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周易传义合订卷十
大学士朱轼撰
系辞传上系辞,本谓文王、周公所作之辞,系于卦爻之下者,即今经文。此篇乃孔子所述系辞之传也。以其通论一经之大体凡例,故无经可附,而自分上下云。
天尊地卑,乾坤定矣。卑高以陈,贵贱位矣。动静有常,刚柔断矣。方以类聚,物以群分,吉凶生矣。在天成象,在地成形,变化见矣。本义:「天地」者,阴阳形气之实体。「乾坤」者,易中纯阴纯阳之卦名也。「卑高」者,天地万物上下之位。「贵贱」者,易中卦爻上下之位也。「动」者,阳之常。「静」者,阴之常。「刚柔」者,易中卦爻阴阳之称也。「方」,谓事情所向,言事物善恶各以类分。而「吉凶」者,易中卦爻占决之辞也。「象」者,日月星辰之属。「形」者,山川动植之属。「变化」者,易中蓍策卦爻阴变为阳,阳化为阴者也。此言圣人作易,因阴阳之实体,为卦爻之法象。庄周所谓易以道阴阳,此之谓也。
蔡氏清曰:此一节是夫子从有易之后,而追论夫未有易之前,以见画前之有易也。夫易有乾坤,有刚柔,有吉凶,有变化。然此等名物,要皆非圣人凿空所为,不过皆据六合中所自有者,而摸写出耳。谨按,天,乾也。地,坤也。言乾坤六子可知矣。高,贵也。卑,贱也。动,刚也。静,柔也。「吉凶」者,万物之类聚群分也。善则吉,恶则凶,各以气类相招也。「变化」者,形象也。苏氏曰:在云者,明其一也。世之所谓变化者,未尝不出于一,而两于所在也。自两以往,有不可胜计者矣。故在天成象,在地成形,变化之始也。苏氏此论,即张子「一神两化」之谓也。朱子谓上截说面前道理,下截说易书。又云:若把下一句说作未画之易也不妨。愚按,通章俱言画前之易,而圣人法天地以画卦之意自见。
是故刚柔相摩,八卦相荡。
本义:此言易卦之变化也。六十四卦之初,刚柔两画而已。两相摩而为四,四相摩而为八,八相荡而为六十四。
韩氏伯曰:相切摩,言阴阳之交感。相推荡,言运化之推移。谨按:纯刚为太阳,纯柔为太阴,刚中之柔为少阴,柔中之刚为少阳,是谓「四象」,太一而已。少则有长、有中、有少,是谓「八卦」。卦即象也。两相亲就之谓「摩」,迭相推移之谓「荡」。刚柔交错为八卦,八卦又相推荡,其变化有不可穷极者,此阴阳自然之运用,画前之卦象也。
鼓之以雷霆,润之以风雨。日月运行,一寒一暑。
本义:此变化之成象者。
孔氏曰:重明上文「变化见矣」,及「刚柔相摩,八卦相荡」之事。八卦既相推荡,各有功之所用也。吴氏曰:章首但言乾坤,盖举父母以包六子,此先言六子,而后总之以乾坤也。震为雷,离为电,霆即电也。巽为风,坎为雨。义图左起震,而次以离,鼓之以雷霆也。右起巽而次以坎,润之以风雨也。风而雨,故通言润。离为日,坎为月。艮山在西北,严凝之方,为寒。兑泽在东南,温热之方为暑。左离次以兑者,日之运行而为暑也。右坎次以艮者,月之运行而为寒也。
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。
本义:此变化之成形者,此两节又明易之见于实体者,与上文相发明也。
何氏楷曰:自天尊地卑,至「变化见矣」,是因乾坤而推极于变化。自「刚柔相摩」,至「坤道成女」,是又因变化而溯原于
乾坤。
乾知大始,坤作成物。
本义:知犹主也。乾主始物,而坤作成之,承上文男女而言乾坤之理,盖凡物之属乎阴阳者,莫不如此。大抵阳先阴后,阳施阴受,阳之轻清未形,而阴之重浊有迹也。
乾以易知,坤以简能。
本义:乾健而动,即其所知,便能始物,而无所难,故为以易而知大始。坤顺而静,凡其所能,皆从乎阳,而不自作,故为以简而能成物。
朱子语类:问:如何是「易简」?曰:他行健所以易。易是知阻难之谓,人有私意,便难简,只是顺从而已。若外更生出一分,如何得简?今人都是私意,所以不能易简。○问:
「乾以易知,坤以简能」,若以学者分上言之,则廓然大公者,易也;物来顺应者,简也。曰:然。乾之易,知之事也;坤之简,行之事也。
谨按:首节言对待之阴阳,二节至五节承上变化句,言流行之阴阳,刚柔摩荡运行变化,而生生不已,为雷霆,为风雨,为日月,为寒暑,鼓之润之,温之肃之,统归于乾父坤母之生成。成男成女,谓阳成气,阴成形也。六节七节申上成男成女意。
易则易知,简则易从。易知则有亲,易从则有功。有亲则可久,有功则可大。可久则贤人之德,可大则贤人之业。本义:人之所为,如乾之易,则其心明白,而人「易知」。如坤之简,则其事要约,而人「易从」。「易知」,则与之同心者多,故「有亲」。「易从」,则与之协力者众,故「有功」。「有亲」,则一于内,故「可久」。「有功」,则兼于外,故「可大」。「德」,谓得于己者。「业」,谓成于事者。上言乾坤之德不同,此言人法乾坤之道,至此则可以为贤矣。
