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钦定四库全书

郭氏传家易说卷五

宋郭雍撰下经夬革姤鼎萃震升艮困渐井妹归乾下兑上

夬。扬于王庭,孚号有厉。告自邑,不利即戎,利有攸往。以刚决柔谓之「夬」。刚柔者,君子、小人之象也。小人之害君子也,以喜怒之私心,往往阴为之谋,以行谮害。君子之去小人也,以天下之公义,是以暴扬于王庭,孚号其有自取危厉之道而决之也。以一柔而乘五刚,自危之道也。不能退听以违之,是其可决也。「告自邑」者,始自王庭,孚号其有厉而决之,然后自邑国告之,及于四方,以见尽天下之公义也。夫威天下者,不以兵革之利,况君子决小人,有道存焉,岂假威力以强之乎?是以「不利即戎」也。「利有攸往」者,乾道将复,虽君子不得自已往而决之,随时之义也。此舜所以必先去四凶,然后天下可得而治矣。

彖曰:「夬」,决也,刚决柔也。健而说,决而和。「扬于王庭」,柔乘五刚也。「孚号有厉」,其危乃光也。「告自邑,不利即戎」,所尚乃穷也。「利有攸往」,刚长乃终也。

彖明「刚决柔谓之夬」,非刚决柔不名夬也。然有乾之健,故能决;有兑之说,故能和。小人既决,合天下之公义,故天下「说而和」,所谓四罪而天下咸服也。柔乘五刚,不得不正其罪,是所以必「扬于王庭」也。「其危乃光」者,明信宣布其所以自取危亡之道,则君子之公义乃明矣。「所尚乃穷」者,以威力为尚,而不知有道存焉,适足以致小人之辞,是自穷之道也。「刚长乃终」者,五刚既盛,必复于「乾」而后已。柔不去,则刚不长,刚不长,非终道也。小人不去,则君子之道不长,君子之道不长,非君子之终也。「刚长乃终」,必决之义也。

象曰:泽上于天,夬,君子以施禄及下,居德则忌。

说万物者,莫说乎泽。今「泽上于天」,有必下之𫝑;在万物有必说之理。君子法之,所以「施禄及下」,是不以富贵自有,而与天下共之也。「施禄及下」者,君子之所以泽物也。「居德则忌」者,君子之所以处己也。所处在德,不逾法禁之中,躬己之厚也,子夏所谓「大德不逾闲」之义也。惟躬已厚,故可以泽物,而天下说之矣。孔子曰:「修己以安百姓。」故人君未有不正心诚意修身而能治天下国家者也。或谓「忌」者,禁民为非也。「夬」之象,以说下为主,无法禁之义。盖夬之取名,本于五刚一柔。卦彖论全卦六画之象,故以刚决为主,而象则分兑与乾之二象论之,故以说下为主,是以其义不同也。辅嗣又以「则忌」为「明忌」,失之矣。「忌」,犹自有忌惮之思,故亦通。不逾法禁之意,谓之「居德」,则知在我自居之德也。

初九,壮于前趾,往不胜,为咎。象曰:「不胜」而「往」,咎也。四刚过中,已为「大壮」,况「夬」之五刚乎?故「大壮」初九曰「壮于趾」,而夬曰「壮于前趾」,则又欲速进其壮矣。然初九居刚长之初,力未能决,有必不胜之理;必不胜而往,其咎宜也。此复所以有「朋来无咎」之义,而「夬」之初九失之。

九二,惕号,莫夜有戎,勿恤。象曰:「有戎勿恤」,得中道也。初九过于用刚,而不知不胜之咎。九二处中居阴,则无过焉,是以有兢慎戒不虞之义。「惕」,知惧也;「号」,明戒也。有备无患,故虽「莫夜有戎」,非所忧也。「得中道」者,以刚中自治而已,非如初九之过于用刚者也。「大壮」以初九、九三用「壮」,而二则「贞吉」,皆与「夬」同。「惕号」,郑氏音「号令」之「号」而作「呼号」者,非其义也。

九三,壮于𬱓,有凶。君子夬夬,独行遇雨,若濡,有愠,无咎。象曰:「君子夬夬」,终无咎也。

「夬」与大壮内卦三爻相类,故初九、九三皆言「壮」。「壮」者,小人用刚之事,非大者之壮也。二卦九三皆具君子、小人二义,故大壮曰「小人用壮,君子用罔」,而此则曰「壮于𬱓,有凶,君子夬夬」是也。以「小人用壮」言之,则知「壮于𬱓」者,小人事也。「𬱓」,面颧也,上体也。三往用壮于上,而不知有时焉,是以「凶」也。君子之刚则异乎此,当可决之时则决之,君子之道也。是以九五之决,有「苋陆」之易。小人独行用壮,虽遇雨之和,犹濡而「有愠」,况非和乎?故其为过,实自取之,无所归咎也。唯君子明「夬夬」之义,则「终无咎」矣。故象言「终无咎」,非释爻辞也,盖言小人之有咎,不若君子终无咎也。九三虽用壮,而上六为应,故有「遇雨」之象。「夬夬」者,上之「夬夬」,时也;下之「夬夬」,决也。得「夬」之时而后夬决也。大壮于「君子用罔」之下,复言小人事,故曰:「羝羊触藩,羸其角。」此于「君子夬夬」之后,言「独行遇雨」,其义同也。皆言君子、小人者,九三之位有上下之义,然小人之归者多矣,故圣人皆重明小人之戒也。胡安定以「君子夬夬」在「若濡有愠」之下,伊川以「独行遇雨」在「君子夬夬」之上,皆以下有「无咎」二字难释,然义亦可通,不必疑也。至诸家非大失其意,则不明释之,皆疑故也。案:自「当可决之时」以下,原本脱落字句甚多,今据大易粹言校补。

九四:臀无肤,其行次且。牵羊悔亡,闻言不信。象曰:「其行次且」,位不当也。「闻言不信」,聪不明也。

五刚之中,九四独非中正之位,故为不明之象。盖有因循苟安之心,且当三阳并进之时,己独居其上,则不得其安矣,故「臀无肤」。初无果敢有为之志,故「其行次且」。能自勉以从阳,亦可亡其悔矣。羊狠而无知,九四之象。「牵」如「牵复」之「牵」,勉强之意也。然有见善不明,闻言而不信者,其悔亦未能亡也。阳喜进而阴喜退,其位不当则进退不一,是以「次且」。君子听思聪,故闻善言则信。九四不足以与此。

九五:苋陆夬夬,中行无咎。象曰:「中行无咎」,中未光也。刚长至于五,所谓可决之时矣。君子于是决之,如决「苋陆」之易,无所用力焉,故曰「苋陆夬夬」也。初之为咎,三之有凶,皆非知时者也。九五得其时,得其位,用众刚之力,有决之过无不及焉。是以用中行之道则无咎,过则咎也。然九五尊位大中,居光宅天下之任,其道岂决小人而已哉?决小人,臣下之事也,虽得中道,亦未光也。「未光」有终光之义,能充其道则光矣。取象于「苋陆」二物者,如言摧枯拉朽之易也。

上六:无号,终有凶。象曰:「无号」之凶,终不可长也。

伊川曰:「夬者,小人之道消亡之时也。决去小人之道,岂尽诛之乎?使之变革,乃小人之道亡也,道亡乃其凶也。」雍曰:「上六之凶,适当五刚进决之时,不可苟免,故言无号,终有凶也。不可长」者,又言终凶之速也。然号有哀号之意,卦有三「号」字,王氏以一为号令,二为号呼,或皆为号令字。独伊川以二为号令,上六为号啕字,最为当理。䷫巽下乾上「姤」,女壮,勿用取女。

「夬」之一阴,将消之阴也。「姤」之一阴,方长之阴也。其阴虽同,所以为阴则异。故「夬」、「姤」卦象反对,其义正相反。「夬」以五刚为义,「姤」以一柔为义也。阴之方长,「女壮」之象也。自以一阴方长,而阳道向消,无畏五刚之志欲独以一柔遇之,用壮之甚也,是以不可取也。观一阳之复,犹曰「朋来无咎」,而「姤」以一阴之遇,不待得朋,是以知其壮也。阳至四、五而后言「壮」,「姤」一阴方长即为「壮」者,亦见君子小人之情不同也。是以阳为君子,而阴为小人。

彖曰:「姤」,遇也,柔遇刚也。「勿用取女」,不可与长也。天地相遇,品物咸章也;刚遇中正,天下大行也。「姤」之时义大矣哉!

