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周易本义通释卷二
元胡炳文撰
周易下经
䷞艮下兑上咸:亨,利贞,取女吉。
「咸」,交感也。兑柔在上,艮刚在下,而交相感应。又艮止则感之专,兑说则应之至。又艮以少男下于兑之少女,男先于女,得男女之正,婚姻之时,故其卦为「咸」。其占「亨」而「利贞」,「取女」则「吉」。盖感有必通之理,然不以贞,则失其亨,而所为皆凶矣。通曰:下经所以首咸、恒者,何也?先天八卦之象,说卦凡两言之。先言天地,而即继之以山泽,继言水火雷风,而终之以山泽。相薄者,有贵于不相悖;不相射者,有贵于相逮。惟通气则两言之不改。然则上经首乾坤者,天地定位也。下经首咸恒者,山泽通气也。位欲其分,故乾坤分而为二卦;气欲其合,故山泽合而为一卦。又八纯卦,六爻皆不应泰否,咸、恒、损、益、既济未济,六爻皆应泰否,天地相应,故居上篇。咸、损少男少女相应,恒、益长男长女相应,故居下篇。咸以少男下少女,又应之切至者,故居下篇之首。故上经彖辞不言女,下经咸「取女吉」,家人「利女贞」,姤「勿用取女」,渐「女归吉」,多言婚娶之事,而首于咸见之。「咸」,感也。不曰「感」而曰「咸」,「咸」,皆也,无心之感也。无心于感者,无所不通也。感则必通,而利在于贞。凡言感之道如此。「取女吉」,专言取女者,当如是也。女以静正为主,男不下女而女从之,非贞也。初六,咸其拇。
「拇」,足大指也。咸以人身取象,感于最下,「咸拇」之象也。感之尚浅,欲进未能,故不言吉凶。此卦虽主于感,然六爻皆宜静而不宜动也。通曰:「艮」象指,在下体之下,象拇。乾气化之始,六爻象龙,气之变者不测。咸,形化之始,六爻象人身,形之感者易滞。咸、恒初爻,皆浅之地,咸拇感之未深,而艮性能止,故不言吉凶。恒初未可深求,而巽性善入,虽贞亦凶。浅深轻重异宜,学易者信不可不知时也。
六二,咸其腓,凶,居吉。
「腓」,足肚也。欲行则先自动,躁妄而不能固守者也。二当其处,又以阴柔不能固守,故取其象。然有中正之德,能居其所,故其占动凶而静吉也。通曰:腓居下体之中。二象本义于初曰「咸虽主于感,六爻皆宜静而不宜动」;于二曰「其占动凶而静吉」。动静之应,愈较然矣。咸、艮皆取身为象,「咸」六二即「艮」六二。「艮其腓」,不言吉凶,「咸其腓」则曰「凶」者,躁动故凶也。「居吉」,即「艮其腓」之谓也。在「咸」下体则「凶」,于「艮」本体则「吉」。
九三:咸其股,执其随,往吝。
「股」,随足而动,不能自专者也。执者,主当持守之意。下二爻皆欲动者,三亦不能自守而随之,「往」则「吝」矣。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股居下体之上,三象。程子谓三随上,蔡氏谓三动而二随之。本义以为股随足而动,象三随二与初而动。艮言随在二,二腓随三之限而止也。咸言随在三,三股随下之足而动也。或曰:咸之随,初、三二爻动,变以上爻占,故于三曰「随」。艮之随,五爻皆变,惟二不变,以不变爻占,故于二曰「随」。股不能动,随腓而动,在艮体,故宜「执其随」,若「往」则「吝」。
九四:贞吉,悔亡。憧憧往来,朋从尔思。
九四居股之上,脢之下,又当三阳之中,心之象,「咸」之主也。心之感物,当正而固,乃得其理。今九四乃以阳居阴,为失其正而不能固,故因占设戒,以为能正而固,则「吉」而「悔亡」。若「憧憧往来」,不能正固而累于私感,则但其朋类从之,不复能及远矣。通曰:九四当三阳之中,有心象,卦不名「感」而名「咸」,无心之感也。故四不言「心」,并不言「咸」。爻言「贞吉悔亡」,凡四卦皆先占后象,巽九五,咸、大壮、未济皆九四,九居四,本非贞而有悔,圣人因占设戒,两开其端,以为贞者正而固也,如是则「吉」而「悔亡」。若憧憧于往来,则不能正而固矣。寂然不动,心之体,感而遂通,心之用。「憧憧往来」,已失其寂然不动之体,所思者朋类从之耳,安能感而遂通天下之故?「贞吉悔亡」,无心之感也,何思何虑之有?「憧憧往来」,私矣。九五,咸其脢,无悔。
「脢」,背肉,在心上而相背,不能感物而无私系。九五适当其处,故取其象而戒占者以能如是,则虽不能感物,而亦可以「无悔」矣。通曰:子夏云:「在脊曰脢。」诸爻象拇、象腓、象股、象心,皆戒其感于物而动。五象脢,不动矣,而又不能感物。诸爻动而无静,五静而无动,皆非心之正也。但以无私,故曰「无悔」,非深取之也。初曰「志在外」,三曰「志在随人」,五之志如此,亦末矣。脢虽与心背,不动不如无心之感矣,故但曰「无悔」。上六:咸其辅、颊舌。
辅、颊、舌,皆所以言者,而在身之上。上六以阴居说之终,处咸之极,感人以言而无其实。又兑为口舌,故其象如此,凶咎可知。通曰:本义谓上六以阴居兑说之终,感人以言而无实者也。感以言非矣,况无实乎?拇、腓、股动于下,辅、颊、舌动于上,感宜静不宜动,况动以口乎?艮象辅,「咸」象辅、颊、舌者,「咸」极于说,「艮」终于止。䷟巽下震上
恒,亨,无咎,利贞,利有攸往。
「恒」,常久也。为卦震刚在上,巽柔在下。震雷巽风,二物相与,巽顺震动,为「巽」而动。二体六爻,阴阳相应,四者皆理之常,故为「恒」。其占为能久于其道,则「亨」而「无咎」。然又必利于守贞,则乃为得所常久之道,而利有所往也。通曰:乾坤,气化之始,故曰「元亨利贞」。咸恒,形化之始,故曰「亨」、曰「利贞」,而不曰「元」。盖咸亨不以正,徒为人欲之感;恒亨不以正,亦非天理之常也。故本义曰:「能久于其道,则亨而无咎。」然必守贞,乃为得所常久之道,而利有所往也。然则「利贞」亦戒辞也,夫妇居室之象。
初六,浚恒,贞凶,无攸利。
初与四为正应,理之常也。然初居下而在初,未可以深有所求。四,震体而阳性,上而不下,又为二三所隔,应初之意,异乎常矣。初之柔暗,不能度势,又以阴居巽下,为巽之主,其性务入,故深以常理求之,「浚恒」之象也。占者如此,则虽正亦「凶」,而无所利矣。通曰:程子曰:凡卦之初与终,浅与深,微与盛之地也。在初而求深,亦不知时矣。此以时位言也。本义兼卦德言,谓震体性上而不下,初为巽主,其性务入。两性字得其旨矣。初四相应,固理之常,时方初也,而深以常理入之,虽贞亦凶,况不贞乎?九二,悔亡。
以阳居阴,本当有悔,以其久中,故得「亡」也。通曰:咸、恒六爻,非不相应,得者不过「悔亡」而已。咸九四曰:贞吉,悔亡。九居四,非贞也,故必贞然后「悔亡」。恒九二亦非贞也,但曰「悔亡」,而不勉以贞,何也?咸九四不正又不中;恒九二不正而得中,是为久于中者也。程子曰:中重于正,中则正矣,正不必中也。人能识轻重之势,始可与言易。
九三,不恒其德,或承之羞,贞吝。
位虽得正,然过刚不中,志从于上,不能久于其所,故为「不恒其德,或承之羞」之象。「或」者,不知其何人之辞。承,奉也。言人皆得奉而进之,不知其所自来也。「贞吝」者,正而不恒,为可羞吝,申戒占者之辞。通曰:九二得中,故「悔亡」;九三不中,故「羞」且「吝」。盖在恒之时,二为久于中,三不中则不能久也。「恒」尽变为「益」,「恒」
九三曰:「不恒其德,或承之羞。」「益」上九曰:「或击之,立心勿恒,凶。」「或」者,不知其何人之辞。此则人皆得以可羞者进而奉之,彼则人皆得进而击之。不恒之患如此哉。九四,田无禽。
以阳居阴,久非其位,故为此象。占者田无所获,而凡事亦不得其所求也。通曰:本义谓九四以阳居阴,久非其位,故有此象。然九二亦阳居阴,而曰「悔亡」者,惟中则可常,九二中,九四不中故也。「师」之六五曰:「田有禽。」五柔中而所应者刚,刚实,故曰「有禽」。「恒」之四,以刚居不中,而所应者柔,柔虚,故曰「无禽」。在「师」为「田有获」之占,在「恒」为「田无所获」。然非特田也,假「田」以为象,凡占亦如之。
六五,恒其德,贞,妇人吉,夫子凶。以柔中而应刚中,常久不易,正而固矣。然乃妇人之道,非夫子之宜也,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六五中矣,然刚而中,可恒也;柔而中,妇人之常,非夫子之所当常也。呜呼!吾于「咸」、「恒」之五,而悟易变易之道矣。「咸其腓」,戒二之动也。五「咸其脢」,不动矣,而又不能感。「或承之羞」,戒三之不恒也。五「恒其德,贞」矣,而又执一不通,故二爻皆无取焉。易贵于知时识变,固如此哉。上六,振恒,凶。振者,动之速也。上六居恒之极,处震之终。恒极则不常,震终则过动,又阴柔不能固守,居上非其所安,故有「振恒」之象,而其占则「凶」也。通曰:咸、恒二卦,其名甚善,而六爻罕有贞吉者,盖以爻而配六位,则阴阳得失、承乘逆顺各不同故也。如此爻,本义谓「恒极则不常」,以一卦之极言;震终则过动,以上卦之极言。阴柔不能固守,居上非其所安,以上六一爻言。必合此四者,而后「振恒」之象备矣。咸不宜动,恒亦以动之速为凶。吉凶悔吝生乎动,咸感于物而动,故六爻中吉凶悔吝之辞备焉。反对为恒,亦如之,动信不可不慎也。䷠艮下乾上遁,亨,小利贞。
遁,退避也。为卦二阴浸长,阳当退避,故为「遁」,六月之卦也。阳虽当遁,然九五当位,而下有六二之应,若犹可以有为。但二阴浸长于下,则其势不可以不遁,故其占为君子能遁,则身虽退而道「亨」。小人则利于守贞,不可以浸长之故,而遂侵迫于阳也。「小」谓阴柔小人也。此卦之占,与否之初、二两爻相类,通曰复、临、泰、大壮、夬,卦名皆主阳言。姤、遁、否、观、剥,主阴而言,可也。然谓之姤者,阳之势上盛,而阴得遇之也。谓之「遁」者,阴之势浸长,而阳当避之也。圣人于阴卦主阳而言,其爱君子之意可见矣。复、临、泰皆曰「亨」,阳之亨也。「遁亨」,疑若主阴之亨而言,而下曰「小利贞」,然则遁亨为君子言也,君子以遁为亨。「小利贞」,为小人计也,小人以静正为利。本义于临卦谓二阳浸长,以迫于阴;于遁「小利贞」,则谓小人利于守贞,不可以浸长之故而遂侵迫于阳。然则阳浸长而逼阴,可也;阴浸长而逼阳,不可也。阴阳之大分明矣。本义又曰:此卦之占,与否初、二两爻相类。盖否初恶未形,故戒以贞。遁二阴犹未成否也,故戒以利贞。诚恐小者于此不知利贞,遂至于否,则不利君子贞也。临、遁之对曰「利贞」,大壮、遁之反曰「利贞」,皆为君子谋也。遁亦曰「利贞」者,其犹冀小人可化而为君子乎?
初六,遁尾,厉,勿用有攸往。
遁而在后,尾之象,危之道也。占者不可以有所往,但晦处静俟,可免灾耳。通曰:本义谓卦之占与否初、二两爻类。愚谓此两爻之占亦类之。初六在一卦之后,故为「尾」。阴虽浸长,四阳尚众,势未可犯,犯则必厉。而又告之「勿用有攸往」者,恐自初之一阴而往,则二阴之遁而三阴之否,皆自此始,故戒之。下体艮皆不能遁。
六二,执之用黄牛之革,莫之胜说,
以中顺自守,人莫能解,必遁之志也。占者固守,亦当如是。通曰:初与二,爻辞皆彖辞。「小利贞」,二在前而初从之,有「尾」之象。五在上得中,二以中顺固结之,有「黄牛之革」之象。「勿用有攸往」,戒初从二以往也。「莫之胜说」,喜二之从五者固也。初「有攸往」,则有浸迫于阳之势,故戒之。二「莫之胜说」,则有固结乎阳之心,故喜也。二承三,故「执之」。
九三,系遁,有疾厉,畜臣妾,吉。
下比二阴,当遁而有所系之象,有「疾」而危之道也。然以「畜臣妾」则「吉」,盖君子之于小人,惟臣妾则不必其贤而可畜尔,故其占如此。通曰:初「厉」,上从乎二也。三「疾厉」,下昵乎二也。二之阴有浸长之势,初从之,必与之剥阳,三昵之,必为其所剥,皆危道也。「系遁」之道,以「畜臣妾」则「吉」。盖如主于臣妾,不必其贤,柔而服之,使二阴止于内,而不往于外,吉道也。
九四:好遁,君子吉,小人否。
下应初六,而乾体刚健,有所好而能绝之以遁之象也。唯自克之君子能之,而小人不能。故占者君子则「吉」,而「小人否」也。通曰:三比阴,四应阴。本义:于三则曰「遁而有所系」,于四则曰「有所好」而绝之以「遁」,何也?皆因下文而言也。「系遁」之下曰「有疾厉」,为其有所系,故阳将为阴所系,而元气危也。「好遁」之下曰「君子吉」,有所好而能绝之以遁,惟刚健自克之君子能之,小人不能也。然九刚可为君子,四柔亦能为小人,在其所处何如?虽在乾体而处阴,故设小人之戒,以离艮体。九五,嘉遁,贞吉。
阳刚中正,下应六二,亦柔顺而中正,遁之嘉美者也。占者如是而「贞」则「吉」矣。通曰:非正应而相昵曰「系」;以中正而相应曰「嘉」。随九五「孚于嘉」,盖因六三之系而见也。然则此之「嘉遁」,亦因三之系而见欤?二执三,三系二,五无所系,故为「嘉」。未能为上之肥,故「贞」则「吉」。上九,肥遁,无不利。
以刚阳居卦外,下无系应,「遁」之远而处之裕者也。故其象占如此。「肥」者,宽裕自得之意也。通曰:三且遁且系,依违牵制,非遁而亨者也。遁而亨,其惟「乾」之三爻乎?「乾」为天,与山绝远,故皆得意于「遁」,非特刚健之力,亦其界限素严,故能飘然远逝而无碍。上以阳居卦外,尤其宽裕自得者。三与二非应而系,故疾愈惫。上与二阴无应无系,故「肥」。「肥」者,疾惫之反也。䷡乾下震上大壮,利贞。
「大」谓阳也。四阳盛长,故为大壮,二月之卦也。阳壮则占者吉亨不假言,但利在正固而已。通曰:三画卦初为少,二为壮,三为究。六画初二为少,三四为壮。泰不言者,阴阳敌也。必四阳上升,而震动于外,乃谓之壮。如大畜、大过皆四阳,故谓之「大」。复、临、泰,阳长于内,皆言「亨」。大壮,阳自内而达于外,亨不待言。「利贞」者,自一阳至于四阳,刚动而进,正也。亦不可以刚动而进,遂失其正也。观四阴不取小者之壮,而以二阳在上为观。大壮则以四阳为大者之壮,而犹恐大者或失其正,小者得以乘之也,戒以「利贞」,其拳拳君子之意可知。
初九,壮于趾,征凶,有孚。
趾,在下而进,动之物也。刚阳处下,而当壮时,壮于进者也,故有此象。居下而壮于进,其凶必矣,故其占又如此。通曰:贲初亦以趾取象。本义曰:
「刚德明体,自贲于下。」此则不取其刚德健体,何也?曰:惟其时而已。贲,饰也。贲之时而在下,自饰其所以行,可也;壮之时而在下,欲进而必行,不可也。易有变例,壮初与三,以阳居阳,正也,而曰「凶」、曰「厉」,当刚壮之时,不可过于刚,况刚居下而欲壮于进,不特曰「凶」,而曰「有孚」,言其「凶」之可必也。九二,贞吉。
以阳居阴,已不得其正矣。然所处得中,则犹可因以不失其正。故戒占者,使因中以求正,然后可以得「吉」也。通曰:易、春秋美恶不嫌同辞。九二因中而得正,曰「贞吉」,许之也。九四不中不正,曰「贞吉」,戒之也。九三:小人用壮,君子用罔,贞厉,羝羊触藩,羸其角。过刚不中,当壮之时,是小人「用壮」,而君子则「用罔」也。「罔」,无也。视有如无,君子之过于勇者也。如此则虽正亦「危」矣。「羝羊」,刚壮喜触之物。「藩」,篱也。「羸」,困也。「贞厉」之占,其象如此。通曰:大壮九三即遁九四,两爻皆分君子小人。在遁者,其辞平;在大壮者,其辞危。「危」,九三之过刚也。刚壮之时,又过于刚,小人用之为壮,不足责;君子用之,蔑视天下之事,虽正亦危矣。三过刚而上遇四之刚,故有「羝羊触藩,羸其角」之象。爻皆用象以为占,此则因上文以贞厉为占,又因以取「贞厉」之象。
九四,贞吉,悔亡。藩决不羸,壮于大舆之輹。
「贞吉,悔亡」,与咸九四同占。藩决不羸,承上文而言也。决,开也。三前有四,犹有藩焉。四前二阴,则藩决矣。「壮于大舆之輹」,亦可进之象也。以阳居阴,不极其刚,故其象如此。通曰:乾九二既言「见龙」,所以九四「或跃在渊」,不必言龙。此则上文言羊,故「藩决不羸」,不复言羊。本义曰:
「贞吉悔亡」,与咸九四同占,皆因占以设戒之辞。但在咸之四,以阳居阴,不得其正,故有「憧憧往来」之戒。在壮之时,以阳居阴,又为不极其刚,故有「藩决不羸」之喜。大畜九二在三阳之中,为六五所止,故「舆说輹」。大壮九四在三阳之上,六五不能止,故「壮于大舆之輹」。
六五,丧羊于易,无悔。卦体似兑,有羊象焉,外柔而内刚者也。独六五以柔居中,不能抵触,虽失其壮,然亦无所悔矣。故其象如此,而其占亦与咸九五同。「易」,容易之易,言忽然不觉其亡也。或作疆埸之「埸」,亦通。汉食货志「埸」作「易」。通曰:诸家多以丧羊为下四阳,本义独以为五,五互兑,自有羊象。观,四阴有剥阳之势,至于四则曰「观国之光」,观五也。壮,四阳有决阴之势,至于四则曰「大舆之輹」,载五也。凡若是者,尊君也。「丧羊于易」,又若人君自亡其刚,而不与众阳较,然亦尊君也。旅上九「丧牛于易」。牛性顺,上九以刚居极,不觉失其所谓顺。此曰「丧羊于易」,羊性刚,六五以柔居中,不觉失其所谓刚,自失其壮,故爻独不言「壮」。「无悔」,与「咸」九五同,亦非深许之辞。
上六,羝羊触藩,不能退,不能遂,无攸利,艰则吉。
壮终动极,故「触藩」而「不能退」,然其质本柔,故又「不能遂」其进也。其象如此,其占可知。然犹幸其不刚,故能「艰以处」,则尚可以得吉也。通曰:或问五上皆阴,五「丧羊」,上又「羝羊触藩」,何也?曰:五「丧羊」,专指一爻而言,上「羝羊」,合一卦而言。盖至于上则壮终动极,故与下卦之终同象。上之壮已极,不能退,六之质本柔不能遂。然三「羸角」,上「艰则吉」者,三过刚必至于自困,上不刚,故可勉之以艰也,兼壮终有变之义。䷢坤下离上
晋,康侯用锡马蕃庶,昼日三接。「晋」,进也。「康侯」,安国之侯也。「锡马蕃庶,昼日三接」,言多受大赐而显被亲礼也。盖其为卦,上离下「坤」,有日出地上之象,顺而丽乎大明之德。又其变自观而来,为六四之柔进而上行,以至于五。占者有是三者,则亦当有是宠也。通曰:彖言「侯」者三:屯豫「建侯」,「震」也;晋「康侯」,「坤」也。「坤」有土、有民、有安之象。锡马蕃庶,坤为牝马、为众之象。昼日三接,离为日,为中虚之象。或曰马与昼日离午象。蕃庶三接,坤为众,为文之象。离配卦十有六,象最美者莫如晋、大有。大有明在天上,其明最盛;晋「明出地上」,其明方新,有进义。明君在上,下以柔顺进而承之,所谓「康侯」也。「康侯」者,治安之侯,非以功侯也。下之务进者,易生事以徼宠,今多受大赐而显被亲礼者,惟治安之侯,其所以为大明之时乎?