易简,而天下之理得矣。天下之理得,而成位乎其中矣。本义:成位,谓成人之位。其中,谓天地之中。至此,则体道之极功,圣人之能事,可以与天地参矣。何氏曰:此章乃孔子首明易始乾坤之理,至二章设卦观象,方言易。右第一章
本义:此章以造化之实,明作经之理。又言乾坤之理,分见于天地,而人兼体之也。
圣人设卦观象,系辞焉而明吉凶。
本义:象者,物之似也,此言圣人作易,观卦爻之象,而系以辞也。
刚柔相推而生变化。
本义:言卦爻阴阳迭相推荡,而阴或变阳,阳或化阴。圣人所以观象而系辞,众人所以因蓍而求卦者也。张氏曰:刚柔相推之中,或当位,或失位,而吉凶悔吝之源,正起于此。圣人之所观,观此也;圣人之所明,明此也。盖吉凶悔吝,虽系于辞,而其原实起于变。
是故吉凶者,失得之象也;悔吝者,忧虞之象也。
本义:吉凶悔吝者,易之辞也。得失忧虞者,事之变也。得则吉,失则凶,忧虞虽未至凶,然已足以致悔而取羞矣。盖吉凶相对,而悔吝居其中间,悔自凶而趋吉,吝自吉而向凶也。故圣人观卦爻之中,或有此象,则系之以此辞也。
谨按:圣人观失得忧虞之象,而系以吉凶悔吝之辞也。
变化者,进退之象也。刚柔者,昼夜之象也。六爻之动,三极之道也。
本义:柔变而趋于刚者,退极而进也。刚化而趋于柔者,进极而退也。既变而刚,则昼而阳矣。既化而柔,则夜而阴矣。六爻,初、二为地,三、四为人,五、上为天。动,即变化也。极,至也。三极,天地人之至理,三才各一太极也。此明刚柔相推,以生变化,而变化之极,复为刚柔,流行于一卦六爻之间,而占者得因所值以断吉凶也。
谨按:卦设而有象,系辞之吉凶因之,故曰:「观象系辞而明吉凶。」第二节言设卦,第三节言观象系辞,第四节申明刚柔变化、吉凶得失之义。盖吉凶之辞,因乎卦象。卦之设,又取于阴阳,而总不外于三才太极之道也。变化,即刚柔之变化。进退,即昼夜之进退。昼夜之进退,并行不悖。并行者,万物统体一太极。不悖者,一物各具一太极也。六爻之动,变化无定,而其理之一定而不可易者,要皆根柢于太极。三极者,天地人之至理,三才各一太极也。惟有不变之道,故其变无方。学者观象、观变,亦惟求合乎三极之道而已。
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,易之序也。所乐而玩者,爻之辞也。
本义:「易之序,谓卦爻所著事理当然之次第。玩者,观之详。」
谨按:「居」,以位言。「乐」,以心言。「居」,如「居易俟命」之「居」,与下节「居」字不同。「居而安」者,素位而行,不愿乎外也。「玩」,如「玩心高明」之玩,与下节「玩」字不同。「乐而玩」者,寻味不厌,若玩好之物,一刻不能去于怀,不必韦编在目而后为玩也。安于何?易之序也。潜、见、跃、飞,各有当然之理,循理故安也。玩于何?爻之辞也。爻也者,言乎其变,心契乎变化之妙,故「乐而玩」也。「序」,即三极之道。「爻之辞」,即刚柔变化也。「居而安」者,安土敦仁之仁。「乐而玩之」者,乐天知命之知也。
是故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,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。是以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。
本义:象辞变已见上,凡单言变者,化在其中。占,谓其所值吉凶之决也。
蔡氏曰:「观象玩辞,学易也。观变玩占,用易也。学易则无所不尽其理,用易则惟尽乎一爻之时。居既尽乎天之理,动必合乎天之道,故曰: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。」王氏曰:平居无事,观卦爻之象而玩其辞,则可以察吉凶悔吝之故。及动而应事,观卦之变而玩其占,则可决吉凶悔吝之几,故动无不吉也。
谨按,圣人观造化自然之象而设卦,君子观卦象而尽造化自然之理。此节申言上节之义,以明学易者之吉而利也。右第二章
本义:此章言圣人作易,君子学易之事。
彖者,言乎象者也。爻者,言乎变者也。
本义:彖,谓卦辞,文王所作者。爻,谓爻辞,周公所作者。象,指全体而言。变,指一节而言。虞氏曰:八卦以象告,故言乎象也。爻有六画,九六变化,故言乎变者也。
吉凶者,言乎其失得也。悔吝者,言乎其小疵也。无咎者,善补过也。
本义:此卦爻辞之通例。
是故,列贵贱者存乎位,齐小大者存乎卦,辩吉凶者存乎辞,
本义:位,谓六爻之位。齐,犹定也。小,谓阴。大,谓阳。