以柔遇刚谓之「姤」。「遇」之为事,天地万物不能无也。无则万物不生,教化不成。故地之遇天,臣之遇君,主于一则可,而以一遇五则不可也。遇不主于一,岂长久之道哉?故贞女不从二夫,忠臣不事二君,是以姤之「女壮,勿用取」也。卦辞止于女壮,「勿用取女」而已。圣人惧学者止以女子之道而言「姤」,故极天地,明教化,而言其义之大也。天地不相遇,则万物不章。刚为天,柔为地也。刚中之臣,非得中正之君,则教化不能盛行。姤之时义,其大如此。彖辞前言「姤」之象,后明「姤」之德。「刚得中正」,谓五也。

象曰:天下有风,「姤」;后以施命诰四方。

天下风行,无物不遇;后王法之,可以施命诰四方。夫姤之道,最为难用,圣人用于施命诰四方之际,所谓善用易之道者矣。非圣人明之,则姤道废矣。伊川曰:「象称先王者,先王所以立法制,若建国、作乐、省方、敕法、闭关、育物、享帝,皆是也。称后者,后王所为也,财成天地之道,施命诰四方是也。君子则上下之通称,大人则王公之通称。」雍窃谓,先王,王者之事;「后」,则凡有君道者皆同之。君子、大人,通上下有德之称,大人则又德之大者耳。故虽匹夫,亦可为君子、大人,颜渊、柳下惠是也。

初六,系于金柅,贞吉。有攸往,见凶。羸豕孚蹢躅。象曰:「系于金柅」,柔道牵也。

阴之始生,虽有方长之渐,而柔弱未可有行,故利在坚固自制,系而不动,以待其时,斯可矣。「柅」,止车之物也,能以固止为贞,则「吉,有攸往」,则见「凶」也。苟不能坚固自制以待时,譬如羸豕躁动,信能蹢躅而已,安能有为有行哉?动而不能有为有行,徒有见凶之患,所谓「非徒无益而又害之」者,是以必「系于金柅」,不动可也。柔道不能独立,初六之系,盖为柔道所牵耳。夫遇有必动之理,而初居不可动之势,以见遇之初,犹将有待也。

九二,包有鱼,无咎,不利宾。象曰:「包有鱼」,义不及宾也。初六以阴居下,「鱼」之象也。九二包而有之,得相遇之道,故「无咎」。初当应四,疑九二之包有为非,盖姤遇之时,遇为先也,是以言「包有鱼无咎」也。「宾」者,外来之阴也。初六之阴,二能包之,二阴之来,不能包也,故九二「不利宾」之来也。不利其来者,以义不能包及二阴故也。且初六柔道方长,必有继来之阴,三四尚远,二当先遇,故言「不利宾」也。惟其不能包有二阴,故宾之继来,则九二退而成遁,时运已化,姤遇之道息矣。

九三,臀无肤,其行次且,厉,无大咎。象曰:「其行次且」,行未牵也。

九三不能安其位者也。当遇之时,无遇之位,可以止矣。当止不止,是以至于「臀无肤,其行次且」也,至是则危矣。且初六得遇之位,以柔道不能独立,苟不能自制以有待,亦有「羸豕」「蹢躅」之患,况九三非遇之位,其危宜矣。二之遇,四之应,为有其事也。无事而行,九三也。「无肤」「次且」之厉,本非九三所有,盖未尝牵勉而妄行焉,是以至此。然「无大咎」者,三居二四之间,虽行不能越二刚,终无妄遇之事,故亦「无大咎」。夬之九四辞相类者,夬、姤三四,反对之爻也,与损、益二五同。

九四:包无鱼,起凶。象曰:「无鱼」之「凶」,远民也。

四与初应,为有鱼也。当姤遇之时,初六见九二而先遇焉,是九四失其正应,故言「无鱼」也。夫得道者多助,失道者寡助。寡助之至,亲戚畔之,此「无鱼」所以起凶。盖言凶之起,自「无鱼」始矣。「鱼」,民象也。为君而不得其民,能无凶乎?四之与初非远也,而曰「远民」者,视二为远耳。他卦正应有间,多为终吉,独姤之时,以遇为急故也。

九五:以杞包瓜,含章,有陨自天。象曰:九五「含章」,中正也。「有陨自天」,志不舍命也。九五尊位中正,为道甚大,其为遇也宜异。夫在下包茅之微,故言「以杞包瓜」也。「杞」,大木也,人君之象也。「瓜」,緜緜相继之实也,民象也。高其木,大其荫,緜緜之属,托其本而有生焉,是其为包也大矣。「含章」,九五之德也。「有陨自天」,志惟天命之遇也。「志不舍命」,循天之理也。「以杞包瓜」,则尽养民之道;「有陨自天」,则无妄遇之灾,是其所以为「含章」之美也。「含章」非含而不发也,内有「含章」之美,故见于外者如此。上九:姤其角,吝,无咎。象曰:「姤其角」,上穷吝也。

居姤之终,不知道之变,道既上穷,犹欲遇焉,是其所以「吝」也。「无咎」者,姤以妄遇则有凶,上九既不遇于君,又进则无所遇,非能得无咎之道,幸而居无咎之位耳。与九三「无大咎」同义。䷬坤下兑上

萃,亨,王假有庙,利见大人,亨,利贞。用大牲吉,利有攸往。萃聚之世,既庶既富之时也,故「萃」有亨之道。孔子曰:「既富矣,又何加焉?曰:教之。」圣人设教,必于富庶之后,而设教之道,莫先于孝享,以为天下先。故「观」之神道设教,亦必以「盥而不荐」为首,与「萃」之时,「王假有庙,致孝享」之意同。「利见大人,亨」者,天下万物萃聚之时,主之者不得其道,则乱由以生,故非见大人,则「萃」不能「亨」也。大人为道之大,足以容民畜众者也。所以「利见大人」者,利贞故也。正故能亨,不正则不亨矣。始言「萃,亨,王假有庙」,统言之也。自「利见大人」下,详言其事也。见大人则正,正则得主萃之道,故天下可以用大牲而「致孝享」。因「萃」之盛,足以有为,是以「利有攸往」矣。由是观之,「萃」非大人,适足以致乱也。故卦辞先言「萃有亨」之道,而后言「见大人」则亨也。

彖曰:萃,聚也。顺以说,刚中而应,故「聚」也。「王假有庙」,致孝享也。「利见大人亨」,聚以正也;「用大牲吉,利有攸往」,顺天命也。观其所聚,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。

其道不顺,其情不说,则无萃聚之理。「刚中而应」,九五也,「萃」之主也。非刚则不能为众聚之主,非中则不可为主。苟无其应,又不能为之主也。是以「顺以说」,为物聚之理;「刚中而应」,为能聚之道。「致孝享」者,嘉会之时,礼在所先也。「萃」之「致孝享」,亦以身化天下也。聚以正者,见大人则聚以正道,非大人则聚以不正之道,故大人所以为时利见也。「用大牲吉,利有攸往」者,因时而可有为也,时则所谓天命也。当可为而为,所以顺天命也。然天地万物之情,所以聚者,不过顺说而已。其道不顺,则无由以聚;其情不说,亦不能聚矣。故天地万物之情既不过顺说,是以彖言可见也。

象曰:泽上于地,萃,君子以除戎器,戒不虞。

泽聚于地,萃之象也。然天下之理,顺极者必逆,说极者必怨,聚极者必散,乖争陵犯,莫不由此以生。所以萃之时,君子豫为之防,除戎器而戒不虞也。「除」,谓除弊恶而新之。

初六,有孚不终,乃乱乃萃,若号,一握为笑,勿恤,往无咎。象曰:「乃乱乃萃」,其志乱也。

初与四为正应,诚信之应也,而初六舍应从类,不终其道,乃惑乱相聚,非聚以正之道也。虽有一握为笑之暂,何可长也?故必勿恤其类,往从正应,以终有孚,则「无咎」矣。何以知初六之不终?盖阴柔不能有立,当萃之时,见其类则必聚,今二阴在上,故知其舍应从类也。「其志乱」者,其志惑于其类而失应,故云「乱」也。

六二,引吉无咎。孚乃利用礿。象曰:「引吉无咎」,中未变也。二虽阴柔而有中正之德,犹牵于群类,不能自达,必九五引而后应,以见柔之不能尽萃聚之道也。应而得吉,吉乃无咎,则得聚之道矣。得聚之道,则既庶既富,是以可荐诚而用礿也。礿祭简薄,以诚为主,苟诚不至,则不可以「礿」,故以「孚」先之。「中未变」者,柔道好从而易变,如初六「舍应从类」是也。二之所以「引吉」,盖以得中,故未变也。二以用「礿」,故知得萃之道,初之「乃乱乃萃」,知其失矣。六三:萃如嗟如,无攸利。往无咎,小吝。象曰:「往无咎」,上巽也。

三以其类在下,常失所聚,故有「嗟如」之叹。无应无类,何所利乎?然与其上无应而下失初二,不若往从上六,虽非正应,而「萃」之时或复以同类而可聚也,是以「无咎」。然求之非其道,能无吝乎?「上巽」者,以上六有柔巽之德,故有可往而从之之理也。

九四:大吉,无咎。象曰:「大吉无咎」,位不当也。九四之言「大吉无咎」,道之至美者也。而注释之家皆反其意,未以为美。故伊川亦以象言「位不当」,疑其所为未能尽善,故云必得大吉,然后无咎也。且以卦爻观之,「萃」之六爻独有二阳,下皆有应,四又上比于君,得其所聚,莫吉于斯,故言「大吉,无咎」也。位不当者,四得上下之聚,有「大君」之象,而位非君位,不充其德,故言「不当」也。以萃聚而得吉之大,固其所宜,而又曰「无咎」者,以臣而有君聚之象,其位不当,疑于有咎故也。「萃」之成卦在九四,故为「萃」之主,与「豫」之九四同。

九五:萃有位,无咎,匪孚,元永贞,悔亡。象曰:「萃有位」,志未光也。

居「萃」之时,得位之当者,九五而已。然有其位,斯有其事,主天下之「萃」,则其事也能充其道,故为大人;不能充其道,则仅有其位,无过亦幸矣。汤之克宽克仁,彰信兆民,岂有位无咎而已哉?故九五为「匪孚」也。「匪孚」者,未能大信于天下也。不能信于天下,则将有悔矣。惟「元永贞」,可以「无悔」。「元」者,尽君长之道也。「永」,可久也。「贞」,正也。得位而孚,充是三者之道,则大君之能事毕矣,汤、文是也。得位而匪孚,未能信于天下,故特「悔亡」而已。此象所以言「志未光也」。九五宜能充其道,而爻象弗与,何哉?盖九四下比群阴,非其位而有其道矣。萃聚之权,独在九四,凡以九五未能孚于天下故也。此爻辞弗与之义也。必曰「萃有位」,又见徒有其位而已,所以甚言「无其道」也。然九四「大吉,无咎」,而象曰「位不当」,九五萃有位,而象曰「志未光」者,以见九四得萃聚之道,而无君位可行,九五虽有君位,而其志未光大也。

