贞吉。之礼。

阳居阴位,不贞矣。然而壮之礼,明以动也。明动相资者,必不徒恃其壮,自能因不贞以求贞,故可不言壮而独言「贞」。「勿忧,宜日中」,不亦吉乎?

象曰:九二「贞吉」,以中也。

人但知九二之因不贞以求贞而得吉也,其何以能求贞哉?乾德本刚健而中正,二得乾之中,自能不失其乾之正,则九居二而贞且吉者,非以其中耶?

九三,小人用壮,君子用罔,贞厉。羝羊触藩,羸其角。之「归妹」,过刚不中,小人之象也。阳刚得正,又君子之象也。三前之四,震主也。震为苍筤竹,为萑苇,可以为篱,有藩象焉。以乾刚为兑柔,有羝羊象,羝羊不有角耶?乾刚在前,故触,兑柔上缺,故羸也。壮而归妹,说动也。恃壮而说动,其用壮也,视天下若无物然小人不足怪,君子亦若是乎?「征凶,无攸利」,虽贞亦厉耳。大壮似兑,三互兑而变亦兑,兑为羊,居乾刚之极,非羝羊乎?触藩羸角,其厉如此。

象曰:「小人用壮」,君子罔也。

君子之与小人迥别者,小人之所为,皆君子所不为者也,兹何以「小人用壮」?君子虽无用壮之迹,而乃有恃壮之心,不亦罔也乎哉?触藩羸角,同一厉而已矣。

九四,贞吉,悔亡,藩决不羸,壮于大舆之輹。之泰。

四震主,一阳为三藩,变阳而为阴,则决矣,岂犹羸乎?震自坤来,坤为大舆,得乾之初而为震,犹大舆之有輹也。阳居阴位,既失其正,便是其悔。乃本卦「利贞」而「之泰,吉亨」,不贞吉而「悔亡」耶?然所以「悔亡」者,何也?「泰」,通也,通则藩决不羸矣,而况「壮于大舆之輹」哉?泰然而「小往大来」者也,悔是以亡也,非贞吉而能若是乎?

象曰:「藩决不羸」,尚往也。

藩篱之隔,即是艰途,决而不羸,往便无碍,而况舆既大而輹且壮耶?六五,丧羊于易,无悔。

「夬」。「夬」,决去也。「大壮」似「兑」,而五互「兑」,「兑」为羊,羊外柔而内刚,五位刚而质柔,是其悔也。「大壮」而「夬」,本卦与互卦皆不成其为「兑」矣,非丧羊乎?动而之「夬」,两羊俱丧,不亦易乎?然壮羊是羝羊也,与其触藩而羸角,不若丧之而「无悔」,亦「告邑不戎,利往」之义也。

象曰:「丧羊于易」,位不当也。

五之「无悔」,固幸而丧羊也。丧羊之易,何幸哉?爻有不幸而位正当者矣,不有幸而位不当者耶?位不当而丧羊,丧羊易而「无悔」,即谓之不幸中之幸也,亦可。

上六:羝羊触藩,不能退,不能遂,无攸利,艰则吉。之「大有」、「大壮」而恒且不可,而况「大有」乎?恃壮者未尝不以为进退可自如,殊不知上以极柔动而应三之过刚,三已触藩羸角矣,上虽不致于羸角,不亦「羝羊触藩」耶?既已触藩,无刚决之才者,自不能猛然而退以守本。柔弱之质者,抑岂能奋然而遂其进耶?「无攸利」,其去「羸角」也几希矣。然「大有元亨」,「大壮利贞」,合两彖而为四德,犹可艰难以得吉。艰则吉,艰乎?不艰乎?

