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易原就正卷十
邢台包仪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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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尊地卑,乾坤定矣。卑高以陈,贵贱位矣。动静有常,刚柔断矣。方以类聚,物以群分,吉凶生矣。在天成象,在地成形,变化见矣。
朱注详矣。此夫子追论易之所由作,非羲皇私意之所为,即河图而仰观俯察,因造化自然之实理,以成卦爻之法象也。故八卦之统于乾坤,六爻之各有贵贱,六十四卦之刚柔迭用,三百八十四爻之吉凶互见,与夫蓍策卦爻之阴变为阳,阳化为阴,皆天地万物之自然而然者也。易岂圣人之私意为哉!附余:
此节虽云朱注详矣,但注中「所谓吉凶者,易中卦爻占决之辞也」句似误。盖此章专论羲皇作经之实理,先天之易有画无文辞,是后天文、周所系,下章是也。兹不与文周相干,安得非误?学者不可不知。若更正云「吉凶者,易中卦爻得失之占也」,则合矣。
是故刚柔相摩,八卦相荡。
羲皇即河图而仰观俯察,既已知天地万物之理无在非阴阳也,是故画一奇以象阳,因其性之健而称刚;画一耦以象阴,因其性之顺而称柔。刚柔既立,变化无穷矣,则见其刚摩于刚而生太阳,柔摩于刚而生少阴,柔摩于柔而生太阴,刚摩于柔而生少阳,所谓两相摩而为四也。刚摩于太阳、少阴而生乾、离,柔摩于太阳、少阴而生兑、震,柔摩于太阴、少阳而生坤、坎,刚摩于太阴、少阳而生艮、巽,所谓四相摩而为八也。八卦既成,而又各以乾兑、离、震、巽、坎、艮、坤之次第荡其上,则自乾而至复,自姤而至坤,所谓「八相荡而成六十四卦」矣。此易卦之变化也,皆自然而然者也,而变化岂尽于此哉?鼓之以雷霆,润之以风雨,日月运行,一寒一暑。
彼相摩相荡而成八八六十四卦者,横图也。其又以乾兑离震三十二阳卦布之左,巽、坎艮坤三十二阴卦布之右,而为图。图者何也?所以象天也。天不有雷霆乎?图之震,雷也,综之则为艮,而阳光外见则霆矣。一动一止,是鼓之以雷霆有然也。天不有风雨乎?图之巽,风也,综之则为兑,而阴泽上施则雨矣。一入一说,是「润之以风雨」有然也。天不有日月乎?图之离,日也,坎,月也。一东一西,一昼一夜,是日月之运行也。天不有寒暑乎?图之阴始于乾生姤,阳始于坤生复。寒往则暑来,暑往则寒来,是一寒而一暑也。此变化之成象者,亦自然而然者也。
「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」,
彼六十四卦既圆布以象天,而又方布者,何也?所以形地也。万物始于天而生于地,必有门户之可凭。置乾于西北,非天门乎?置坤于东南,非地户乎?「天地定位,否泰反类」,诸卦不交于乾坤,则交于否泰。故震坎艮本坤来,而得乎乾之道者成男;巽离兑本乾来,而得乎坤之道者成女。此变化之成形者,亦自然而然者也。
「乾知大始,坤作成物」,
自有圆图方图,而天地之道尽此矣,岂特成象成形而已哉!凡物之属乎阴阳者,莫不乾君之而「坤」藏之,即莫不乾始之而坤成之矣。
「乾知大始,坤作成物」者也。
「乾以易知,坤以简能」。
然则知大始不亦难乎?作成物不亦烦乎?乃乾惟健而动也,动而惟健焉,则所知何其易也!抑坤惟顺而静也,静而惟顺焉,则所能何其简也!以易以简,非乾坤之所以妙万物而阴阳不测之谓神乎?
「易则易知,简则易从。易知则有亲,易从则有功。有亲则可久,有功则可大。可久则贤人之德,可大则贤人之业。」夫乾坤既惟易简,人秉乾坤而生,不当法乾坤之易简乎?朱注详矣。我一本于易简,天下谁复为烦难?有亲有功,可久可大,则所以进德而居业者,极平平无奇之修途,却都是出人头地之造诣也。
「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,天下之理得,而成位乎其中矣。」惜乎人惟恐不能如乾之易,如坤之简也。若易简无异于乾坤,岂乾坤内尚复有遗理乎?天下之理得,则赞化育而参天地,圣人体道之极功,作易与学易之能事毕矣。右第一章。
圣人设卦观象,系辞焉而明吉凶,
此夫子发明周易之所由兴也。羲皇本刚柔之摩荡以画卦,二体与六爻皆象也,固已示人以吉凶之理矣。乃我文、周圣人,吉凶与民同患,以为立象忘言,幽隐未明,民用弗彰,于是设六十四卦而观其象,阐先天之蕴,以致后天之用。文王系彖辞,明全体之吉凶;周公系爻辞,明六位之吉凶,庶乎人谋鬼谋,百姓与能矣。
「刚柔相推而生变化」,
圣人固观象以系辞矣。而象之变化何所自而生哉?六十四卦惟刚柔两画而已。彼相荡者,其间有相推之义也。如剥尽为纯坤,而七日来复。夬尽为纯乾,而一阴乃姤。泰小往而大来,否大往而小来。损损下而益上,益自上而下下。凡此者,刚极而柔推之,柔极而刚推之。刚柔相推,变化岂有穷乎?阴生阳,阳生阴,何以吉,何以凶?象自不一,圣人所由观之而系以辞也。
是故「吉凶者,失得之象也。悔吝者,忧虞之象也」。
然则系辞明吉凶,而吉凶之间何以又有悔吝?盖变化既生,吉凶自别。其或吉凶几先,则有所以可吉而可凶者,非悔吝乎?是故卦爻之吉凶悔吝,圣人因变化之象而系之辞。而吉凶之象则与人事之失得无殊。悔吝之象亦与人心之忧虞相若也。设使变化不生,则何得何失?何忧何虞?圣人抑何从而系吉凶悔吝之辞哉?