上六:赍咨涕洟,无咎。象曰:「赍咨涕洟」,未安上也。

众阴可与之聚,则远而在下;二阳可从之而聚,而己独乘之。当萃之时,失其所聚者,上六也,故有「赍咨涕洟」之象。然能「赍咨涕洟」,不敢自安于上,犹为知惧之人,故虽失其所聚,亦「无咎」矣。䷭巽下坤上

升,元亨,用见大人,勿恤,南征吉。

天地万物皆有升,在人则位之升谓之升,德之升亦升也。升位则足以行道,升德则足以进道,是以「元亨」之理在焉。升位而见大人,故无附丽小人之失。升德而见大人,则日入于君子之涂,故用见大人,可以无忧而有庆也。南为明方,阳之位也,君之所也,君子之类也,故「南征无不吉」也。惟见大人,故可「勿恤」,则害己者去而无忧矣,故可至「南征」。南征斯无不吉,盖升之有序如此。

彖曰:柔以时升。巽而顺,刚中而应,是以大亨。「用见大人,勿恤」,有庆也。「南征吉」,志行也。

柔道不升,则沈潜无以自达其德与位,日入于卑污陷溺之域,故书谓「沈潜刚克」者,亦「柔以时升」之义也。「升」以坤「巽」成卦,二阴相附,其体难升,故必须时而后可升焉。「巽」有入之道,「坤」有顺之义,二五刚中而应,故可升而「大亨」也。「用见大人勿恤」者,见大人则在己者无忧,在己无忧,则害己者去矣。位日可进,德日可成,故为「有庆」之渐。庆者,泽加于民,天下之庆也。然则「南征」则志无不行明矣。

象曰:地中生木,「升」;君子以顺德,积小以高大。

万物之升,其象则皆如地中生木也。自毫末以至合抱,人皆见其升之之迹者,以顺积而致之耳。顺则不逆于德,积则为之有渐,故能升而不已,以极高大。不然,则逆德暴行,未能升而困及之矣。

初六,允升,大吉。象曰:「允升大吉」,上合志也。

初六居众爻之下,沈滞而难升者,能自信之笃,确然不移,终自拔于沈滞之中,故言「允升」而致「大吉」也。「上合志」者,二、三之阳,其升为易,初六能上合九二、九三之志,与之同体而升,所谓「用见大人勿恤」者也,故无沈滞难升之害焉。

九二,孚乃利用礿,无咎。象曰:九二之孚,有喜也。书曰:「沈潜刚克。」故升之道,亦以刚中而应而后大亨,九二是也。九二能以诚信之道孚于上下,其进而「有喜」,不亦宜乎?必曰「利用礿」者,事天地鬼神与事君一道也。礿祭简薄,惟以诚为主。苟有诚信,虽天地鬼神无嫌于简薄,况人道乎?是以「无咎」。

九三:升虚邑。象曰:「升虚邑」,无所疑也。

自下而升至于三,其来不可御也,况有刚阳之才足以自致乎?是以如升无人之虚邑,其行无所疑矣。六四:王用亨于歧山,吉,无咎。象曰:「王用亨于歧山」,顺事也。

孟子言:「太王邑于岐山之下居焉」,又曰:「昔者文王之治歧也」,则岐山为太王、文王之所治也。太王、文王其道皆亨,是以「吉」且「无咎」。然所以「亨」者无他,顺事而已。观其狄人侵则事之,欲土地则去之,又曰「不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」,此太王之顺也。故邠人从之如归市,而肇基王迹,所谓「亨吉」而「无咎」矣。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,以服事殷,文王之顺也,故二老来归而天下归之,光于四方,显于西土,所谓「亨吉」而「无咎」矣。谓之「顺事」,不亦宜乎?「升」之道,以顺积为主,独六四得之。

六五:贞吉,升阶。象曰:「贞吉升阶」,大得志也。

「升」之道,在上为易,在下为难。在上以顺而可升,在下必有刚德而后可升焉。故六五之升,独无所事,以贞自守,不失其吉,如历阶而升,有进无退,况九二以刚中而应之,其大得志宜矣!上六:冥升,利于不息之贞。象曰:「冥升」在上,消不富也。在下升之难,故初六必合阳刚之志而后可升;在上升之易,故上六有「冥升不知止」之辞焉。「利于不息之贞」者,冥升于禄位,则失知止之戒。苟能知止不息以进于道,其为利贞,孰大于是?「消不富」者,冥升不已,则极于升而困矣。困则消至焉,是以不富。盖冥升不已,为消之渐,而在消息之理,息则富而消则不富故也。易于坤体多言「不富」者,阴道常乏也。「泰」之六四、「谦」之六五皆是也。䷮坎下兑上

困,亨。贞,大人吉,无咎,有言不信。

天下之时不同,而所以处之之道不能一也。「困」为难处之时,惟君子反诸其身以修德,不系于困、否,故不失其亨也。大人之贞,宽裕有容,如天地然,何物足以困之?是以「吉」而「无咎」,以见小人匪正,不能处困,而凶咎必至也。处困尚德而不尚言,虽君子之言,人亦未之信,况众人乎?

彖曰:「困」,刚揜也。险以说,困而不失其所亨,其唯君子乎。「贞,大人吉」,以刚中也。「有言不信」,尚口乃穷也。

困之所以成卦,以刚揜于阴,不能自伸,故为「困」也。险陷而能说,不失其所亨之道,人之难能也,故惟君子能之。君子亦大人也。言其成德曰君子,语其德之大则曰大人。大人以贞而吉者,有刚中之德也。「尚口乃穷」者,君子有德,则以德济身,尚德也;小人无德,则以利口辩辞济其身,故云「尚口」也。尚德则不失其所亨,尚口则终穷矣。孔子曰:「君子固穷,小人穷斯滥矣。」君子小人,惟困乃见,故系辞曰:「困,德之辨也。」

象曰:泽无水,困,君子以致命遂志。

泽、水,一物也,语其为功利之名曰泽,论其为功利之物,则曰「水」也。泽必资水而利万物,泽无水则困而无以资物矣。君子得位,而后能泽加于民;无位则困而穷处矣。君子知命者也,当其困也,岂复怨天尤人哉?一归之天命而已。故孔子曰:「道之将行也与,命也;道之将废也与,命也。」而孟子则曰:「行止非人所能也,吾之不遇鲁侯,天也。」则孔、孟之困,皆致之天命而无怨也。「遂志」者,君子所志者道,道不以困穷而变,穷亦是道也,通亦是道也。故孔子曰:「用之则行,舍之则藏,遂志也。」孟子曰:「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善天下,亦遂志也。」遂志,是以不失其所亨也。

初六:臀困于株木,入于幽谷,三岁不觌。象曰:「入于幽谷」,幽不明也。

「臀困」,内自困也;「困于株木」,外困于物也。处困之初,内不能自安,外不能有行,内外皆困,而欲以柔济之,则困益甚矣。是以「入于幽谷,三岁不觌」也。「幽谷」,不明之所,愈不能自安,至于三岁之久,无所见焉,又不若「困于株木」之有物也。既「困于株木」,而处之非其道,故有「入于幽谷,三岁不觌」之象。虽九四为应,方且自困,不能庇初,故如株木不能庇物也。然则处困之道何如?惟修德以致命遂志而已。凡卦之初,居下体之下,故为臀,为趾,为拇,为尾,皆一象也。

九二:困于酒食,朱绂方来,利用享祀。征凶,无咎。象曰:「困于酒食」,中有庆也。

彖曰:「困」,刚揜也。谓九二之刚揜于二阴,所以为困,非止三之揜二也。然九二刚中之大人,困而「不失其所亨」者,特君臣未遇,天禄未食,君子困于家食之际,无饮食宴乐之奉而已,其道不可得而困也。「朱绂」,王者之象。九五之君,方将以同德而来求,则「困于酒食」,非所患矣。「利用享祀」者,天下之至难致者,君之求;至难通者,鬼神之德。而九二刚中之德,至诚感物,故「无或不通」。以之待君之求,则「朱绂方来」;以之交鬼神,则「利用享祀」。是其至诚之道,无所感而不通也。苟不知是道,而欲妄进以求用,则先自失其所「亨」,「凶」之道也。「中有庆」者,大人以道自任,岂以口腹酒食为「困」哉?盖酒食以见君臣相遇交际之道,不得乎此,虽如伊尹乐尧舜之道,不过老死莘野而已,终无享天心、革夏正之事也。是知酒食之间,有天下之大庆存焉。故需卦于九五言「需于酒食」,而诗人于鹿鸣言燕乐,盖一义也。