忧悔吝者存乎介,震无咎者存乎悔。本义:介,谓辩别之端。盖善恶已动而未形之时也。于此忧之,则不至于悔吝矣。震,动也。知悔则有以动其补过之心,而可以无咎矣。
吴氏曰:「列贵贱者存乎位,覆说爻者言乎变。齐小大者存乎卦,覆说彖者言乎象。分辩吉凶,存乎彖、爻之辞,覆说言乎其失得也。悔吝介乎吉凶之间,忧其介,则趋于吉,不趋于凶矣。覆说言乎其小疵也。震者,动心戒惧之谓。有咎而能戒惧,则能改悔所为,而可以无咎。覆说,善补过也。
谨按:爻者,交也。六位之周流不居,而变生焉。观位之变,而爻之贵贱可见矣。彖者,材也。卦成而体材毕具,而象著焉。观卦之象,而彖之大小可定矣。占之吉凶,视乎卦爻之大小贵贱。大与贵,得也;小与贱,失也。失则凶,得则吉也。观爻、彖所言之得失,而吉凶了然矣。两者之间谓之介,有吉凶之介,悔吝是也。悔吝已离乎吉,尚未至于凶。有悔吝之介,可悔可吝之事,已萌于中,尚未形于事,此所谓小疵也。于此而能忧,则悔吝者不悔吝矣,不悔吝,则吉矣。忧之云何?恐惧修省,震之谓也。震则悔,悔者,悔,悔吝也。悔,悔吝之萌于中也。此无咎补过之道也。
是故卦有小大,辞有险易。辞也者,各指其所之。
本义:小险大易,各随所向。」
谨按:天地间本有自然之易,而人不悟也,于是为之画卦以示象。又虑人之观象而不悟也,而为之系辞。辞系而学易者,乃确乎其有据矣。故此章大意,重赞系辞。前二节言彖爻辞之通例;中二节教学易者观象占以自省。末言辞之险易,因乎卦之大小,言卦而爻可知矣。圣人随卦系辞,使人知所适从,学易之君子,可不乐而玩哉?○又按:卦之小大,随乎时,如复便是大,剥便是小。卦大,故辞易,
复之「出入无疾,朋来无咎」是也。卦小,故辞危,剥之「不利有攸往」是也。辞险者,示人知所避;辞易者,示人知所趋也。右第三章
本义:此章释卦爻辞之通例。
易与天地准,故能弥纶天地之道。
本义:易书卦爻,具有天地之道,与之齐准。弥,如弥缝之弥,有终竟联合之意。纶,有选择条理之意。朱子语类云:凡天地间之物,无非天地之道,故易能弥纶天地之道。弥,如封弥之弥,糊合使无缝罅。纶,如丝纶之纶,自有条理。言虽是弥得外面无缝罅,而中则事事物物各有条理。弥而非纶,则空疏无物;纶而非弥,则判然不相干。此二字,见得圣人下字甚密也。
谨按,缝合隙漏之谓弥,剖晰混茫之谓纶。象传所谓「财成辅相」是也。
仰以观于天文,俯以察于地理,是故知幽明之故。原始反终,故知死生之说。精气为物,游魂为变,是故知鬼神之情状。
本义:此穷理之事。以者,圣人以易之书也。易者,阴阳而已。幽明、死生、鬼神,皆阴阳之变,天地之道也。天文则有昼夜上下,地理则有南北高深。原者,推之于前。反者,要之于后。阴精阳气,聚而成物,神之伸也。魂游魄降,散而为变,鬼之归也。
林氏希元曰:幽明之故,死生之说,鬼神之情状,其理皆在于易,故圣人用易以穷之也。然亦要见得为圣人穷理尽性之书耳,非圣人真个即易而后穷理尽性也。
谨按:天文有昼夜上下,地理有南北高深。昼为明,夜为幽。南为明,北为幽。幽,阴也。明,阳也。死生鬼神,即幽明也。人得天之理以生,生理尽而死,故原始而知所以生,即返终而知所以死。反者,反乎始以观之也。精,血也。精血,阴也。呼吸出入之气,阳也。精与气合聚而为物,神之伸也。魂者,气之运用也。呼吸者,气,能呼能吸者,魂也。魄与体俱耳目之聪明是也。耳目,形也。耳之听而聪,目之视而明者,魄也。魂,阳也。魄,阴也。人死则魂升而魄降,魄随形体,形体入地,故魄亦降于地。传止言「游魂」,省文也,此鬼之归也。死生物变,即天地贞元之理,此易书所以通于幽明之故也。
与天地相似,故不违。知周乎万物,而道济天下,故不过。旁行而不流,乐天知命,故不忧。安土敦乎仁,故能爱。
本义:此圣人尽性之事也。天地之道,知仁而已。知周万物者,天也。道济天下者,地也。知且仁,则知而不过矣。旁行者,行权之知也。不流者,守正之仁也。既乐天理,而又知天命,故能无忧,而其知益深。随处皆安,而无一息之不仁,故能不忘其济物之心,而仁益笃。盖仁者,爱之理;爱者,仁之用。故其相为表里如此。谨按:知之所及,仁亦及焉,则知非空虚驰骛之知,故曰「不过」。「旁行」即周徧,「不流」即不过也。释氏空虚无著,过而流者也,知仁云乎哉!「安土」,谓随所处而安,素位而行也。欲立,立人;欲达,达人。一体恫瘝之意,随在周流,不必泽被生民,然后为仁,此安土敦仁之谓也。「不忧」者,遁世无闷也。「爱人」者,吉凶同患也。惟安土敦仁,故悲天悯人,与「乐天知命」,并行而不悖。
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,曲成万物而不遗,通乎昼夜之道而知,故神无方而易无体。