象曰:「不能退,不能遂」,不详也。「艰则吉」,咎不长也。

天下事必精详于其前,复详慎于其后,而能退步在我,进亦自遂。兹不能退而又不能遂,非其前后并不致详耶?「无攸利」,是其咎也。乃本彖「利贞」,而之彖「元亨利贞」而「艰」,「元亨」则吉,岂终「无攸利」哉?咎不长也。䷢晋坤下离上晋,康侯用锡马蕃庶,昼日三接

「大壮」而继之以「晋」,何也?「晋」者,进也。「壮」未有不欲进,而况「大壮」耶?然何以不系「贞亨」等辞,而独言「康侯」?为进而得位者言之也。卦变自「观」来,观五阳刚而为君,故称「王」;「晋」五阴柔则为臣,故称「侯」。坤下有国邑之象,而离上则明照四方,安国之侯也,非康侯耶?康侯不当宠锡优隆,而眷接殷切耶?「坤」为牝马,则蕃息,又为众,则「庶」也。「离」为日,其数三,又五与内三爻为类,有三接之象焉。「用锡马蕃庶,昼日三接」,是康侯多受大赐,而显被亲礼矣,又何必更以「贞亨」等辞虚文嘉与之哉?彖曰:「晋」,进也。

明出地上,顺而丽乎大明,柔进而上行,是以「康侯用锡马蕃庶,昼日三接」也。

卦名「晋」,其义何也?天地之间,物之只有进而不见其退者,惟日为然。是「晋」也者,进也。则卦辞之所谓康侯而锡马日接者,可即其卦象、卦德、卦变而知之矣。象维何?以离日之明而出于地上,有其时矣。德维何?以坤地之顺而丽乎大明,有其德矣。变维何?以观四之柔进而上行于五,有其位矣。逢时而德位俱隆,所由称「康侯」而「用锡马蕃庶,昼日三接」者,非以是哉?

象曰:明出地上,「晋」,君子以自昭明德。

天地之大,使无离火之明,不知其为天地矣,安知复有万物哉?故「离」为火,日则火之精也,系于天而出于地。其未出也,不见其为日;其既出也,无不被其明,阴晴非所论也。兹离上明也,「坤」下地也,非「明出地上」之象乎?是明明示人以大地光明之为「晋」也。君子观象而知所以法之矣。人心之德,如日之明,私欲以蔽,如未出地,明徧于物,惟自克昭,自昭明德,其究也,饮食宴乐。

初六,晋如摧如,贞吉,罔孚,裕无咎。之噬嗑,

变地而为雷,动万物者莫如雷,动而不可当,摧万物者亦莫如雷也。「噬嗑」者,必啮而后合,是我欲进而人未遽信也。应贪而畏人之四,安得不见摧?而况用狱未有不摧人者,非「晋如摧如」耶?然顺以为动,动而明也。勉其不正而贞焉,不犹可以得吉乎?倘终不见信而「罔孚」也,宽裕自处,又孰得而咎之哉?阴性本暗而多疑,有「罔孚」之象。「坤」象为釜而能容,有「裕」之象。

象曰:「晋如摧如」,独行正也。「裕无咎」,未受命也。

既曰「贞吉」,而必系之以「晋如摧如」者,何也?以其为「坤」之六也,纯阴未交于九,来居四之不正,不可反我之不正以自励,而独行正也耶!既曰「罔孚」,而犹系之以「裕无咎」者,何也?以其为「晋」之初也,在下无与乎柔进上行之非命,不可即我之正命以自安,而非「未受命」也耶。

六二,晋如愁如,贞吉。受兹介福,于其王母。之「未济」,二亦欲进者也。变「坎」为加忧,而「濡尾,无攸利」,不「晋如愁如」乎?然「未济」有「亨」道焉,以六居二而得正,不「贞吉」乎?「贞吉」云何?「介」,大也。「福」者,无所不顺之称也。「坤」无所不顺,而德合无疆,何其大也。大顺非介福耶?又「坤」为母,二得「坤」之中画,为阴之至尊,而「离」亦然。且「晋」自观来,「观」五以九称王,「晋」五以六上行,非王母耶?是五虽非正应,而善类相资,「兹介福」,即受之于其王母也。

象曰:「受兹介福」,以中正也。

老子曰:「天道无亲,常与善人。」二之「介福」,岂特王母之赐哉?必有所以受兹者,不失其中德,而又居乎正位,王母亦因其当福而福之耳。六三,众允,悔亡。之旅,

不中不正,宜有悔矣。「晋」,进也。旅去其所止而不处,亦进也。「坤」为众,至三则众矣。「坤」阴连类,彼此相允,「晋」而旅,非为众人所允,去其所止而进乎?旅贞吉,悔不亡乎?