初六,晋如摧如,贞吉。罔孚,裕无咎。
以阴居下,应不中正,有欲进见摧之象。占者如是,而能守「贞」则「吉」。设不为人所信,亦当处以宽裕,则「无咎」也。通曰:欲进而退,六象上互艮,有欲进而止之之象。凡始进必资荐引,四应不中正,乃若相摧抑者。进之初,人多有未信者,然「摧如」在彼,而吾不可以不正;「罔孚」在人,而吾不可以不裕。初以阴居阳,非正,才柔志刚,不足于裕。贞与裕,皆戒辞也。
六二,晋如愁如,贞吉。受兹介福,于其王母。
六二中正,上无应援,故欲进而愁。占者如是,而能守贞则「吉」,而受福于王母也。王母指六五,盖享先妣之吉占,而凡以阴居尊者,皆其类也。通曰:「愁」,二阴柔无应之象。前互坎,坎为加忧。「王母」,六五阴而居尊之象。周礼有享皇妣之礼,故本义以为享先妣之吉占。小过六二曰:「遇其妣。」彼言祖妣,即此言「王母」也。二柔中正,五虽不应而同德。彖「蕃马」「三接」,即爻所谓「介福」。彖言「锡」,爻言「受」,互文也。凡进退皆不可以自必,初有应,宜可进也,而有欲进见摧之象。二无应,若可愁也,而有受福王母之占。圣人皆戒之曰「贞吉」。盖不以应之有无为吉凶,而惟以不失在我之正者为吉也。六三,众允,悔亡。
三不中正,宜有悔者,以其与下二阴皆欲上进,是以为众所信而「悔亡」也。通曰:「众」,坤象。坤顺之极,故有「允」象。三居下卦之上,为众阴之长,正「康侯」之位也。初「罔孚」,众未允也。二「愁如」,犹有悔也。三居顺之极,而众皆相信,可以进而受三接之宠矣。未信而进,其悔在后;众允而进,其悔乃亡。九四:晋如鼫鼠,贞厉。
不中不正,以窃高位,贪而畏人,盖危道也,故为「鼫鼠」之象。占者如是,虽正亦危。通曰:鼫鼠贪而畏人,九四爻刚位柔之象。解之阴居阳者,象狐。晋以阳居阴者,象鼠。九家易:坎为狐,解自初至五互重坎,上下三阴,故称「三狐」。艮为鼠,晋互体艮,艮一阳在上,故称「鼫鼠」。狐性疑,解当去其疑;鼠性贪,晋当去其贪。取象各有攸当。况晋昼也,鼠以昼伏,非能以昼进者。九四不中不正,以窃高位,又畏大明之君而不敢进,故有此象。其占曰「贞厉」,虽正亦危,况不中正乎!
六五,悔亡,失得勿恤,往吉,无不利。
以阴居阳,宜有悔矣。以大明在上,而下皆顺从,故占者得之,则其「悔亡」。又一切去其计功谋利之心,则「往吉」而「无不利」也。然亦必有其德,乃应其占耳。通曰:不正故「悔」,中故「悔亡」。大明在上,下皆顺从,非特「悔亡」,其往也,宜「吉无不利」矣。复戒之以「失得勿恤」,何也?彖惟升言「勿恤」,丰言「勿忧」,爻则泰九三、家人九五、萃初六,皆言「勿恤」。事有不必忧者,「勿恤」,宽之之辞也;有不当忧者,「勿恤」,戒之之辞也。晋六五曰「失得勿恤」,戒辞明矣。盖当晋之时,易有患得患失之心,六五处大明之中而才柔,又易有失得之累。本义以为一切去其计功谋利之心者,大明在上,用其明于所当为,不当用其明于计功谋利之私也。不然,则明反为累矣。或曰「失得」云者,他卦以阴阳相应,晋独取顺而丽明,三阴皆进而顺从于五为得;九四以阳抑众阴之进于五为失。
上九:晋其角,维用伐邑,厉吉,无咎,贞吝。
「角」,刚而居上,上九刚进之极,有其象矣。占者得之,而以伐其私邑,则虽危而「吉」且「无咎」。然以极刚治小邑,虽得其正,亦可吝矣。通曰:上九刚进之极,而以伐私邑,虽危而「吉」且无咎,许之也。然以刚进之极,仅能伐其小邑,虽正亦可吝,鄙之也。本义曰「私邑」,又曰「小邑」,何也?谦六五言「伐」不言「邑」,其伐也公。晋上九伐其内地之邑,则为私矣。既济九三「伐鬼方」,其伐也大;晋上九仅能伐其私邑,则为小矣。䷣离下坤上明夷,利艰贞。
「夷」,伤也。为卦下离上坤,日入地中,明而见伤之象,故为明夷。又其上六为暗之主,六五近之,故占者利于艰难以守正,而自晦其明也。通曰:以二体则离明也,伤之者坤;以六爻,则初至五皆明也,伤之者上。上为暗主,而五近之。故本义从彖传,以「利艰贞」为五。彖辞多言「利贞」,惟坤「利牝马之贞」,同人「利君子贞」,家人「利女贞」,明夷则曰「利艰贞」。「艰贞」在诸爻中,惟噬嗑九四、大畜九三言之,未有一卦全体以为义者。盖「明夷」之时,艰难之时也。贞一也,与处平常之时异矣。彼方欲晦我之明,艰难以守正,而自晦其明也。
初九:明夷于飞,垂其翼;君子于行,三日不食。有攸往,主人有言。
飞而垂翼,见伤之象。占者行而不食,所如不合,时义当然,不得而避也。通曰:「飞」,离鸟象,象为「飞」,占为「行」、为「往」。象为「垂其翼」,占为「不食有言」。飞而垂翼,物之伤也;行而不食,所如不合,君子之伤也。君子此时,惟有安于义命而已。蔡氏谓初、二爻,文王象。愚意「于行不食」,伯夷避纣之象。
六二,明夷,夷于左股,用拯马壮,吉。伤而未切,救之速则免矣。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「明夷」取手足心腹为象,初、二为股,三四为腹,五上为首。初、三右也,故二四为左。左弱而右强,右阳而左阴也。「丰」与「明夷」下体「离」,皆以上六一爻为暗主。「丰」九三与上为应,故折其右肱,伤之切而不可用也。「明夷」六二去上最远,故「夷于左股」,伤之未切,犹可用也。「用拯马壮,吉」,「涣」初六亦言之。本义以为初柔非济涣之才,取九二之刚为马。「明夷」六二亦柔也,诸家多取九三之刚为马,而本义但曰救之速则可免也。涣下「坎」,主九二,初欲救涣之速,非假二之刚健中正不可。「明夷」下「离」,主六二,二文明中正,救伤之速,有不必假于三者。或曰六二顺以则文王象,或以马壮为牝。
九三,明夷于南狩,得其大首,不可疾贞。
以刚居刚,又在明体之上,而屈于至暗之下,正与上六暗主为应,故有向明除害,得其首恶之象。然不可以亟也,故有「不可疾贞」之戒。成汤起于夏台,文王兴于羑里,正合此爻之义。而小事亦有然者。通曰:本义曰「下三爻明在暗外,故随其远近高下而处之不同」。初无位可去,则去之宜蚤;二在位可救,则救之宜速。若九三至明之极,与上至暗之极者为应,其暗不可复救矣。故有向明除害,得其首恶之象。然二之救难可速也,三之除害不可速也,故又有「不可疾贞」之戒。武王须暇五年,其得此欤?本义且曰:「小事亦有然者」,其示戒之意尤深矣。六四:入于左腹,获明夷之心,于出门庭。
此爻之义未详。窃疑「左腹」者,幽隐之处。「获明夷之心,于出门庭」者,得意于远去之义。言筮而得此者,其自处当如是也。盖离体为至明之德,坤体为至暗之地。下三爻明在暗外,故随其远近高下而处之不同。六四以柔正居暗地而尚浅,故犹可以得意于远去。五以柔中居暗地而已迫,故为内难正志以晦其明之象。上则极乎暗矣,故为自伤其明,以至于暗,而又足以伤人之明。盖下五爻皆为君子,独上一爻为暗君也。通曰:腹,坤象。在坤体之下,有左腹象。自明之暗,有入于幽隐之象。左僻为幽,腹在内为隐。诸家皆以入于左腹为小人左道惑君。本义谓上为暗主,伤人之明者。下五爻皆君子之明,为其所伤者。初二三明在暗外,至四则明将入其暗中。然比之六五,则四暗尚浅,犹可得意于远去。「坤」有「腹」象,「入于左腹」,自离而入于坤也。坤耦有门象,于出门庭者,犹可去而出乎坤也。「获明夷之心」者,微子之自靖;「出门庭」者,微子之行遁也。
六五,箕子之明夷,利贞。
居至暗之地,近至暗之君,而能正其志,箕子之象也,贞之至也。「利贞」以戒占者。通曰:彖言「利艰贞」,爻言「利贞」,不言「艰」,盖言箕子则可知其艰矣。士大夫处平时易,处明夷之时难。处明夷之时,为微子、比干犹易,为箕子难。微子已去,不可复去;比干已死,不可复死。内难而能正其志,箕子以之。此殷有三仁,而爻独以箕子言之也。易以意为主,此卦之意,主于上六,故以象暗君,则君位不在五。诸卦意有类此者,唯学者识之。
上六:不明晦,初登于天,后入于地。
以阴居坤之极,不明其德,以至于晦。始则处高位以伤人之明,终必至于自伤而坠厥命。故其象如此,而占亦在其中矣。通曰:下三爻以「明夷」为句首,四、五「明夷」之辞在句中。上六不曰「明夷」而曰「不明晦」,盖惟上六不明而晦,所以五爻之明皆为其所夷也。始居高位以伤人之明,终则必至于自伤而坠厥命。爻设此象,以为后世人主之大戒。人之明未必能伤也,卒乃自伤而遂陨绝其命,则亦何益之有?哉如纣者,亦可鉴矣。䷤离下巽上家人:利女贞。家人者,一家之人。卦之九五、六二,内外各得其正,故为「家人」。「利女贞」者,欲先正乎内也,内正则外无不正矣。通曰:家人九五居外,六二居内,男女正位之象也。长女居上,中女居下,尊卑有序之象也。四阳二阴,阳强而阴弱,夫唱妇随之象也。二柔皆居阴位,执柔而不敢抗之象也。内明而外巽,处家之象也。而卦独曰「利女贞」者,本义曰:先正乎内也。天下以国为内,国以家为内,家以女为内。在「咸」之时,女尚少,此中女与长女,则家道既成之象也。「巽」长女,一阴在下而顺,今居上卦之下而得其正;离中女,一阴在中而明,今居下卦之中而得其正。此所以为女之正,而其家无不正者也。要之,家人内也,当以离内为主。初九,闲有家,悔亡。
初九以刚阳处有家之始,能防闲之,其「悔亡」矣。戒占者当如是也。通曰:初之时当闲,九之刚能闲,三、五以刚居刚而吉,初以刚居刚而能防闲其家者也。仅曰「悔亡」,何哉?家难而天下易,能闲于初,仅可免悔,初之不闲,悔将若何?颜之推曰:「教子婴孩,教妇初来。」其得此爻之义乎?
六二,无攸遂,在中馈,贞吉。
六二柔顺中正,女之正位乎内者也。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妇人无遂事,从人而已。六二正应九五,从之
者也,故曰「无攸遂」。居下卦之中,故曰「在中」。互坎,故有饮食之象。诗云:夫人可以奉祭祀,则不失职矣。无非无仪,唯酒食是议。酒食孰有大于祭祀者?本义曰:六二,女之正位乎内者也。易所谓正位,所谓不失职者欤?
九三,家人嗃嗃,悔厉,吉。妇子嘻嘻,终吝。
以刚居刚而不中,过乎刚者也。故有嗃嗃严厉之象。如是,则虽有悔厉而吉也。嘻嘻者,嗃嗃之反,吝之道也。占者各以其德为应,故两言之。通曰:高嗃以义胜情,虽悔厉而吉;嘻嘻以情胜义,终吝。悔自凶而吉,吝自吉而凶。九三以刚居刚,若能严于家人者,比乎二柔,又若易昵于妇子者。三其在吉凶之间乎?悔吝之占,两言之。本义所以曰占者各以其德为应也。六四,富家,大吉。
阳主义,阴主利,以阴居阴,而在上位,能富其家者也。通曰:小畜九五称富,泰六五称不富,阳实而阴虚
也。家人六四阴也,而称富,阳主义,阴主利也。卦二阴爻皆得正,二之贞吉,顺以巽也。四之大吉,顺在位也。玩两顺字,妇道尽矣。二,在下之妇也。四之位,其在上,而主家之妇乎?主家如此,是宜其家之富而大吉也。
九五,王假有家,勿恤,吉。
假,至也。如假于太庙之「假」。有家,犹言有国也。九五刚健中正,下应六二之柔顺中正,王者以是至于其家,则勿用忧恤,而吉可必矣。盖聘纳后妃之吉占,而凡有是德者,遇之皆吉也。通曰:有家,犹言有国,然不曰有国有天下,而曰有家,卦名家人,主卦而言也。九五阳刚中正,下应二之阴柔中正,王者之有天下,至此不必忧,而吉可必矣。初九「闲有家」,家道之始。九五「王假有家」,家道之成。或曰:「假」,大也。六四柔正,尽妇道,能富其家。九五刚正,尽夫道,能大其家者也。
上九:有孚威如,终吉。
上九以刚居上,在卦之终,故言正家久远之道。占者必有诚信威严,则「终吉」也。通曰:九三嗃嗃,处家之过严也。上九「威如」,律身之自严也。大有
六五「厥孚交如,威如」,六阴柔,以其不足于严而勉之也。家人「有孚威如」,九阳刚,以其能自律之严而许之也。卦未有如家人皆吉者,然始之吉易,终之吉难,故正家久远之道,必有诚信威严,则「终吉」也。卦以家人名,一家之人也。本义:以卦画推之,
上父,初子,五三夫,四,二妇,五兄,三弟。或又以内外卦推之,正位乎内,则初女,二妇,三母。母严妇顺,女当自闲,故初、三刚而二柔。正位乎外,则四子,五夫,上父。父严夫义,子顺乎亲,故上与五刚而四柔。备书之,以见易之曲畅旁通也如此。䷥兑下离上「睽」:小事吉。
「睽」,乖异也。为卦上火下泽,性相违异,中女少女志不同归,故为睽。然以卦德言之,内说而外明。以卦变言之,则自离来者,柔进居三;自中孚来者,柔进居五;自家人来者,兼之。以卦体言之,则六五得中,而下应九二之刚,是以其占不可大事,而小事尚有吉之道也。通曰:或曰火泽性异,谓睽可也。以中女少女志不
同归为睽,长女中女亦不同归,而名家人,何也?家人,离之阴在二,巽之阴在四,女正者也。睽则兑阴在三,离阴在五,不正矣。女正家无不正,女不正则家之所以睽也。夫既曰睽,而又曰「小事吉」,何也?小过柔过乎刚,故可小事,不可大事。睽柔进而居刚,故亦「小事吉」而已。
初九,悔亡,丧马勿逐,自复。见恶人,无咎。上无正应,有悔也。而居睽之时,同德相应,其「悔亡」矣,故有「丧马勿逐」而「自复」之象。然亦必见恶人,然后可以避咎,如孔子之于阳货也。通曰:六五阴居阳,故「悔」。初九阳居阳,亦曰「悔」者,无正应故也。虽无正应,然同德相应,其「悔亡」矣。睽初九刚正,故「丧马勿逐」而「自复」;既济六二柔正,故「丧茀勿逐」而自得。然本义于彼则以为戒辞,此则以为象,何也?盖此承上文「悔亡」之占而言也。「丧马」,悔之象;「勿逐自复」,「悔亡」之象。因占取象,本义之释经精矣。见恶人,谓睽之时,初九虽正,不可以彼之不正而绝之也。
九二,遇主于巷,无咎。
二、五阴阳正应,居「睽」之时,乖戾不合,必委曲相求而得会遇,乃为「无咎」。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程传曰:二、五正应,相与者也。然在睽乖之时,阴阳相应之道衰,而刚柔相戾之意胜。学易者识此,则知变通矣。坎四比五,「纳约自牖」;睽二应五,「遇主于巷」,皆非所由之正。坎险睽乖之时,不得不委曲相求如此也。委曲求合,乃圣贤达节之事,非狷介避世者之所知。惟以刚中之材,具和悦之性者,足以行之。爻言「无咎」者,当睽之时,必如此然后无咎也。二与五,君臣之睽。
六三,见舆曳,其牛掣,其人天且劓,无初有终。
六三上九正应,而三居二阳之间,后为二所曳,前为四所掣,而当「睽」之时,上九猜很方深,故又有髡劓之伤。然邪不胜正,终必得合,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「见」,离目象。舆在下,二在三下,见有「舆曳」象。牛在前,四在三前,见有「牛掣」象。「天」与劓伤于上,三见上有伤之象。三上两爻皆提起一见字,意见之见非真也。火泽之睽生于动,三上之睽生于见。本无「舆曳」,本无「牛掣」,本无「天且劓」,疑故其见如此耳。其见如此,故无初。正理本不如此,故有终。上三「夫妇」之「睽」。
九四,睽孤,遇元夫,交孚,厉,无咎。
「睽孤」,谓无应。「遇元夫」,谓得初九。「交孚」,谓同德相信。然当睽时,故必危厉,乃得「无咎」。占者亦如是也。通曰:「元夫」,初九象。六三以刚居柔,不正,故谓之「恶人」。初九以刚居刚,得正,故谓之「元夫」。元,善也,恶之反也。初见恶人而不害其为「元夫」,如夫子见阳货而不害其为夫子也。「交孚」,初与四皆刚实之象,爻惟四与初无应,故谓之「孤」。兼之九本居五,则二九相比不孤,今九来居四,则上孤而四亦孤矣。故二爻皆有孤象。他爻睽而合者,刚柔相遇也。四与初睽而合者,刚遇刚也。彼此以刚实相交,可「无咎」。必「厉,无咎」者,他卦三危地,故多言「厉」。「睽」之四非危地也。然当睽之时,必以危处之,乃得「无咎」也。
六五,悔亡,厥宗噬肤,往何咎。
以阴居阳,悔也。居中得应,故能「亡」之。「厥宗」,指九二。「噬肤」,言易合。六五有柔中之德,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「宗」,二象「噬肤」,五与二易合,象噬嗑六二曰「噬肤」,睽六五以九二为「厥宗噬肤」,睽二变即噬嗑也。或曰二至上有噬嗑象,初与五先言「悔亡」,而后言象。睽本有「悔」,悔之所以「亡」者,以其有合之象也。同人六二以九五为「宗」,睽六五以九二为「宗」,皆以离中阴爻言之。阴从阳,支子从宗子也。二、五刚柔得中,故五以二为「宗」。其合也,如「噬肤」之易。二以五为主,其合也,有于巷之遭。「宗」,亲之也,上当以情亲下也。主,尊之也,下当以分严上也。
上九,睽孤,见豕负涂,载鬼一车,先张之弧,后说之弧。匪寇,婚媾,往遇雨则吉。
「睽孤」,谓六三为二阳所制而己。以刚处明极睽极之地,又自猜很而乖离也。「见豕负涂」,见其污也。「载鬼一车」,以无为有也。「张弧」,欲射之也。「说弧」,疑稍释也。「匪寇婚媾」,知其匪寇而实亲也。「往遇雨则吉」,疑尽释而睽合也。上九之与六三,先睽后合,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上与三取象相应,三在二之上,见二有「舆曳」之象,故上见二载三,有「载鬼一车」之象。三在四之下,见四有「牛掣」之象,故上见三负四,有「豕负涂」之象。弦木为弧,本取「睽」象。「匪寇婚媾」凡三出。本义解此独与程传同。「疑」者,小人之道,圣人无疑也。睽成卦本自二女,小人之象明矣。故上九极言其「疑」。四与上皆言「睽孤」者,四无应故孤,上有应而自猜很,以至于孤也。三之见二、四,或曳或掣,疑也。上见二、四之于三,或载或负,亦疑也。三疑而见上,犹以为人之有伤也。上疑而见三,则以为豕,且以为鬼矣。始疑为豕,理或有之。及其甚也,无是理而以为有矣。见其为豕、为鬼而张之弧,疑也。后说之弧,疑渐亡矣。「匪寇婚媾」,往遇雨则吉,至是则疑尽亡,而「睽」可合矣。凡易之道,卦吉者,必于诸爻戒之。卦不吉者,必于诸爻反之。「睽」初与四,二与五,三与上,皆先「睽」后合,而三、上之「睽」尤甚,故其辞亦险怪之甚。中心疑者其辞枝,此辞亦可谓枝矣。䷦艮下坎上
「蹇」,利西南,不利东北。利见大人,贞吉。「蹇」,难也。足不能进,行之难也。为卦「艮」下「坎」上,见险而止,故为「蹇」。「西南」平易,「东北」险阻。又「艮」,方也,方在「蹇」中,不宜走险。又卦自小过而来,阳进则往居五而得中,退则入于「艮」而不进,故其占曰「利西南」而「不利东北」。当「蹇」之时,必见「大人」,然后可以济难。又必守贞,然后得「吉」。而卦之九五,刚健中正,有大人之象。自二以上五爻,皆得正位,则又贞之义也。故其占又曰「利见大人,贞吉」。盖见险者贵于能止,而又不可终于止;处险者利于进,而不可失其正也。通曰屯、困、蹇同为难。屯之为难,力微而未深;困之为难,绝援而难救;蹇之为难,遇险而不进。盖前有水之陷,后有山之阻,足不能进,行之难也。坤西南,艮东北。坤言「西南得朋」是矣。又言「东北丧朋」,取艮与坤对也。蹇下艮,言「不利东北」是矣。又言「利西南」,取坤与艮对也。盖以对待言,则此为得,知彼为丧;此为不利,知彼为利。蹇难之时,去难为利,故守东北不若往西南。济蹇不可无其人,故以见五为利;处蹇不可无其道,故以蹇难而不失其正者为吉。五刚健中正,故曰「大人」;二以上五爻皆得位,故曰「贞」。初六,往蹇,来誉。