本义:此圣人至命之事也。范,如铸金之有模范。围,匡郭也。天地之化无穷,而圣人为之范围,不使过于中道,所谓裁成者也。通,犹兼也。昼夜,即幽明、死生、鬼神之谓。如此,然后可见至神之妙,无有方所;易之变化,无有形体也。
蔡氏曰:「神无方,易无体,独系之至命一条。至命从穷理尽性上来,乃穷理尽性之极致,非穷理尽性之外,他有所谓至命也。故独系之至命,自足以该乎穷理尽性。」
谨按:曲成万物,尽人物之性也。范围天地,赞化育也。通乎昼夜之道而知,则与天地参矣。知,谓心与造化默契,非徒见闻之知也。神之无方者,易之无体也。故圣人体易之道,而穷理尽性,以至于命也。右第四章
本义:此章言易道之大,圣人用之如此。一阴一阳之谓道。
本义:阴阳迭运者,气也。其理则所谓道。
谨按:两「一」字,即周子「一动一静,互为其根」之义。继之者善也,成之者性也。
本义:道其于阴而行乎阳。继,言其发也。善,谓化育之功,阳之事也。成,言其具也。性,谓物之所受,言物生则有性,而各具是道也,阴之事也。周子、程子之书言之备矣。
程子曰:「止于至善,不明乎善。此言善者,义理之精微,无可得名,且以至善目之。继之者善」,此言善,却言得轻,但谓继斯道者,莫非善也,不可谓之恶。○「生生之谓易」,是天之所以为道也。天只是以为道,继此生理者,即是善也。善便有一个元底意思。元者,善之长,万物皆有春意,便是继之者善也。「成之者,性也」,成却待万物自成其性,须得。
谨按:一阴一阳者,天之道。有其继之,而道在人物矣。乾元资始,万物化生,而阴阳之流行以著,故曰继。犹孟子「继之以不忍人之政」之继也。继之,斯成之矣。乾道变化,各正性命,而天地之功用以成也。天所赋予于人物者,纯粹以精,本无不善。人物得之而为性,性丽于气质,遂有偏刚偏柔之分。程子所谓「才说性时,便已不是性也」。盖理丽于气,气丽于形。耳目,形也。耳之听,目之视,气也。聪明,理也。聪者,耳之聪;明者,目之明。舍耳目则聪明无由见。耳目之气不清,则聪明失矣。书言「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」,亦就大贤以下气质偏駮者言之也。人心者,食色之性。口之于味,耳之于声,目之于色,凡知觉从形骸上起者,皆气为之也。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,纵其所之而莫为之遏,则亦何所不至哉?故曰危。道心者,义理之性也。理丽于气中,理能帅气,则气为理用。孟子所谓立乎其大,而小者不能夺也。惟气质駮杂者,气强而理弱,运用一由乎气。朱子云:「如大礼赦文,一时税都赦了,有村知县硬捉䌸要纳,更自叫上面不应。又如子不肖,父亦管他不得。」便见得气粗而理微。人当物感交乘之时,天理何尝泯灭?然偶一发见,而微茫恍惚,旋而销归何有。如饥者甘食,渴者甘饮,未尝不思饮食之正,祇缘气浊而为形役,以故得之则甘,而饮食之正理亦退而听命矣。盖道心之发,每为人心所掩,故晦昧而不能以自著。惟危故微,微则危者益危矣。圣人气质清明,才有甘食悦色之心,而非礼勿视、不义不食之心已在其中。人心无非道心,夫何危微之有?然理欲之消长,其几甚微,常存戒慎,则中人亦可渐化其偏駮,一念放纵,虽上哲不能常保其清明,此唐虞授受,所以兢兢告诫也。下节知者、仁者,气清而不能无浊,百姓则浊而不清者也。○又按:善言性者,莫如孟子、程子。孟子言性善者,天命之性也。程子言恶,亦不可谓非性者,气质之性也。气质之性,即天命之性也。恶者,善之恶也。知善之恶,则知性之无不善矣。何也?仁主爱,姑息狎昵亦爱也。义主断,卤莽灭裂亦断也。以是知人性之无不仁、无不义,特因气质之偏,而任其所向,而流于恶耳。故曰:「为不善,非才之罪也」,以为善之才为恶。才本无过,用才者过也。故朱子云:「孟子言才,指本性而言。伊川谓才有善有不善,自其禀于气质者言之也。盖才是性之发用,性有气质之偏,故才有不善也。」
仁者见之谓之仁,知者见之谓之知,百姓日用而不知,故君子之道鲜矣。
本义:仁阳知阴,各得是道之一隅,故随其所见而目为全体也。日用不知,则莫不饮食,鲜能知味者,又其每下者也,然亦莫不有是道焉。或曰:上章以知属乎天,仁属乎地,与此不同,何也?曰:彼以清浊言,此以动静言。
朱子语类云:万物各具是性,但气禀不同,各以其性之所近者窥之。故仁者只见得他发生流动处,便以为仁;知者只见得他贞静处,便以为知。下此一等,百姓日用之间,习矣而不察,所以君子之道鲜矣。
显诸仁,藏诸用,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,盛德大业至矣哉!