象曰:「众允」之志,上行也。

卦变柔,进而上行,初、二、三皆柔也,不皆欲上行者耶?乃初摧而二愁,至三而众允者,其志岂徒为悔之亡耶?可以得志而上行矣。

九四,晋如鼫鼠,贞厉。之剥,

「离」为日,变而为「艮」,「艮」为鼠,又互「坎」为盗。以日盗之鼠晋而剥,非「晋如鼫鼠」乎?贪而畏人,鼠之情也。「不利有攸往」,虽贞亦厉,而况不贞耶!

象曰:「鼫鼠贞厉」,位不当也。

四在观卦为利宾,位当者也。九在观卦称「君子」,亦位当也。兹柔进而上行,刚来而不中不正,乃致有「鼫鼠贞厉」之象,非以其位不当而何哉?

六五,悔亡,失得勿恤,往吉,无不利。之「否」,

柔进而上行,以四之六而居九之五位,有失正而得中之象焉,非失得耶?故以阴居阳,而又「否之匪人」,是其悔也。然不利君子贞,而君子未尝不贞也,悔不亡乎?否极则「泰」来,失得何足恤?明德自昭,匪人其如予何?而况「大往小来」者,行且「小往大来」矣。往吉,无不利。

象曰:「失得勿恤」,往有庆也。失得之于人大矣,何易言「勿恤」哉?盖大明在上,无所不照,自「否」而往,未有不泰者也,不徒「勿恤」而已也,「往有庆」也,是以「吉,无不利」也。

上九:晋其角,维用伐邑,厉,吉,无咎,贞吝。之「豫」,

火极而为雷,刚明而上动,非「角」耶?进无可进,而犹动而进也,非「晋其角」耶?角无所用,而「坤」有邑象,「离」为戈兵之「豫」而「行师」,不「维用伐邑」耶?「伐邑」,危道也,不亦「厉」耶?然「利建侯」矣,不亦「吉」而「无咎」耶?第建侯而必行师也,虽贞亦吝也。

象曰:「维用伐邑」,道未光也。

「维用」者,只此而已之词也。夫「离」之为道,火光炎上,明照四方,岂区区及一邑哉?乃动而为「震」,「离」火息,其炎上矣。光乎?不光乎?明不足以及远,伐邑且至于贞吝,道未光也。䷣明夷离下坤上「明夷」。利艰贞。「晋」而继之以「明夷」,何也?「明夷」为晋之综卦也。所谓反易之卦二十八,此又其一也。「夷」者,伤也。明出地上,有不入地中者乎?是日行之有昼必有夜也。然而夜也者,为万物静息之机也。星辰所以凝光,草木所以著根,于日夫何伤?不见其明,则以为明之夷矣。天地生物之心,惟正日行以成岁序。日行而「明夷」,不宜乎有艰贞者在耶?故当「明夷」之占者,亦惟有艰难守正而已矣。彖曰:明入地中,「明夷」。

内文明而外柔顺,以蒙大难,文王以之。

「利艰贞」,晦其明也。内难而能正其志,箕子以之。

卦名「明夷」,其义何也?以卦象得名,以卦德取义也。象维何?离日之明,出地上则万物光昭,入地中则一切冥昧。兹自地上而入地中,不见其为明矣,非「明夷」耶?德维何?明入地中,虽天地之常序,亦人世之夙夜,犹之乎蒙难也。岂无有内如离德之文明,而外如坤德之柔顺者耶?以此而「蒙大难」,则文王与纣之事也。所谓「利艰贞」者,亦可知矣。明不自恃,而晦以自养,卦体之坤五离二是也。晦其明也。五应二而二明夷,非内难耶?上近五而五得中,非能正其志耶?则箕子与纣之事也。