往遇险,来得誉。通曰:六爻除二五外,皆贵于见险而止,故曰往而进则蹇,来而止则不蹇。曰「誉」,曰「反」,曰「连」,曰「硕」,四字不同,各有攸当。初在下,位卑分微,未能有誉,故圣人特许其来则誉也。六二,王臣蹇蹇,匪躬之故。
柔顺中正,正应在上,而在险中,故蹇而又蹇,以求济之,非以其身之故也。不言吉凶者,占者但当鞠躬尽力而已。至于成败利钝,则非所论也。通曰:坎又互坎,「蹇蹇」之象。匪躬,艮其背,不获其身之象。凡二皆王臣,而「蹇」独称之者,平时未足以见臣节,「蹇」之时方见之。五位险中,王之蹇也。主忧臣辱,亦二之蹇也。他爻戒其「往蹇」,二应五,故称其蹇蹇事君,能致其身者也。复六四「中行独复」。不言吉。本义引董子「明道不计功,正谊不谋利」之说,以为「理所当然,吉凶非所论」。此不言吉,则引孔明之言曰:「鞠躬尽力,死而后已,成败利钝则非所论。」呜呼!必如此,而后义利之界限明矣。天下事固当论是非,不当论成败也。九三,往蹇,来反。
反就二阴,得其所安。通曰:反身,为背艮象,故爻曰「来反」,象亦曰「反身」。九居三,是居其本位,反如返故乡、归故庐,来而得其所安,下有二阴就之,愈安矣。反比二。六四:往蹇,来连。
连于九三,合力以济。通曰「连」,牵连九三也。上卦「坎」,四往则陷之于险,来则与三牵连,可以济险。四与三柔上刚下,有姻连象。史连作「连」。九五,大蹇,朋来。
大蹇者,非常之蹇也。九五居尊而有刚健中正之德,必有朋来而助之者。占者有是德,则有是助矣。通曰:诸爻皆以往为「蹇」,圣人又虑天下皆不往,蹇无由出矣。二、五君臣复不往,谁当往乎?是以于二曰「蹇蹇」,于五曰「大蹇」。大蹇,书所谓「遗大投艰于朕身」者也。九五刚健中正,而当此非常之蹇,必有朋来而助之者。或曰朋,三也。四与三阴阳相比,故有连象。五与三同德,故有朋象。盖蹇之三反即为解之四,彼于四曰「朋至」,故此以三为「朋来」。上六:往蹇,来硕,吉,利见大人。
已在卦极,往无所之,益以蹇耳。来就九五,与之济蹇,则有硕大之功。大人,指九五,晓占者宜如是也。通曰:剥上九阳在上称「硕果」。蹇上六从五之阳,故亦曰「硕」。硕以功之大言,大人以德之大言也。䷧坎下震上
解,利西南。无所往,其来复吉。有攸往,夙吉。
解,难之散也。居险能动,则出于险之外矣。解之象也。难之既解,利于平易安静,不欲久为烦扰。且其卦自升来,三往居四,入于坤体,二居其所而又得中,故利于西南平易之地。若无所往,则宜来复其所而安静;若尚有所往,则宜早往早复,不可久烦扰也。通曰:蹇、解西南,皆取后天对待。蹇下体艮,艮东北隅,与西南对。解二体坎震,震东坎北,亦与西南对。蹇未解,且利西南,既解可知矣。蹇言「不利东北」,解不言者,蹇方止于险中,故言利平易不利险阻。解已出险外,故但言平易之利,不言险阻之不利。大抵解之时,以平易为利,略有苛急即非利;以安静为吉,久为烦扰即非吉。本义曰:若无所往,则宜来复其所而安静,是以安静为吉也。曰:若有所往,则宜早往早复,不可久为烦扰,亦以安静为吉也。本义两若字,未定之辞,顾其时何如耳。然其吉也,皆在于来复。或曰来复者,以坎之九二,自小过来复于二也。初六无咎。难既解矣,以柔在下,上有正应,何咎之有?故其占如此。通曰:恒九二「悔亡」,大壮九二「贞吉」,解初六「无咎」,三爻之占只二字,其言甚简,象在爻中,不复言也。但恒、大壮占在本爻,此占在应爻,又兼方解之初,宜安静以休息之。爻之辞寡,亦所以示意也。
九二,田获三狐,得黄矢,贞吉。
此爻取象之意未详。或曰卦凡四阴,除六五君位,余三阴,则三狐之象也。大抵此爻为卜田之吉占,亦为去邪媚而得中直之象。能守其贞,则无不吉矣。通曰:当解之时,四欲其解拇;上欲其「射隼」,三则直以「负且乘」,明其为小人;五则直欲其退小人。一卦六爻,而去小人者居其五。此爻谓之获狐者,狐,邪媚之兽,所以形容小人者尤切。九刚直而二得中,故本义以为去邪媚,得中直之象。盖中直与邪媚相反故也。中则无有不正,故「吉」。阳刚能任解难之责,九二、九四是也。二刚中,解散初、三、上之三阴,方尽中直之道,而「贞吉」。
六三:负且乘,致寇至,贞吝。
系辞备矣。「贞吝」,言虽以正得之,亦可羞也。唯避而去之,为可免尔。通曰:六才柔,当上负乎四,负小人之事也。三志刚,欲下乘乎二,乘君子之器也。「寇」,上象。「贞吝」,虽以正得之,犹可羞,况不正乎?解难莫切于解小人,六三负者而乘君子之器,小人据非其分,寇至,自致之也。本义谓唯避而去之为可免。盖使三能避而去之,是三自解之也,寇亦当解而去矣。三负乘而顽然不解,故致寇。
九四,解而拇,朋至斯孚。
「拇」,指初。初与四皆不得其位而相应,应之不以正者也。然四阳而初阴,其类则不同矣。若能解而去之,则君子之朋至而相信也。通曰:本义谓四阳初阴,其类不同。初应四,固可无咎。自四观之,九二非应类也,初六虽应,非类也。必去初六非类之阴,则九二之阳朋至而相信。本义但曰「君子之朋」,意可见矣。四解初之阴,如得二之朋至乃孚。
六五:君子维有解,吉,有孚于小人。
卦凡四阴,而六五当君位,与三阴同类者,必「解」而去之,则「吉」也。孚,验也。君子有解,以小人之退为验也。通曰:爻位吉凶无常,原其卦体之休咎,观其时物之向背,或指而云吉,或戒而示凶,作易者自有微权也。此爻曰「君子维有解,吉」,五得中,可为君子;六为阴,亦类小人。君子有解之吉,必以小人之去为验也。九二以阳居臣位,三阴非类也,必解而去之,乃吉。六五以阴居尊位,三阴同类也,不解而去之,失君道矣,吉未可知也。卦唯四、五言「解」,四能解非类之小人,可以来君子;五能解同类之小人,亦可验其能为君子。
上六: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,获之,无不利。
系辞备矣。通曰:九二刚中,视三柔而不中,象狐之邪媚。上柔正,视三居刚不正,又象隼之鸷害。系辞释三、上二爻,以三为小人,以上为藏器待时之君子。卦六爻惟上六独正,故又以象君子也。易于震动多有戒辞,今于动之极而曰「无不利」者,自「坎」而进于「震」,经历险阻而后动,动必不妄也。系辞曰:「待时而动,待解终也。」于解曰「成器而动」,器至终而成也。上六阴柔之难解,惟九四能「解」之。三、四公位,曰「墉上」。上六隼䷨兑下艮上
损:有孚,元吉,无咎,可贞,利有攸往。损,减省也。为卦损下卦上画之阳,益上卦上画之阴,损兑泽之深,益艮山之高,损下益上,损内益外,剥民奉君之象,所以为损也。损所当损而有孚信,则其占当有此下四者之应矣。
「曷之用?二簋可用享」,
言当损时则至薄无害。通曰:上下经阴阳各三十画,然后为泰否,为损、益。咸,男女之交,变而损则不交。恒,男女之不交,变而益则交。咸者,夫妇之情,情之感也,极必损。恒者,夫妇之道,道之久也,极必益。然损九三,益上六,为损初九,上而为四、为五,胡不谓之损?损九四,益初六,谓之益上九,下而为三、为二,胡不谓之益?益在下卦之下,民爻也。下之上容可损,下之下为民,决不可损也。故损之释彖曰:「损下益上」,而不言损民。益之释彖曰:「损上益下,民说无疆。」则其为益民也可知矣。民惟邦本,可益而不可损如此。「元吉,无咎,可贞,利往」,占之辞繁而不杀,自坤彖外,未有如此反复详悉者。损本拂人情之事也,损下未必大善而吉,未必无过,未必可固守,未必可有往。惟损其当损,于理可行而下信之,则其占可如是尔。盖上有不得已而损下者,非以自奉也。
「曷之用?二簋可用享」,必用享为训者,损之时,享犹不敢过,则所以自奉者可知矣。古者享礼陈馈,八簋为盛,四簋为中,二簋为简。「坎」之时,以一簋贰一尊,则又简矣。
初九,已事遄往,无咎,酌损之。初九当损下益上之时,上应六四之阴,辍所为之事,而速往以益之,「无咎」之道也。故其象占如此。然居下而益上,亦当斟酌其浅深也。通曰:初九以刚居刚,而当损之初,惟其以刚居刚,则为之过,故可自已其所为,而速往以益四。惟其当损之初,则又未可自损之过,故当酌其深浅之宜,而不自伤其本,量其所受,随器而止,酌之义也。损下益上,当损则损。
九二,利贞,征凶,弗损益之。九二刚中,志在自守,不肯妄进,故占者「利贞」,而「征」则「凶」也。「弗损益之」,言不变其所守,乃所以益上也。通曰:二刚中无有不正,傥不能自守而妄进,则非正矣,故「凶」。卦惟九四刚过乎中,故当损。初九、九二则深恐其损之之过。初以刚居刚而未及乎中,当酌其所当损而损之。二以刚居柔而得乎中,不自损其所守者,乃所以益之也。「损」兼言益,「益」不言损,此又易之微意。
六三,三人行则损一人;一人行,则得其友。下卦本「乾」,而「损」上爻以益「坤」,三人行而损一人也。一阳上而一阴下,一人行而得其友也。两相与则专,三则杂而乱,卦有此象,故戒占者当致一也。通曰:「损」以三之损而名,故于此爻极论损之精义。三人行而损一人,两也;一人行而得其友,亦两也。天地间阴阳刚柔、鬼神造化之类,皆两而已。本义曰:两相与则专,曰戒占者当致一,一则一阴一阳之谓也,各致其一,则为两矣。六四,损其疾,使遄有喜,无咎。
以初九之阳刚益己,而损其阴柔之疾,惟速则善。戒占者如是则「无咎」也。通曰:六四与初九为应,初方已其事而速于益四,四以初之阳刚而损其阴柔之疾,惟速则有喜。不然,彼方汲汲,此乃悠悠,非受益之道。下损己以益上,当使下亦速有所喜,乃无咎。
六五,或益之十朋之龟,弗克违,元吉。
柔顺虚中以居尊位,当损之时,受天下之益者也。两贝为朋,十朋之龟,大宝也。或以此益之而不能辞,其吉可知。占者有是德,则获其应也。通曰:益不可以有心求,惟不知其益之所自来,而有不能辞者,有德而自然益之者也。龟之为宝,直二十贝为大龟,或益之以此,其益也大矣。然五有柔顺虚中之德,未常求此益,非五有柔顺虚中之德,亦或莫能受此益。
上九,弗损益之,无咎,贞吉,利有攸往,得臣无家。
上九当损下益上之时,居卦之上,受益之极,而欲自损以益人也。然居上而益下,有所谓惠而不费者,不待损己然后可以益人也。能如是则无咎。然亦必以正则吉,而利有所往,惠而不费,其惠广矣,故又曰「得臣无家」。通曰:「弗损益之」,上与二辞同而意异。二当益上之时,不损其所守,乃所以益上。上受益既至于极,则又当推以益下。然有不待损己而后可以益人者,所谓惠而不费者是也。惠而不费,其惠也广,故得臣无家,其得也大。然曰「无咎」,又曰「贞吉,利有攸往」者,九二先言「利贞」,而后言「弗损益之」,二刚中无有不贞者,贞其所有也。上九曰「弗损益之,无咎」,而又曰「贞吉」者,上以刚居益之极,贞其所欠也,故戒之。䷩震下巽上
益,利有攸往,利涉大川。
益,增益也。为卦损上卦初画之阳,益下卦初画之阴,自上卦而下于下卦之下,故为益。卦之九五、六二皆得中正,下震上巽,巽木之象,故其占利有所往,而「利涉大川」也。通曰:凡卦以内为主,凡物以下为本。损下谓之损,益下谓之益,而上之损益不与焉,厚其本也。古者富厚之资,宁使在民而不在己;俭薄之用,宁使在己而不在人,厚其本也。他卦言利往者不言利,涉益兼之,益以兴利也。
初九,利用为大作,元吉,无咎。
初虽居下,然当益下之时,受上之益者也。不可徒然无所报效,故「利用为大作」,必「元吉」而后得「无咎」。通曰:阴为小,阳为大,初阴在下,本小也,损乾之阳以益之,则大矣。在下而受上之益,非大有作为以效报称不可也。必「元吉」而后「无咎」,所为非大善,未免有咎,与师「吉无咎」之义同。
六二,或益之十朋之龟,弗克违,永贞吉。王用享于帝,吉。六二当益下之时,虚中处下,故其象占与损六五同。然爻位皆阴,故以永贞为戒。以其居下而受上之益,故又为卜郊之吉占。通曰:损之五即益之二,故其象同。皆有柔顺虚中之德,故或益之亦同。但损五上卦之中,当下益上之时,而受下之益;益二下卦之中,当上益下之时,而受上之益。五「元吉」,二必「永贞」而后「吉」,位有刚柔之殊,分有君臣之异也。二非王也,而曰「王用享于帝吉」者,占在二则「永贞吉」,在王者之占,则为享帝之吉占也。享帝亦以下而受上之益,故于下卦之中言之。此可以见占法矣。二,臣也。岂特臣可占哉?「二簋可用享」,损之时用也。「王用享于帝」,益之时用也。故曰「损益盈虚,与时偕行」。
六三,益之用凶事,无咎。有孚中行,告公用圭。
六三阴柔不中不正,不当得益者也。然当益下之时,居下之上,故有益之以凶事者。盖警戒震动,乃所以益之也。占者如此,然后可以「无咎」。又戒以「有孚中行」,而「告公用圭」也。用圭所以通信。通曰:下三爻皆当益下之时,而受上之益者也。三处多凶之地,故有益之以凶事者。困心衡虑,乃所以增益其所不能也。如此既可以「无咎」,又戒之以「有孚中行」,而「告公用圭」者,孚,信也,圭所以通信也。当信上之人,所以警戒震动我者,益我者也。信之笃而行之必合乎中,则可以通信于上矣。或曰以二体则二五各居中,以全体则三四并居中,故中孚以三四为中,此三四称「中行」。
六四,中行,告公从,利用为依迁国。
三四皆不得中,故皆以「中行」为戒。此言以益下为心,而合于「中行」,则「告公」而见「从」矣。传曰:周之东迁,晋郑焉依。盖古者迁国以益下,必有所依,然后能立。此爻又为迁国之吉占也。通曰:迁,四自上而迁于初,初自下而迁于四也。坤为国,四下之初有迁国象。三四皆非中,三而中,则「告公」而可以用圭矣。四而中,告公则见从矣。皆戒辞也。于四复许之曰「利用为依迁国」者,损乾之初阳,下益坤之初阴,四与初上下往来之爻也。故于初曰「作」,于四曰「迁」。二为郊之吉占,此为迁国之吉占,皆非小益之事也。九五:有孚惠心,勿问,元吉。有孚惠我德,
上有信以惠于下,则下亦有信以惠于上矣。不问而「元吉」可知。通曰:益莫大于信,惠莫大于心。「有孚惠心」,上有信以益下也。「有孚惠我德」,下有信以益上也。言惠不言益,益之大者也。不问而「元吉」可知矣。
上九:莫益之,或击之,立心勿恒,凶。
以阳居益之极,求益不已,故「莫益」而「或击之」。「立心勿恒」,戒之也。通曰:六二柔居下之中,不求益而或益之。上九刚居上之极,求益不已,人莫益之而或击之。䷪乾下兑上
「夬」,扬于王庭,孚号有厉,告自邑,不利即戎,利有攸往。夬,决也,阳决阴也,三月之卦也。以五阳去一阴,决之而已。然其决之也,必正名其罪,而尽诚以呼号其众,相与合力。然亦尚有危厉,不可安肆,又当先治其私,而不可专尚威武,则利有所往也。皆戒之之辞。通曰:以五阳去一阴,亦易易尔。而彖为警戒危惧之辞不一。盖必「扬于王庭」,使小人之罪明,以至诚呼号其众,使君子之类合。不可以小人之衰而遂安肆也,有危道焉;不可以君子之盛而事威武也,有自治之道焉。必如是乃「利有攸往」。复利往,往而为临、为泰、为夬也;夬利往,往而为乾也。圣人彖复,其辞平;彖夬,其辞危。盖阴之势虽微,蔓或可滋,穷或为敌,君子固无时不戒惧,尤不可于小人道衰之时忘戒惧也。圣人为君子谋至矣。于剥见剥一阳之易,于夬见决一阴之难。君子难进易退,小人易进难退故也。为君子者,安可以易心处之也?哉。
初九,壮于前趾,往不胜,为咎。
前,犹进也。当决之时,居下任壮,不胜宜矣。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五阳之夬,由四阳之壮而成,故初与三犹存「壮」之名,而初象又与壮同。壮之初而「壮于趾,征凶,有孚」。夬之初而壮于前趾,往不胜宜矣。夬五阳一阴,君子岂不足以胜小人?然居下而早用其壮,固自有不胜之理,不可不戒。胜在往前,可必其往,往而不胜,故戒其往。
九二,惕号,莫夜有戎,勿恤。
九二当决之时,刚而居柔,又得中道,故能忧惕号呼,以自戒备,而莫夜有戎,亦可无患也。通曰:孚号、惕号,皆取号呼之义。彖合众刚爻而言,刚实故「孚号」。此指九二一爻而言,二柔故「惕号」。
九三,壮于𬱓,有凶。君子夬夬,独行遇雨,若濡,有愠,无咎。𬱓,颧也。九三当决之时,以刚而过乎中,是欲决小人,而刚壮见于面目也。如是则有凶道矣。然在众阳之中,独与上六为应,若能果决其决,不系私爱,则虽合于上六,如「独行遇雨」,至于「若濡」,而为君子所温,然终必能决去小人,而无所咎也。温峤之于王敦,其事类此。通曰:𬱓以九三本爻取象,「雨濡」连上六应爻取象。「夬夬」二字,则圣人深勉九三之辞。盖谓九三之去上六,露其刚,如𬱓之壮,固自是凶。若独与上六为应,如雨之「濡」,亦岂为「吉」?「睽」之时,上九与六三为应,阳求阴也,曰「往遇雨」则「吉」。「夬」之时,亦阳求阴也,曰「遇雨」而不曰「吉」者,当众阳之中而独应乎阴,不能不为阴所濡,不能不为阳所愠矣。然君子能果决其决,不牵于私应,则虽遇雨若濡有「愠」,而犹可以「无咎」。盖以其势不能不合于上六,而其心能决于去之也。
九四:臀无肤,其行次且。牵羊悔亡,闻言不信。
以阳居阴,不中不正,居则不安,行则不进。若不与众阳竞进,而安出其后,则可以「亡」其「悔」。然当决之时,志在上进,必不能也。占者闻其言而信,则转「凶」而吉矣。「牵羊」者,当其前则不进,纵之使前而随其后,则可以行矣。通曰:「牵羊」,诸家以为牵连众阳而进,横渠独谓牵羊者让而先之。九五阳居阳,又君位,在阳之先可也。九四以阳居阴,而在阳之先,宜乎有「无肤」「次且」之悔。惟如「牵羊」然,不与众阳并进,而安出其后,则可以「亡」其「悔」。然又曰「闻言不信」者,盖如「牵羊」则「悔亡」,而九刚必无下人之志;闻「牵羊」之言当信,而四柔必无克己之功。
九五,苋陆夬夬,中行无咎。
「苋陆」,今马齿苋,感阴气之多者。九五当决之时,为夬之主,而切近上六之阴,如「苋陆」然。若决而决之,而又不为过暴,合于「中行」,则「无咎」矣。戒占者当如是也。通曰:决阴者,阳也。初九阳位在下,不能决。三五阳位,当决者也。而三有相应之情,五有相比之情,故皆曰「夬夬」。三取雨象,五取「苋陆」象,皆象其感于阴。而「苋陆」又感阴气之多者,勉之以「夬夬」,而又戒其「中行」则「无咎」者。五当可决之位,其势易于三,三惟「夬夬」,即可以「无咎」。五之「夬夬」,或失之过暴,则犹为有咎也。或曰「夬」,三月卦,苋始生之时。「姤」,五月卦,瓜始生之时。故以取象。上六:无号,终有凶。