本义:显,自内而外也。仁,谓造化之功,德之发也。藏,自外而内也。用,谓机缄之妙,业之本也。程子曰:「天地无心而成化,圣人有心而无为。」
谨按:用,即无方之神也,体有定而用无方也。俞氏谓春夏之发生,所以显秋冬所藏之仁;秋冬之收成,所以藏春夏所显之用。如此,则当云「显其仁,藏其用」,不当云「显诸、藏诸」也。显诸仁者,显而为生成之仁;藏诸用者,藏而为机缄之用也。内外体用,原不分两时,元始贞终,无非仁也。所以运此仁者,敦化之妙用也。大业谓显仁,盛德谓藏用。先儒以仁属德,以用属业,盖胶执发生为显仁,收成为藏用故耳。
富有之谓大业,日新之谓盛德。
张子曰:富有者,大而无外。日新者,久而无穷。
谨按:富有而无欠缺,发之于外者,大也。日新而无止息,藏之于内者,盛也。生生之谓易。本义:阴生阳,阳生阴,其变无穷,理与书皆然也。
成象之谓乾,效法之谓坤。
本义:效,呈也。法,谓造化之详密而可见者。
极数知来之谓占,通变之谓事。
本义:占,筮也。事之未定者,属乎阳也。事,行事也。占之已决者,属乎阴也。极数知来,所以通事之变。张忠定公言公事有阴阳,意盖如此。
徐氏曰:「一阴一阳,无时而不生生,是之谓易。」成此一阴一阳生生之象,是之谓乾。效此一阴一阳生生之法,是之谓坤。极一阴一阳生生之数,而知来,是之谓占。通一阴一阳生生之变,是之谓事。阴阳不测之谓神。
本义:张子曰:「两在故不测。」
蔡氏曰:合一不测为神。不合不谓之一,不一不为两在,不两在不为不测。合者,两者之合也。神化,非二物也,故曰一物两体也。
邓氏旭章曰:此句与首句相应,「不测」即首句两一字。以主宰言,曰道;以变化言,曰神。神即道之至妙,非道外别有所谓神也。易无体,惟生生故无体。神无方,惟生生故无方。不测者,阴阳合一,互为其根。如阳生子中,阴生午中,便见阴阳互根,便见阴阳不测。
谨按:前五节言造化之阴阳,中三节承上言此生生不已者,乃易之理也。乾所以成此理之象,坤所以效此理之法,极数通变,所以发挥此理,以定吉凶,而成大业,此易之富有日新也。末节通结上文,而总赞其神。○又按,象者,髣髴形似,法则仪型昭著矣。盖乾始而坤终,乾生而坤成也。右第五章
本义:此章言道之体用,不外乎阴阳,而其所以然者,则未尝倚于阴阳也。
夫易广矣,大矣。以言乎远,则不御;以言乎迩,则静而正;以言乎天地之间,则备矣。
本义:不御,言无尽。静而正,言即物而理存。备,言无所不有。
谨按,未尝物物而与之,而物莫能外,故曰「静而正」。「正」字,与「各正性命」之「正」同。夫乾,其静也专,其动也直,是以大生焉。夫坤,其静也翕,其动也辟,是以广生焉。
本义:乾坤各有动静,于其四德见之。静体而动用,静别而动交也。乾一而实,故以质言,而曰大;坤二而虚,故以量言而曰广。盖天之形,虽包于地之外,而其气常行乎地之中也。易之所以广大者,以此。朱子语类云:天是一个浑沦底物,虽包乎地之外,而气则迸出乎地之中。地虽一块物,在天之中,其中实虚,容得天之气迸上来。大生,是浑沦无所不包;广生,是广阔,能容受得那天之气。专直则只是一物,直去翕辟则是两个。翕则翕,辟则辟,此奇耦之形也。
谨按:乾,奇也,如长竿然,以为表率,取其直也。当其勿用而放倒,块然一物耳。用而竖之,轩然直上矣,谁得而挠焉?坤,耦也,如大门然,以通出入,取其辟也。当其无事而扃阖其中,莫得而见也。有事而启之,其出不穷矣,孰得而拒焉?○又按:「乾」只是一个,一个则无有界限间隔,但见其一片无际,故「大」属「乾」。「坤」是两个,两个则有关合容受,无从测其蕴蓄,故广属「坤」。上节言易广大,此节明所以广大之由,故曰「是以大生广生」。静专而动直,易也。「静翕而动辟,简也。乾坤有易简」之德,故广且大。
广大配天地,变通配四时,阴阳之义配日月,易简之善配至德。
本义:易之广大变通,与其所言阴阳之说,易简之德,配之天道人事,则如此。
谨按,此承上节,极赞易道之大。广大,以所生言,惟德合天地,故广大与天地配。四时日月,天地之六子也。右第六章
子曰:易其至矣乎!夫易,圣人所以崇德而广业也。知崇礼卑,崇效天,卑法地。
本义:十翼皆夫子所作,不应自著「子曰」字,疑皆后人所加也。穷理,则知崇如天,而德崇。循理,则礼卑如地,而业广。此其取类,又以清浊言也。
孔氏曰:言易道至极,圣人用之,增崇其德,广大其业。
朱子语类云:知识贵乎高明,践履贵乎著实。知既高明,须放低著实作去。○又云:知崇者,德之所以崇。礼卑者,业之所以广。盖礼才有些不到处,便有所欠缺,业便不广矣。惟极卑无所欠缺,所以广。○又云:「礼卑,是卑顺之意。卑便广,地卑便广,高则狭了。人若只拣取高底作,便狭。两脚踏地作,方得。」
谨按:德何以崇?崇其知。业何以广?卑其礼。知崇至于效天,则德崇矣。礼卑至于法地,则业广矣。中庸「致广大,极高明,温故敦厚」,知崇也。「尽精微,道中庸」,「知新、崇礼,礼卑也。人之所得于天者,本无不明,明之以复其初,使此心无一毫之障碍,而知有不崇者乎?卑对高言。礼是纤细琐碎底,高明者多忽略而疏于节目,动容周旋,实体而践之,则高而能卑矣。