象曰:明入地中,「明夷」,君子以莅众,用晦而明。

剑必有匣,镜必有函,韬其光也。不韬其光,则露而易蔽,尘且昏矣。故天地之有日月万物,惟其照临,而有昼必有夜,出入旸昧,亦其常序耳。兹离火在下,而「坤」地居上,非明入地中之象乎?是明明示人以昼旸夜昧之为明夷也。君子观象,而知所以法之矣。「坤」为众而莅之,不可以不明。「离」为明而用之,惟善晦。莅众,用晦而明。其究也,作事谋始。

初九,明夷于飞,垂其翼。君子于行,三日不食。有攸往,主人有言之。「谦」

变火而为山,明止矣,明不夷乎?夷而犹谦也。「离」为雉,虽有远举之志,不敢有高飞之心,不于飞垂其翼乎?然雉不能一飞,即远去也。「离」为日,其数三,又为龟,可不食。君子有终,三日则夷尽。其于行也,虽变艮为黔喙之属,非三日不食乎?山高水长,惟有去而已矣。倘更有所欲为而往也,人必有议我者矣。行者客也,不行者主也。主人不有言乎?亦「离」本乾体,「乾」为言,初为离主之阴所掩,而有此象也。饿于首阳之下者当之。

象曰:「君子于行」,义不食也。食之于人大矣,食则生,不食则死,容三日乎?惟君子知有义而已矣,与其不义而生也,宁死,明夷而行矣。义之所在,生不大于死,死不大于义,而况食乎?首阳之饿,所以千古独成其为「圣之清」。

六二,明夷,夷于左股,用拯马壮,吉。之泰。

离以中虚为明之泰,为乾中实矣。而且「乾」于西北,则为寒为水,非「明夷」耶?然「夷」而犹「泰」也,何「夷」乎?「离」为大腹,腹之下为股。「乾」为天,天左旋,则左股也。未及腹而先及股,非「夷于左股」耶?伤虽未切,既及股,将及腹矣,救之不可以不速,若雉之垂翼而飞则迟矣,必马之疾驰而壮也,庶几免祸而得吉,非「用拯马壮吉」耶?亦乾为马之象,「泰吉亨」之义也。此释羑里而称「西伯」者,当之。

象曰:六二之吉,顺以则也。

圣人之处常也,固不恃才以损德;其处变也,亦惟善权以合道。六二之拯夷而吉可知矣。柔中得正,本自坤来,以为乾循,地顺而昭天则,当夷而夷,非其顺耶?当拯而拯,不有则耶?「顺以则」,安得不吉?岂特「马壮」乎哉?

九三,明夷于南狩,得其大首,不可疾,贞之复。

「狩」者,畋以去害也。「南狩」者,以明去暗也。离以炎上,为明之复,为震息其上炎矣,非「明夷」耶?「夷」之极而明必复,「七日」之义也。阳刚得正,与上六暗主为应。「离」居南方,本「乾」位,「乾」为首,兹变体动而以顺行,「利有攸往」,可以向明除害矣,不于「南狩」得其大首耶?然自「复」至「乾」,必渐而及,若以为贞也而疾之,则不可。盖得其「大首」者,示人君不道之戒。「不可疾贞」者,严人臣不轨之防。武王所以观兵孟津,诸侯不期来会者八百,而后吊民伐罪也。

象曰:「南狩」之志,乃大得也。

圣人欲与天下除其害,必先与天下见其心。不然,得不得未可知也。「南狩」者,不必论其有戡乱之才与胜残之德,而志在除害以救民,将何所不得乎?乃「大得」也。

六四:入于左腹,获明夷之心,于出门庭。之礼。

「坤」中虚而无碍,有「出门庭」之象焉。「坤」为「腹」,腹有左右,中四于「坤」体居左,非「左腹」耶?三为「离」,炎上之明而居四下,非「入于左腹」耶?晦明于人所不见不知也。虽无「明夷」之事,而时切「明夷」之心。变「坤」而为「震」,顺而动矣。顺而晦明,可以动而远去矣。「勿忧,宜日中」,不亦获明夷之心「于出门庭」耶?四盖以微罪行,不欲为苟去者也,故微子不失为殷仁。

象曰:「入于左腹」,获心意也。

大臣遇暗主而思去国,有其心未能适如其意者,往往有之。四「入于左腹」矣,吾尽吾心矣,可以如吾意矣。不然,四安能出门庭哉?