变化者,进退之象也。刚柔者,昼夜之象也。六爻之动,三极之道也。
于以知圣人因变化而系辞,而变化之生,则惟此一刚一柔也。然刚柔生变化,而变化复刚柔,此其象何象乎?
人世之道,进退而已,阴变则进,而阳化则退也。天地之道,昼夜而已,阳刚则昼,而阴柔则夜也。是六爻于天地人,各得夫一阴一阳为其体,动而为用,则变化无端,刚柔靡定,非三才各一太极,而此其所以谓之道乎?
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,易之序也。所乐而玩者,爻之辞也。
易备三极之道,而君子可不学乎?学之如何?吾见其身心皆易也。身之所依曰「居」,不离乎先天后天之易序。心之所契曰「乐」,必详乎用九、用六之爻辞。身心皆易,则身心皆道矣。
是故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,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,是以「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」。
君子既居安乐玩以学易,身心皆易,则动静无非易也。其静而居也,虽未及于筮,而卦爻之象、辞,皆道之所以昭著;其动而有为也,必谋及于筮,而卦爻之变、占皆道之所以流行。故君子于象辞变占,无所不观,无所不玩,则三极之道在我矣。道在我,天不自我祐乎?吉无不利,复何凶悔吝之有哉?右第二章
彖者,言乎象者也。爻者,言乎变者也。
此释文、周系卦爻辞之通例也。象是变之已成,变为象之未定。彖爻本各有象变,而夫子分言之,何也?文王观已成之全体而系彖辞,如乾之纯阳刚健而象天,坤之纯阴柔顺而象地,六子之神明,又不特雷风山泽而已也。彖非言乎其象耶?周公观未定之六虚而系爻辞,如乾初以天为风而变姤,坤初以地为雷而变复,旁通之发挥莫不备,德位时占而已也。爻非言乎其变耶?
吉凶者,言乎其失得也。悔吝者,言乎其小疵也。无咎者,善补过也。
然则言象言变,辞之所谓吉凶悔吝无咎者,何也?顺理则得而吉,逆理则失而凶。吉凶者,非即言乎象变之失得耶?见以为疵而悔生焉,吉之道也;不以为疵而吝生焉,凶之道也。悔吝者,非即言乎象变之小疵耶?有吉有凶,得失相半之过也。或悔或吝,小疵中立之过也。无咎者,非即于吉凶悔吝之间,将过而不至于过,虽过而不终于过,善补过者耶?
是故「列贵贱者存乎位,齐小大者存乎卦,辩吉凶者存乎辞。」
夫象变既有失得,则吉凶不可以不辨。辨之于六爻之位耶?抑辨之于阴阳之卦耶?乃位之贵贱与卦之小大,羲皇虽列之而齐之矣,而象变之吉凶无形,非文周明系之辞,何以辨其孰为吉,孰为凶哉?
忧悔吝者存乎介,震无咎者存乎悔。
辨吉凶既存乎辞矣,又有辨于可吉可凶之间者,悔吝容弗忧乎?忧之如何?惟理欲之介耳。忧乎介,岂犹至于悔吝哉?亦有辨于转凶致吉之几者,无咎不宜震乎?震之如何?惟敬怠之悔耳。震乎悔,岂犹未免为咎哉?是故卦有小大,辞有险易。辞也者,各指其所之,
于以知文周系辞之大要矣。吉无咎,辞之易者也。凶悔吝,辞之险者也。文王以六十四卦分阴分阳,有小有大,故彖辞不能不有险有易。是卦之小大既定于辞之险易矣,而六爻之动,或小之大,或大之小,或小之小,或大之大。周公师文王而系爻辞,能弗合两彖之辞以为辞耶?辞也者,各指其所之,则之小亦小,之大亦大。未有彖险而爻不险,彖易而爻不易者也。设或不然,虽仰思之独志,亦师文之善述也。右第三章
易与天地准,故能弥纶天地之道。
准者,衡量之轻重长短,一些不差也。弥者,缝之彼此联合,首尾无隙也。纶者,丝之曲直不断,始终不乱也。天地之道,阴阳而已。阳生于子,极于午;阴生于午,极于子。消消长长,变变化化,循环无已者,天地之道也。而易之自横图而圆图者,不乾阳生于复,而坤阴生于姤乎?既圆图而又方图者,不乾君坤藏,泰交否别,而中分复姤乎?即父母乎?乾坤而六子之神妙,天施地生,非震以一阳代父事,巽以一阴继母事乎?是羲皇之先天,体也,而发乎用;文王之后天用也,而本乎体。体用备而
易与天地准,故能弥纶天地之道。易之书,其天地不能示人以道,圣人为天地明道之书欤?