阴柔小人,居穷极之时,党类已尽,无所号呼,终必「有凶」也。占者有君子之德,则其敌当之,不然反是。通曰:九二惕号,呼众阳也。上六一阴,何所号哉?「终凶」而已。圣人于五阳未尝许之曰「吉」,于一阴直绝之曰「凶」,意最可见。䷫巽下乾上「姤」,女壮,勿用取女。
「姤」,遇也。决尽则为纯乾,四月之卦。至姤然后一阴可见,而为五月之卦。以其本非所望,而卒然值之,如不期而遇者,故为遇。遇己非正,又一阴而遇五阳,则女德不贞,而壮之甚也。取以自配,必害乎阳,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「女壮」,诸家皆以为一阴有将盛之渐。本义以为一阴当五阳,已有「女壮」之象。本义于复曰:「剥尽则为纯坤,十月之卦,而阳气已生于下,积之逾月,而后一阳之体始成而来复。」于阳言其生之渐,于阴不言者,亦扶阳抑阴之意也。况谓之复者,本有之而今来复;谓之姤者,本非所望而卒然遇之也。初六:系于金柅,贞吉。有攸往,见凶。羸豕孚蹢躅。
「柅」,所以止车,以金为之,其刚可知。一阴始生,静贞则「吉」,往进则凶。故以二义戒小人,使不害于君子,则有吉而无凶。然其势不可止也,故以「羸豕」「蹢躅」晓君子,使深为之备云。通曰:巽为绳,有系之象。「金柅」刚而止物,九二象。「系于金柅」,非有以系之也。一阴之柔,能自系于五阳之下而不进,是之谓静正之吉也。动而进则见凶矣。一动一静,分而为一吉一凶之占,使小人自择焉。又以一阴虽微,必至于盛,特设「羸豕」「蹢躅」之象,使君子深自备焉。其为君子谋至矣。然非特为君子小人言也,吾心天理人欲之机,固如是也。人欲之萌,盖有甚于「羸豕」之可畏者,能自止之而不使滋长,则善矣。彖总一卦而言,则以一阴而当五阳,故于女为「壮」。爻指此一画而言,五阳之下,一阴甚微,故于「豕」为「羸」。壮可畏也,「羸」不可忽也。
九二:包有鱼,无咎,不利宾。「鱼」,阴物。二与初遇,为「包有鱼」之象。然制之在己,故犹可以「无咎」。若不制而使遇于众,则其为害广矣。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剥五阴曰「贯鱼」,姤一阴,故但曰「鱼」。包如包苴之包,容之于内而制之,使不得逸于外也。二与初遇,制之犹可以「无咎」。若不制而使遇于众,「姤」之「有鱼」,将为「剥」之「贯鱼」矣。吁,可畏哉!或曰初应在四,二岂能包之?曰:卦以遇合为义,遇合之女,未尝择配也。二近而先,斯得之矣。九三,臀无肤,其行次且,厉,无大咎。
九三过刚不中,下不遇于初,上无应于上,居则不安,行则不进,故其象占如此。然既无所遇,则无阴邪之伤,故虽危厉而「无大咎」也。通曰:益六二即「损」六五,皆曰「十朋之龟」;既济九三即未济九四,皆曰「伐鬼方」;姤九三即「夬」九四,故亦曰「臀无肤,其行次且」。三下不遇于初,故有居不安之象;前无应于上,故有行不进之象。九四,包无鱼,起凶。
初六正应已,遇于二而不及于己,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遇非正道,故四于初为正应,「无鱼」之象。遇既非正,则惟近者得之。二与初为近,二「包有鱼」,四则「无鱼」矣。故其象占如此。或曰初见凶,谓既系于二,复往见四则凶;四起凶,谓「包无鱼」则亦已矣,起而争之,斯为「凶」矣。
九五,以杞包瓜,含章,有陨自天。「瓜」,阴物之在下者,甘美而善溃。「杞」,高大坚实之木也。五以阳刚中正,主卦于上,而下防始生必溃之阴,其象如此。然阴阳迭胜,时运之常,若能含晦章美,静以制之,则可以回造化矣。「有陨自天」,本无而倏有之象也。通曰:二视初为「鱼」,五视初为「瓜」。鱼与瓜皆阴物之美者。鱼之馁,瓜之溃,必自内始。二与初遇,故「包有鱼」。五与初无相遇之道,犹以高大之杞而欲包在地之瓜也。然瓜虽始生而必溃,九五阳刚中正,能含晦章美,静以待之,是虽阴阳消长,时运之常,而造化未有不可回者。姤其将可转而为复乎?「剥」之一阳穷于上,而复生于下,其「有陨自天」之象乎?
上九:姤其角,吝,无咎。
「角」,刚乎上者也。上九以刚居上九,无位不得其遇,故其象占与九三类。通曰:九三以刚居下卦之上,于初阴无所遇,故虽「厉」而无大咎。上九以刚居上卦之上,于初阴亦不得其遇,故虽「吝」而亦「无咎」。遇本非正,不遇不足为咎也。䷬坤下兑上
萃,亨,王假有庙,利见大人,亨,利贞。用大牲吉,利有攸往。萃,聚也。坤顺兑悦,九五刚中而二应之,又为泽上于地,万物萃聚之象,故为「萃」。「亨」字衍文。「王假有庙」,言王者可以至乎宗庙之中,王者卜祭之吉占也。祭义曰「公假于太庙」是也。庙所以聚祖考之精神。又人必能聚己之精神,则可以至于庙而承祖考也。物既聚,则必见大人,然后可以得亨。然又必利于贞,所聚不正,则亦不能亨也。大牲必聚而后有,聚则可以有所往。皆占吉而有戒之辞。通曰「王假有庙」,于萃涣皆言之者,涣,散也,谓祖考精神易散,故为庙以聚之。萃,聚也,谓聚己之精神,然后能至于庙,而聚祖考之精神也。彖五句各自是一事。圣人见萃有格庙象,故曰「王假有庙」。又见五为大人之象,故曰「利见大人,亨」。言萃聚于下,必见大人以为之主,而后亨也。又见五与二皆得正,故曰「利贞」。萃不以正,其能亨乎?「利亨」、「利贞」,两「利」字不相蒙。孔子释而合之,谓聚之利于亨者,以见大人,则为所聚之正,是乃「利贞」也。后之说者,但释孔子之传,而文王之经隐矣。又圣人见损之时「二簋可用享」,则萃之时必用大牲乃吉;涣之时且「利涉大川」,则萃之时必「利有攸往」也。本义以为皆占吉而有戒之辞。盖言萃之时,如是则亨且利,否则不亨不利;如是则吉,否则不吉也。初六,有孚不终,乃乱乃萃。若号,一握为笑,勿恤,往无咎。初六上应九四,而隔于二阴,当「萃」之时,不能自守,是「有孚」而「不终」,志乱而妄聚也。若号呼正应,则众以为笑,但「勿恤」而往从正应,则「无咎」矣。戒占者当如是也。通曰:「不终」,阴柔不能固守之象。「乱」,阴杂之象;「一握」,
阴聚之象。萃与比相似,比初六「有孚盈缶」,萃之初则「有孚不终」,比初无应而孚信充实,其终也,自有他吉。萃初与四应,而感于二阴,是「有孚」而不能自守,志乱而不无妄聚者也。圣人戒之曰:若号呼九四正应,则二阴必以为笑,惟勿恤二阴之笑,而必往从,庶乎可以「无咎」矣。应四,萃之主爻。
六二,引吉,无咎,孚乃利用礿。
二应五而杂于二阴之间,必牵引以萃,乃「吉」而「无咎」。又二中正柔顺,虚中以上应;九五刚健中正,诚实而下交,故卜祭者有孚诚,则虽薄物亦可以祭矣。通曰:二在三阴之中,而与五应,惟牵引上下以萃于五,则「吉无咎」矣。爻之象占已备,而于占之下,又发「孚乃利用礿」之义,以为卜祭之占者,盖谓萃之时用大牲吉,然能如六二之孚,则虽用礿亦利也。本义以虚中诚实发明「孚」字。中虚,信之本;中实,信之质也。
六三,萃如嗟如,无攸利;往无咎,小吝。
六三阴柔不中不正,上无应与,欲求萃于近而不得,故「嗟如」而无所利。惟往从于上,可以「无咎」。然不得其萃,困然后往,复得阴极无位之爻,亦可小羞矣。戒占者当近舍不正之强援,而远结正应之穷交,则「无咎」也。通曰:「号」与「嗟」皆上卦兑口之象。号可「无咎」,嗟何所利?必不得已,惟往从上六,则亦可以「无咎」耳。上六阴极无位,又非正应,既曰「往无咎」,又曰「小吝」者,以别初之「往无咎」也。初往从四,四其应也,故「无咎」。三往从上,上非应也,故虽「无咎」,又以「小吝」少之。本义以上为正应之穷交,「正应」二字恐误。三上为下二阴所萃,故嗟而旡所利。往比四,无咎。与上萃则吝。九四,大吉,无咎。
上比九五,下比众阴,得其萃矣。然以阳居阴不正,故戒占者必「大吉」,然后得「无咎」也。通曰:比卦五阴皆比五之一阳,萃四阴皆聚归五与四之二阳,四必「大吉」而后可以「无咎」。五曰「萃有位」,以见四之萃非有位者也。无尊位而得众心,非大吉安能无咎?如益之初九,在下而受上之益,且戒之曰必「元吉,无咎」。然则萃之九四,在上而受下之萃,戒之固宜。九五,萃有位,无咎,匪孚,元永贞,悔亡。
九五刚阳中正,当萃之时而居尊,固「无咎」矣。若有未信,则亦修其「元永贞」之德而「悔亡」矣。戒占者当如是也。通曰:四必「大吉」而「无咎」矣,五萃有位而「无咎」,君臣之分也。然既有位以别于四,或有其位无其德,所以为五者,悔当何如哉?故又戒之曰:虽有位可致天下之萃,或有未信,当修其「元永贞」之德,则「悔亡」耳。比独以九五为主,故卦有「元永贞」之辞。萃有两阳爻,故「元永贞」独归之九五。元以善其始,「永贞」以善其终。比与萃非此三德,未必始终尽善也。「匪孚」,由萃四也。
上六,赍咨涕洟,无咎。
处萃之终,阴柔无位,求萃不得,故戒占者必如是而后可以「无咎」也。通曰:三求萃不得,故「嗟」。上阴柔无位,亦求萃不得,故「赍咨涕洟」。然居兑终,能反兑之说而忧者,故「无咎」。临六三既忧之无咎,亦下兑之终也。夫萃极盛之时也,宜物情和说顺适,以应坤兑之象。今也初则「号」,三则「嗟」,上则「赍咨涕洟」,何也?祸福倚伏,而盛满难居,故大象有「不虞」之戒。而六爻皆言「无咎」者,必能补过而后无咎。䷭巽下坤上
升,元亨。用见大人,勿恤,南征吉。
「升」,进而上也。卦自解来,柔上居四,内巽外顺,九二刚中而五应之,是以其占如此。「南征」,前进也。通曰:木生于地,有进而上之象。为卦巽下坤上,以后天方位言之,巽坤之中有离,故有「南」象。自巽而坤,其行自南,故有「南征」之象。晋与升皆取进之义,晋则明已出于地上,方进而未已,故不假言「亨」。升则木方生于地中,他日可必其进而未已,故言「元亨」。欲进于位者,用见有位之大人,则不忧其位之不进;欲进于德者,用见有德之大人,则不忧其德之不进。然易以阳为大,凡言大人者,皆阳爻也。「萃见大人」,六二见九五之「大人」也。「升见大人」,六五见九二之「大人」也。六五能下应九二之刚中,则不必忧而有「南征」之吉,专以德之进而言也。初六,允升,大吉。
初以柔顺居下,巽之主也。当升之时,「巽」于二阳,占者如之,则信能升而「大吉」矣。通曰:或曰初能巽于二阳,而二阳从而信之。晋三众允,下为二阴所信也;升初允升,上为二阳所信也。以阴信阴,不过「悔亡」;以阳信阴,故「大吉」。九二,孚乃利用礿,无咎。
义见萃卦。通曰:萃与升相反,萃之二曰「孚乃利用礿」,则宜如损六二「十朋之龟」,言之于反卦六五可也。今皆在下卦中爻言之,何哉?萃六二求萃于上,升九二求升乎上,故其义同。萃六二以柔而应九五之刚,升九二以刚而应六五之柔,其以至诚感应则一也。故爻辞同,而彖传「刚中而应」之辞亦同。二为三所塞,必诚信上通于君,乃「无咎」。九三,升虚邑。
阳实阴虚,而坤有国邑之象。九三以阳刚当升时而进临于坤,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阳一故实,阴二故虚。九三进临坤阴,如入无人之邑,其升如此之易者,刚正故也。
六四,王用亨于岐山,吉,无咎。
义见随卦。通曰:随上体兑,兑正西羑里,视岐山为西方,故曰「西山」。此卦上体坤,坤位西南,故只曰「岐山」。山皆以在上卦取象。萃曰亨曰「礿」,升亦曰亨曰「礿」。萃取精神之聚,可以事鬼神;升则言人能聚精神以事鬼神,有升而上通之义。六五,贞吉,升阶。
以阴居阳,当升而居尊位,必能贞固,则可以得吉而升阶矣。阶,升之易者。通曰:九三「升虚邑」,六五「升阶」,皆象升之易也。九三刚正,故无戒辞。六五先「贞吉」之占,而后「升阶」之象者,谓升而不正则不吉,虽有升阶之象,而不足以升也。
上六,冥升,利于不息之贞。
以阴居升极,昏冥不已者也。占者遇此,无适而利,但可反其不已于外之心,施之于不息之正而已。通曰:豫上六「冥豫」,戒以成有渝。升上六「冥升」,戒以「利于不息之贞」者,豫上震,震,动也,欲动其悔过之心,变其豫不为豫也。升上坤,坤,顺也,欲顺其不已于进之心,移于不息之贞也。䷮坎下兑上
困,亨,贞,大人吉,无咎,有言不信。
困者,穷而不能自振之义。坎刚为兑柔所揜,九二为二阴所揜,四、五为上六所揜,所以为困。坎险兑说,处险而说,是身虽困而道则亨也。二五刚中,又有大人之象。占者处困能亨,则得其贞矣。非大人其孰能之?故曰「贞」。又曰「大人」者,明不正之小人不能当也。「有言不信」,又戒以当务晦默,不可尚口,益取困穷。通曰:蹇能止则知足以避需不陷则义无所穷。困之为卦,上下三刚皆掩于柔,穷而无所容,此所以为困也。然刚之困如此,刚之亨自如。处坎之险,不失兑之说,时虽困而道则亨,身虽困而心则亨也。他卦言亨与贞,不贞则不亨,亨由于贞也。此卦言亨与贞,处困能亨,则得其贞,贞由于亨也。曰「贞」又曰「大人」者,困而能亨,是为贞正之大人,非不正之小人所能也。刚柔自乾坤往来于二与上,而以九居五,未尝变也,是之谓贞,是之谓大人。此其所以「吉」而「无咎」也。「有言不信」,又戒处坎之险,不可尚兑之口也。
初六,臀困于株木,入于幽谷,三岁不觌。
「臀」,物之底也。「困于株木」,伤而不能安也。初六以阴柔处困之底,居暗之甚,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卦名困,以刚为柔所困也。爻论困义,非特刚困,柔之困亦甚矣。柔之困也,「困于株木」,「困于石」,「困于葛藟」,所困者,槎蘖之木,缠绕之草。「困于石」,则又甚焉。刚之困,「困于酒食」,「困于金车」,「困于赤绂」。饮食车服,皆美物也。六爻别而言之,其崇阳抑阴之意可见矣。或曰:困,坎下兑上,兑正秋,坎正冬。兑一阴象。秋之始,蔓草未杀,故为葛藟之困。六三秋冬之交,蔓草叶脱而刺存焉,故为蒺藜之困。初六在坎之下,正大冬之时也。蔓草为霜雪所杀,靡有孑遗,所存者株木而已。三爻皆阴,故以象草木。四为阴揜,不能应下为「株木」。初下为「幽谷」,至四为「三岁」。九二,困于酒食,朱绂方来,利用享祀,征凶,无咎。
「困于酒食」,厌饫苦恼之意。「酒食」,人之所欲,然醉饱过宜,则是反为所困矣。「朱绂方来」,上应之也。九二有刚中之德,以处困时,虽无凶害,而反困于得其所欲之多,故其象如此,而其占利以「享祀」。若征行则非其时,故「凶」,而于义为「无咎」也。通曰:「困于酒食」,醉饱之过,因厌饫而生苦恼者也。视初之「困于株木」,三之「困于石」,有间矣。所以初「入幽谷」,三「不见其妻」,二则有「朱绂方来」之庆,特五亦为柔所揜,其来也缓,故曰「方来」耳。其占利于「享祀」,而不利于「征行」。困之时,诚一切至,可通神明,不必急于往也。「无咎」,诸家以为「谁咎」,则当如节之象曰「又谁咎也」。今象曰「中有庆」,则「征凶」者行非其时,故「凶」,而于义「无咎」也。本义精矣。应五不受上下揜,宜宴乐俟时。
六三,困于石,据于蒺藜,入于其宫,不见其妻,凶。
阴柔而不中正,故有此象,而其占则「凶」。「石」指四,「蒺藜」指二。「宫」谓三,而「妻」则六也。其义则系辞备矣。通曰:六三本欲揜九二之刚,然九二阳刚中正,三阴柔不中正,故自取困焉。上六困之极,悔则犹可至于「吉」。如六三则上困于九四,下据于九二,以不正处二刚之间,失其所安,惟「凶」而已。
九四,来徐徐,困于金车,吝,有终。
初六,九四之正应。九四处位不当,不能济物,而初六方困于下,又为九二所隔,故其象如此。然邪不胜正,故其占虽为可「吝」,而必有终也。「金车」谓九二,象未详,疑坎有轮象也。通曰:当困之时,不可求以亟通,故二曰「方来」,五曰「乃徐有说」,四曰「来徐徐」,皆缓辞也。初与四应,其来所以徐徐者,为九二「金车」所隔也。然阴阳相应,正也。九二隔之,非正也。邪终不得以胜正,故始虽可「吝」,而必「有终」也。九受揜,故就初「徐徐」。
九五,劓刖,困于赤绂,乃徐有说,利用祭祀。
「劓刖」者,伤于上下。下既伤,则赤绂无所用,而反为困矣。九五当困之时,上为阴揜,下则乘刚,故有此象。然刚中而说体,故能迟久而有说也。占具象中,又「利用祭祀」,久当获福。通曰:九五,君也,亦言困者,下无应也。然二虽非应而同德,故一时虽困,乃迟久而有说也。二五取象皆相应,二曰「朱绂」,五曰「赤绂」,绂所以行也。二五不应,欲遽行,得乎?故二曰「方来」,五曰「乃徐有说」。二曰「享祀」,五曰「祭祀」,亦以二五当困之时,必诚一切至,如祭享然,则或有可通之理也。二言「征凶」,五不言者,二在下,不可急征以求上。上之求下,则不可以是例论也。
上六,困于葛藟,于臲卼,曰动悔有悔,征吉。
以阴柔处困极,故有「困于葛藟,于臲卼,曰动悔」之象。然物穷则变,故其占曰若能有悔,则可以征而吉矣。通曰:困穷而通,其上之时乎?然刚困不害其亨,柔
困不悔不吉。两「悔」字与豫「悔迟有悔」不同。豫言「悔迟」,则事必有可悔,此言事虽可悔,而能悔则吉。圣人拳拳欲人悔过如此。上三应缠绵二刚上臲卼。䷯巽下坎上
井,改邑不改井,无丧无得,往来井井。汔至,亦未繘井,羸其瓶,凶。
「井」者,穴地出水之处,以巽木入乎坎水之下,而上出其水,故为井。「改邑不改井」,故「无丧无得」,而往者来者,皆「井」其井也。「汔」,几也。「繘」,绠也。「羸」,败也。汲井几至,未尽绠而败其瓶,则「凶」矣。其占为事仍旧无得丧,而又当敬勉,不可几成而败也。通曰:泽无水为困,命也。泽虽无水,而井则有水,性也。知困之义则知安命,知井之义则知尽性。易,性命之书也,而言之明且切者,莫困、井二卦若也。「改邑不改井」三句为井言,「汔至」三句为汲者言。「改邑不改井」,井之体也,性静而定也。「无丧无得,往来井井」,井之用也,性动亦定也。「汔至未繘井」而「羸其瓶」,人之于性,知之行之有未尽也,其犹是乎。呜呼!是不可不敬也。「改邑不改井」,或谓困反为「井」,坎一阳天一之真水,即井也。二阴陷之泉居坎陷中,则「井」也。易凡言邑,象其位也。坎向位乎下,而今往位乎上,是邑改也。然在下此坎也,在上亦此坎也,是邑虽改而井未尝改也。或谓上卦本坤,乾初居坤之五,坤为邑,有「改邑」象。井泉正在两阳爻,初变而此未尝变,有不改井象。
初六,井泥不食,旧井无禽。
井以阳刚为泉,上出为功。初六以阴居下,故为此象。盖不泉而泥,则人所不食,而禽鸟亦莫之顾也。通曰:井以阳刚为泉,六阴柔非泉矣。井以上出为功,初在井下,泥而不为人所食矣。井以汲而日新,泥不可汲,则为旧井,而禽亦莫之顾矣。人之性习于污下,而无日新之功者,犹是也。
九二,井谷射鲋,瓮敝漏。
九二「刚中有泉」之象,然上无正应,下比初六,功不上行,故其象如此。通曰:井以上出为功,二无应而下昵于初。以井言,如井旁穴出之水,仅能射鲋;以汲井言,如敝瓮不足以上水,而反漏于下。呜呼!初之阴柔污下,不足责也。二以阳刚之资,岂肯甘于下流之归?上无应与,以至于此。人禀性虽美,而无诱掖汲引之者,其亦犹是乎?