六五:箕子之明夷,利贞。之「既济」,

上水下火,明几息矣。微子明而去,比干夷而死,箕子为之奴,正所谓「明夷」也。「明夷」可不贞乎?「初吉终乱」,于我何加焉?

象曰:箕子之「贞」,明不可息也。

「利贞」之戒,戒占者也。何戒乎?箕子之贞,正如水火之相「济」也。水外暗而内明,火内暗而外明,暗者自暗,明者自明,「明不可息」也。

上六:不明晦。初登于天,后入于地。之「贲」,

「坤」之极,是地之上也,岂地中之「离」犹明乎?不明矣,晦而已矣,非「不明晦」耶?之贲为山,以「坤」地而隆其上,「乾」体之至高者也,非「初登于天」乎?山高地厚,以「离」火而伏于下,「坤」柔之至暗者也,非「后入于地」乎?夷人之明者,适以自夷其明耳,非纣而何?

象曰:「初登于天」,照四国也。「后入于地」,失则也。

明者,君之则也。登天普照,未尝不明;入地失则,南狩可危。须知吊伐,亦圣人不得已也。䷤家人离下巽上家人,利女贞。

「明夷」而继之以「家人」,何也?「夷」者,伤也。非「家人」,其谁惜之?然「离」明而「巽」齐者,又何也?家道明而后齐也。其有不齐,恒起于妇人;若夫难齐,亦莫过于妇人,皆女之不贞故也。「刑于寡妻,以御于家邦,利女贞」之戒,正乎内而外自无不正也。

彖曰:家人,女正位乎内,男正位乎外。男女正,天地之大义也。家人有严君焉,父母之谓也。

父父、子子、兄兄、弟弟、夫夫、妇妇,而家道正,正家而天下定矣。

卦名家人,而独戒之以「利女贞」,其义何也?以卦体言之也。二柔中而五刚中,非女正位乎内,男正位乎外耶?是女贞之必由乎男也。男女各得其正,自有天地以来,

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,适以昭其性分之当然耳。故夫唱妇随,无异于天施地生,而下济上行,知始代终,非天地之大义有如是耶?然家人而槩之以男女,则男女之中兼有父母在矣。女正固由乎男,而男女之正,不又由父母耶?不然,严君之称何谓也?不特此也,统观一卦,而使父子兄弟之夫妇,无不各尽其大义,家道不亦正乎?天下之治乱不定,惟家道不得其正。正家而天下虽大,推此加彼,未有不定者矣。此家人之所以「利女贞」也。

象曰:风自火出,家人,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。五行生克制化之理,相得则从,不相得则变,故泽火为革,风火为家人。盖火生于木,木来从火,火炽风生,风从火发,性情之顺也。兹离下,火也;巽上,风也,非风自火出之象乎?是明明示人以同居相得之为家人也。君子观象而知所以法之矣。治家者,必内离明而外巽齐。明于内者,齐乎外也。明而后齐,言行其大端焉。言可以无物耶?行可以无恒耶?有物有恒,其究也赦过宥罪。初九,闲有家,悔亡。之渐

之渐而女归吉,非有家耶?变艮而一阳在上,有防闲之象焉,非闲有家耶?治家之道,始若不闲,终必有悔。兹闲矣,而治之有渐,何悔不亡?

象曰:「闲有家」,志未变也。

闲也者,闲其志也,志变则家不齐矣。于女归有家之始而闲之,闲于其志之未变而如艮止焉,家有不齐者乎?悔是以亡也。六二,无攸遂,在中馈,贞吉。之「小畜」,

二离主而互坎,巽木来从离火,而坎水居其间,有烹饪之象焉,故曰「馈」。馈者,进食于尊者之名,以其应五而得中也,故曰「中馈」。「遂」也者,如其意之所欲为也,是女子不正之病。根「家人」而「小畜」,柔得位矣,非主家之妇人乎?既中且正,「密云不雨」,则「无攸遂,在中馈」而已矣,妇道之贞者也,安得不吉?「在」,如舜在璇玑玉衡之在察也。离阳明于外,有明察之义焉。象曰:六二之「吉」,顺以巽也。