天地设位,而易行乎其中矣。成性存存,道义之门。本义:天地设位而变化行,犹知礼存性而道义出也。成性,本成之性也。存存,谓存而又存,不已之意也。朱子语类云:识见高于上,所行实于下,中间便生生而不穷,故说易行乎其中。成性存存,道义之门。谨按:此节承上崇效卑法而言,谓易道之大,上极乎天,下极乎地,圣人用之以崇德广业,则万善皆备,富有日新,犹易之生生不已也。人自继善成性以来,万物皆备,任天下之纷纭蕃变,莫非吾性吾命之所固有,乃气拘于先,物蔽于后,而道义之门塞矣。存存」者,静而涵养,动而省察,戒慎恐惧,存之又存,中致而天下之大本立,和致而天下之达道行。故曰:「成性存存,道义之门。」项氏曰:此章言圣人体易于身也。知穷万理之原,则乾之始万物也。礼循万理之则,则坤之成万物也。道者,义之体,智之所知也。义者,道之用,礼之所行也。右第七章: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,而拟诸其形容,象其物宜,是故谓之象。
本义:赜,杂乱也。象,卦之象,如说卦所列者。
吴氏曰:不以彖对爻言,而以象对爻言者,文王未系彖辞之先,重卦之名,谓之象。象先于彖,言象则彖在其中。
张氏曰:「拟诸形容」者,拟之阴阳也,在末画卦之先。「象其物宜」,正画卦之事。拟是拟其所象,象是象其所拟。物而曰宜,不独肖其形,兼欲尽其理。
谨按:「拟」者,比也,以一物比方一物也。「形容」者,状貌也,以一物比一物,其状貌相似,谓之「象」。阴阳在天地之间,无形容之可见也。圣人画卦以显之,于是以事物之繁赜,比拟阴阳之状貌。拟天而得三画纯阳之乾,拟地而得三画纯阴之坤;拟水、火、风、雷、山、泽,而得少阴、少阳之坎、离、震、巽、艮、兑,是拟诸其形容也。画卦成,而乾、坤象天地,坎、离、震、巽、艮、兑象水、火、风、雷、山、泽,是象其物宜也。重卦六十四,各有所拟以为象,是故「谓之象」。
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,而观其会通,以行其典礼,系辞焉以断其吉凶,是故谓之爻。
本义:「会」,谓理之所聚而不可遗处。「通」,谓理之可行而无所碍处。如庖丁解牛,会则其族,而通则其虚也。何氏曰:「会」,如省会之会,自彼而来者,面面可至。「通」,如通都之通,自此而往者,方方可达。蔡氏曰:「观会通,行典礼」,且就天下之动上说,未著在易。将此理系之于易,以断其吉凶,是爻辞之所以为爻辞者,乃所以效天下之动也,故谓之爻。
钱氏澄之曰:事势盘错之会,人见为有碍者,圣人观之,必有其通,非权宜之行,而典礼之行,盖确乎其不可易也。
谨按:一之谓会,万事万物之所统归也。贯之谓通,一理散布于万事万物也。必观乎此,而后于经权常变、大中至正之理,确见其所以然,而行而宜之,以定万世不易之典则合乎此则吉,悖乎此则凶。此圣人系爻命辞,以效天下之动也。
言天下之至赜,而不可恶也;
言天下之至动,而不可乱也。本义:恶,犹厌也。
潘氏曰:「有至一者存,所以不可恶。有至常者存,所以不可乱。」
谨按:此节分承上二节。
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,而拟诸形容,拟议当乎物宜,故系辞言天下之赜而不可厌。
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,观其会通,定为一定之典礼,故不可乱。
拟之而后言,议之而后动,拟议以成其变化。
本义:观象玩辞,观变玩占,而法行之。此下七爻,则其例也。
朱子语类云:「拟议,只是裁度自家言动,使合此理,变易以从道之意。胡氏曰:圣人之于象,拟之而后成。学易者如之何不拟之而后言?圣人之于爻,必观会通以行典礼。学易者如之何不议之而后动?前言变化,易之变化也。此言成其变化,学易者之变化也。」
谨按:此章极言立象系辞之妙,学者必拟之、议之,而后能变化以尽利。又释数爻以示人拟言、议动之准则也。
鸣鹤在阴,其子和之。我有好爵,吾与尔靡之。子曰:君子居其室,出其言善,则千里之外应之,况其迩者乎?居其室,出其言不善,则千里之外违之,况其迩者乎?言出乎身,加乎民。行发乎迩,见乎远。言行,君子之枢机。枢机之发,荣辱之主也。言行,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,可不慎乎?本义释中孚九二爻义。
汪氏曰:「居室,照在阴看。中孚者,诚积于中,在阴居室,正当慎独以修言行而进于诚也。」
谨按:系辞释经,每更进一义,盖象传之所未详,特于系辞发之。
「同人,先号啕而后笑」。子曰:「君子之道,或出或处,或默或语。二人同心,其利断金。同心之言,其臭如兰。」
本义释同人九五爻义,言君子之道,初若不同,而后实无间。断金如兰,言物莫能间,而其言有味也。谨按:君子之道,道字最重。心之同,由其道同也。犹孟子所谓「或远或近,或去或不去,归洁其身」也。「其利断金」,释「先号啕」。所以号啕者,有间之者也。号啕,所以断金而去其间也。「同心之言」,释「后笑」曰「如兰」,形容笑语相得之象。
「初六,藉用白茅,无咎」。子曰:「苟错诸地而可矣,藉之用茅,何咎之有?慎之至也。夫茅之为物薄,而用可重也。慎斯术也以往,其无所失矣。」
本义释大过初六爻义。
谨按:物薄而用可重,用之而后重也。古大臣以一身系天下之安危,所恃者,区区一念之忠诚,而天地可动,鬼神可格,谁谓物薄而用不可重哉?「劳谦,君子有终,吉」。子曰:「劳而不伐,有功而不德,厚之至也。」语以其功下人者也。德言盛,礼言恭。谦也者,致恭以存其位者也。
本义释谦九三爻义。「德言盛,礼言恭」,言德欲其盛,礼欲其恭也。
谨按:不自以为德,故谦而不伐。不德者,德之所以厚也。有功,劳也。劳而谦,以其功下人也。「德言盛,礼言恭」,二「言」字与上「语」字同,释经文。「劳谦」云者,言君子以其功下人也,言君子德盛而礼恭也。末二句亦蒙上「言」字,谓致恭以存其位,君子之所以谦而有终也。