仰以观于天文,俯以察于地理,是故知幽明之故。原始反终,故知死生之说。精气为物,游魂为变,是故知鬼神之情状。
易岂徒弥纶天地之道而已哉?圣人之用之也,则尽乎天地之道矣。天地之道,幽明其大端也。然天有天之文,地有地之理,或为幽,或为明,圣人何以知其故?仰观俯察,不外乎六十四卦之阴阳,不离乎三百八十四爻之变化。是天地之幽明,不于易而知其所以然之故耶?不特此也,幽明之间,有人物之死生焉,有往来之鬼神焉。死生者,阴阳之聚散也。鬼神者,阴阳之屈伸也。然则何以死,何以生,其说难尽。何以鬼,何以神,情状莫测。圣人于易,而以为有始有终,可原可反也。为物为变,精气游魂也。何莫非阴阳变化之无端也。故知死生之说,则亦知鬼神之情状矣。圣人之于易也,将何所不知乎?
与天地相似,故不违。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,故不过。旁行而不流,乐天知命,故不忧。安土敦乎仁,故能爱。于易而知幽明、死生鬼神者,圣人穷理之事也。穷理则尽性矣,尽性则人也,而进乎天矣。不与天地相似乎?我与天地相似,天地岂与我相违乎?盖周万物而济天下者,天地也。圣人自穷理以来,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,吾见其无有余不足之过中矣。然有常必有变,有经必有权,又见其旁行而不流矣,皆性量之自然而然者也。「吉凶与民同患」,固是圣人成己成物之性德,其任天而不任人也,乐天知命故不忧,其欲忘而理亦忘也。安土敦乎仁,故能爱。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,曲成万物而不遗,通乎昼夜之道而知,故神无方而易无体。
圣人之用易也,既穷理以尽性,有不至命者乎?与天地相似者,我不过天地之中;范围天地之化者,天地且不过我之中矣。盖天地之于万物,不能无有余不足之时,圣人之裁成辅相,又不必有周济旁行之迹,而幽赞神明之内,自无不曲成万物而无遗也。何也?天地万物莫非此一昼一夜,而昼夜之间,万物或不通,天地或不知,惟圣人则通乎昼夜之道,而知圣人之神也,易也。神岂有方所乎?易岂有体执乎?「神无方而易无体」,有天地不可以无易,有易不可无圣人。圣人惟神乎,易神乎其用也。右第四章。「一阴一阳之谓道」,
观圣人之用易,而知「神无方而易无体」。神不由于易乎?易何由而神?神乎其道也。然天地间之所谓道者,不外乎阴阳,而阴阳者气也。何以名为道?自太极阖辟以来,静而阴,动而阳,动极复静,静极复动,是一阴一阳也。阴阳迭运,不徒恃乎气,而理行乎其间矣。何莫由之,而谓非道乎?
「继之者善也,成之者性也。」
然则道也者,岂徒以其名哉?有名必有实,一阴一阳之相继,天命流行,浑然纯粹,则不得谓之道,而谓之善矣。一阴一阳之相成,物与无妄,介然各足,又不得谓之道,而谓之性矣。皆道之为也,皆一阴一阳之所为也。
「仁者见之谓之仁,知者见之谓之知,百姓日用而不知,故君子之道鲜矣。」
继之而后成之,是善以为性,则性本于善矣。夫何天良之有全有不全,而气禀或异,则仁知自偏,而况禀阴阳之杂而为百姓者乎?徒日用未尝离道,而不著不察,无怪乎合仁知而一之,所谓君子之道者,曾未之数数见也,岂道之过也哉!
显诸仁,藏诸用,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,盛德大业至矣哉!
夫观道于人,而知气禀之或偏;观道于天,而知化机之有甚全矣。人道得仁知之分,天道妙仁知之合,何也?天地之道,以生物为仁,而不见其知;以成物为用,而不见其体。不自阖而辟乎,则显诸仁焉;不由辟而阖乎,则藏诸用焉。阖而辟,出也;辟而阖,入也。一出一入,非鼓耶?鼓万物而无心成化,岂若圣人之有心无为,亦吉凶与民同患,惟日孳孳乎此,何如德业也。显诸仁以为德,盛德也。藏诸用以为业,大业也。德业之盛大如此,而且不与圣人同忧,至乎?不至乎?至矣哉!