九三,井渫不食,为我心恻,可用汲,王明,并受其福。「渫」,不停污也。「井渫不食」,而使人「心恻」,「可用汲」矣。王明则汲井以及物,而施者受者并受其福也。九三以阳居阳,在下之上,而未为时用,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初六「井泥」而「不食」可也。九三「井渫」可食矣,而不食何哉?「为我心恻」者,非我心自恻也,行道之人为我而心恻也。恻此水可用汲而不汲也。恻其与应者,才柔不能汲也。汲之者其惟五乎?五非应也,而曰「王明」,周公特笔也。王明则汲之以及物,上下并受其福矣。不然,明王不兴,天下孰能宗子?夫子于此,其有叹也夫!六四,井甃,无咎。以六居四,虽得其正,然阴柔不泉,则但能修治而无及物之功,故其象为「井甃」,而占则「无咎」。占者能自修治,则虽无及物之功,而亦可以「无咎」矣。通曰:或曰初才柔,有井泥象,三之「渫」,渫初之泥也;二位柔,有井谷象,四之「甃」,甃二之谷也。渫与甃,其皆日新之功乎?日新而不已,寒泉之来不穷矣。九五,井洌寒泉食。
「洌」,洁也。阳刚中正,功及于物,故为此象。占者有其德,则契其象也。通曰:井至此,初泥已浚,二漏已修,井道全矣。所谓井养而不穷者,正在此爻。寒者,水之性也。「冽」,洁也。三之「渫」,洁之也。洁之可食矣,而不知五之食者何哉?五在上,三犹在下故也。然则渫与洌,性也;食与不食,命也。
上六,井收,勿幕,有孚,元吉。
「收」,汲取也。晁氏云:「收鹿卢,收繘者也。」亦通。「幕」,蔽覆也。「有孚」,谓其出有源而不穷也。井以上出为功,而坎口不揜,故上六虽非阳刚,而其象如此。然占者应之,必「有孚」乃「元吉」也。通曰:六阴柔,非泉也,而有收之象,「元吉」之占何哉?他卦之终为极为变,惟井与鼎终乃成功。孚字例训为信。本义曰:「有孚」,谓出有源而不穷也。盖其出有源,井之体也。其应不穷,井之用也。君子必如此,而后为尽性之极功。䷶离下兑上
革,巳日乃孚,元亨,利贞,悔亡。「革」,变革也。兑泽在上,离火在下,火然则水乾,水决则火灭。中少二女合为一卦,而少上中下,志不相得,故其卦为「革」也。变革之初,人未之信,故必「巳日」而后信。又以其内有文明之德,而外有和说之气,故其占为有所更革,皆大亨而得其正,所革皆当,而所革之「悔亡」也。一有不正,则所革不信不通,而反有悔矣。通曰日。离象日入泽,有「巳日」象。革必「巳日乃孚」者,民难与虑,始革之初,人未遽信,必「巳日」而后信也。离明则灼义理而非妄革,兑说则随时势而非强革,此所谓「革」之「贞」也。不贞则所革人不信,事不通,悔不亡矣。凡彖未有言「悔亡」者,此独言之,重改革也。然既济离火在下,坎水在上,谓之「水火相息」可也。不曰「革」而曰「济」,何也?兑为金,曰「从革」。后天坎北与离南相对,故曰「有相济之义」。离南与兑西相次,亦有革之义。河图、洛书金火相易,正如此也。下卦离三为「巳日」,故三为「有孚」。四五在「巳日」之后,故皆「有孚」。刚者能革,柔者不能革。初有可革之才,无其时;二无其才,且非其时,必待「巳日」乃可。三有其才,且在巳日可革之时,故为三就之「有孚」。四在巳日之后,则为改命之「有孚」。九五为革之主,亦在巳日之后,则为虎变之「有孚」。上为受革者,至此则君子小人皆变,革道之成也。
初九,巩用黄牛之革。
虽当革时,居初无应,未可有为,故为此象。巩,固也。黄,中色。牛,顺物。革所以固物,亦取卦名而义不同。其占为当坚确固守,不可以有为。圣人之于变革,其谨如此。通曰:革取卦名而义不同,犹噬嗑而取市合之义也。易道尚变,故贲之爻有不贲者存,损之爻有不损者在,而革亦六爻不专言革也。反其义为「黄牛之革,巩而固之」,戒其轻也。遁六二「执用黄牛之革」。六柔顺而二中正,中顺之道所固有也。革
初九「巩用黄牛之革」,离性上而刚不中,中顺之道所不足也。下无位,上无应,不可有为,惟可固守中顺之道而已。六二,巳日乃革之,征吉,无咎。
六二柔顺中正而为文明之主,有应于上,于是可以革矣。然必巳日然后革之,则「贞吉」而无咎。戒占者犹未可以遽变也。通曰:一爻为一日,初至二巳日也。初无位,二有位矣。初无应,二有应矣。柔顺中正而文明,又有德矣。有德有位而有应,可革之时也。而必巳日乃革之,宁详缓无急遽也。如是则「征吉」而「无咎」。圣人谨重之意可见。卦曰「巳日乃孚」,爻曰「巳日乃革」者,君之革不待巳日,其所革巳日而后孚耳。臣待君之造始而后代终,故「巳日乃革」之。
九三,征凶,贞厉,革言三就,有孚。
过刚不中,居离之极,躁动于革者也。故其占有「征凶贞厉」之戒。然其时则当革,故至于「革言三就」,则亦「有孚」而可革也。通曰:革贵乎中,初九不及乎中,故勉以「巩用黄牛之革」。九三过乎中,故戒以「征凶贞厉」。以其过刚也,故恐其征而不已则凶;以其不中也,又恐其一于贞固而失变革之义则厉。故必革之言至于「三就」,审之屡则有乎而可革矣。兑为口,有言象。第三爻有「三就」象。初至三。
九四,悔亡,有孚,改命,吉。
以阳居阴,故有「悔」。然卦已过中,水火之际,乃革之时,而刚柔不偏,又革之用也,是以「悔亡」。然又必「有孚」而后「革」,乃可获「吉」。明占者有其德而当其时,又必有信,乃「悔亡」而得「吉」也。通曰:三刚居刚,故「征凶」。四刚柔不偏,故「悔亡」。然必「有孚」,则有改命之吉。下三爻方欲革故为新,故有谨动不轻改之意。上三爻则故者已革而为新矣,故不言革,直言曰「改命」。至鼎则曰「凝命」。革而后可改,改而后可凝也。爻在离火兑泽之交,其夏令改而为秋令之时乎?九四有其时,有其德,亦既改命矣,必有孚乃吉。甚矣!天下事不可轻改也。其谨重之意可见。自三至五,皆言「有孚」,三议革而后「孚」,四「有孚」而后「改」,深浅之序也。五「未占」而「有孚」,积孚之素也。
九五,大人虎变,未占有孚。
「虎」,大人之象。「变」谓希革而毛毨也。在大人则自新新民之极,顺天应人之时也。九五以阳刚中正为革之主,故有此象。占而得此,则有此应。然亦必自其未占之时,人已信其如此,乃足以当之尔。通曰:乾九五「飞龙」,革九五「虎变」,皆大人造之象。下卦言「革」,上卦言「改」、言「变」,革道愈进而愈成也。「虎变」,谓希革而毛毨,盖仲夏毛希而革易,仲秋毛落更生,润泽而鲜好。卦体离夏,革为兑秋,故有此象。此所谓「变」,即孟子所谓「存神过化,与天地同流」,而非区区小补之事也。「未占有孚」,诸家皆以为不待占决,而人自信之。本义不然。盖革重事也,占当在未革之先,而孚又在未占之先,则其孚也久矣。必如成汤未革夏命,而室家已相庆于来苏之先,乃应此占。不然,汤武之事,未易举也。如此,则九五象占,虽若美之之辞,而中实含戒之之意。三、四、五互乾。
上六:君子豹变,小人革面,征凶,居贞吉。
革道已成,君子如豹之变,小人亦革面以听从矣。不可以往,而「居贞」则「吉」。变革之事,非得已者,不可以过,而上六之才,亦不可以有行也,故占者如之。通曰:虎豹皆兑象,豹小于虎,兑说见于上,有革面象。二、三、四、五皆言革者,上则「从革」者也。君子、小人,以位则有上下,以德则有正邪。今既无不革矣,此时岂可复有往哉?惟居贞不动则吉。革非得已之事,初未可革,当中顺以自守。上既已革,当静正以自居。陆绩曰:「犹虎尾箕豹。」䷁巽下离上鼎:元吉,亨。
「鼎」,烹饪之器。为卦下阴为足,二、三、四阳为腹,五阴为耳,上阳为铉,有「鼎」之象。又以巽木入离火而致烹饪,鼎之用也,故其卦为「鼎」。下巽,巽也。上离为目,而五为耳,有内巽顺而外聪明之象。卦自巽来,阴进居五,而下应九二之阳,故其占曰「元亨」。「吉」,衍文也。通曰:人所需者,饮食,饮食所需者井与鼎。革茹毛而为火食,包羲有取于鼎也,尚矣。后世制器尚易之象,而伏羲画井鼎之象,则已取诸井鼎之器矣。大有与鼎,卦名。下直言「元亨」,孔子以卦才言之。文王之初,意谓大有六五虚中在上,而能有众阳之大,所以「大亨」。鼎变生而熟,化刚而柔,水火不同处,而能使相为用,可以养人,亨亦大矣。
初六:鼎颠趾,利出否。得妾以其子,无咎。
居鼎之下,鼎趾之象也。上应九四,则「颠」矣。然当卦初,鼎未有实,而旧有否恶之积焉。因其颠而出之,则为利矣。得妾而因得其子,亦犹是也。此爻之象如此,而其占「无咎」。盖因败以为功,因贱以致贵也。通曰:此爻象中取象,「颠趾」非利,「出否」则为利。得妾未为重,有子则可重矣。阴柔在下,于鼎为趾象,于人则又为妾象。鼎偶「颠趾」,而有「出否」之利,是因败以为功也。又因「得妾」而遂有得子之庆,是因贱以致贵也。天下事固自有偶如此者,非可有心以致之也。
九二,鼎有实,我仇有疾,不我能即,吉。
以刚居中,「鼎有实」之象也。「我仇」谓初,阴阳相求而非正,则相陷于恶而为仇矣。二能以刚中自守,则初虽近,不能以就之矣。是以其象如此,而其占为如是则「吉」也。通曰:鼎诸爻与井相似,井以阳刚为泉,鼎以阳刚为实。井九二有泉象,下比初六,则有「射鲋」之象。鼎九二有「实」象,下比初六,则有「我仇」之象。井初为「泥」,二视之为「鲋」;鼎初为「否」,二视之为「疾」,皆阴恶之象也。井二无应,故其功终不上行。鼎二有应,而能以刚中自守,故初虽近,不能就之而「吉」。
九三,鼎耳革,其行塞,雉膏不食,方雨,亏悔,终吉。
以阳居鼎腹之中,本有美实者也。然以过刚失中,越五应上,又居下之极,为变革之时,故为鼎耳方革而不可举移。虽承上卦文明之腴,有「雉膏」之美,而不得以为人之食。然以阳居阳为得其正,苟能自守,则阴阳将和而失其悔矣。占者如是,则初虽不利,而终得吉也。通曰:井、鼎九三皆居下而未为时用。井三如清洁之泉而不见食,鼎三如鼎中有雉膏而不得以为人食。然君子能为可食,不能使人必食。六五鼎耳,三与五不相遇,如鼎耳方变革而不可举移,故其行不通。然五文明之主,三上承文明之腴,必以刚正自守,五终当求之,方且如阴阳和而为雨,始虽有不遇之悔,终当有相遇之吉。井三所谓「王明并受其福」者,亦犹是也。
九四,鼎折足,覆公𫗧,其形渥,凶。
晁氏曰:「形渥」,诸本作「刑剭」,谓重刑也。今从之。九四居上,任重者也,而下应初六之阴,则不胜其任矣。故其象如此,而其占「凶」也。通曰:初「颠趾」,四应初,故有「折足」之象。初未有鼎实,故因「颠趾」而「出否」;四已有鼎实,故「折足」而覆𫗧。「否」,旧秽;「𫗧」,取新者也。「其形渥」,诸家或以为其形赧汗,或以为沾濡之象,皆未足以见其凶。如本义,则大臣居上任重,而信用阴柔之小人,必有重刑之凶,闻者惧矣。
六五,鼎黄耳,金铉,利贞。
五于象为耳,而有中德,故云「黄耳」。「金」,坚刚之物;「铉」,贯耳以举鼎者也。五居中以应九二之坚刚,故其象如此。而其占则利在正固而已。或曰「金铉」以上九而言,更详之。通曰:「金铉」,本义存两说。窃谓铉在上,可以举鼎。二刚在下,可谓之金,不可谓之铉。不若上之刚可谓之「金铉利贞」。五质阴柔,故因占而为之戒。
上九:鼎玉铉,大吉,无不利。
上于象为「铉」,而以阳居阴,刚而能温,故有「玉铉」之象,而其占为「大吉无不利」。盖有是德则如其占也。通曰:上九一阳横亘乎鼎耳之上,有「铉」象。「金」,刚物,自六五之柔而视上九之刚,则以为「金铉」。玉具刚柔之体,上九以刚居柔,而又下得六五之柔,则以为「玉铉」。鼎上爻与井皆以上出为功,故彼之占「元吉」,此之占则「大吉无不利」。或曰鼎象也。全体一鼎,分上下体则为二鼎。上体之鼎有耳而无足,故四折足;下有足而无耳,故三曰「耳革」。䷲震下震上
震,亨。震来虩虩,笑言哑哑,震惊百里,不丧匕鬯。
「震」,动也。一阳始生于二阴之下,震而动也。其象为雷,其属为长子。震有亨道。「震来」,当震之来时也。「虩虩」,恐惧惊顾之貌。「震惊百里」,以雷言。「匕」,所以举鼎实。「鬯」,以秬黍酒和郁金,所以灌地降神者也。「不丧匕鬯」,以长子言也。此卦之占,为能恐惧则致福,而不失其所主之重。通曰:「虩虩」,一阳方动而上为二阴所蔽之象。「哑哑」,阴破而上达之象。「震惊百里」,以震为雷取象。「不丧匕鬯」,以长子主器取象。彖有一句言一事者,萃是也。有数句言一事者,震艮是也。此首言「震亨」,谓震有亨之道,又自以「震来虩虩」释震字,以「笑言哑哑」以下释亨字。盖人心常如「震来」之时,「虩虩」然恐惧,忧于先必乐于后,便自有致福之理。虽震惊百里之时,亦不失其所主之重也。说文:虩虩,虎周旋顾虑不自宁。
初九,震来虩虩,后笑言哑哑,吉。
成震之主,处震之初,故其占如此。通曰:二阴一阳,则一阳为主。初九在内卦之内,震之主也,故辞与卦同。乾坤之后为屯,便以震之初爻为主。彼彖辞曰「利贞,利建侯」,周公之爻辞曰「利居贞,利建侯」,只加一「居」字。至本卦彖辞曰「震来虩虩,笑言哑哑」,而爻辞亦只加一「后」字。盖震之用在下,而重震之初,又最下者,所以为震之主者也。彖之占曰「亨」,爻之占曰「吉」,一也。
六二,震来厉,亿丧贝,跻于九陵,勿逐,七日得。
六二乘初九之刚,故当震之来而危「厉」也。「亿」字未详,又当丧其货贝,而升于九陵之上。然柔顺中正,足以自守,故不求而自获也。此爻占具象中,但「九陵」、「七日」之象,则未详耳。通曰:常人之情,震惊则多丧失,故「丧匕鬯」、「丧贝」,每每言之。二当初九,动而方来,其势甚危。大丧其贝,事之危也。跻于九陵,地之危也。其危如此,二中正自守不以己,即物始也有丧,而不追其丧,末也有得,亦数穷而自得之也。或曰互艮有陵象,九即初九,「跻于九陵」,二进在初之上也。「七日得」,既济六二占同,皆于六二言之者,自二至上,又自上而二。七数二中正,故始虽失而终复得之。五在瀳雷外,艮上为九陵,初至四互离,贝象。
六三,震苏苏,震行无眚。
苏苏,缓散自失之状。以阴居阳,当震时而居不正,是以如此。占者若因惧而能行,以去其不正,则可以「无眚」矣。通曰:二当震初之来,虽有所「丧」,戒以「勿逐」。三去初远,而勉之以行,何也?六二中正自守,三不中正故也。故戒之曰:与其惧而苏苏自失,不若因其惧而能行,以去不正,庶乎可以「无眚」矣。初雷瀳雷之间,互坎之下。九四,震遂泥。
以刚处柔,不中不正,陷于二阴之间,不能自震也。「遂」者,无反之意。「泥」,滞溺也。通曰:初与四皆震之所以为震者,然震之用在下,四溺于阴柔之中,故震之亨在初而不在四。亨者,初之刚当上达;「泥」者,四之刚不能达也。
六五,震往来,厉,亿无丧,有事。以六居五而处震时,无时而不危也。以其得中,故无所丧而能「有事」也。占者不失其中,则虽危「无丧」矣。通曰:或曰二在初阳之上,阳之来甚急,必至于丧其所有。五在四阳之上,四方溺于二阴之中,或往或来而无定,其来也犹缓,故不特「无丧」,而又且有事功。五得中,所以如此。程子曰:诸卦二、五虽不当位,多以中为美;三、四虽当位,或以不中为过。中常重于正也,中不违于正,正不必中也。上六,震索索,视矍矍,征凶。震不于其躬,于其邻,无咎。婚媾有言。
以阴柔处震极,故为「索索」、「矍矍」之象。以是而行,其「凶」必矣。然能及其震未及其身之时,恐惧修省,则可以「无咎」。然亦不能免于「婚媾」之「有言」,戒占者当如是也。通曰:三「苏苏」,神气散缓;上索索、矍矍,神气无复存
矣。盖以阴柔处震惧之极,故其行也必凶。犹幸四「震」之来也缓,上之惧不待及身之时而已惧于及五之际,则庶乎可以「无咎」。然亦终不免于「婚媾」之「有言」者,近于五而无应于三也。爻言「虩虩」、「哑哑」、「苏苏」、「索索」、「矍矍」,与二、五言「亿」,诸卦皆无其义。虽多恐惧之貌,亦于爻义各有辨也。六爻惟初为「吉」。唐房乔曰:「震之初九,谨始恐惧,所以致福。豫之初六,倡始逸豫,所以贻凶也。」除上六征凶外,皆无凶者,皆有恐惧之福,而无逸豫之凶也。四震三、上六其配「婚媾有言」而躬「无言」也。䷳艮下艮上
艮其背,不获其身,行其庭,不见其人,无咎。
「艮」,止也。一阳止于二阴之上,阳自下升,极上而止也。其象为山,取坤地而隆其上之状,亦止于极而不进之意也。其占则必能止于「背」而不有「其身」,「行其庭」而不见其人,乃「无咎」也。盖「身」,动物也,惟背为止。「艮其背」,则止于所当止也。止于所当止,则不随身而动矣,是不有其身也。如是则虽行于庭除有人之地,而亦不见其人矣。盖「艮其背」而「不获其身」者,止而止也。「行其庭」而「不见其人」者,行而止也。动静各止其所,而皆主夫静焉,所以得「无咎」也。通曰:人身惟背不动,此「艮」止象。「不获其身」,内「艮」象。「不见其人」,外「艮」象。四、五两爻在门阙之中,「行其庭」象。人之所当止者,义理而已。止其所当止,则惟知有义理,不知有人我。「不获其身」,理所当止,止而止也。「行其庭不见其人」,理所当行,行而止也。如是则其止其行可以无过矣。文王彖「震艮」又自是一例。「震来虩虩」以下三句,只是发明「虩虩」之效验。「艮其背」以下三句,亦只发明「艮背」之效验也。惟本义为能发之。
初六,艮其趾,无咎,利永贞。
以阴柔居「艮」初,为「艮」止之象。占者如是则「无咎」,而又以其阴柔,故又戒以「利永贞」也。通曰:事当止者,当于其始而止之,乃可「无咎」。止于始,犹惧不能止于终,而况不能止于始者乎?初六阴柔,惧其始之不能终也,故戒以「利永贞」,欲常久而贞固也。其即上九之「敦艮」乎?