六三:困于石,据于蒺藜,入于其宫,不见其妻,凶。象曰:「据于蒺藜」,乘刚也;「入于其宫,不见其妻」,不祥也。

「石」之为物,坚不可犯。知不可犯而不犯,则无困焉;知不可犯而犯之,是以遇困也。六三之柔,不能以柔道自安,反欲用刚上干二阳,「困于石」也;下乘九二之刚,「据于蒺藜」也。「宫」者,自安之所也;「妻」者,所安之主也。以进则非所困而困;以退,则非所据而据。上下失自安之道,虽有宫有妻,将皆失之矣,是以「凶」也。象曰「不祥也」者,其不能自安,则不善之几也。至于「不见其妻」,则不善之明应也。故知处困而不自安,终必至于名辱身危,死期将至,而后「不祥」之效终焉。至于不能保妻子,则他人可知矣。九四:来徐徐,困于金车,吝,有终。象曰:「来徐徐」,志在下也。虽不当位,有与也。

当困之时,以阴求阳者,无他焉,求济而已。初六之困甚矣,而九四正应,不能以济者,以九二刚中在下,力足以有济,而初六近而可从也,故有「金车」之象焉。金有坚刚之象,车有积中之德,谓九二也。「来徐徐」者,初六既从二,而于九四之应,则徐徐其来也。当困之时,九二得济难之权,四不当位,非其敌也,故不能济初之急,而致徐徐其来也。不能济初之急,是困于九二之权也。困于九二而未能应初,吝也。虽吝而有终者,正道终复而应也。故初六言「三岁」,以见虽久而有期,非若终凶者也,与九四「有终」之义相符。象曰「志在下」者,彼虽徐徐其来,而四则未有忘初之志也。「有与」者,虽不当济困之事,以初六正应而有当与之道也。

九五:劓刖,困于赤绂,乃徐有说,利用祭祀。象曰:「劓刖」,志未得也。「乃徐有说」,以中直也。「利用祭祀」,受福也。困之象,上下皆揜于阴,在常人处之,受其困而已;在有为之君,必思所以去之,是亦有用刑之象。「劓刖」者,上下皆刑之也。刑小人而去之,所以进君子,故九五「劓刖」,以「困」于「赤绂」故也。「赤绂」,君子之服也。病君子之不进,故刑及小人也。君子进则善者劝而不仁者远,何困之有?且君子难进易退,不求而致之,不可得也。故九五患赤绂之不进,而九二有「朱绂方来」之辞,以见九五之求之也。九二中直之臣至而后有说,故曰「乃徐有说」。必曰「绂」者,「绂」,蔽膝也,与「黄裳」之义同,取其谦下之道也。「朱绂」,君也,「赤绂」,臣也。九二以谦而不敢自进,九五以谦而下求之,故皆曰「绂」也。君臣相与,至诚而已,其道虽鬼神可交,况人乎?故以九二事君之道,用于享祀,则利用享祀矣。以九五下贤之道,用于祭祀,则利用祭祀矣。此亦见其君臣同于至诚之德,用于人,用于神,皆可也。如是,则天下其有不治者哉?「志未得」者,非乐于用刑也,君子未进,人君志未得之初,不得已而用之也。「受福」者,与孔子「祭则受福」之义同。盖是道也,用于君子,则必得贤,用于鬼神,则必受福。人神虽不同,其交感之道则一而已。

上六:困于葛藟,于臲卼,曰动悔有悔,征吉。象曰:「困于葛藟」,未当也。「动悔有悔」,吉行也。

上六以柔居困之极,不能脱困,有葛藟缠纠之象,复欲安而居之,又甚危不可安也,是处困之不能退、不能遂者,故曰「困于葛藟,于臲卼」也。「曰动悔有悔」者,畏懦之过,徒知悔吝生乎动,不敢动乎悔中,如是则必有悔至。不知当困之极,征而脱困则吉,是未可与权之士也。「未当」者,处困之道未当也。「吉行」者,谓悔虽生乎动,而困之上六吉,在于行时有不得同也。此爻盖圣人明处困失时之戒。䷯巽下坎上

井,改邑不改井,无丧无得,往来井井。汔至,亦未繘井,羸其瓶,凶。井之为物,水在下也。今「坎」水居上而为井者,水在下则未用,在上则出而有功,乃能尽井之义。故卦辞合德与用言之。「改邑不改井,无丧无得,往来井井」,皆井之德也。「汔至,亦未繘井,羸其瓶,凶」,言井之用也。井言其凶者,以见虽有德而不及用,非井也。中庸曰:「天命之谓性,率性之谓道,修道之谓教。」又曰:「能尽其性,则能尽人之性。」又曰:「诚者,非自成己而已也,所以成物也。」故中庸之言,皆终于用。尽井之义,则中庸之道得矣。然卦辞不言其功,独言其凶者,盖深以不克终其功为戒也。能终其功,则吉可知,亦犹中庸言「人皆曰予知,择乎中庸,而不能期月守」之谓也。「井」字本取井干之象,而「井田」又取「井」字之象,故卦名非井田之义。「改邑不改井」者,邑有变而井无变故也。取之不能竭,勿取不能盈,故「无丧无得」。「往」者,谓已应而往者也;「来」者,谓方来而应之者也。往者以此,来者以此,虽应物无穷,而其德未尝改也。几至未尽绠而「羸其瓶」,与无井德者何以异?是以「凶」也。能克终其用,则「无凶」矣。孟子曰:「掘井九仞而不及泉,犹为弃井也。」此论适与「井」之义同。是以圣人贵夫有用,而中庸之德为至焉。

彖曰:巽乎水而上水,「井」。井养而不穷也。「改邑不改井」,乃以刚中也。「汔至亦未繘井」,未有功也。「羸其瓶」,是以凶也。顺入水性而能上水,是之谓「井」。盖「井」以静为德,以动为功。动而出,故能致养于无穷;不能动出,特止水而已,非井之义也。由是言之,则「井」之道,其犹人之性乎?人性本静,及其尽之也,又足以尽人尽物,而至于参天地,赞化育。「井」之德亦本静,及其出而应物,则致养而不穷。故中庸自「天命之性」,至「修道之教」,而后其道终。井自其德以及于有用,而其道亦终焉。「改邑不改井」,刚中之德也。「汔至亦未繘井」,未有致养之功,功用未成而「羸其瓶」,非凶而何?不言「无丧无得,往来井井」者何?盖皆系乎刚中之德,圣人举一以明之耳。

象曰:木上有水,「井」;君子以劳民劝相。饥渴之害甚矣,人能无饥渴之害者,井养之功也。民之劳苦亦甚矣,使民忘其劳而服田力穑者,「君子劳民劝相」之道也。劳民劝相之道无他焉,尽其性以安之而已,因其性以利导之而已,皆所以致养也。故「劳民劝相」可以配井之功用,则井之功用博矣。

初六,井泥不食,旧井无禽。象曰:「井泥不食」,下也。「旧井无禽」,时舍也。

「井泥」,在下之物也。井以洁而食,泥则污秽不食矣。「旧井无禽」,污,秽也。禽尚不至,况人乎?初六知守下而不知动出之功,故为「时舍」也,亦犹人之性不能自修,伪恶日生,则性失矣,安能有及物之功乎?

九二,井谷射鲋,瓮敝漏。象曰:「井谷射鲋」,无与也。

「巽」之性顺,而入不能自举以趋有用之地,故九二亦失井之道,而莫见其功也。井以上出为功,不能动而上反,如谷水旁流,足以射鲋,不足以养人,其德既非美矣,语其用则瓮且敝漏,虽有动出之名,而无上水之实,是以为众所不与也。「敝漏」近于「羸瓶」,「无与」近于「时舍」,若是者,安知有用之大乎?许氏云:「瓮,汲瓶也。」

九三:井渫不食,为我心恻,可用汲。王明,并受其福。象曰:「井渫不食」,行恻也;求「王明」,受福也。

知井以上出为用,而能自治以待用者,九三是也。渫治之而不食,则不见知者众也。不见知者众,故有知之者为我心恻也。「心恻」,伤之也,伤其可用汲而不食也。犹之修德之士不见用者,王不知之也。王不知之,王之不明也。王明则达而兼善天下,而天下受其福矣。象言「井渫不食,行恻也」者,盖言渫治而不见用,其行可伤恻也。爻言「王明」而象言「求王明」者,君子难进易退,盖求明王而事之也。故古之人有非其君不事者,所以求「王明」也。欲见爻言「王明」为九三之未遇,故曰「求王明」也。

六四:井甃,无咎。象曰:「井甃无咎」,修井也。

九三有其才而未得其时,故有「求王明」之辞。六四近中正之君,非无其时矣,而其才不能济物,足以自修而已,故有「井甃」之象焉。虽不能济物,苟能自修,则「无咎」矣,未为失也。易之言「无咎」,于有疑之爻多言之。其不言者,或明见其无咎,或明知其有咎,如井之初六、九二,虽未至凶,皆有咎之爻也。九三虽未吉,知其「无咎」矣。六四之才,疑于有咎,故明言「无咎」以别之。圣人之意,或见于有言,或见于无言,是以人难得之也。

九五:井洌,寒泉食。象曰:「寒泉」之「食」,中正也。九五刚健中正,才德与位兼得之,井道莫善于斯,故言「井洌,寒泉食」也。「洌」,洁也;「寒」者,水之性也。寒泉既不失其性,又修洁之,食之美者,莫善于斯。犹人能自修,不失其性,则德全矣。天命之性,初未失也,皆以不中不正则失之。其能自修使不失其性者,无他焉,中正而已。「寒泉」之「食」,亦犹是也。然言「洌」又言「寒」者,「洌」言井之修洁,主人事而言也;「寒」言泉有自然之性,主天理而言也。人事,学也;天理,命也。两得之,斯为至矣。系辞论九卦皆言德,德未有不能修性而得者,此井之道所以与性通也。