「富有之谓大业,日新之谓盛德。」
其实显仁者,业也,藏用者,德也。而乃以藏用为大业,显仁为盛德,何谓也哉?生机之所藏,化功之源会也,不富有乎?富有则可即内以知外,而业之所以大也。生意之所显,元善之流行也,不日新乎?日新则可即外以知内,而德之所以盛也。「生生之谓易。」
富有者,藏而愈有也,日新者,显而愈新也。愈新愈有,愈有愈新,非生生而不已乎?皆阴阳为之也,皆一阴一阳之交变为之也。所谓道也。交而易,变而易,故天地有自然之易。圣人即天地以作易,易固明道之书也。「一阴一阳之谓道」,岂非「生生之谓易」乎?「成象之谓乾,效法之谓坤」,
圣人作易以明道,天地之道,生生不已,易亦生生而不已。易之生生不已者,非乾「坤」耶?「乾」也者,天之象也。坤也者,地之法也。故刚柔摩荡,而六十四卦之阴阳消长,圆图所以成象也,方图所以效法也。成象者,天之所以运行,非易之所以谓乾耶?效法者,地之所以生成,非易之所以谓坤耶?
极数知来之谓占,通变之谓事。易自乾坤成列,而六十四卦之阴阳,亦即所谓道之一阴一阳也。理也,而数行乎其中矣。是故观道者,由人道以及天道,论易者,不可由天道以及人道乎?易之于人道也,有占则有事,莫非数而已矣。数可以不究其极乎?极其阴阳老少之数,因以知将来之吉凶者,是之所谓占也。因而通已变之趋吉避凶者,是之所谓事也。易也而皆道也,阴阳不测之谓神。易皆道,道亦即易也。一阴一阳之谓道,生生之谓易。生生者,一阴一阳也。一阴一阳者,互为其根也,则一阴不得谓之阴,一阳不得谓之阳,即一阴一阳亦不得谓之阴阳。道也,易也,犹其可测之谓也。乃两在而不可测,则神矣。阴阳不测之谓神,故圣人之神,神乎易,即神乎道也。右第五章。
夫易,广矣,大矣。以言乎远则不御,以言乎迩则静而正,以言乎天地之间则备矣。
易为明道之书,其实则载道之具也。道无所不有,无所不在,以其广大也。道广大,易不广大乎?何言乎其广大也?以言乎远,夫孰得而阻之,则不御矣;以言乎迩,又孰得而挠之,则静而正矣。不特此也,塞天地间皆易也。以言乎天地之间,无非其广,无非其大,而后易之广大则备矣。
夫乾,其静也专,其动也直,是以大生焉。夫坤,其静也翕,其动也辟,是以广生焉。
「生生之谓易」,易之广大何从而生乎?易之所以为易者,皆乾坤也。乾坤各有动静,朱注详矣。可以知乾之静也,若绝意于动者也,何其专也;及其动也,势不可遏,而亦不可回,何其直也!直未有不大者也。易之大,不以乾之静专动直而生乎?又以知坤之静也,若吝啬于动者也,何其翕也!及其动也,势不可留,而亦不可阻,何其辟也!辟未有不广者也。易之广,不以坤之静翕动辟而生乎?
广大配天地,变通配四时,阴阳之义配日月,易简之善配至德。
易之广大自乾坤而生,乾坤即天地也。广大不可即以配天地乎?盖天地之所以广大者,不外乎四时,不外乎日月,而四时之错行,日月之代明,岂外于阴阳变通,变通阴阳乎?则易之变通配四时,阴阳之义配日月,确乎广大之配天地而不相差也。然独言天道而不及人事,似属玄虚,而非实理之可据。乾不易乎?坤不简乎?
「易简而天下之理得」,不亦善乎?善则无过无不及,圣人所谓至德也。易简之善,不又于圣人配至德乎?易诚广矣,大矣哉!右第六章。
子曰:「易其至矣乎!夫易,圣人所以崇德而广业也。知崇礼卑,崇效天,卑法地。
吾观天广大配天地,易简配至德,而知天下之理无复加于易矣。易其至矣乎!」故圣人之德,非易无以崇;圣人之业,亦非易无以广。所以崇德而广业者,能弗由于易乎?然而德崇于知,穷易理而知乃崇;业广于礼,循易理而礼自卑。崇卑者,天地之常经,圣人之用易也,无事不效法天地,而况知礼乎?则见其高也,明也,而崇效天矣;博也,厚也,而卑法地矣。此何如德业乎?