二之贞而得吉,人但知其克尽妇道也,而不知其娴有妇德耳。离本坤来,非其顺耶?木来从火,非其巽耶?内柔顺而外卑巽,无违夫子,不骄不吝,此其所以贞也,是以「吉」也。

九三,家人嗃嗃,悔厉吉。妇子嘻嘻,终吝。之益

之益,火变为雷矣。火猛烈而雷震惊,以此处家人,三又刚正自用,不亦过于严而嗃嗃耶?治家过严,虽上蒙悔而下惕厉,敢有嘻嘻之妇子哉?利往利涉,无不可,吉乎?不吉乎?若嘻嘻,则始虽乐得夫因循以相适,而终必致滋夫玩狎之吝矣。

象曰:「家人嗃嗃」,未失也。「妇子嘻嘻」,失家节也。

处家人而惟嗃嗃,若似乎失之过严,殊不知治家之道,与其宽也,宁严。「悔厉吉」,岂失也哉?未失也,则妇子嘻嘻可知矣。一家之中,各有其当然之节。嘻嘻者,其初未尝不以为相适而有益,至于终吝,而后知失家节也。

六四,富家,大吉。之同人,

以巽木为乾金,木内藏金,有富家之象焉。而况四巽主,为近利市三倍,柔得正而同人以治家,家未有不富者。公于野之心,共涉川之利,外君子而内女贞,不大吉乎?

象曰:「富家大吉」,顺在位也。

四固「富家大吉」矣,以其「巽」主而顺耶?不特此也,「巽」主,长女也。女虽贵乎顺,使不得其位,何能「巽」以行权而致富?兹居内卦之上,近九五之尊,是以长女之顺,而在长妇之位矣。柔正得位,内助行权,家道所由富而大吉也。

九五,王假有家,勿恤,吉。之「贲」

之「贲」,有山龙火藻之象焉。当五位而山龙火藻以为饰,非王耶?而且「贲」也者,刚柔相文,阴阳相助,五与二应,各得中正,二「中馈」,则五有家矣。「假」,至也,犹言至此也,非「王假有家」耶?然「小利有攸往」,似乎当恤;「利女贞」,又可以「勿恤」而「吉」也,亦「亨」之义也。

象曰:「王假有家」,交相爱也。

五以二之在「中馈」,而曰「王假有家」,何也?刚柔之相济也。刚柔不相济,则阴阳相胜而相恶矣,不成其为家,不如其无家。「有家」者,五与二夫唱妇随而交相爱也。「交相爱」,即所谓火生于木,木来从火,火炽风生,风从火发也。上九,有孚威如,终吉之既济。

治家之道,过严则嗃嗃,过宽则嘻嘻,必如水火之既济而后可。水流而不失其信,非「有孚」耶?火炎而莫犯其明,非「威如」耶?「有孚威如」,治家如此,不惟其初吉也,夫何终乱之有?

象曰:「威如」之吉,反身之谓也。

「威如」者,若有威之可畏,然岂徒作威而人畏之耶?之卦终乱,而予之以「终吉」,其「吉」也,何谓也哉?家之本在身,身修而家自齐。上九克刚克柔以自治,如水如火以治人,不怒而威,形端表正,反身之谓也,安得不吉?䷥暌兑下离上暌,小事吉。

家人而继之以暌,何也?暌为家人之综卦也。所谓反易之卦二十八,此又其一也。天人之理,各有盛衰,家道既成之后,未有成而不败者也。败则乖异,必先为之兆。家人所以反易而为暌,亦自然之数也。既暌矣,虽有离火之明,与兑泽之深,各不相为用,岂犹可以大事耶?随时安分,步趋自绳,小事尚有吉之道,则中爻约象为既济,而小亨初吉之义也。

彖曰:「暌」,火动而上,泽动而下,二女同居,其志不同行。说而丽乎明,柔进而上行,得中而应乎刚,是以「小事吉」。天地暌,而其事同也;男女暌,而其志通也;万物暌,而其事类也。暌之时用大矣哉!