「亢龙有悔。」子曰:「贵而无位,高而无民,贤人在下位而无辅,是以动而有悔也。」
本义释乾上九爻义,当属文言,此盖重出。
「不出户庭,无咎」。子曰:「乱之所生也,则言语以为阶。君不密则失臣,臣不密则失身,几事不密则害成。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。」
本义释节初九爻义。
吴氏曰:「此爻辞所象,慎动之节,而夫子以发言之辞释之。」程子曰:「在人所节,惟言与行。节于言,则行可知,言当在先也。」谨按:慎,敬也。慎于言者,必先慎于心。为之难,故言之讱。东汉陈、窦之祸,不慎故也。
子曰:「作易者,其知盗乎?易曰:负且乘,致寇至。负也者,小人之事也。乘也者,君子之器也。小人而乘君子之器,盗思夺之矣。」上慢下暴,盗思伐之矣。慢藏诲盗,冶容诲淫。易曰:「负且乘,致寇至。」盗之招也。
本义:释,解六三爻义。
谨按,夺,夺小人;伐,伐国也。为上者不慎重名器,是上慢也。上慢则下暴,而盗起矣。慢藏之诲盗,犹冶容之诲淫也。右第八章
本义:此章言卦爻之用。
天一、地二,天三、地四,天五、地六,天七、地八,天九、地十。本义:此简本在第十章之首。程子曰:宜在此。今从之。此言天地之数,阳奇阴耦,即所谓河图者也。其位一、六居下,二、七居上,三、八居左,四、九居右,五、十居中。就此章而言之,则中五为衍母,次十为衍子,次一、二、三、四为四象之位,次六、七、八、九为四象之数。二老位于西北,二少位于东南,其数则各以其类交错于外也。谨按,自一至十,多寡之数,非先后之序也。
天数五,地数五,五位相得而各有合。天数二十有五,地数三十,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,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。
本义:此简本在大衍之后。今按:宜在此。天数五者,一、三、五、七、九,皆奇也。地数五者,二、四、六、八、十皆耦也。相得,谓一与二,三与四,五与六,七与八,九与十,各以奇耦为类,而自相得。有合,谓一与六,二与七,三与八,四与九,五与十,皆两相合。二十有五者,五奇之积也。三十者,五耦之积也。变化,谓一变生水,而六化成之。二化生火,而七变成之。三变生木,而八化成之。四化生金,而九变成之。五变生土,而十化成之。鬼神,谓凡奇耦生成之屈伸往来者。
孔氏曰:「言此阳奇阴耦之数,成就其变化,而宣行鬼神之用。」程子曰:「数只是气,变化鬼神亦只是气。天地之数五十有五,变化鬼神,皆不越于其间。」
谨按:天数有五:一,一也。三,二也。五,三也。七,四也。九,五也。地数有五:二,一也。四,二也。六,三也。八,四也。十,五也。此就天地奇耦之数,逐一言之,各有是五者之目也。若夫奇与奇、耦与耦之相得也,奇与耦之各有合也,则二五之积数也。五位:谓河图四面中夹之位。分奇耦言之,曰相得。北一与西九相得为十,南七与东三相得为十,又得中五为二十有五,此天之积数也。南二与东八相得为十,北六与西四相得为十,又得中十为三十,此地之积数也。合奇耦言之,曰「各有合」。一六合于北为七,九四合于西为十三,两位合而为二十。二七合于南为九,三八合于东为十一,两位合亦为二十,又合中位之十五为五十有五,此天地之积数也。奇耦之生生不穷,惟其积也。积则对待之体,流行之用,互根互藏之妙具焉矣。此变化之所以成,鬼神之所以行也。自无而有曰「变」,「变」即「神」也。自有而无曰化,「化」即鬼也。变化言其功,「鬼神」言其用也。河图四位:西北金水为一类,东南木火为一类。相得有合,各从其类也。「得」曰「相」,「合」曰「各」,互文也。「中」者,四方之统会。「五」,数之主。「十」,数之全数起于五,而成于十也。一得五为六,二得五为七,三得五为八,五合一,又合四,为十。五合二,又合三,亦为十。「卜」者,两其五也。「二十有五」者,五其五。「三十」者,六其五也。「五十有五」者,十一其五也。邓氏旭章云:妙处全在五十之后有五,彼数始于五,极于十,五数各终为五十,是成数也。极于十,复起于五,五数又各始为五,是生数也。五十又有五,生成所以不终,非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乎?「此所以」三字紧顶「有五」。
大衍之数五十,其用四十有九。分而为二,以象两。挂一,以象三。揲之以四,以象四时。归奇于扐,以象闰。五岁再闰,故再扐而后挂。
本义:大衍之数五十,盖以河图中宫天五乘地十而得之。至用以筮,则又止用四十有九,盖皆出于理势之自然,而非人之知力所能损益也。两,谓天地也。挂,悬其一于左手小指之间也。三,三才也。揲,间而数之也。奇,所揲四数之余也。扐,勒于左手中三指之两间也。闰,积月之余日而成月者也。五岁之间,再积日而再成月,故五岁之中,凡有再闰,然后别起积分,如一挂之后,左右各一揲而一扐,故五者之中,凡有再扐,然后别起一挂也。
韩氏曰:王弼云:演天地之数者,五十也,其用四十有九,则其一不用也。不用而用以之通,非数而数以之成,斯易之太极也。
谨按:上文言图具造化之全,此以下言圣人法图数立为筮策之数。
乾之策,二百一十有六,坤之策,百四十有四,凡三百有六十,当期之日。