上六:井收,勿幕,有孚,元吉。象曰:「元吉」在上,大成也。井无他道,特以上出为功用耳,故至上六为功用大成而「元吉」也。「收」者,功之成也。勿以功成而遂吝其博施济众之德,故云「勿幕」。戒其「勿幕」,所以终井道也。其功既成,其施愈博,天下信之,是以「元吉」。象言「元吉」在上者,非上六之「元吉」也。井道至上而大成,尽「元吉」之道也。䷰离下兑上

革,巳日乃孚,元亨、利、贞,悔亡。

甚哉!革道之难也。天下之事,不和则革,和则无革,是革之系乎时者也。圣人以道论之,乖于道则革,不乖于道则不革,是革又系乎圣人也。然方革之初,固不能使天下之尽信,俟其尽信,则失时矣。故圣人观当革之时,尽其在我所以革之之道,虽众所未孚,革已则其孚必矣,盖得革之道故也。故卦辞首言「巳日乃孚」,以明革道之难也。革道如之何?「元、亨、利、贞」是也。「元、亨、利、贞」,天德也,无欲也。革之而不失天德,是可革也。故革之而当,巳日可孚,其悔亦亡矣。革之而失天德,是不可革也。不可革而革,则革之不当,巳日不孚,必有大咎,不止于其悔不亡而已。「悔亡」者,凡欲革者皆有悔,是以革之当,则能亡其悔也。

彖曰:革,水火相息。二女同居,其志不相得,曰「革」。「巳日乃孚」,革而信之。文明以说,大亨以正,革而当,其悔乃亡。天地革而四时成,「汤、武革命,顺乎天而应乎人」,革之时大矣哉!

「息」,灭也,非生息也。水火之性,以胜相灭,然有相违者,则不息也。不幸如「二女同居」,而不能相违,其志复不相得,则必革而息矣。「巳日乃孚」,言革而后信之也。文明以说,大亨以正,然后革而当,其悔乃亡。非「文明以说,大亨以正」,则知其革必不当,其悔不能亡矣。「文明」,故见于未革之先;「说」,故孚于已革之后;「大亨」,故能终革之道;「正」,故能明革之公。以是为当而「悔亡」,则革之道其难矣哉!然天地尚有革而不能废,况人道乎?此汤、武革命所以不能自已也。惟顺天,故「元亨利贞」;惟应人,故「巳日乃孚」。上乃顺天,下能应人,故「悔亡」。能此则为汤、武,不能此是篡也。且桀、纣之君,上则得罪于天,下则结怨于民,汤、武知当革之时,尽所以革之之道,以顺天应人而已,曾无私欲焉,此革之道也。是以革通天道,非止人事改更而已,故曰「大矣哉」!

象曰:泽中有火,革;君子以治历明时。

「革」,天道也,非人力也。天道谓之「革」,人力为之则曰「篡」也。惟革本天道,故卦具四德,而象言「治历明时」,圣人所以明天道而钦授之,此革之所以为大也。

初九,巩用黄牛之革。象曰:「巩用黄牛」,不可以有为也。革有革者,有革之者,有从革者,有辅君之革者,诸爻之义不同。初九在下,非能革人,亦非人所革者,「从革」而已,故固「用黄牛之革」。「黄」,中色也;「牛」,顺物也。戒其用中而顺从,是以不可有为也。「不可」,戒辞也。初九虽非可为之爻,圣人之辞又所以戒不知革道者也。

六二,巳日乃革之,征吉,无咎。象曰:「巳日革之」,行有嘉也。六二得君得位,柔顺中正,可以革矣,而臣道不当先君,故君已革而后乃革之也。「巳日乃革之」,非从君之革也,谓终君之事而革天下也,是以进则「吉」而「无咎」。「巳日革之」,则尽臣道,故其「行有嘉」。君未革而革之,则失君臣之道,非嘉也。

九三:征凶,贞厉。革言三就,有孚。象曰:「革言三就」,又何之矣!

「革」之为卦,上则九五,下则六二,为革之主。三不中而用刚,非革之主也。故以革道进则「凶」,以革道守则「厉」。不知革不可妄为,有天道存焉,非九三用刚炎上之性可自任之时也。首言「征凶贞厉」,盖九三之象如此;下言「革言三就,有孚」,则明「革」之卦辞言「三就」之道也。「三就有孚」者,谓「元亨、利贞、悔亡」及「巳日乃孚」也。三者皆得之,是为「三就」也。故进则无凶,贞则无厉。九三既非其位,又非其人,而舍「革言三就」之道,则又何之乎?宜其征则凶,贞则厉,是诚不若初九「巩用黄牛」之革矣。

九四:悔亡,有孚,改命,吉。象曰:「改命」之「吉」,信志也。

九四近君而用柔,辅君之革者也。辅君之革,非自用也,故其悔可亡,而上下信之,是以「有孚,改命吉」也。不曰「革」而曰「改命」者,四不若二之中正,不能行「巳日乃革」之大,特可奉行改命而已,犹之出纳之臣也。书曰:「夙夜出纳朕命,惟允。」然则出纳王命,以信为主,此九四所以有「有孚信志」之辞。「信志」者,志可信于人者也。

九五,大人虎变,未占有孚。象曰:「大人虎变」,其文炳也。盛矣哉!九五之革也,大人之道也。且虎之文炳然而易见,大人之道文明而可睹,使天下晓然知大公至正革命之当,无阴谋可疑之事,以顺天应人,则天下不必占决而信之也。昔汤征自葛而天下信之,其「大人虎变」,「未占有孚」之道欤!

上六,君子豹变,小人革面。征凶,居贞吉。象曰:「君子豹变」,其文蔚也;「小人革面」,顺以从君也。

上六革道既成,君子小人皆从九五大人而革者也。君子弸中彪外,至诚以从君,故其文蔚然以成豹变。炳者,文之著明也。蔚者,文之茂密也。豹与虎相类,盖言从君之德也。诗所谓「济济多士,秉文之德。群黎百姓,徧为尔德」是也。小人虽无德自将,亦能革面从君,不失顺从之道,此所以为革道之成也。革道既成,则无革矣。犹欲以革进,则凶。惟能居守其贞,是以吉也。书曰:「夏迪简在王庭。」岂豹变之君子乎?䷱巽下离上鼎:元吉,亨。

易以器物名卦者,井、鼎二卦而已。圣人名卦必以道,独二卦以器者,以明道、器皆一也,由道可见器,由器可推道也。井以不改为德,以动出为功,井之道也。鼎用以享上帝,养圣贤,鼎之道也。伊川谓「吉」为羡字。卦才可以致「元亨」,未便有「元吉」也,故彖辞无「吉」字。

彖曰:「鼎」,象也。以木巽火,亨饪也。圣人亨以亨上帝,而大亨以养圣贤。巽而耳目聪明,柔进而上行,得中而应乎刚,是以元亨。

井、鼎皆物也。彖于鼎言鼎象,而于井不言象者,盖井之象,水在下,今取于巽乎水而上水之义,非象也。鼎取「以木巽火,亨饪」之象,故曰:「鼎,象也。」圣人之亨,岂口腹之奉而已哉?享上帝、养圣贤而已。享上帝,交天也;养圣贤,交人也。交通天人,则亨饪之用大矣。「巽而耳目聪明」者,人君之视听以天,而其明四目、达四聪也。以人能享上帝,养圣贤,则其耳目聪明之用广大矣,故可以垂旒充耳而视听天下也。「柔进而上行,得中而应乎刚」,五之德也。自「圣人亨以享上帝」,以至「得中而应乎刚」,皆致「元亨」之道也。象曰:木上有火,鼎。君子以正位凝命。

鼎能革物而已,君子法之,何取于「正位凝命」哉?究鼎之用,上足以享上帝,下足以养圣贤,虽人君垂旒充耳,而聪明无不及焉。故君子正其位以凝命,以成垂拱无为之治者如此。

初六,鼎颠趾,利出否。得妾以其子,无咎。象曰:「鼎颠趾」,未悖也;「利出否」,以从贵也。

「趾」,下道也。凡物之颠趾,皆悖也。惟鼎之用,初必颠趾,利于出败恶,以致洁取新,故在鼎独为「未悖也」。妾,下人也。使妾有子,悖也。子足以奉祭祀,承先祖,亦未悖之道也,是以「无咎」。「以从贵」者,否为贱,而洁新为贵也。

九二:鼎有实,我仇有疾,不我能即,吉。象曰:「鼎有实」,慎所之也;「我仇有疾」,终无尤也。

凡阳为实而阴为虚,九二刚中,故为「有实」,明鼎之方用,非虚鼎也。仇,为我之害者也。虚则方有容,故害我者不来;实则盈满之时,故害我者必至。必使我仇「不我能即」,然后「吉」。此圣人持满之戒也。古之人爵高禄厚,不免凶祸者多矣,皆「仇能即」之故也。仇非一也,既满而仇人,则人为仇;既满而骄,则骄为仇;既满而贪,则贪为仇。凡能害我者,无彼无此,皆仇也。是以古之君子慎之。欹器之戒,以虚则欹,中则正,满则覆。九二之仇,不我能即者,用中故也。象言「慎所之」者,方是时,尤当慎其所之也。之怨耦,之骄、之贪,皆所之也。有所之则有所致,鼎既有实,何致之有?是求益也。盈而求益,损之道也,故害且至焉,是以君子戒之也。「我仇有疾,终无尤」者,仇虽有害我之理,然我能用中,则仇自病之,而「不我能即」,故「终吉」而「无尤」矣。