卦名「暌」,其义何也?以卦象言之也。乾坤之妙,以动交为有用。兹火动于上,而不能下交于泽;泽动于下,而不能上交于火。是上者益上,下者益下,而暌矣。又离为中女,兑为少女,从来女子多疑而善妒,可以同居也耶?居即同而行不同,其志然也。所谓面合心离者也,亦「暌」也。「暌」何以「小事吉」也?以卦德、卦变、卦体言之也。「兑」虽说而必丽乎离之明,柔进上行而失其正,得中应刚而亦非正,皆不可以大事也。是以取约象「小亨初吉」之义,而系之以「小事吉」也。然而「暌」也者,天地万物之大义也。天不暌于地,何以成其为天?地不暌于天,何以成其为地?男不暌于女,何以成其为男?女不暌于男,何以成其为女?万物不相暌,何以各成其为物?事同志通而相类,「暌」无不合之理也。可以知当「暌」而「睽」,「暌」之时也;「暌」不终「暌」,「暌」之用也。「暌」之时用大矣哉!

象曰:上火下泽,「暌」。君子以同而异。

天地间物理人情,不亲无以见疏,亦犹不疏无以见亲也,而暌合同异之事,于此迥然各别矣。兹「离」上火也,「兑」下泽也,非上火下泽之象乎?是明明示人以体合性殊之为「暌」也。君子观象而知所以法之矣。知同而同,我何能与天下异?知异而异,我又不能与天下同。同而异,其究也反身修德。

初九,悔亡。丧马,勿逐自复。见恶人,无咎。之「未济」,

变「兑」为「坎」。泽决下流矣。水火不交,犹之乎「暌」也,非其悔耶?而何以亡?「暌」而合者也。初与四应,四在「家人」互「坎」体,有马象。卦变自离来者,柔进三而刚居二,非「丧马」耶?然自中孚来者,柔进五而刚居四,互卦又为坎主矣。所丧之马非勿逐自复耶?而且四虽互卦为坎主,于正卦则离体也。火烈人望而畏之,有恶人象,又离明有相见之象。夫恶人可以见乎?见之能无咎乎?之「未济」而约「既济」,水火不交而交矣,是「见恶人无咎」也,皆「暌」而合也,悔之所以亡也。

象曰:见恶人,以辟咎也。既曰恶人,何以见之「无咎」哉?恶人之心多疑忌而善中伤,若以为恶而不与之见,则咎我之祸端不可测矣。见之者非所以辟咎也耶?郭子仪之于卢杞是也。

九二,遇主于巷,无咎。之「噬嗑」,

五君位而二应之,诸卦皆然,兹独以「主」称,何也?主者,成卦之谓也。五自四进,本「巽」主,变而为「暌」,则又离主矣。「暌」固有合之理之「噬嗑」,啮而后合,二必不能坦然与五遇,遇于何变?「震」为大涂,而互艮为门阙,为径路。当大涂之间,有门阙之径路焉,则「巷」也。巷岂君臣遇合之地哉?宜乎有咎之者。处「暌」之时,不妨委曲以求合而已。「遇主于巷」,何咎之有?

象曰:「遇主于巷」,未失道也。

君臣苟且遇合,徒致枉道狥人之咎,二何以得无咎哉?虽当时变,本是故主,以道事君者,坦途是道,曲径亦是道,「遇主于巷」,正应也,岂失道耶?

六三,见舆曳,其牛掣,其人天且劓。无初有终之「大有」。凡人合则信,「暌」则疑,「暌」而「大有」,所有无非疑心耳。三之在家人也,以一阳处于二阴之间,互卦为坎主,「坎」于舆也为多眚。舆必有驾之者,牛也。兹卦变以一阴处于二阳之间,又互为离主,「离」为牝牛,既失其舆,安用牛为?第见以为舆也,后有曳之者;又见以为舆之有牛也,前有掣之者。然二四「遇主」、「遇元夫」之不暇,何暇曳人舆、掣人牛乎?三与上应,「暌」而不能遽合,疑心之见如此,而况上之猜狠方深,并见其人之「天且劓」矣。上亦何尝「天且劓」哉?故「无初有终」,先虽「暌」而后自合也。「天」,髡也。上为首,伤于首,有天象焉。「劓」者,鼻刑也。二之「噬嗑」,「噬肤灭鼻」矣,故又有「劓」