六二,艮其腓,不拯其随,其心不快。
六二居中得正,既止其腓矣。三为限,则腓所随也,而过刚不中,以止乎二,虽中正而体柔弱,不能往而拯救之,是以「其心不快」也。此爻占在象中,下爻放此。通曰:咸六二与艮六二皆象「腓」。咸下体即艮也。艮以三为主,咸于二言「腓」,三言「随」,随二而动者也。三为下卦之主,不能自守,而下随于二,故「往吝」。艮于二言「腓」,又言「随」,随三而止者也。三列夤,不得止之宜,而二阴柔,不能救其所随,故「其心不快」。虽然,视咸之「执其随」者,有间矣。
九三,艮其限,列其夤,厉薰心。
限,身上下之际,即腰胯也。夤,膂也。止于腓,则不进而已。九三过刚不中,当限之处,而艮其限,则不得屈伸,而上下判隔,如「列其夤」矣。危厉薰心,不安之甚也。通曰:震所主在下,初九,下之最下者也。九四虽亦震所主,而溺于四柔之中,有泥之象,故不如初之吉。艮所主在上,上九,上之最上者也。九三虽亦「艮」所主,然界乎四柔之中,有限之象,有「列其夤」之象,故不如上之吉。二曰「其心不快」,三曰「厉薰心」,盖寂然不动者心之体,如之何可以徇物?感而遂通者心之用,如之何可以绝物?二阴柔,随三而不能拯之,是徇物者也。二本中正,故其心犹以为不快;三过刚,确乎止而不能进退,以至上下隔绝,是绝物者也。三不中,惟见其危厉薰心而已。六四,艮其身,无咎。
以阴居阴,时止而止,故为「艮其身」之象,而占得「无咎」也。通曰:艮二与三皆言心。四,心位也,与「咸」九四同。咸九四「憧憧往来」,以心之动言。此不言心而言身,兼动静言也。身止则知心得其所止矣。
六五,艮其辅,言有序,悔亡。六五当辅之处,故其象如此,而其占「悔亡」也。悔谓以阴居阳。通曰:「辅」,颊之两旁骨,背后可得而见者。「咸」言其面,故并见颊舌。「艮其背」,故止言「辅」。初「艮趾」,止其行也。五「艮辅」,止其言也。能止其言者,必能止其所行,故「悔亡」。上九:敦艮,吉。
以阳刚居止之极,敦厚于止者也。通曰:咸、艮皆以身取象,「咸」言人前,「艮」言人背。「艮」言腓,「咸」亦言腓,腓虽在后,而前亦可见也。「咸」言辅,「艮」亦言辅,辅虽在前,而后亦可见也。故「咸」得兼「艮」之腓,而不得兼「艮」之限夤;「艮」得兼「咸」之辅,而不得兼「咸」之颊舌。其取象可谓精矣。上独不言象,何哉?「敦临」、「敦复」,皆取坤土象。艮山乃坤土而隆其上者也。其厚也弥固,故其象为「敦」,其占曰「吉」。凡上爻除井、鼎外,鲜有吉者,惟「艮」之在上体者凡八而皆吉。人可不自厚哉?厚于始可不厚于终哉?䷴艮下巽上渐,女归吉,利贞。
「渐」,渐进也。为卦止于下而巽于上,为不遽进之义,有「女归」之象焉。又自二至五,位皆得正,故其占为「女归吉」,而又戒以「利贞」也。通曰:咸,「取女吉」,取者之占也;渐「女归吉」,嫁者之占也。然皆以贞艮为主。艮,止也。止而悦,则其感也以正,是为取女之吉。止而巽,则其进也以正,是为「女归」之吉。
初六:鸿渐于干,小子厉,有言,无咎。鸿之行有序,而进有渐。干,水涯也。始进于下,未得所安,而上复无应,故其象如此。而其占则为「小子厉」,虽「有言」,而于义则「无咎」也。通曰:二至四互坎,故初有水涯之象。艮少男,故有小子象。或曰鸿之飞,长在前而幼在后,幼者惟恐失群,故危之而号呼,长者必缓飞以俟之,故为「小子厉,有言」之象。以占者则小子在下,未可遽进而进,鸿之幼者不若也。
六二:鸿渐于磐,饮食衎衎,吉。磐,大石也。渐远于水,进于干而益安矣。衎衎,和乐意。六二柔顺中正,进以其渐,而上有九五之应,故其象如此,而占则「吉」也。通曰:艮为石,故有「磐」象。互坎有饮食象。鸿食则呼众饮食,衎衎和鸣。二柔顺而有应之象。初始进于下,未得所安;二则自干进于「磐」,未安者安矣。初之「小子厉有言」,危而伤也。二「饮食衎衎」,安且乐矣,时使之然也。在初则无应,在二则柔顺中正,而上有九五之应也。九三,鸿渐于陆,夫征不复,妇孕不育,凶。利御寇。
鸿,水鸟;陆,非所安也。九三过刚不中而无应,故其象如此。而其占夫征则不「复」,「妇孕」则「不育」,凶莫甚焉。然以其过刚也,故「利御寇」。通曰:磐进于干,陆又进于磐。然则石之安平者,鸿亦安焉,陆则非鸿之所安也。其占为「夫征不复」者,三悦四之阴,往不以正也;「妇孕不育」者,四从三之阳,合不以正也。其「凶」也宜矣。爻因彖言「女归」之吉,故又以此发明为夫为妇之所以凶者,以为戒也。然以九三之刚,而比六四之柔,则为夫妇不正之象。九三倘能以其刚而遏六四之柔,则又自有「御寇」之象也。或曰鸿群不乱,止则相保,亦有「御寇」象。
六四,鸿渐于木,或得其桷,无咎。
鸿不木栖,「桷」,平柯也。或得平柯,则可以安矣。六四乘刚而顺巽,故其象如此。占者如之,则「无咎」也。通曰:巽为木而处艮山之上,九三之前,三以一阳画衡于下,有桷之象。鸿渐于此,则愈高矣。鸿之掌不能握木,木虽高,非鸿所安也。然阴居阴得正,如于木之中,或得平柯而处之,则亦安矣。故「无咎」。
九五,鸿渐于陵,妇三岁不孕,终莫之胜,吉。
「陵」,高阜也。九五居尊,六二正应在下,而为三、四所隔,然终不能夺其正也。故其象如此,而占者如是,则「吉」也。通曰:五居尊位,有「鸿渐于陵」之象。三与五皆言「妇」,五以二为「妇」,正也;三以四为「妇」,非正也。三、四相比而为夫妇,妇虽孕而不敢育,女归之不以渐者也,故「凶」。二、五相应而为夫妇,妇不孕而三、四莫能胜,女归之以其渐者也,故「吉」。周公于三、五二爻言「妇」之吉凶,而卦辞所谓「女归吉」者,愈明矣。
上九,鸿渐于陆,其羽可用为仪,吉。
胡氏、程氏皆云陆当作逵,谓云路也。今以韵读之,良是。「仪」,羽旄旌纛之饰也。上九至高,出乎人位之外,而其羽毛可用以为仪饰,位虽极高,而不为无用之象,故其占为如是则「吉」也。通曰:鸿进以渐而不失其时,翔以群而不失其序,所谓进退可法者也。而独于上爻言之者,要其终而不可乱也。大扺无位者多无用,上九犹贤达之高致,其用可以为法,虽高而无位,然不为无用也,故其象占如此。或曰:子午以东为阳,子午以西为阴,由艮达巽,子午以东,阳气之地也。立春以后鸿鴈来,故六爻皆系以鸿。鸿,随阳之鸟也。然龙为阳物,乾至上则亢,渐至上则吉,何也?乾以六阳之极,故过高而亢。渐三阴三阳而进有序,故至高而吉也。䷵兑下震上归妹,征凶,无攸利。
妇人谓嫁曰归。「妹」,少女也。兑以少女而从震之长男,而其情又为以说而动,皆非正也,故卦为归妹。而卦之诸爻,自二至五皆不得正,三、五爻又皆以柔乘刚,故其占「征凶」而无所利也。通曰:彖辞惟临与井言「凶」,非临与井之凶也,反乎临与井之道则凶耳。否与剥言「不利」,在君子不利,小人则利矣。且言凶者,未尝言不利;言不利者,未尝言凶。归妹既曰「征凶」,又「无攸利」,何其绝之甚也。以说而动,非情之正,恣情肆欲,何所不至?故六十四卦中,其言「凶」未有若是之甚者,圣人著之以为世戒也。然随亦动而说者,而曰「元亨利贞」,何也?易以内卦为贞。随贞震,此动而彼说。归妹「贞兑」,女说而男动,故不同也。初九,归妹以娣,跛能履,征吉。
初九居下而无正应,故为「娣」象。然阳刚在女子为贤正之德,但为娣之贱,仅能承助其君而已。故又为「跛能履」之象。而其占则「征吉」也。通曰:卦辞「征凶」,初爻之辞「征吉」,何也?以一卦论,则以说而动,故其征也凶。即此一爻论,初以刚居刚,是女子而有贤正之德者,故「征吉」。然为女而在下无应,非匹也,媵也。为媵虽贤正,仅能承助其君,不能大有所行也,故有「跛能履」之象。象如此而占「吉」,以有德故也。
九二,眇能视,利幽人之贞。
「眇能视」,承上爻而言。九二阳刚得中,女之贤也。上有正应,而反阴柔不正,乃女贤而配不良,不能大成内助之功,故为「眇能视」之象。而其占则「利幽人之贞」也。幽人亦抱道守正而不偶者也。通曰:初曰「跛能履」,此曰「眇能视」,承初而言也。九二阳刚得中,女之贤者也。上有正应,则非初之娣矣。在娣则不能有行,非娣而亦「眇能视」,何也?九二刚中而上应六五,阴柔不正,是女之贤而不遇其夫。如丰之六二文明,而上应六五之柔暗,臣之贤而不遇其君者也。故丰曰「日中见斗」,此曰「眇能视」,其见其视,由于彼而不由于此也。履亦下「兑」,
六三「眇能视,跛能履」,刺之也。此分言于初二悯之也。「履」九二曰「幽人贞吉」,此亦曰「利幽人之贞」,皆以近于三故也。六三阴柔不中正,二独以刚中自守。「履」之三「武人为于大君」,不贞者也,然后见二为君子之幽贞。「归妹」之三「反归以娣」,不贞者也,然后见二为女子之幽贞。
六三「归妹以须,反归以娣」。
六三阴柔而不中正,又为说之主,女之不正,人莫之取者也,故为未得所适,而反归为娣之象。或曰:「须」,女之贱者。通曰:初九居下,娣也。六三居下之上,非娣也。阴柔而不中正,又为兑说之主,无德之女也。无德之女,人无取之者,故本宜须而反归以娣也。初之吉,二之利,皆以德取。六三无德,彖所谓「征凶,无攸利」,不言可知矣。
九四,归妹愆期,迟归有时。
九四以阳居上体而无正应,贤女不轻从人,而愆期以待所归之象,正与六三相反。通曰:六三、九四皆失位无应,三以其无应也,急于从人而反归以娣,四虽无应,不轻从人,而愆期迟归,何其相反如此之甚哉?三阴柔不中正,为无女德者;四刚健在女则为贤明有德者也。士之自贱自贵如之。
六五,帝乙归妹,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,月几望,吉。六五柔中居尊,下应九二,尚德而不贵饰,故为帝女下嫁而服不盛之象。然女德之盛,无以加此,故又为「月几望」之象,而占者如之则「吉」也。通曰:娣以容饰为事,五君也,岂假容饰以悦人者?故「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」,「良」在德而不在袂也。下三阳皆以女德称,六五柔中居尊,下应九二,是帝之女而下嫁者也。而不盛其服饰,德之盛无以加于此矣。故又取「月几望」之象。「月几望」,在小畜、中孚以位言,阴盛而与阳亢也。在归妹以德言,阴盛而可与阳对也。本义于二与四,皆以女之贤称。于初则曰:在女则为贤正之德。于五则曰:女德之盛,无以加此。其旨深矣。
上六,女承筐无实,士刲羊无血,无攸利。
上六以阴柔居归妹之终而无应,约婚而不终者也。故其象如此,而于占为无所利也。通曰:震有虚筐之象。兑,羊象。上与三皆阴虚而无应,故有「承筐无实」、「刲羊无血」之象。程传以为女归之无终,本义以为约婚而无终。盖曰士曰女,未成夫妇也。先女而后士,罪在女也。故「无攸利」之占,与卦辞同,而有不同者。卦以六来居三,失夫妇之正,故「无攸利」。然其归罪于兑之阴则一也。宗庙之事,房中之俎,后夫人职之,君视割牲取血,所归者娣,非夫妇之正,不可以奉祭祀故也。䷶离下震上
丰,亨,王假之,勿忧,宜日中。
丰,大也,以明而动,盛大之势也,故其占有「亨」道焉。然王者至此,盛极当衰,则又有忧道焉。圣人以为徒忧无益,但能守常,不至于过盛则可矣,故戒以「勿忧宜日中」也。通曰:卦辞称「王」者三,涣、萃曰「王假有庙」,丰曰「王假之」。假,至也。惟王者为能至此。丰之大有亨道焉,大则必通也。亦有忧道焉,大则可忧也。不必过于忧,如日之中斯可矣。泰、晋、夬、家人、升皆曰「勿恤」,此曰「勿忧」,皆当极盛之时,常人所不忧,而圣人所深忧。其辞曰「勿忧」,深切之辞,非谓无忧也。于此有道焉,可不必忧也。日在下,雷在上,是正昼昏暗,雷电大作之时,故不取日象,而彖曰「宜日中」,宜照天下。丰似明夷。
初九,遇其配主,虽旬无咎,往有尚。
配主,谓四。旬,均也,谓皆阳也。当丰之时,明动相资,故初九之遇九四,虽皆阳刚,而其占如此也。通曰:初不言丰,初未至丰也。五亦不言丰者,阴虚歉然,方赖在下之助,不知有其丰也。凡卦爻取刚柔相应,丰则取明动相资。初当离体之初,四在震体之初,当丰之时,事物至繁,其明易惑。初之刚与四之刚同德而相遇,虽两阳之势均敌,往而从之,非特「无咎」,且「有尚」矣。或曰离纳己,震纳庚,自庚至己,十日为旬。
六二,丰其蔀,日中见斗,往得疑疾,有孚发若,吉。
六二居丰之时,为离之主,至明者也。而上应六五之柔暗,故为丰蔀「见斗」之象。「蔀」,障蔽也。大其障蔽,故日中而昏也。往而从之,则昏暗之主必反见疑。惟在积其诚意,以感发之则吉。戒占者宜如是也。虚中,「有孚」之象。通曰:日中岂有见斗之理?谓之「疑疾」,犹睽之「载鬼一车」也。凡言「往」者,多自下而进上。初之往上而从四也,初以阳居阳,而四又阳,故「往有尚」。二之往上而从五也,二以阴居阴,而五又阴,故「往得疑疾」。然二有居阴从阴之象,固足以致疾;有离明中虚之象,亦足以致吉。所以占辞两及之。「丰其蔀」,外也;「有孚发若」,内也。外有疑,内有孚。「孚」,疑之反也。「发」,蔀之反也。
九三,丰其沛,日中见沬,折其右肱,无咎。
沛,一作旆,谓幡慢也。其蔽甚于蔀矣。「沬」,小星也。三处明极而应上六,虽不可用而非咎也。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蔽愈大则见愈小,沛之蔽甚于「蔀」,故沬之见
甚于「斗」。三刚正,又居明之极,可以有为;上幽昧,不足以有为,故有「折右肱」之象。然非三之「咎」也。九四,丰其蔀,日中见斗,遇其夷主,吉。
象与六二同。「夷」,等夷也,谓初九也。其占为当丰而遇暗主,下就同德,则「吉」也。通曰:二应五,四承五,位异而所见均,故象同。当丰之时,上承六五柔暗之君,下就初九刚明相资,则「吉」矣。自下而合乎上,则曰「配」;自上而合乎下,则曰「夷」。
六五,来章,有庆誉,吉。
质虽柔暗,若能来致天下之明,则有「庆誉」而「吉」矣。盖因其柔暗而设此以开之,占者能如是,则如其占矣。通曰:四爻称「丰」,皆无善道。初与五不言「丰」,独为可
尚。三爻称「日中」,皆有所蔽。六五不称「日中」,盖疑日中无蔽也。自二之五则曰「往」,五,暗主也,往则得「疾」。自五致二则曰「来」,二,文明者也,来之则有「庆誉」而「吉」。柔暗之五,未必能如此。本义从程传,谓因其柔暗而设此以开之,真得圣人作易之旨矣。
上六,丰其屋,蔀其家,𬮭其户,阒其无人,三岁不觌,凶。以阴柔居丰极,处动终,明极而反暗者也。故为丰大其屋,而反以自蔽之象。无人不觌,亦言障蔽之深,其「凶」甚矣。通曰:上六以阴柔居丰极,处动终,明极反暗,故「蔀其家」。动极必静,故「𬮭其户,阒其无人」。阒,静也。卦辞曰:勿忧,宜日中。二,下卦之中,日中之象。五,上卦之中,日中之位。初与四未及乎中,三与上已过乎中者也。况上又处丰之极,其凶宜矣。䷴艮下离上旅,小亨,旅贞吉。
旅,羁旅也。山止于下,火炎于上,为去其所止而不处之象,故为旅。以六五得中于外,而顺乎上下之二阳,艮止而离丽于明,故其占可以「小亨」,而能守其旅之贞则吉。旅非常居,若可苟者,然道无不在,故自有其正,不可须臾离也。通曰:止而丽乎外,旅之义也。山上之火,去其所止而不处,旅之象也。或曰山止而不动,旅馆之象;火动而不止,旅人之象。丰为大,则旅为小,在旅而亨,亨之小者也。然事有大小,道无不在,大亨固利于贞,慎不可以旅亨之小而失其贞也。正道果可须臾离哉?