九三,鼎耳革,其行塞,雉膏不食,方雨亏悔,终吉。象曰:「鼎耳革」,失其义也。

鼎以虚中,故能受耳;以虚中,所以纳铉。九三居下体之上,有「鼎耳」之象。以阳居阳,其实甚矣,不能虚中以待,是所以鼎道「革」而「其行塞」也。凡物之行以足,独鼎待铉,故以耳。耳实则其行塞,其行塞则不为用,虽有「雉膏」,乌得而食之?雉,文明之物也,「离」之象也。膏,禄食也。上有文明之君、至美之禄,其行既塞,不可得而食也。必待阴阳之和,然后亏其悔而终吉矣,岂高明柔克之戒乎?「失其义」者,失鼎耳虚中之义也。

九四,鼎折足,覆公𫗧,其形渥,凶。象曰:「覆公𫗧」,信如何也!二与四同功之爻也。二方有持满之戒,慎其所之,故四以近君而任天下之重,曾不自量其力,至于丧身败事,沾污狼藉,其凶甚矣!「信如何」者,言力小任重之理信当如何,言必至于败覆也。

六五,鼎黄耳金铉,利贞。象曰:「鼎黄耳」,中以为实也。六五文明之主,柔顺居中,故有「黄耳金铉」之象。黄,中也,中虚故能纳铉。金坚刚也,故足与有行。能如是焉,鼎道备矣。固守是道,终无革耳折足之忧也。「中以为实」者,六五阴虚,以黄中之德为实也,亦犹坤之六五,美在其中之道也。上九,鼎玉铉,大吉,无不利。象曰:玉铉在上,刚柔节也。上九鼎道大成,刚柔适宜,故得「玉铉」之象。玉刚而温,非一于刚者也,是以「大吉无不利」,与井之上六「元吉」在上之义同。「刚柔节」者,以刚节柔,以柔节刚,相与以相济,犹所谓欲刚必以柔守之之意也。九三刚过于中,无节也。九四用刚自任之过,无节也。故独上九得刚柔之节,而尽玉铉之美,以成鼎道之吉,斯为至矣。䷲震下震上震,亨。震来虩虩,笑言哑哑。震惊百里,不丧匕鬯。

震一索而得男,故谓之长男。自乾坤而来,变之始者,莫先于震,故为动之始。然乾坤震动之始,其来方兴莫测,是以有震动之象。曰「亨」者,天下之理,不动则不亨,故天地万物待震而后亨也。自「震来虩虩」,皆主人事而言。虩虩,恐惧之貌。哑哑,和乐之意。因震动而恐惧,则长虑却顾,终无危亡之失,是以后获笑言和乐之吉也。「震惊百里,不丧匕鬯」者,虽有大震恐,不失主祭之道,盖知恐惧修省而已。主祭,长子之事也。然则文武始于忧勤,终于逸乐,其亦「震来虩虩,笑言哑哑」之义乎!

彖曰:震,亨。「震来虩虩」,恐致福也;「笑言哑哑」,后有则也。「震惊百里」,惊远而惧迩也。出可以守宗庙社稷,以为祭主也。

「震来虩虩」,因恐惧而致福;「笑言哑哑」,和乐而未尝失,则惊远惧迩,言震之大,远迩皆及之也。「震」之为卦,内外重震,故有远迩大震之象。远迩大震而能不丧匕鬯,此其所以可守宗庙社稷,为祭主也。匕者,挠鼎之器,所以载鼎实而致之俎;鬯,香酒,所以灌地降神,皆主祭之事也。

象曰:瀳雷,震;君子以恐惧修省。

瀳,重也。上下皆震,威益盛也。当是时也,知恐惧畏天,修德省身,故可以无过而不至于危亡。苟不知恐惧修省之戒,则危亡矣。初九,震来虩虩,后笑言哑哑,吉。象曰:「震来虩虩」,恐致福也;「笑言哑哑」,后有则也。

恐惧修省于前,则必𫉬和乐笑言之吉于后,理之必然也。初九,震动之初,恐惧修省,不可缓也,过此则危矣,故于初言之。

六二,震来厉,亿丧贝,跻于九陵,勿逐,七日得。象曰:「震来厉」,乘刚也。

震之动自下而上,在震之初,犹欲恐惧修省,况二之乘刚乎?故震来则危厉,而丧失随之也。「跻于九陵」,避其来也。不知修省而避,非其道也,故不待逐而七日可得,言不可避也。七日,一卦之复,复则自来矣。

六三,震苏苏,震行无眚。象曰:「震苏苏」,位不当也。

震自初动,六三远于动者,而能苏苏然畏惧不自安,是以行而无过眚也。不敢自安者,知位之不当,亦所谓知惧者也。

九四,震遂泥。象曰:「震遂泥」,未光也。九四处多惧之地,限于重阴之间,无中正之德以自将,故不能有行而遂泥也。滞溺不自振,又安有光亨之道乎!

六五,震往来厉,亿无丧,有事。象曰:「震往来厉」,危行也。其事在中,大无丧也。

二以「来厉」而「丧贝」,则五之往来皆「厉」,宜其大有丧也。得「无丧」,有事亦幸矣。「有事」者,其事也,谓六五之君事也。象言「危行」者,往来皆厉,行则危也。六五往而上则即柔,来而下则乘刚,皆丧有事之道,是以知其危也。六五位虽不正,而用中焉,其事既不失中道,虽涉危行,可以「大无丧」矣。以无丧为大,则知丧之亦大也。「亿」者,恐惧惊叹之辞。说者或为辞,或为万亿,或为亿度,其义颇不能通,为辞近之。

上六,震索索,视矍矍,征凶。震不于其躬,于其邻,无咎。婚媾有言。象曰:「震索索」,中未得也。虽凶无咎,畏邻戒也。居震之极,无中以自守,内积惊惧,失所处之道,是以志气索索然,而其瞻视亦矍矍然不安也。能止而守,不过惊惧而已,以征则凶也。震惊之来,未及其身,方及其邻,能畏惧而戒之如此,则「无咎」矣。盖先时而惧,未至于极故也。「婚媾」,所亲也。「有言」,失之小也。处震之极,得无大咎足矣。「小有言」,盖不可得而免也。象言中未得者,以失中道,故索索然也。震卦言虩虩、哑哑、苏苏、索索、矍矍,与二五之言亿,诸卦皆无其义,虽多为恐惧之貌,亦于爻义各有辨也。䷳艮下艮上

艮其背,不获其身。行其庭,不见其人,无咎。

伊川曰:艮与畜止之义何异?曰:畜止者,制畜之义,力止之也。艮止者,安止之义,止其所也。雍曰:艮止之义,最为近道,而知之行之者鲜。且天下之欲无穷,而人每患于不能止者,盖不知无欲之地而止之也。有欲而止之,大畜是也,故有说輹、「豮豕」之象,伊川所谓力止之者也。止于无欲之地,所谓「艮其背」也。人之有目,欲于色者也,耳欲于声者也,口欲于味者也,鼻欲于臭者也。至于背则无见无知,故无欲,常与物背而驰,不相向。使欲无自而生,故得安于止之道。一身且不获,况外物乎?内欲不动,则外境不入,是以「行其庭,不见其人」也。不获其身,忘我也。不见其人,忘人也。忘我者,在止之止也。忘人者,在行之止也。以止而忘我之止,施之于行,施之于人,皆一也。内外兼止,则人欲自灭,而天理固存,是以无咎。孟子言「养心莫善于寡欲」,与「艮其背」之义正同。

彖曰:艮,止也。时止则止,时行则行,动静不失其时,其道光明。「艮其止」,止其所也。上下敌应,不相与也,是以「不获其身,行其庭,不见其人,无咎」也。

止有止之止,有行之止,其行止之间,又有时焉。盖行止系乎时,而不系乎止也。止所以应行止者也,时所以为行止者也。是则艮止之止在我,而行止之止则在彼矣。行止为时,则艮止为道矣。故彖言「时止则止」,又曰「艮其止」,所以兼明有二义也。且艮之道,时方止则止其止,时方行则行其止。行止在时,艮止在此。在时者不可必,在此者可必。不以在此之可必,而易时之不可必,则止道尽矣。是以艮止之中复有行而行止之行复有艮之止,是所谓行其道者也。孔子曰:「用之则行,舍之则藏。」孟子曰:「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善天下。」是皆以止道应时也。庄子曰:「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?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?二大夫往矣,吾将曳尾于涂中。」是为知止不知行,有我废时者也,欲孰甚焉?且天下之欲常生于必,而无欲生于不必。孔子所以毋必者,止其欲也。庄子不知必之可止,而欲必其生之乐,是以失「时止则止、时行则行」之义。老氏有曰:「绝圣弃智,绝仁弃义,」庄子又曰:「焚符破玺,剖斗折衡。」彼时有之而我绝之,欲不在时与物而在我也。易在彼之欲而为我之欲,其惑甚矣。故虽艮止之道,圣人不能废时,老庄氏未之思也。动静统言之也,行止亦动静也。动静俱不失时,其道至矣,故「光明」也。道大成则明,故中庸曰:「诚则明。」其道光明,则「艮」道大成矣。「艮」始于止,施之于行止,又施之于行止之时,此其所以为「大成」也。「止其所」者,又言止无他义,知其所而止之耳。「上下敌应,不相与」者,「艮」之六爻皆敌也,敌所以成「艮」也。知敌而相与,则为交战之道,失艮止之义远矣。知敌而不相与,则与敌背驰,情欲自远,是以能「不获其身,不见其人,无咎」也。无咎者,于道无失,其为义大矣。

象曰:兼山,「艮」,君子以思不出其位。

「艮」之为卦,上下皆「艮」,故曰「兼山」。下卦内也,内为身;上卦外也,外为人。兼内外而统之,所以有「不获其身,不见其人」之象也。止无他义,止其所而已。以君子之位言之,则「思不出其位」者,亦「止其所」也。位非独爵禄而已,所守之分皆位也。必曰「思」者,未有事之时也。未有事之时,则无欲矣。待有其欲而止,则非「艮」也。中庸曰:「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。」然则「艮」之为止,其在兹时乎?