象。

象曰:「见舆曳」,位不当也。「无初有终」,遇刚也。

三之舆实无有曳之者,而见以为曳,何以疑心至此哉?柔进居三,以不中不正之人,「暌」而难合,未有不臆见横生者,位不当也,故不但舆曳而已也。「无初有终」者,何也?三与上为正应,阴柔多疑,而阳刚善断,断则疑释而信矣,岂终暌而不合哉?遇刚也,亦柔之幸也。

九四,暌孤,遇元夫,交孚,厉无咎。之「损」,

「暌」之「损」,我说而彼止,是无应也,不亦孤乎?然四与初虽非正应,四变而初不变,「元夫」也。初刚而四亦刚,不交孚耶?同德则同心,相遇自相信,「遇元夫」而「交孚」厉之者,何也?当暌时,而损兑泽之深,以益艮山之高,危道也。知其危而慎持之,损所当损,不失乎交孚之高深,损「元吉」而后「无咎」,之损者,厉亦无咎矣,岂「暌」而终于孤处己哉?

象曰:「交孚」「无咎」,志行也。

世之「交孚」而致咎者多矣,四何以得无咎哉?孚不以迹而以心也。同德相信之损,而损所当损,人自见谅于形迹,况「元夫」耶?「志行」也,何咎之有?

六五,悔亡,厥宗噬肤,往何咎之履?

二臣位而应于五,亦诸卦皆然,兹独以「宗」称,何也?「宗」者,同体之谓也。凡卦三四属人道,当其未变也,三四相互为同体;其既变也,四进而居五,三来而居二,则正应矣,非厥宗耶?「暌」之「履」,暌隔而不往,履蹑而可进,虽以阴居阳,而「履虎尾」,是其「悔」也。然居中应刚,而不咥人,悔不亡乎?以是知五为二主,则二为五宗,二已之「噬嗑」矣,啮而合,易于「噬肤」,非「厥宗噬肤」耶?彼乘刚灭鼻,且无咎,我柔中往合,夫何咎?何者?决其往而快之之词也。

象曰:「厥宗噬肤,往有庆也。」予五以往,不曰「无咎」,而曰「何咎」,是决其往则必合,不但「无咎」而已也。观「厥宗」之合,如「噬肤」之易,不亦且「有庆」耶?

上九,暌孤,见豕负涂,载鬼一车,先张之弧,后说之弧。匪寇,婚媾,往遇雨则吉。之归妹

暌中爻约象为「既济」,四一阳互坎,有「豕」象。又互坎之主,即为变震之主,震为大涂,「有豕负涂」之象焉。「鬼」者,有声气而无形质之物也。以火为雷,故象之。又离震在互坎之上,「坎」为舆,有「载鬼一车」之象焉。「弧」亦「坎」象,为弓轮也。既济坎在前,有「先张」象。离在后,非弧矣,故「后说」。「寇」亦「坎」象,为盗也。水火则「婚媾」之象焉。「遇雨」者,离火而息其上炎,震为雷,雷动而水火既济矣,非「遇雨」耶?盖「暌」而「归妹」,「征凶,无攸利」,不征矣。而正应之三,又为二阳所制,不亦孤乎?妹则女也,女暌而疑见纷起,将污我耶?抑赫我耶?恶我而欲杀之耶?爱我而欲生之耶?若似乎寇也,而匪寇也,「婚媾」也,火动而上之故也。往而遇雨,先暌后合矣,之彖凶而爻义吉者也。

象曰:「遇雨」之吉,群疑亡也。

遇雨何以吉哉?上之群疑,皆因炎火所生,变震则息其炎矣。震主又互为坎主,震雷坎雨,雷雨作而火岂犹能复炎耶?所疑未有或存者,群疑亡也。附余

暌则六爻皆暌也,何独四、上言「暌」而且曰「孤」?盖暌惟火动而上,以致于泽动而下也。而况泽虽下而水有归,火方上而气即散乎?离以阳明为火之炎,故独四、上言暌,而且见其孤也。易原就正卷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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