初六,旅琐琐,斯其所取灾。
当旅之时,
以阴柔居下位,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旅而居下,其道涂负贩之旅乎?柔弱卑贱,其鄙固宜,而以为斯其所取灾,盖谓旅之贱者,而琐细取灾如此,富商巨贾盖可知也。象之意可以旁通,又不特为旅言也。
六二,旅即次,怀其资,得童仆贞。
「即次」则安,怀资则裕,得其童仆之贞信,则无欺而有赖,旅之最吉者也。二有柔顺中正之德,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旅贵卑巽,故位阴爻。柔者多吉,而六二兼之。二以柔居中,承刚乘柔,旅之甚安而且裕者。「贞」字,诸家多自作一句读,本义以连上文,盖「即次怀资」自见。六二有柔顺中正之德,不必复以贞戒之。惟旅中不能无赖乎童仆之用,亦多不能免乎童仆之欺,惟得其贞信者,则无欺而有赖,此旅之最吉者也。
九三,旅焚其次,丧其童仆,贞,厉。
过刚不中,居下之上,故其象如此。「丧其童仆」,则不止于失其心矣。故「贞」字连下句为义。通曰:九三因六二取象,二柔顺中正,故「即次」;三过刚不中,又近离,故「焚其次」;二居中乘柔,故「得童仆贞」。三过刚则无徒,又下之柔已为二所得,故「丧其童仆」。是虽于爻为「贞」,于旅则为「厉」也。
九四,旅于处,得其资斧,我心不快。
以阳居阴,处上之下,用柔能下,故其象占如此。然非其正位,又上无刚阳之与,下惟阴柔之应,故其心有所不快也。通曰:旅以行为义,处而不行,非旅之亨也。虽胜三之焚次,终不若二之行而即次也。「得其资斧」,虽胜三之「丧童仆」,视二之「怀其资」、得童仆贞有间矣。三以刚居刚,而在下卦之上,用刚而不能下人者也。四以刚居柔,而在上卦之下,犹为能用柔而下于人者,故得资足以自利,得斧足以自防也。
六五,射雉,一矢亡,终以誉命。
雉,文明之物,离之象也。六五柔顺文明,又得中道,为离之主,故得此爻者,为「射雉」之象。虽不无亡矢之费,然所丧不多,终有「誉命」也。通曰:人君无旅,旅则失位,故五不取君位,然取象为射雉占为「一矢亡,终以誉命」。本义谓虽不无亡矢之费,而所丧不多者,为旅人言也。为旅者,不免计得丧,故下卦曰「得」曰「丧」,上卦曰得曰「亡」。六五则所亡者少,而有所得者也。
上九,鸟焚其巢,旅人先笑后号啕,丧牛于易,凶。
上九过刚,处旅之上,离之极,骄而不顺,凶之道也。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三逼离上,离之极,皆有焚象。同人,亲也,故「先号啕后笑」;亲寡,旅也,故「先笑后号啕」。旅之时,不宜用刚,故三阳皆不利。六二柔顺中正,六五柔顺文明,皆得旅道。上九刚亢,失其柔顺而不自知,故有「丧牛于易」之象。以内卦论,初六不及乎中,故有「琐琐」之灾;三过乎中,故有焚次之危。以外卦论,四不及乎中,故「不快」。上过乎中,故「号啕」。不及则弱不自持,过刚则必自折,在内在外皆然。䷸巽下巽上
巽,小亨,利有攸往,利见大人。
「巽」,入也。一阴伏于二阳之下,其性能巽以入也。其象为风,亦取入义。阴为主,故其占为「小亨」。以阴从阳,故又利有所往。然必知所从,乃得其正,故又曰「利见大人」也。通曰:上经自乾、坤后,震、坎、艮三男用事,至小畜、履,巽、兑方用事。小畜者,小巽之一阴也。下经震、艮既重之后,至此方见巽、兑之重。巽之繇曰「小亨」,亦小巽之一阴也。一阴之萌,圣人每抑之如此。八卦之重,上经乾先而坤次之,坎先而离次之,下经震、艮先而巽、兑次之,皆崇阳也。巽次旅,旅曰「小亨」,离之一阴也。此「小亨」,巽之一阴也。「利有攸往,利见大人」,二阴上从二五之阳也。从阳为阴之利,不从阳不利矣。
初六:进退,利武人之贞。
初六以阴柔居下,为巽之主,卑巽之过,故为「进退」不果之象。若以「武人之贞」处之,则有以济其所不及,而得所宜矣。通曰:巽为进退,为不果。初处重巽之下,性柔,进退不能决,惟临事如武人之贞,斯无进退之疑矣。此与履六三皆以阴居阳,故皆称「武人」。此以阴居下卦之下,「利武人之贞」,勉之之辞也。「履」之三以阴居下卦之上,「武人为于大君」,危之之辞也。故小象于此曰「志治」,于彼曰「志刚」。
九二,巽在床下,用史巫纷若,吉,无咎。
九二以阳处阴而居下,有不安之意。然当巽之时,不厌其卑,而二又居中,不至已甚,故其占为能过于巽,而丁宁烦悉其辞以自道达,则可以「吉」而「无咎」,亦竭诚意以祭祀之吉占也。通曰:「床」,所安也。剥床在阴爻言之,是以阴剥阳,阴不能自安。「巽在床下」,在阳爻言之,是以阳处阴,阳不能自安。巽之过者,每失之不诚。史职卜筮,巫职祷祀,丁宁烦悉其辞以自道,达于鬼神,虽巽之过而诚者也。如是则「吉无咎」。九三,频巽,吝。
过刚不中,居下之上,非能巽者,勉为屡失,吝之道也。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复六三「频复,厉」;巽九三「频巽,吝」。圣人不重无过,重改过,屡失屡复,复在失后,故「无咎」。三之刚,非能巽者,屡巽屡失,失在巽后,故「吝」。六四,悔亡,田获三品。
阴柔无应,承乘皆刚,宜有悔也。故以阴居阴,处上之下,故得「悔亡」,而又为卜田之吉占也。三品者,一为乾豆,一为宾客,一以充庖。通曰:三得阳之正而「吝」,四得阴之正而「悔亡」,何也?三刚而不中,非能巽以入者。四得阴柔之正,且以巽而入于三阳之中,故非特「悔亡」,且田有获焉。田,武事也。初「利武人之贞」,四之「田获」,用武而有功者也。下三爻有贵贱之等,故曰「三品」。或曰三阳刚在下体之上,乾豆象。初与己配,宾客象。二应五充,君庖之象。
九五,贞吉,悔亡,无不利。无初有终。先庚三日,后庚三日,吉。
九五刚健中正而居巽体,故有悔。以有贞而吉也,故得亡其悔而「无不利」。有悔,是无初也,亡之,是有终也。庚,更也,事之变也。「先庚三日」,丁也。「后庚三日」,癸也。丁所以丁宁于其变之前,癸所以揆度于其变之后。有所变更而得此占者,如是则「吉」也。通曰:文王明先天于彖,故取先天艮、巽前后三卦,其方为甲。周公发后天于爻,故取后天艮、巽前后三卦,其方为庚。巽体本无艮,九五变则为巽下艮上之蛊,故特于此爻发之。「先庚」「后庚」,申命以防蛊也,与「先甲」「后甲」又自相贯。或曰「蛊」者,事之坏;「先甲」「后甲」者,饬之使复兴起。「巽」者,事之权;「先庚」「后庚」者,行之使适变通。「甲」,事之始;「庚」,事之终。上伏震,三庚变而三辛,三辛变复三庚,重巽申命。先庚震于申命之先,后庚谨于申命之后。
上九,巽在床下,丧其资斧,贞凶。
「巽在床下」,过于巽者也。「丧其资斧」,失所以断也。如是则虽「贞」亦「凶」矣。居巽之极,失其阳刚之德,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「床下」,亦以阳居阴,不安之象。旅九四以刚居柔,曰「得其资斧」;巽上九以刚居柔,而反「丧其资斧」,何也?旅贵于用柔,故以刚居柔者得之。巽戒乎过柔,故巽极而以刚居柔者失之。或曰「离为戈兵」,旅九四本离,故得资斧。巽上九在互离之外,故「丧资斧」。䷹兑下兑上兑,亨,利贞。
「兑」,说也。一阴进乎二阳之上,喜之见乎外者也。其象为泽,取其说万物,又取坎水而塞其下流之象。卦体刚中而柔外,刚中故说而亨;柔外,故利于贞。盖说有亨道,而其妄说不可以不戒,故其占如此。又柔外,故为说亨;刚中,故利于贞,亦一义也。通曰:兑之所主者在柔,亨亦主柔而言。柔外,故说而亨;刚中,故贞。本义以为此亦一义,先取卦体刚中而柔外,刚中故说,而柔外故利于贞。何也?卦辞与咸同,咸以艮阳下兑阴则相感,感则亨矣。而相感易失于不正。兑以二阳下一阴则相说,说则亨矣。而相说亦易流于不正。「利贞」者,戒辞也。三男之卦,不言利贞,刚故贞也。故咸取无心之感,兑取不言之说。初九,和兑,吉。
以阳爻居说体而处最下,又无系应,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君子和而不同,同与和异,处说体之下,得阳
刚之正,是说而不流于邪,故其象为和,其占为「吉」。九二,孚兑,吉,悔亡。刚中为孚,居阴为「悔」。占者以「孚」而「说」,则「吉」而「悔亡」矣。通曰:二孚,孚五也。以阳居阴,本有「悔」,孚五则「吉」而
「悔亡」。然以九二则「悔亡」,以九五则有厉,何也?六三为兑主,说犹未极,上六成兑之主,而居说之极,二比三,能不孚乎三而孚五,故「吉」。五,兑之君也,而比上,不孚乎二而孚上,「有厉」矣。六三,来兑,凶。
阴柔不中正,为兑之主,上无所应,而反来就二阳以求说,凶之道也。通曰:
六三阴柔不中不正,而来求说于二刚。初刚而正,二刚而中,必不从也,凶可知矣。
九四,商兑未宁,介疾有喜。
四上承九五之中正,而下比六三之柔邪,故不能决而商度所说,未能有定。然质本阳刚,故能介然守正,而疾恶柔邪也。如此则有喜矣。象占如此,为戒深矣。通曰:九四介乎三五之间,「商兑」而「未宁」,必舍三从
五,截然有限,介然有守,疾邪如此,有喜矣。盖位柔有「商兑」之象,质刚又有介疾之象,或能如此,则三虽为我之疾,可有喜矣。疾与喜相反,无妄之疾损其疾,皆以有喜言。九五,孚于剥,有厉。
「剥」谓阴能剥阳者也。九五阳刚中正,然当说之时,而居尊位,密近上六。上六阴柔为说之主,处说之极,能妄说以剥阳者也。故其占但戒以信于上六,则有危也。通曰:说之感人,最为可惧,感之者将以剥之也。况为君者,易狃于所说,故虽圣人且畏「巧言令色」,况凡为君子者乎?兑秋之中,九月为剥,他爻皆称「兑」,五不称「兑」而称「剥」,深为君子戒也。夏曰:孚指二,剥指六三。上六「引兑」,引三也。上六「引兑」,
上六承兑之主,以阴居说之极,引下二阳相与为说,而不能必其从也。故九五当戒,而此爻不言其吉凶。通曰:凡阴爻称引,萃六二「引吉」,引下而升也,故「吉」。兑上六引下二阳而说,引之者,将以剥之也。五言「有厉」,上不言凶,可知矣。或曰「兑为口舌」,六爻之辞简,抑以滕口说为戒欤?䷺坎下巽上
涣:亨,王假有庙,利涉大川,利贞。
涣,散也。为卦下坎上巽,风行水上,离披解散之象,故为涣。其变则本自渐卦,九来居二而得中,六往居三得九之位,而上同于四,故其占可「亨」。又以祖考之精神既散,故王者当至于庙以聚之。又以巽木坎水,舟楫之象,故「利涉大川」。其曰「利贞」,则占者之深戒也。通曰:萃与涣皆互艮,艮为门阙,一阳在上为屋,二阴在下为阙,高巍之象,故曰「有庙」。萃言「假庙」,是言聚已之精神,以聚祖考之精神。涣言「假庙」,是祖考之精神既散,至于庙,所以聚之。或曰萃之时,因民之聚而立庙,以坚其归向之心;涣之时,忧民之散而立庙,以收其荡析之志,皆所以统摄人心而坚凝之也。彖言「假庙」,夫子于大象曰「立庙」;彖言「涉川」,夫子于十三卦「舟楫」之象取此。盖以本卦自有庙与涉川之象也。故其占宜祭祀、宜涉川。必曰「利贞」者,祭祀而非正,是媚神以徼福;涉川而非正,是行险以徼幸,故深戒之。初六,用拯马壮,吉。
居卦之初,涣之始也。始涣而拯之,为力既易,又有壮马,其吉可知。初六非有济涣之才,但能顺乎九二,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「马壮」,二刚之象。五爻皆言「涣」,初独不言者,救之尚蚤,可不至于涣也。初六一柔在下,未有济涣之才,然拯之于初犹易,但能顺九二以进,则「吉」矣。二有刚中之才,「坎」为美脊之马。
九二,涣奔其机,悔亡。
九而居二,宜有悔也。然当涣之时,来而不穷,能亡其悔者也。故其象占如此。盖九奔而二机也。通曰:「奔」,九象互震为足,为动。「机」,二象互震为木,位耦为足。本义曰:九奔二机,盖以卦变言也。九刚故象「奔」,二中故象「机」。盖九来居二,得中而安矣。本有悔,得中而安,故「悔亡」。六三,涣其躬,无悔。
阴柔而不中正,有私于己之象也。然居得阳位,志在济时,能散其私,以得「无悔」,故其占如此。大率此上四爻,皆因「涣」以济「涣」者也。通曰:本义曰:此上四爻,皆因涣以济「涣」者,盖承九二言也。二不过就一身之安,三则能散一身之私。三「涣其躬」,与艮四同取反身之义。蹇有「坎」有「艮」,故象曰「反身修德」。「艮」上体为「艮」,而四在互坎之上。「涣」下体为「坎」,三在互「艮」之下。盖凡遇坎险者,惟有反身而已。特「艮」六四柔正所谓「艮其身」者,反身而止其所当止。「涣」六三柔不中正,有私于己,「涣其躬」者,反身而散其所当散。「艮」曰「无咎」,此但曰「无悔」,亦有间矣。三居风水相「涣」之间,己私消释,冰泮风休,故「无悔」。
六四,涣其群,元吉。涣有丘,匪夷所思。居阴得正,上承九五,当济「涣」之任者也。下无应与,为能散其朋党之象。占者如是,则大善而「吉」。又言能散其小群,以成大群,使所散者聚而若丘,则非常人思虑之所及也。通曰:四下无应,散其群之象。「丘」,互艮象。「夷」,等也。指下二阴而言。「涣」惟此爻大善而吉。盖初、二、三上皆不正,六四得阴柔之正,九五得阳刚之正,而四则近五,能辅君以济「涣」者也。四能散其朋,而聚归于五也。「丘」,聚之高也。高则为丘,指五而言;平则为「夷」,指下二阴而言。三阴中六四一阴独如此,非二阴等夷所能及也。「丰」四曰「夷主」,阳与阳等。此曰「匪夷」,阴不与阳等也。六自二之四,为「涣其群」。上同五,为有「丘」;下不系初,为「匪夷」所思。
九五,涣汗其大号,涣王居,无咎。
阳刚中正,以居尊位,当涣之时,能散其号令与其居积,则可以济「涣」而「无咎」矣。故其象占如此。九五巽体,有号令之象。「汗」,如汗之出而不反也。「涣王居」,如陆贽所谓散小储而成大储之意。通曰:汗,坎象。号,巽命象。居,阳实象。九五君位,当涣之时,非散其号令与其居积,无以收天下之心。必如是,仅可以免咎耳。汗由中出,浃于四体,犹大号出于君之衷,而浃于四方也。本义谓如汗之出不反,非谓不可反也。若谓不可反,涕唾涎液皆然,岂独汗哉?六四,涣小群而成大群。九五,涣王居。涣小储而成大储,犹武王之散财发粟也,故「无咎」。上九:涣其血去逖出,无咎。
上九以阳居涣极,能出乎涣,故其象占如此。血谓伤害。「逖」当作「惕」,与小畜六四同。言「涣其血」则「去」,涣其惕则「出」也。通曰:血下坎象,惕亦坎象。上卦已出坎险之外,上九居涣之极,去险愈远,故有血去惕出之象。小畜六四以阴居巽体之初,必顺乎二阳,然后血去惕出。此以阳居巽体之极,故「涣其血」则「去」,涣其惕则「出」也。䷻兑下坎上节,亨,苦节,不可贞。
节有限而止也。为卦下兑上坎,泽上有水,其容有限,故为「节」。节固自有亨道矣。又其体阴阳各半,而二五皆阳,故其占得「亨」。然至于太甚则苦矣,故又戒以不可守以为贞也。通曰:天地之数六十,故卦六十而为节。月有中气,有节气以抑其过而归之中也。节则适中,故可通行于天下;苦节则不中,故「不可贞」。何也?「损」与「节」皆自「泰」来,「损」而「孚」则可「贞」,「节」而「苦」则不可贞。
初九,不出户庭,无咎。
「户庭」,户外之庭也。阳刚得正,居节之初,未可以行,能节而止者也,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初前遇九二,九阳奇,有户象;二前遇六三,六阴耦,有门象。初九以阳居阳得正,而时当节之初,九二近不相得,隔塞在前,未可以行,故其象为「不出户庭」,其占为「无咎」。九二,不出门庭,凶。「门庭」,门内之庭也。九二当可行之时,而失刚不正,上无应与,知节而不知通,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初九为兑始,兑于时为□酉,阖户之象;九二互体震,震于时为卯卯,辟户之象。九二以刚居柔,不正,且上无应与,然六三非蔽之者,故犹为可行之时。二可行而不行,是知节而不知通也,故「凶」。或曰既无应与,如之何可行?曰:初九于时当止,位虽有应,其止非失时;九二于时当行,位虽无应,其行非干时。是故节而止者易,节而通者难。
六三,不节若,则嗟若,无咎。
阴柔而不中正,以当节时,非能节者,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以成卦言,则六自五来居三,本能节者也。独
以此爻言,则阴柔不中正,不能节者。兑,说之极,说极则悲,故其象为「嗟」,而其占为无所归咎也。六四,安节,亨。
柔顺得正,上承九五,自然有节者也。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下兑泽,上坎水,六四水泽之交,水于此自然
受节。又上卦本坤,坤有安象。节本人情所难,此则安于节而自然无勉强者也。故其象为「安」,其占为「亨」。
九五,甘节,吉,往有尚。
所谓当位以节,中正以通者也。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他爻之节,节其在我者。九五当位以节,节天下者也。节天下而使天下甘之,所谓中正以通者也。五本坤体,又居中,故有甘之象。甘在临之三,则我求说于人,故「无攸利」。在节之五,则人自悦于我,故「行有尚」。
上六:苦节,贞凶,悔亡。
居节之极,故为「苦节」。既处过极,故虽得正而不免于「凶」。然礼奢宁俭,故虽有「悔」而终得「亡」之也。通曰:五位中,故为甘。上位极,故为苦。彖曰「节,亨」,五以之曰「苦节不可贞」,上以之「悔亡」。诸家以为必悔之而后凶可亡。悔其苦而甘之可也,悔其节而不节,弊将若何?本义谓礼奢宁俭,苦节虽有悔而终得亡之,与贲「束帛戋戋,终吉」意同。盖苦节之悔,犹胜不节之嗟也。䷼兑下巽上
中孚,豚鱼吉,利涉大川,利贞。
孚,信也。为卦二阴在内,四阳在外,而二五之阳皆得其中。以一卦言之为中虚,以二体言之,为中实,皆孚信之象也。又下悦以应上,上巽以顺下,亦为孚义。「豚鱼」,无知之物,又木在泽上,外实内虚,皆舟楫之象。至信可感豚鱼,涉险难而不可以失其贞。故占者能致豚鱼之应则吉,而「利涉大川」,又必利于贞也。通曰:程子曰:中虚信之本,中实信之质,实所以为信,虚所以受信也。心者,神明之舍,舍不虚,神明何所居?譬之羽虫之孚,刚壳于外,其质虽实,温柔于内,其气则虚,雌伏呼啄,不违其自然之期,信之可必者也。或以豚鱼为江豚,生大泽中,每作知风之至,是物之有自然之信。本义不取,盖以为江豚则信在豚鱼不在我,以豚鱼为无知之物,而信足以及之,则信在我而自能及物,于义为长。下说以应上,下信上也。上巽以顺下,上信下也。豚鱼至愚无知,惟信足以感之。大川至险不测,惟信足以济之。然信而或失其正,则如盗贼相群,男女相私,士夫死党,小人出肺肝相示,而遂背之。其为孚也,人为之伪,非天理之正,故又戒以「利贞」。
初九,虞吉,有它不燕。
当中孚之初,上应六四,能度其可信而信之,则吉。复有他焉,则失其所以度之之正,而不得其所安矣。戒占者之辞也。通曰:信。凡失于后者,由不能度于初。四阴柔得正,初与四正应,当孚之初,度其可信而信之,吉之道也。若复舍四之正应而有他焉,心之不一而信不专,必不得其所安矣。凡言「有他」,指非应而言。比之初「有孚」,自有非正应而来应者。「有他」,许之之辞也。中孚之初,若舍正应而他求,所谓应焉,非吉之道。「有他」,戒之之辞也。
九二,
鸣鹤在阴,其子和之。我有好爵,吾与尔靡之。九二中孚之实,而九五亦以中孚之实应之,故有鹤鸣子和,我爵尔靡之象。鹤在阴,谓九居二。「好爵」,谓得中。「靡」与縻同。言懿德人之所好,故好爵虽我之所独有,而彼亦系恋之也。通曰:兑为正秋,为口舌,感于秋而鸣,鹤之象也。卵生为孚,故又取鹤母子之象。「好爵」,诸家多以为爵禄之爵,本义谓之「懿德」,盖谓二五刚而得中,皆能修其天爵者也。天爵,我之所固有,吾与尔靡之。二与五皆得中,是吾之心与尔皆縻系也。人无所不至,惟天不容伪。鹤鸣子和,天机之自动;好爵尔縻,天理之自孚也。
六三,得敌,或鼓或罢,或泣或歌。
「敌」,谓上九,信之穷者。六三阴柔不中正,以居说极而与之为应,故不能自主,而其象如此。通曰:三与上居上下卦之极,体均力敌者也。中孚六爻虽取柔而正,刚而中者。九二、九五,刚而中者也,上九不中矣。六四柔而正者也,六三不正矣。以柔而不正者,应刚而不中者,此为说之极,彼当信之穷,所以不能自主。「或鼓或罢」,作止之无常;「或泣或歌」,哀乐之无常。凡爻以柔居阳者,多以或言孚母乳子之象。阴爻无位,无母道也。是以心不一而化不醇。
六四,月几望,马匹亡,无咎。
六四居阴得正,位近于君,为月几望之象。马匹,谓初与己为匹,四乃绝之,而上以信于五,故为「马匹亡」之象。占者如是,则「无咎」也。通曰:月本无光,受日之光以为光,阴不能以自孚,信于阳以为孚。六四近九五,其象为「月几望」,而又有「马匹亡」之象,何也?六三与上九为「亢」,故曰「敌」。六四与初九为配,故曰「匹」。三阴柔不正,故不能舍上九以从刚中之二;四阴柔得正,故能绝初九以从刚中之五。然则三之得敌,非所以为得;四亡其匹,乃所以为得也。「坤」以「丧朋」为「有庆」,「中孚」之四以绝类为「无咎」。「敌」指四,「马匹亡」指三。「翰音登天」异「鸣鹤」。九五:有孚挛如,无咎。
九五刚健中正,中孚之实,而居尊位,为孚之主者也。下应九二,与之同德,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六爻不言「孚」,惟九五言之。九五「孚」之主也,合九二以成一体,包二阴以成「中孚」,其固结如此,故其象为「挛如」,占为「无咎」。在九二则曰「靡」,九五则曰「挛」,皆固结不可解之象。无他,五与二一心故也。一则孚,孚则化。「小畜」九三变为「中孚」,故曰「有孚挛如」,曰「月几望」,与小畜同。上九:翰音登于天,贞凶。
居信之极而不知变,虽得其贞,亦凶道也,故其象占如此。鸡曰翰音,乃「巽」之象。居巽之极,为「登于天」。鸡非登天之物,而欲登天,信非所信而不知变,亦犹是也。通曰:鸡鸣必先振其羽,故曰「翰音」。而其鸣有信,故
于中孚言之。五上天位,九二,鹤也,而鸣于地之阴。上九,鸡也,而鸣于天之高,有是理乎?