初六:艮其趾,无咎,利永贞。象曰:「艮其趾」,未失正也。「趾」,初象也。凡动之先,莫先于趾。止于动之先则易,而止于既动之后则难。止于其先,故得「无咎」;止于既动之后,不能无得失也。「利永贞」者,利在久于其道而固守之也。中庸曰:「人皆曰予知,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,是不知利永者也。」又曰:「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,是能利贞者也。」象言「未失正」者,止于未动之先,未有失正之事也。小畜于「复」自道言「吉」,复于「不远复」言「元吉」,「艮」之初六有过于二者而不言吉,盖吉凶者,失得之象,二卦之复,虽与止相近,然有失而能止,则谓之复。凡言「复」,皆先失后得,复则吉,不复则凶,吉凶可得而言也。「艮其趾」,则止于未失得之前,吉凶失得皆在所止矣,是以不言「吉」也。然则「艮」之「无咎」,岂不足于「小畜」与「复」之吉哉?盖不使累于得失而已。故象言未失正则止于无失,止于无失,则未尝有得矣。然世多以「吉」为过于「无咎」,是不知「吉」与「无咎」自为二道。论有为,则莫善于吉;论守道,则无咎为大。是以易辞或言「吉」,或言「无咎」,或吉而「无咎」,或凶而无咎,不可同也。

六二:艮其腓,不拯其随,其心不快。象曰:「不拯其随」,未退听也。

「腓」,腨肠也,下体之所主也。上而股,下而足,皆随之,故为六二之象也。六二,下卦之主也;初六、九三之所随也。六二虽居中得正,得止之道,然以柔用柔,才有不足,是以不能举其随,而其心不快也。方止之时,忘我忘人,而六二「不拯其随,其心不快」,何哉?盖六二,有为之臣位也,君子正心诚意之初,故

「艮其背,不𫉬其身;行其庭,不见其人」。及其道之大成,施之于天下国家,欲天下各安其所止。盖伊尹使是君为尧、舜之君,使是民为尧、舜之民。孟子欲正人心之时,而不能拯其随者,是以其心不快也。此谓其「随」,失随之义,故君子之「心不快」。象言「未退听」,谓随者也。

九三:艮其限,列其夤,厉熏心。象曰:「艮其限」,危熏心也。不能止之于初,至于三则难矣。九三用刚有力,止之象,犹大畜「说輹」,「豮豕」之道也。限所以制内外也,内欲不生,外境不入,所谓「艮其限」也,亦犹列身之夤而制其左右也。厉熏心者,常以危亡之忧熏烁其心,使不忘者,所谓「其亡其亡,系于苞桑」者也。曰「熏」者,与诗言「忧心如熏」同意。凡此者,皆以九三之止失于早辨,故必极于用力以限止之。方之初六,则甚难矣。然「艮」止之道,行无不善,是以六爻终无凶危,特有难易之别也。虽然,止而言「厉」,何也?中庸曰:「人皆曰予知,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,而莫之知辟也。」君子失性之危,中庸谓之陷阱,则「艮」之言「厉」,一道也。

六四,艮其身,无咎。象曰:「艮其身」,止诸躬也。

以初论四,则初为早辨者也。然有初之「艮其趾」,然后四能「艮其身」,先后之序,理亦宜然。「艮其身」,则一身之内合于自然,无不止也,是以「无咎」。「止诸躬」者,谓能成己而已,未能成物也。

六五,艮其辅,言有序,悔亡。象曰:「艮其辅」,以中正也。六五君位,一卦之主,盖主天下之止者也。天下命令之所由出,可不慎乎?故「艮其辅,言有序」,而后「悔亡」也。「辅」,颊车也,言之所出也。「有序」,中节也。君子居其室,出其言善,则千里之外应之,有序者固如此也,是以其悔可亡。惟中正之君,故能慎而止之如此。庸主忽其言,故天下亦共违之也。观舜命九官,则知「艮其辅」,言有序之道。而商纣谓己有天命,谓敬不足行,谓祭无益,谓暴无伤,盖有间矣,岂孔子所谓丧邦之言哉!

上九,敦艮,吉。象曰:「敦艮」之吉,以厚终也。

居止之极,止之过中者也,过中则疑于有失矣。然慎厥终惟其始者,古人之戒;有始有卒者,圣人之事。能过于止,是厚于终也,又安有失哉?故言「敦艮,吉」。䷴艮下巽上渐女归吉,利贞。

渐之进,不速而不已也。天地之道,进皆有渐,况人乎?举人道而言之,则进之渐者,无若女之归也。女归不以渐则奔也。渐则为归,速则为奔,故女归以渐为吉也。凡天下之进,如女归之渐,无不吉也。「利贞」者,女归之道正也,固守之,无不利矣。然圣人制昏礼,有纳采、问名、纳吉、纳征、请期之节,其礼为尤备,是以知其渐也。鸿之进也,有于干、于磐、于木、于陆之渐,岂不犹女归之礼乎?故卦辞言「女归」,而爻明「鸿渐」,其义一也。伊川曰:「诸卦多利贞,而所施或不同。有涉不正之疑而为之戒者,损之九二是也。处阴居说,故戒以宜贞也。有其事必贞,乃得其宜者,大畜是也,言所畜利于贞也。」有言所以利者以其有贞,渐是也,言女归之所以「吉」而利者,以如此贞也。

彖曰:渐之进也,女归吉也;进得位,往有功也;进以正,可以正邦也。其位,刚得中也;止而巽,动不穷也。彖言「渐之进」,如女之归则吉,所以明卦辞也。盖世俗多失渐进之道,独女归有渐存焉耳。「进得位」者,先明女归之渐,而后言人之进也。凡人之进,以渐得位,则往有功。盖其进锐者,其退必速,是以无功也。进既以渐,又能以正,则可以正邦,所谓「不能正其身,如正人何」也?凡进以渐者,必不失正;进不以渐,而失正者多矣。孔子于渐进之时,又并进以正而言之也。「其位刚得中」者,言五之德也。「止而巽,动不穷」者,言艮以止,巽而动,是以其进不穷也。

象曰:山上有木,「渐」,君子以居贤德善俗。

合抱之木,生于毫末,则木之生,未尝不以渐也。有山之高而木生焉,故其高无穷,犹渐之进,其进有道,故亦不穷也。进之道何如?「止而巽」是也。先有所止,不为妄进,巽而入之,则有渐矣。「居贤德」,先有所止也;「善俗」,巽而入之也。德非一日可成也,俗非一日可善也。居贤德善俗,又渐之义也。居贤德而后善俗,盖先自治而后治人。彖所谓进以正,可以正邦之道也。易以「巽」主风教,故此言「善俗」。

初六:鸿渐于干,小子厉,有言,无咎。象曰:「小子」之「厉」,义无咎也。

易以象言之,则一卦一爻之内,天地万物无不具焉。圣人或取诸身,或取诸物,独能举其一以明之耳,理不能尽也。如「艮」则取诸身,「渐」则取诸鸿,非「艮」之象不在物,而「渐」之象不在人也。故卦言「女归」,象言「进位」,爻言「鸿渐」,互相发明,无嫌于不同也。世之论象者,率拘于说卦已言八卦之象,其所不言者,不能明也。况六十四卦之象,古人未尝明言之,且震为龙而乾称龙,乾为马而坤称马,坤为牛而离称牛,皆非说卦之象。八卦无鸿,而渐称鸿,故知易之取象,天地万物无不具。圣人亦不能尽言,姑举八卦之略,使后世知所谓象者如此,贵夫触类而长之也。「鸿渐于干」者,「鸿」,水鸟也;「干」,水涯也。言进之渐,未远于水也,君子能安于渐也。「小子」,细人也,志务速进,故以「渐」为「厉」,危之而「有言」,是不知在渐之初,未能远进者,其于君子之义无咎也,何危之有?