天地设位,而易行乎其中矣。成性存存,道义之门。圣人之于知礼,必效法于天地者,何也?天地者,易之原也。自天地设位,而变变化化,生生不已,易则行乎其中矣。圣人效法天地,知礼岂外铄我哉?天地生我以来,本成之性也。存存无息,率性之谓道,行而宜之之谓义,千变万化,皆从此出,非道义之门乎?则德之所以崇,业之所以广,易之所以至也。右第七章
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,而拟诸其形容,象其物宜,是故谓之象。
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,而观其会通,以行其典礼,系辞焉以断其吉凶,是故谓之爻。
言天下之至赜而不可恶也,
言天下之至动而不可乱也。
拟之而后言,议之而后动,拟议以成其变化。
易固圣人崇德广业之资也,而知崇如天,礼卑如地,于何效而法之?舍卦之象爻无由也。乃羲皇有画无文,象虽赜,而人莫知所谓象,爻虽动,而人莫知所谓爻。非我周圣人继起,其孰能以易之书确有所见,详乎其言,可以使后人拟议于象爻而成变化哉?象维何?圣人于本卦之错综约互,有以见天下之赜,而揣摩拟似其一定之形耶?其如睹之容耶?象其凡物之所宜,而无不类也,是故谓之象。爻维何?圣人于变卦之德位时占,有以见天下之动,而各指各观其六虚之会耶?其周流之通耶?行其典礼,断其吉凶,而无不著也,是故谓之爻。所见如是,是以其言虽至赜而不可恶,虽至动而不可乱。苟能会象爻明备之意,将有言也,必拟于象爻而后言;将有动也,必议于象爻而后动。则未经拟议以前,易之变化为象爻之变化;而既经拟议以后,易之变化皆言动之变化矣。拟议以成其变化,何知礼之非所以效法天地哉?其下七条,并误简于十二章之前者,则夫子教人以拟议之例也。鸣鹤在阴,其子和之。我有好爵,吾与尔靡之。子曰:「君子居其室,出其言善,则千里之外应之,况其迩者乎?居其室,出其言不善,则千里之外违之,况其迩者乎?言出乎身,加乎民;行发乎迩,见乎远。言行,君子之枢机。枢机之发,荣辱之主也。言行,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,可不慎乎?」文义自明。中孚二变兑为震,震足兑口,口言而足行,故拟议于斯爻之象,而言行不可以不慎。动天地,即所以效法天地也。同人,先号啕而后笑。子曰:君子之道,或出或处,或默或语。二人同心,其利断金。同心之言,其臭如兰。
吾身之外,有应有违,是于人有同有不同也,可拟议于同人之五矣。五变乾为离而之离,离为火,于五脏为心,下离上离,彼此两心也。两心相同,斯为同人。同心之言,则又以乾为言也。出处语默,亦根言动。断金如兰,则乾金烁于离火,而互为毁折之兑金。离火本自坤来,「坤」于五臭为香也。香有香于兰者乎?「初六,藉用白茅,无咎」。子曰:「苟错诸地而可矣,藉之用茅,何咎之有?慎之至也。夫茅之为物薄,而用可重也。慎斯术也以往,其无所失矣。」
同人者,有所藉也,可拟议于大过之初矣。善于藉,惟善其用。茅虽薄,用之愈重则愈安,不但天下无弃物,天下岂有废事哉?故术不可不慎也。
「劳谦,君子有终,吉」。子曰:「劳而不伐,有功而不德,厚之至也。语以其功下人者也。德言盛,礼言恭。谦也者,致恭以存其位者也。」
能慎者必能谦,可拟议于谦三之君子矣。文义自明,厚之至是变「艮」为「坤」而又之「坤」,「坤」之德不厚之至乎?
「亢龙有悔。」子曰:「贵而无位,高而无民,贤人在下位而无辅,是以动而有悔也。」
人若不谦,则势必至于亢,亢而即龙也,动而有悔,而况变「乾」为兑,徒尚口舌乎?
「不出户庭,无咎」。子曰:「乱之所生也,则言语以为阶。君不密则失臣,臣不密则失身,几事不密则害成。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。
动而有悔,不出户庭者何如乎?可拟议于节初之无咎」矣。当「兑」口之下,而决泽为坎险。口舌乃人身之门户,乱之所由生也,非言语以为阶乎?观于不密之祸患有必然,则言语之节,不但当慎,而且当密也。
子曰:作易者,其知盗乎?易曰:负且乘,致寇至。负也者,小人之事也;乘也者,君子之器也。小人而乘君子之器,盗思夺之矣。上慢下暴,盗思伐之矣。慢藏诲盗,冶容诲淫。易曰负且乘,致寇至,盗之招也。
乱之所生,盗之所起也。可拟议于解三之「致寇至」矣。知盗者,非徒知夺伐之盗,知教夺伐者之盗也。小人之不自量而肆无忌惮者,不可以废然返耶?