居信之极而不知变,虽正亦凶,况不正乎?䷽艮下震上
小过,亨,利贞。可小事,不可大事。飞鸟遗之音,不宜上,宜下,大吉。
「小」谓阴也。为卦四阴在外,二阳在内,阴多于阳,小者过也。既过于阳,可以「亨」矣。然必利于守贞,则又不可以不戒也。卦之二、五皆以柔而得中,故「可小事」;三四皆以刚失位而不中,故「不可大事」。卦体内实外虚,如鸟之飞,其声下而不上,故能致「飞鸟遗音」之应,则「宜下」而「大吉」,亦「不可大事」之类也。通曰:易贵阳贱阴,故二阳函四阴为「颐」,四阳函二阴为「中孚」。中孚、颐皆美名也。二阴函四阳为「大过」,四阴函二阳为「小过」,「过」非美名也。「大过」阳多于阴,「小过」阴多于阳,易于阳之过,则犹许其往,此则「利贞」以下,无非戒辞。盖曰阳之过,利往而亨;阴之过,其亨必利贞,不贞则不亨也。曰阳之过可大事,阴之过不可大事,而仅「可小事」,何也?曰:阳之道宜上,阴之道宜下,而不宜上也。所以致戒于阴之「过」者切矣。「中孚」有鸟乳象,故「小过」有「飞鸟」象。鸣鹤在阴,感于下,为「中孚」;飞鸟遗音,空闻于上,为「小过」。初六「飞鸟以凶」。
初六阴柔,上应九四,又居过时,上而不下者也。「飞鸟遗音,不宜上宜下」,故其象占如此。郭璞洞林占得此者,或致羽虫之孽。通曰:「大过」有「栋桡」象,栋之用在中,故于三、四言之。「小过」有「飞鸟」象,鸟之用在翼,故于初、上言之。然初、二、五、上皆翼也,独初、上言之,何邪?鸟飞不在翼而在翰,初、上其翰也。飞于初已凶,飞于上可知矣。圣人戒辞与坤、姤初爻同。「大过」之初过谨则「无咎」;小过之初,不谨已有凶。
六二,过其祖,遇其妣,不及其君,遇其臣,无咎。
六二柔顺中正,进则过三、四而遇六五,是过阳而反遇阴也。如此则不及六五而自得其分,是不及君而适遇其臣也。皆过而不过,守正得中之意,「无咎」之道也。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相过谓之「过」,过是有心;邂逅谓之「遇」,遇是无心。春秋「公及宋公遇于清」。我所欲曰「及」,不期而会曰遇。及是有心,遇是无心。「遇」字与「及」字相反,「过」字与「不及」相反。六二柔顺中正,设使进而往,则过三、四之阳而遇六五,是「过其祖」、「遇其妣」也。只如此而不进,则不及六五而自遇其臣之分矣。两「遇」字微不同。「遇其妣」,邂逅而遇,故本义曰「反遇」。「遇其臣」,适相当之遇,故本义曰「适遇」。皆过而不过者。二之阴本过于阳,今进则过而「遇其妣」,不进则不及而「遇其臣」,皆过而不过者也。二柔顺中正,所以如此。他爻过者不遇,遇者不过,惟六二过而又遇,然以不及其君为「无咎」,则过其君可知。过其祖则有继世之誉,过其君则有犯分之嫌。
九三,弗过防之,从或戕之,凶。
小过之时,事每当过,然后得中。九三以刚居正,众阴所欲害者也。而自恃其刚,不肯过为之备,故其象占如此。若占者能过防之,则可以免矣。通曰:「弗过防之」作一句读,戒辞也。依九四例作两句读,亦戒辞也。谓三恃其刚而不肯过防可也。谓三之阳虽弗过而当防阴之过亦可也。阴欲害阳,阳当为备,若反从之,则或被其戕而凶。或者,未必然之辞。圣人以此戒三,谓当以阴之过也而防之,不当以阴之比也而狎之也。
九四,无咎,弗过遇之,往厉必戒,勿用永贞。当过之时,以刚处柔,过乎恭矣,「无咎」之道也。弗过遇之,言弗过于刚而适合其宜也。往则过矣,故有「厉」而当戒。阳性坚刚,故又戒以「勿用永贞」。言当随时之宜,不可固守也。或曰,「弗过遇之」,若依六二爻例,则当如此说。若依九三爻例,则过遇当如过防之义。未详孰是,当阙以俟知者。通曰:九居三,则戒以「从」或「戕」之凶;九居四,以「无咎」许之,何也?二阳皆当阴过之时,然三当二阴方来之冲,不可不防。四当二阴已上之势,可以无咎。故九三「弗过防之」,防当用力。九四「弗过遇之」,遇非有心,然往则「有厉」而当戒。故戒三之「从」者,从在下之阴也;戒四之「往」者,往而从上之阴也。然往非也,固守不能随时之宜,亦非也。必知时达变者,可语此矣。
六五,密云不雨,自我西郊,公弋取彼在穴。
以阴居尊,又当阴过之时,不能有为,而弋取六二以为助,故有此象。「在穴」,阴物也。两阴相得,其不能济大事可知。通曰:「密云不雨,自我西郊」,文王为小畜六四言也。而周公以言小过之六五,何哉?盖皆言小者不能大有为也。皆互兑,皆有云雨自西之象。坎为弓,凡互坎或厚坎,皆取弋射象。然彼「射隼」「射雉」,此仅取彼「在穴」,甚言阴小之不足大有为也。初上有飞鸟象,在穴不飞者也。易之取象,大者以田为象,最大者以狩为象,小则以弋为象。六五阴柔居尊,阴唱不和,而上六复上之,必使九三「弋」而取其「在穴」可也。三,公位。
上六,弗遇过之。飞鸟离之,凶,是谓灾眚。
六以阴居动体之上,处阴过之极,过之已高而甚远者也,故其象占如此。或曰遇过恐亦只当作过遇,义同九四,未知是否。通曰:六二阴柔中正,故曰「过」曰「遇」。九四阳弗过而遇乎阴,上六阴弗能遇而过乎阳。四无心之遇,上有心之过也。初之「飞鸟」以凶,上飞鸟而离之,凶可知矣。不特曰「凶」,且天灾人眚,无不有之。然则阴之过,岂阴之福哉?䷰离下坎上
既济,亨小,利贞,初吉,终乱。
既济,事之既成也。为卦水火相交,各得其用,六爻之位,各得其正,故为既济。「亨小」当为「小亨」。大抵此卦及六爻占辞,皆有警戒之意,时当然也。通曰:后天以坎离居先天乾坤之位,故上经首乾、坤,后坎离;下经亦以坎、离之交不交终焉。坎阳而离阴,坎先而离后。上经乾坤之后,坎上坎下,凡六卦,下经亦以坎上坎下终焉。卦名既济、未济,亦且取义于坎。五行坎中之水最先,而天下坎阴之时最多,故既济之时,阴阳各得其正,小者且无不亨,而圣人犹戒之曰「利贞」,曰「初吉终乱」。易之道一阳一阴,天下之生,一治一乱。阳一而阴二,故治常少而乱常多。创业之主,以忧勤而吉;守成之君,以逸乐而乱。「初吉」不几时,终乱乃迭见。圣人所以于既济之时深戒之也。既济似泰,下三爻「吉」,上三爻「凶」。
初九,曳其轮,濡其尾,无咎。
轮在下,尾在后,初之象也。曳轮则车不前,濡尾则狐不济。既济之初,谨戒如是,「无咎」之道也。占者如是,则「无咎」矣。通曰:九,刚动之才,有轮象。初,一卦之后,有尾象。轮所以行,「曳其轮」则不行;兽涉水必揭其尾,「濡其尾」则不济。此既济时也,而有未济之象。初九以刚居刚,宜可以济。当济之初,而谨戒如是,盖欲济而未敢轻济也,故「无咎」。
六二,妇丧其茀,勿逐,七日得。
二以文明中正之德,上应九五刚阳中正之君,宜得行其志。而九五居既济之时,不能下贤以行其道,故二有「妇丧其茀」之象。「茀」,妇车之蔽,言失其所以行也。然中正之道不可终废,时过则行矣,故又有「勿逐」而自得之戒。通曰:五虽与二应,而不汲汲于求二者,处既济之时,刚中反为中满故也。二欲自行其道,不可得矣。如「妇丧其茀」,茀,车之蔽也。「丧其茀」,失其所以行也。中正之道不可终废,五虽不汲汲于二,二守中正之道,亦不汲汲然逐之。数极则必变,道穷则必通也。不然,丧特失其在外者,逐则自失其在我者矣。震六二亦曰「七日得」,皆自二反复数之,历七数又值二,是二之所以为中正者,固在也。中正可久废哉?
九三,高宗伐鬼方,三年克之,小人勿用。
既济之时,以刚居刚,「高宗伐鬼方」之象也。「三年克之」,言其久而后克,戒占者不可轻动之意。「小人勿用」,占法与师上六同。通曰:三居离明之极,上在坎险之外,故有「高宗伐鬼方」之象。或是「高宗伐鬼方」,尝占得此爻,故引之以为象。案本义曰:六爻占辞皆有警戒意,然则此称「高宗」者,盖以为九三戒也。三居离终,火性易躁,况复以刚居刚,圣人惟恐其失之躁动也,故曰高宗之伐鬼方也,宜若易然,然且三年克之,其不如高宗者可知矣。「小人勿用」,用小人则有躁动之失故也。三代之兵,未尝用一小人,用小人是平一乱而生一乱也。圣人此意甚微,故于初则勉其谨戒,于二则戒以勿逐,于三则戒以「小人勿用」。盖于既济之时,惟欲其迟重缓进,常如未济之时。
六四,𦈡有衣袽,终日戒。
既济之时,以柔居柔,能豫备而戒惧者也,故其象如此。程子曰:𦈡,当作「濡」,衣袽,所以塞舟之罅漏。通曰:九三以刚居刚,易失之躁,故以高宗三年克鬼方之象戒之。六四以柔居柔,自有能豫备而戒惧之象矣。譬之乘舟者,不可以无襦而忘衣袽,亦不可谓衣袽已备,遂恝然不知戒。水浸至而不知,则虽有衣袽,不及施矣。备患之具,不失于寻常,而虑患之念,又不忘于顷刻,此处既济之道。
九五,东邻杀牛,不如西邻之礿祭,实受其福。
东阳西阴,言九五居尊而时已过,不如六二之在下而始得时也。又当文王与纣之事,故其象占如此。彖辞「初吉终乱」,亦此意也。通曰:东,阳也,谓五;西,阴也,谓二。礿,夏祭也。离为夏。本义于既济卦爻之辞,拳拳于「时」之一字,此则曰九五居尊而时已过,不如六二在下而始得时也。时之过,其如月已望而将晦之时乎?时之始至,其如月方弦而将至于望之时也。且曰又当文王与纣之事,夫文王与纣同此一时也,在纣则为已过之时,在文王则为未至之时也。然福在天地间,未尝不以与人,非吝于纣而私于文王也。文王实有以受之,纣自无受之之道耳。上六:濡其首,厉。
既济之极,险体之上,而以阴柔处之,为狐涉水而濡其首之象。占者不戒,危之道也。通曰:初九以阳刚而濡其尾,当济之初,而不轻于济也。上六以阴柔而濡其首,是济之极而反不能济者也。上之「厉」,何如初之无咎哉?䷿坎下离上未济,亨。小狐汔济,濡其尾,无攸利。
未济,事未成之时也。水火不交,不相为用,卦之六爻皆失其位,故为未济。汔,几也。几济而濡尾,犹未济也。占者如此,何所利哉?通曰:上经首乾坤,乾坤之后六卦皆主坎之一阳。下经终既、未济,济因坎水取义而亨,又皆主离之一阴。天地终始,皆水火相为用也。三阳失位,故未济。三阴应三阳,而阴又得中,所以未济终于济。「小狐汔济,濡其尾」,未济之象也。「无攸利」,未济之占也。易不终既济而终未济,易不可穷故也。未济之时,其花未开之春,月未圆之夜乎?天地不交为否,否不曰「亨」,否不通也。水火不交为未济,非不济也,未焉尔。故曰「未济亨」。无他,未济水火之不交,而坎男下离女上,又男女之交也。况既济下离互坎,上坎互离,既济之中互未济;未济下坎互离,上离互坎,未济之中互既济。非惟见时变之相为反复,而水火互藏其宅,复于易中见之。初六,濡其尾,吝。
以阴居下,当未济之初,未能自进,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初九以阳居阳,当既济之初,而「濡其尾」,时可济,不敢轻济也,故「无咎」。初六以阴居阳,当未济之初,而「濡其尾」,时未可济,而不能自济也,故「吝」。九二,曳其轮,贞吉。
以九二应六五,而居柔得中,为能自止而不进,得为下之正也,故其象占如此。通曰:既济初九兼濡尾、曳轮二象。未济初与二分之,初在下,当为尾。九刚动,当为轮。初「濡其尾」,才柔不能自进;二「曳其轮」,刚居柔而得中,能自止而不进也。中则无有不正,故「吉」。
六三,未济,征凶,利涉大川。
阴柔不中正,居未济之时,以「征」则「凶」。然以柔乘刚,将出乎坎,有「利涉」之象,故其占如此。盖行者可以水浮,而不可以陆走也。或疑「利」字上当有「不」字。通曰:既济六爻不出卦名,未济六三卦名独见。盖六爻俱失位,初上处无位之地,中四爻,其三皆曰「贞吉」,独于六三曰「未济征凶」,岂非未济之时,以征则凶,而以居贞则吉乎?况未济之时,惟刚乃克有济,故九二、九四「贞吉」,上九「无咎」。如六三阴柔,又不中正,未济终难济矣。故以征则凶,亦「不利涉川」也。六三居坎上,可以出险,阴柔非能济者,故明言「未济征凶」。然乘承皆刚有助,「利涉大川」,则可济也。
九四,贞吉,悔亡。震用伐鬼方,三年有赏于大国。以九居四,不贞而有悔也。能勉而贞,则「悔亡」矣。然以不贞之资,欲勉而贞,非极其阳刚用力之久不能也。故为「伐鬼方」三年而受赏之象。通曰:爻言「贞吉」者三。九二刚中,中则正矣。言「贞吉」而不言「悔亡」,五柔中,故「贞吉无悔」。九四不中,故勉之以「贞吉」,而后「悔亡」。言不如是,则悔不亡也。本义曰:以不贞之资,欲勉而贞,非极其阳刚用力之久不能也。故为「伐鬼方」,三年而受赏之象。既济「伐鬼方」,说胜敌,此「伐鬼方」,借说自胜,其亦以「既济」九三应在外,未济九四之应在内欤?意谓「既济」九三以刚居刚,故直曰「高宗伐鬼方」。「未济」九四以刚居柔,故曰「震用伐鬼方」。震,惧也。临事而惧,「未济」者必济矣。大扺三、四爻皆人位,易于乾之三,曰:「终日乾乾,夕惕。」惕,惧也。于既济之四,曰:「终日戒。」戒,惧也。此复取震惧之意。惧以终始,所以为易之教也。
六五,贞吉,无悔,君子之光,有孚,吉。
以六居五,亦非正也。然文明之主,居中应刚,虚心以求下之助,故得「贞」而「吉」,且「无悔」。又有光辉之盛,信实而不妄,吉而又吉也。通曰:九居四非贞,「贞吉悔亡」,勉之之辞也。六居五亦非贞,「贞吉无悔」,予之之辞也。盖五文明之主,是为君子之光。虚心以求九二刚中之助,是为「有孚。此所以为正,吉而又吉也。
上九,有孚于饮酒,无咎。濡其首,有孚,失是。
以刚明居未济之极,时将可以有为,而自信自养以俟命,无咎」之道也。若纵而不反,如狐之涉水而濡其首,则过于自信,而失其义矣。通曰:既济三阳皆得其位,未济三阳皆不得位,然既济初「曳轮」,未济二亦「曳轮」;既济三「伐鬼方」,未济四亦「伐鬼方」。既济之五,反不若未济之上者,以时而言,未济不如既济之初,既济不如未济之终也。程传于此多发出「义」、「命」二字,本义又分言之,盖谓未济之极将可济矣,自信自养,所以俟命也。若纵而不反,如狐之濡其首,则过于自信自养而失其义矣。命在天,义在我,不能自信自乐以俟命,非也;过于自信自乐而失我之义,亦非也。周公繋易于既济之终,以「濡其首」为时事之失;于未济之终,以「濡其首」为人事之失。其与民同患之意愈切,故于辞愈惧。善学易者,信不可顷刻不知所惧也。周易本义通释卷二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