六二:鸿渐于磐,饮食衎衎,吉。象曰:「饮食衎衎」,不素饱也。磐,石之可安者,自干而磐,已𫉬安矣。「饮食衎衎」,盖君臣相遇,安而和乐也,与诗所谓「嘉宾式宴以衎」同意。渐进之道,见于得君之禄,安乐饮食,虽小子亦无危厉之言,是以吉也。「不素饱」者,不素餐之谓也。伊川曰:「不素饱者,君子渐进于上,将行其道以及天下,岂徒空饱饮食而已乎?」而王辅嗣谓:「本无禄养,进而得之,其为欢乐,愿莫先焉。」孔氏因之,曰:「素,故也,故无禄养,今日得之,故愿莫先也。」观此,益见伊川先生造次不忘于行道。二子所养,如此而已。昔孟子谓乐正子曰:「我不意子学古之道,而以𫗦啜也。」饮食之事,疑于𫗦啜,故孔子言不素饱之义以明之。而二子以得禄养为欢乐,岂不异哉!九三:鸿渐于陆,夫征不复,妇孕不育,凶。利御寇。象曰:「夫征不复」,离群丑也。「妇孕不育」,失其道也。利用御寇,顺相保也。

初、二之进也有渐,而三则自任以刚,其进欲速,失渐之道,是以致凶。尔雅:「高平曰陆。」自水而至于陆,进之甚远,故有「夫征不复」之象。进而比四,不正之妇也,故曰:「妇孕不育,凶。」然九三之才,有进无退,患在失中,独用以御寇则利也。「离群丑」者,舍初、二同体而进也。「失其道」者,比四之不正,失渐之道也,非所谓进以正,可以正邦者也。「顺相保」者,御寇所以保其类也。初二阴柔,顺九三之相保也,与蒙之上九「利御寇」同义,盖他无所用,独可「御寇」而已。蒙之象言「上下顺」者,以己独处上,众皆顺之也。此言「顺相保」者,初、二顺而相保而已。

六四,鸿渐于木,或得其桷,无咎。象曰:「或得其桷」,顺以巽也。六四阴柔,才有不足,乘九三之刚,从而比之,非所安也,故有「于木」之象。「桷」,平衡之柯,或得则可安矣,安则「无咎」。象言「顺以巽」者,当不安之际,惟巽与顺可得安宁故也。「巽」,权道也。系辞曰:「巽以行权。」然六四「顺以巽」,终为无咎之爻,而先言于木不安之象者,盖六四之象有失有得,独言其得,则人将莫知其失而不慎始者多矣。圣人虽取其善终,又欲人之善始,是以兼明其失得也。渐之为卦,本明慎始之义。九五,鸿渐于陵,妇三岁不孕,终莫之胜,吉。象曰:「终莫之胜,吉」,得所愿也。

「陵」,高阜也,君之象也。二五正应,君臣同中正之德,宜其「吉」矣。然犹「三岁不孕」者,以三四为之间故也。四不能间五而能间二,九三「御寇」之才,足以间五,然君臣同得,有间终合,故终莫之胜也。虽九五之尊,犹有三岁之久者,亦为之以渐故也。三言「夫征不复」,五言「妇三岁不孕」,以卦辞言「女归吉」,故以夫妇为言。上九:鸿渐于陆,其羽可用为仪,吉。象曰:「其羽可用为仪,吉」,不可乱也。

先人有言:「陆」当作「逵」。「逵」者,九达之衢。雍曰:渐进之「吉」,至是无所不通矣,安与乐皆不足以尽之。「渐」之六爻,其辞皆声音相协,故初则「干言」;二则「磐衎」;三则「陆」复育;四则「木桷」;五则「陵孕」胜。如此,则上九为「逵仪」明矣。「其羽可用为仪」者,九达之地,非止十目所视而已,通道大都,人之瞻仰者众,莫不以为仪表也。渐进之吉,孰大于是?「羽」者,外见之美,故人可则而象之也。「不可乱」者,至美外见,独异于众人,故人莫得而乱之也。䷵兑下震上归妹,征凶,无攸利。

「归」者,女子之嫁也。「妹」,言少女也。少女从长男,非正之道,乐于自进,则「凶」也,何所利哉?卦辞言「征凶」者,独「归妹」一卦,然而非乐于自进,亦无凶矣。王辅嗣以「归妹」为娣媵,故其言曰:「虽与长男交,嫁而系娣,是以说也。」孔氏因之曰:「以妹从姊而嫁,谓之归妹。」误矣。娣媵谓之「媵」,非「归」也。孔子言「天地之大义」,谓夫妇也,娣媵岂能具此义哉?诸爻言「娣」,义自不同。辅嗣以初九有「归妹以娣」之辞,故以「妹」为娣媵耳。六五曰:「其君之袂,不如其娣之袂良。」孔子象曰:「帝乙归妹,不如其娣之袂良也。」以见「妹」称君而娣为媵矣。

彖曰:「归妹」,天地之大义也。天地不交而万物不兴。归妹,人之终始也。说以动,所归妹也。「征凶」,位不当也。「无攸利」,柔乘刚也。

有乾坤则有六子,有天地则有男女夫妇,天地夫妇之义一也。系辞曰:

「天地𬘡缊,万物化醇;男女搆精,万物化生。」故彖以「归妹」为「天地之大义」,盖主夫妇生化之道而言也。「归妹,人之终始」者,夫妇生化之道,终则有始,犹天地之无穷也。「说以动,所归妹」者,孔子先言女嫁皆曰「归」,至此论「归妹」之卦所以「征凶无攸利」也。关雎之义,乐得淑女,盖以德为主,而此长男以所归者妹,遂「说以动」,则不以德矣。彼既不以德而说,此又不以德而进,是以「征凶」。「位不当」者,卦爻皆不当位,是以有不以德进者矣。以少女而妇长男,非以柔乘刚而何?宜其「无攸利」也。或谓少女「说而动」,如此则去淫奔不远矣。孔子曰:「说以动,所归妹也。」观此,则说动者男也。

象曰:泽上有雷,归妹,君子以永终知敝。

卫人作氓诗,盖言男女无别,遂相奔诱,华落色衰,复相弃背,此所谓男女不终之敝也。归妹之义,虽非奔诱,然以长说少,志在容色,失夫妇之大义,其去奔诱不远矣。是以君子于此,欲思永终偕老之道,而戒不终之敝也。礼曰:「壹与之齐,终身不改,故夫死不嫁」,所谓「永终」者如此。

初九,归妹以娣,跛能履,征吉。象曰:「归妹以娣」,以恒也;「跛能履」吉相承也。

初在下,贱者之位也;上无正应,无所归焉,娣之象也。自无所归,因人之归而为娣媵,故言「归妹以娣」也。「跛能履」者,娣虽非正,亦足以有行,犹跛者之能履也,故进而佐其君则吉。恒者,可久之道也;娣媵,古之道,非妄为也,故可久吉相承者,言娣以进而承君为吉也。

九二,眇能视,利幽人之贞。象曰:「利幽人之贞」,未变常也。九二刚中,贤女也。长男说少女而动,则夫之非贤可知矣。女从男者也,夫之不贤,女不能制也。一贤一否,眇之象也。眇而能视,以见九二之独贤也。然夫之不贤,岂可变常而从之哉?守其幽独之操,不为不贤之人夺其志,可谓女子之贞者矣。斯其所以为利也,故曰:「利幽人之贞。」九二盖能获其利者,非才不足而戒之也。「幽人」亦女子之象。

六三:归妹以须,反归以娣。象曰:「归妹以须」,未当也。六三之女,不正也。不正之女,人之所弃,故难其归而有待也。虽有待而终难其归,固不若反「归妹」之义而从娣媵之事也。「未当」者,居位未当,是以不能有所归而待也。下卦惟九二得中,有「归妹」之象;初居下位,三失正德,故为娣媵。义殊不同,而谓一卦皆为娣媵之象,则非也。娣媵非天地大义,安足以尽「归妹」之象?

九四:归妹愆期,迟归有时。象曰:「愆期」之志,有待而行也。三之与四,其不当相似,而辞有不同,何哉?盖六三以柔用刚,又为过中;而九四以刚用柔,有未中之义,是其所以不同也。以其不当无应,亦不免愆期,有待而已。其归终有时,故无「反归」之事。象言「有待而行」者,「行」如诗言「女子有行」是也。又以见所以愆期者,在我有所待,非人不求之也。以是知过中与未中,用刚与用柔,其不同如此,所以系辞言「三多凶」也。

六五,帝乙归妹,其君之袂,不如其娣之袂良。月几望,吉。象曰:「帝乙归妹,不如其娣之袂良」也。其位在中,以贵行也。

六五以柔居尊,得谦下之道,故为「帝乙归妹」,与「泰」之六五同意。此王姬下嫁之象。帝而称「乙」,亦言其谦柔也。「其君之袂,不如其娣之袂良」者,「君」谓「妹」也,妹以德自饰,不以服饰为事,故「不如其娣之袂良」也。诗序言王姬车服不系其夫,下王后一等,犹执妇道以成肃雝之德。则诗人所美者,系乎肃雝之德,不独取于车服也。「月几望」者,不自满假之意也。「其娣袂良」,犹能谦下而无嫉妒之心,盖「樛木逮下」之义也。「帝乙归妹」,下于其夫也;「月几望」,下于其娣也。夫如是,吉孰大焉?故樛木之诗,每章必以「福履」终之,是亦「月几望」而继以「吉」之义也。「月」,阴类也,「小畜」上九曰:「妇贞厉,月几望」,则「月」为女子之象矣。「其位在中以贵行」者,天下未有不得中而能谦下于人者。六五之位在中也,以尊归卑,是以为「贵行」也。惟在中,故能不失贵行之义。圣人之意,尚德而已。

上六:女承筐无实,士刲羊无血,无攸利。象曰:上六「无实」,承虚筐也。

上六居一卦之极,失谦下之义,无以奉祭祀,则非夫妇之道矣,故称「女士」焉。未嫁曰「女」,未娶曰「士」。筐所以载实也,「承筐无实」,失妇道也。礼云:「血祭,盛气也。」亲割牲而无血,失夫道也。夫不夫,妇不妇,何所利哉?是以夫妇之道有不能永终者以此。圣人贵其知敝,故夫夫、妇妇而家道正矣。言「无实」、「无血」、「无攸利」于上六之爻,皆不能永终之敝也。郭氏传家易说卷五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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