易曰:「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。」子曰:「祐者,助也。天之所助者,顺也;人之所助者,信也。履信思乎顺,又以尚贤也,是以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也。」彼负且乘之小人,逆天理,悖人情,但知恃势,岂肯亲贤?人人得而诛之,断无天反祐之而吉无不利者,可拟议于大有之上矣。履信思顺而尚贤,天安得不祐之?而况人乎?而况人之贤者乎?苟能致天祐者,可以知我之言动与易之变化,得鱼兔而忘筌蹄矣。右第八章。
天一地二,天三地四,天五地六,天七地八,天九地十。夫欲拟议于象爻而成变化,则揲蓍求卦之法不可以不讲也。而法本于数,数何昉乎?河图是也。朱注详矣。河图说已见前,不须更赘。
天数五,地数五,五位相得而各有合。天数二十有五,地数三十,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,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。
朱注详矣。相得,若兄弟之有序;有合,若夫妇之相配。所以「成变化而行鬼神」者,即此相得有合之数也。周子太极图说正与相发明。大衍之数五十,其用四十有九。分而为二以象两,挂一以象三,揲之以四以象四时,归奇于扐以象闰,五岁再闰,故再扐而后挂。
朱注详矣。闰者,一岁之间,气盈六日,朔虚六日,是每岁余十二日,三岁积三十六日,以三十日当闰,仍余六日。又积二年,得二十四日,连前共三十日,不又当闰耶?故曰「五岁再闰」。此大略也,亦以见数法之通于天道,而天道莫逃乎数也。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,坤之策百四十有四,凡三百有六十,当期之日。
此蓍法过揲之数也,朱注详矣。独言乾坤者,虽以老阴、老阳见动爻,亦以六十四卦之皆乾坤,而乾坤尽天地之道矣。
二篇之策万有一千五百二十,当万物之数也。
此六十四卦过揲之数也。朱注以九六得此数,即七八亦得此数。盖上节耑言动爻,此节应兼不动之爻而言,以见万物之一动一静,皆莫逃乎数也。
是故四营而成易,十有八变而成卦,
朱注详矣。应兼交、重、单、拆而言也。八卦而小成,
朱注详矣。但卦有内外,内为贞而外为悔;亦有动静,静为体而动为用。当九变而得内卦之时,则已知一卦可以为八卦,八卦可以为六十四卦矣。
引而伸之,触类而长之,天下之能事毕矣。朱注详矣。自小成而大成,引伸触类,则一卦可变为六十四卦,六十四卦则变为四千九十六卦,而趋吉避凶之能事无不备矣。
显道神德行,是故可与酬酢,可与祐神矣。
揲蓍求卦,至于一卦可为六十四卦,则吉凶之道,虽隐于无形,莫不因卦爻之辞而显。趋避之德行,虽著于有迹,莫不以数法之妙而神。其所以前民用者,可以应事,可以接物,并可以赞造化功用之所不及,而神若告之矣。
子曰:知变化之道者,其知神之所为乎?
数法至于祐神,其为数法也,不徒变化而已矣,皆道之所为也;亦不徒道之所为也,即神之所为也。知变化之道者,其知神之所为乎?右第九章。
易有圣人之道四焉:以言者尚其辞,以动者尚其变,以制器者尚其象,以卜筮者尚其占。「圣人」,兼羲、文、周而言。「尚」,犹取也。「其」,指卦、爻。易之用,岂特数法而已哉?神之所为者,变化之道,皆圣人以前民用之道也。作事谋始必以言,立身行己必以动,备物致用以制器,趋吉避凶以卜筮。之四者,有外于易中卦、爻、辞、变、象、占者乎?
是以君子将有为也,将有行也,问焉而以言,其受命也如向,无有远近幽深,遂知来物。非天下之至精,其孰能与于此?此自尚「占」而尚「辞」也。朱注详矣。「有为」是「谋为」之为,故注中以「发言」贴「有为」,以「处事」贴「有行」。如「向」,应之速也;「遂知」,应之必也。「至精」者,推原从前作易之妙,无所不到,而后能如是之无所不通也。
参伍以变,错综其数。通其变,遂成天地之文;极其数,遂定天下之象。非天下之至变,其孰能与于此?
此自尚「变」而尚「象」也。「参」者,三也,天一地二,天地之真数也。「伍」者,五也,「参天两地」,天地之倚数也。「错」者,「因而重之」,八卦之上各加八卦也。「综」者,反而易之,二十八卦以成五十六卦,连不易之卦八,共六十四卦也。「参伍以变」者,三画之卦也。错综其数者,六画之卦也。既得三画之卦,通其变则八卦皆参伍也。乾天坤地,而天地之间雷、风、山、泽、日月寒、暑,不遂成天地之文乎?既成六画之卦,极其数则六十四卦皆错综也。天圆地方,而方圆之准水火木金,生克制化,不遂定天下之象乎?至变者,又以见易之体惟其一,而易之用无不周也。
易无思也,无为也,寂然不动,感而遂通天下之故。非天下之至神,其孰能与于此?
观于四者之用,而知皆本于数,法有然也。然而蓍无心,易岂有心哉?无思无为,寂然则不动,不动原无故,乃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也。谁为之也?神乎?非神乎?太虚而感无不应,天下之至神矣。非天下之至神,其孰能与于此?至神者,即至精至变之至妙处也,全在「遂」字上见。
夫易,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几也。
易之辞占象变之妙如此,可以知圣人之繋辞决占定象裁变矣。深者,来物之理隐于远近幽深之际而不可测。几者,文象之理具于天地万物之间而未曾判。圣人知易之克前民用,必究极其深,研审其几,而得其至精至变者以示人也。
唯深也,故能通天下之志。唯几也,故能成天下之务。唯神也,故不疾而速,不行而至。
圣人既得其至精至变,而有不至神者乎?玩三故字,通志照来物,遂知成务,照成文定象,通志成务而不假丝毫知力,照遂通天下之故,三故字方有著落。神之所为,岂待疾而速行而至乎?
子曰「易有圣人之道四焉」者,此之谓也。
于是易有辞变象占,而以为圣人之道四焉者,可知其所谓矣。盖天地自然之易,非圣人无以成其能。乃羲、文、周三圣人相继,正此极深研几以至于至精至变而至神之谓也。右第十章。
子曰:夫易何为者也?夫易开物成务,冒天下之道,如斯而已者也。是故圣人以通天下之志,以定天下之业,以断天下之疑。
易有圣人之道四:辞本于象,象本于变,变本于占,是卜筮其先资也,可以专言卜筮矣。然则易亦何为而为此数法也哉?圣人忧民之志未通,则民行莫济,民疑不决,所由作为易书,教人卜筮,托卦爻而知吉凶,成事业,天下之道未有不冒于斯者矣。冒天下之道,则通志定业而断疑者,未有不归功于圣人者也。
是故蓍之德圆而神,卦之德方以知,六爻之义易以贡。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,吉凶与民同患,神以知来,知以藏往,其孰能与于此哉?古之聪明睿知神武而不杀者夫!圣人教人卜筮,易固开物成务而冒道,而所以如是之故,则又何也?蓍之神也,卦之知也,爻之贡也。然蓍何以神,卦何以知,爻何以贡也?易之道,二老动而二少生。蓍用少阳之生数七也,数之奇也。奇不圆乎?七七四十九,三变成爻,十有八变而成卦,是圆而神也。卦用少阴之生数八也,数之偶也。偶不方乎?八八六十四,乾兑离震三十二,巽坎艮坤亦三十二,是方以知也。爻之用则兼阴阳老少之数矣。七八、九六也,刚柔交变也。交变非易乎?三才各具一太极,七八可以为九六,九六亦可以为七八,是易以贡也。此其所以开物成务而冒道者也。若圣人则不必卜筮,而于易之体用无不兼备矣。何也?洗心于易,而圣心无非易也。其何以洗心也?以圆神之德洗心,则无意必;以方知之德洗心,则有定主;以易贡之义洗心,则变化不穷。惟有「退藏于密」而已矣,何吉何凶可以范围乎?圣人但与民同患而已矣。而同患之神知,即蓍卦之神知,神不可以知来,知不可以藏往乎?吾思圣人无事而具易之体,有事而妙易之用,此何等圣人哉?古之聪明睿知,神武而不杀者夫。聪明睿知,知也;神武,勇也;不杀,仁也。合三达德为一德,而忘乎其为德者也。
是以明于天之道,而察于民之故,是兴神物,以前民用。圣人以此斋戒,以神明其德夫!
朱注详矣。知来藏往之圣人,无不明于天之道,而察于民之故者也。岂徒自有余而容弗兴神物,以前民用乎?然而此神物也,不可不斋戒以致其诚。斋戒矣,未有不神明其德者也。神明者,心与易妙不可测,昭然而不可掩也。其德神物之能知来也。
是故阖户谓之坤,辟户谓之乾,一阖一辟谓之变,往来不穷谓之通,见乃谓之象,形乃谓之器,制而用之谓之法,利用出入,民咸用之谓之神。
然则神物之兴也,何由而生哉?圣人亦何由而用?犹是物也,亦何由而谓之神?皆天地间自然而然之机也。可即于天地间由静而动者论之。自夏至一阴,坤之事也,万物从之以入户,阖矣,不谓之坤乎?自冬至一阳,乾之事也,万物从之而出户,辟矣,不谓之乾乎?一阖一辟者,乾坤之变也;往来不穷者,乾坤之通也。通则见,而谓非象乎?见则形,而谓非器乎?器何所不有,神物亦器也,而生乎其间者,亦天地之所不能秘也。圣人者,制器者也,能弗制而用之乎?则法也。立法务期于利用,用之出入而无不利焉,而且民也亦咸用之,其为物也,不谓之神而谓之何?
是故易有太极,是生两仪,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,制而用之谓之法。法于何昉乎?圣人不能强为之制。生生之谓易。阴阳未剖,易不有太极乎?太极未有不剖者也。一动一静,分阴分阳,两仪立焉。动极复静,静极复动,为太为少,则四象也。太少而又各一阴一阳焉,非八卦乎?皆自然而然者也。此制法之始事也,易之体也。朱注详矣。又说备伏羲八卦次序图。八卦定吉凶,吉凶生大业。
八卦立易之体,体立而用行焉。故于八卦之上各加八卦。八八六十四,六十四卦之吉凶,无非八卦之所该,非「八卦定吉凶」乎?有吉有凶,知所以趋吉避凶者,则「开物而成务」矣,非「吉凶生大业」乎?此制法之终事也,而无所终易之用也,而用不离乎体,兴神物以前民用,圣人之忧民如此哉!
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,变通莫大乎四时,县象著明莫大乎日月,崇高莫大乎富贵。备物致用,立成器以为天下利,莫大乎圣人;探赜索隐,钩深致远,以定天下之吉凶,成天下之亹亹者,莫大乎蓍龟。
观圣人制法自然之妙,而易道功用之大,即天地范围乎数中,可以知有天地不可以无圣人,有圣人不可以无易,有易不可以无蓍龟。设使有天地而无圣人,天地亦自为天地,徒有日月四时,何富何贵?而况备物致用,立成器以为天下利乎?设使有易而无蓍龟,何所借以探赜索隐,钩深致远,定吉凶而成亹亹?即易亦虚玄而何为乎?莫大犹莫过也。
是故天生神物,圣人则之。天地变化,圣人效之。天垂象,见吉凶,圣人象之。河出图,洛出书,圣人则之。
圣人知蓍龟不可无也,即天地亦知蓍龟之不可无也。
是故天生神物,圣人则之。神物不虚生,正天地将示人以阴阳变化之妙也。天地变化,圣人不于「神物效之」耶?变化之成象,或吉或凶,在天尤无弗见,圣人不于「神物象之」耶?故河出图,图可据也;洛出书,书可凭也。虽图为卦而书为畴,相为表里,相为经纬,「圣人则之」而统乎易,有易而蓍龟之利用神矣哉!
易有四象,所以示也;繋辞焉,所以告也;定之以吉凶,所以断也。
圣人作易,而易之吉凶变化,假神物以前民用,易诚开物成务而冒道者乎?阴阳老少之象示,而天下之志通矣;小险大易之辞告,而天下之业定矣;得吉失凶之占决,而天下之疑断矣。易固卜筮之书也,冒天下之道如此,岂区区术数之所可比哉?右第十一章。
子曰:「书不尽言,言不尽意。」然则圣人之意其不可见乎?子曰:「圣人立象以尽意,设卦以尽情伪,繋辞焉以尽其言,变而通之以尽利,鼓之舞之以尽神。」
圣人作为易书,教人卜筮,正圣人天道民故具于心,而欲觉人者之意无穷也。然欲尽其意,言不胜繁;欲尽其言,书不胜载。「书不尽言,言不尽意」,岂圣人徒存其意而不可见乎?圣人盖立象矣。自羲皇画一奇以象阳,画一偶以象阴,奇偶二画包含变化,无有穷尽,非立象以尽其意乎?而继起之文周,则设卦观象而尽情伪,因象繋辞而明吉凶,其言不亦尽乎?若即其象之变,而会其意之通,则尽乎易之利矣。若即其言之象,而会其言之意,鼓之舞之,则尽乎易之神矣。用易者可不因言以求象,明象而得意乎?乾坤其易之缊耶?乾坤成列,而易立乎其中矣。「乾坤毁,则无以见易。」易不可见,则乾坤或几乎息矣。
立象何以遂尽圣人之意哉?奇偶二画,一阴一阳也。一阴一阳者,乾坤也。易之所有皆阴阳,乾坤非易之缊耶?盖凡阳皆乾,凡阴皆坤,六十四爻之变化皆乾坤之变化,是乾坤成列,而易立乎其中矣。故有乾坤则易立,无乾坤则易亡。易亡而乾坤之变化则或几乎息矣。圣人之意深矣哉!是故形而上者谓之道,形而下者谓之器,
化而裁之谓之变,推而行之谓之通,举而措之天下之民谓之事业。立象以尽意,固如是矣。又何以变而通之,遂足以尽利哉?乾坤者,阴阳之形也。形而上者,其理也,理不可见而谓之道。形而下者,其迹也,迹有可凭而谓之器。然而器也者,正所以载道之具也。因其已化者而裁制之,不谓之变乎?即其可推者而勉行之,不谓之通乎?变通如是,举而措之天下之民,则谓之事业矣。夫何利有不尽哉?附余
「无极而太极」,一动一静,分阴分阳。阴阳二气,分而迭用,合而成形。天地人物,皆莫知其然而然者也。故「形而上者谓之道,形而下者谓之器」。
是故夫象,
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,而拟诸其形容,象其物宜,是故谓之象。
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,而观其会通,以行其典礼,繋辞焉以断其吉凶,是故谓之爻。然则设卦何以尽情伪,而繋辞以尽其言乎?设卦所以观象也,是故夫象,文王、圣人统观一卦之象,而尽其情伪,有以见天下之赜,拟形容,象物宜,是故谓之象。周公、圣人析观六爻之象,而尽其情伪,有以见天下之下之动,观会通,行典礼,繋辞以断吉凶,是故谓之爻。彖言乎其象,爻言乎其变,不亦各尽其言乎?
极天下之赜者存乎卦,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,
化而裁之存乎变,推而行之存乎通,神而明之存乎其人,默而成之,不言而信存乎德行。
观夫所谓象爻,而知设卦尽情伪,繋辞尽其言,又如是矣,亦何能使用易者鼓之舞之以尽神哉?象由卦统,而赜莫如象,则极天下之赜者存乎卦矣。爻因辞显,而动莫如爻,则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矣。苟极赜于卦,而鼓动于辞耶,未有无所化裁者也,化而裁之存乎变,亦未有不能推行者也,推而行之存乎通,既变而通,易之用不亦神乎?神而明之则存乎其人也。其人为何如之人哉?其于易也,必不假谋为而浑然完具,默而成之者也;亦不假口舌而孚合无疑,不言而信者也。如是而后能神而明之,非有德有行之人而能若是乎?「存乎其人」,存乎其人之德行矣。「圣人立象以尽意,设卦以尽言」,此则因言以会意,得意而忘象。故易非圣人不能作,亦非圣人不能用,学易者亦必以圣人自期而后可。右第十二章易原就正卷十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