本义:凡此策数,生于四象。盖河图四面,太阳居一而连九,少阴居二而连八,少阳居三而连七,太阴居四而连六。揲蓍之法,则通讣三变之余,去其初挂之一,凡四为奇,凡八为耦。奇圆围三,耦方围四。三用其全,四用其半。积而数之,则为六七八九。而第三变揲数策数,亦皆符会。盖余三奇则九,而其揲亦九,策亦四九三十六,是为居一之太阳。余二奇一耦则八,而其揲亦八,策亦四八三十二,是为居二之少阴。二耦一奇则七,而其揲亦七,策亦四七二十八,是为居三之少阳。三耦则六,而其揲亦六,策亦四六二十四,是为居四之老阴。是其变化往来,进退离合之妙,皆出自然,非人之所能为也。少阴退而未极乎虚,少阳进而未极乎盈。故此独以老阳老阴,计乾坤六爻之策数,余可推而知也。期周一岁也,凡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,此特举成数而概言之耳。
谨按:过揲之数,以四乾之策奇,三其四为一变,每爻三变,得四九三十六。六爻十有八变,共得二百一十有六策。坤之策耦,两其四为一变,每爻三变,得四六二十四。六爻十有八变,共得一百四十有四策。此据二太之数言之也。详见图义。
二篇之策,万有一千五百二十,当万物之数也本义:「二篇,谓上、下经,凡阳爻百九十二,得六千九百一十二策。阴爻百九十二,得四千六百八策。合之得此数。
是故四营而成易,十有八变而成卦
本义:四营,谓分二、挂一、揲四、归奇也。易,变易也,谓一变也,三变成爻,十八变则成六爻也。八卦而小成
本义:谓九变而成三画,得内卦也。
谨按:既言成易、成卦,又言八卦者,有内而后有外,有小成而后有大成,其序如此,乃补足上文成卦意。引而伸之,触类而长之,天下之能事毕矣。
本义:谓已成六爻,而视其爻之变与不变,以为动静,则一卦可变而为六十四卦,以定吉凶,凡四千九十六卦也。
谨按:此言成卦后变占之法。
显道神德行,是故可与酬酢,可与祐神矣。
本义:道因辞显,行以数神。酬酢,谓应对。祐神,谓助神化之功。
项氏曰:天道虽幽,可阐之以示乎人;人事虽显,可推之以合乎天。明可以酬酢事物之宜,幽可以赞出鬼神之命。」子曰:「知变化之道者,其知神之所为乎!」
本义:变化之道,即上文数法是也。皆非人之所能为,故夫子叹之,而门人加「子曰」,以别上文也。右第九章
本义:此章言天地大衍之数,揲蓍求卦之法,然亦略矣。意其详具于大卜筮人之官,而今不可考耳。其可推者,启蒙备言之。
易有圣人之道四焉:以言者尚其辞,以动者尚其变,以制器者尚其象,以卜筮者尚其占。
本义:四者皆变化之道,神之所为者也。何氏曰:此章与第二章观象玩辞、观变玩占相应。
谨按:「以」者,以易之道也。「以言」者,讲论阴阳动静之理。「以动」者,审察进退存亡之宜。「制器」者,裁制合度,而利于应用,动之成也。「卜筮」者,剖断是非,以决其疑,动之始也。「变」者,爻之变,动不居象,则爻变已定,而成卦。「占」,即吉凶悔吝之辞也。「尚占」承「尚辞」,「尚象」承「尚变」。
是以君子将有为也,将有行也,问焉而以言,其受命也如响,无有远近幽深,遂知来物,非天下之至精,其孰能与于此。
本义:此尚辞、尚占之事。言人以蓍问易,求其卦爻之辞,而以之发言处事,则易受人之命,而有以告之,如响之应声,以决其未来之吉凶也。「以言」,与「以言者尚其辞」之「以言」义同。「命」,则将筮而告蓍之语。冠礼「筮日,宰自右赞命」,是也。
参伍以变,错综其数。通其变,遂成天地之文;极其数,遂定天下之象。非天下之至变,其孰能与于此!
本义:此尚象之事,变则象之未定者也。参者,三数之也。伍者,五数之也。既参以变,又伍以变,一先一后,更相考核,以审其多寡之实也。错者,交而互之,一左一右之谓也。综者,总而挈之,一低一昂之谓也。此亦皆谓揲蓍求卦之事。盖通三揲两手之策,以成阴阳老少之画;究七、八、九、六之数,以定卦爻动静之象也。参伍错综,皆古语,而参伍尤难晓。按荀子云:「窥敌制变,欲伍以参。」韩非曰:「省同异之言,以知朋党之分;偶参伍之验,以责陈言之实。」又曰:「参之以比物,伍之以合参。」史记曰:「必参而伍之。」又曰:「参伍不失。」汉书曰:「参伍其贾,以类相准。」此足以相发明矣。
朱子语类云:「纪数之法,以三数之,则遇五而齐;以五数之,则遇三而会。所谓参伍以变者,前后多寡,更相反复,以不齐而要其齐。」○又云:「参伍所以通之,其治之也,简而疏。错综所以极之,其治之也,繁而密。」谨按:搀一于两为三,三又加两为五。参,三之也。伍,五之也。朱子云:「数三遇五而齐,数五遇三而会者,从三起数,又三而遇五。从五起数,又五而会九。九者,三其三也。左右互易,错也。上下倒易,综也。参之、伍之,错之、综之,极其反复搀杂,以尽数之变也。」变非一变,故曰通。文即象也,卦画开文字之祖,文成而象乃著。○又按:文者,卦之文。象者,卦之象。然天下之文,莫大于是;天下之象,莫外于是矣。易无思也,无为也,寂然不动,感而遂通天下之故。非天下之至神,其孰能与于此?
本义:「此四者,易之体所以立,而用所以行者也。易指蓍卦,无思无为,言其无心也。寂然者,感之体。感通者,寂之用。人心之妙,其动静亦如此。」
邵子曰:「无思无为者,神妙致一之地也。所谓一以贯之,圣人以此洗心,退藏于密。」
谨按:此承上二节而极赞之,言易之为道,非但至精至变也,又极天下之至神。神也者,妙万物而为言也。○又按:寂不与感对,未感固寂,感亦寂也。随感随通,寂然不动者,自若也。自人心言之,廓然大公者性,物来顺应者情。性者,心之体;情者,心之用也。人得天地之理以为心,心即理,理即性也。中庸言「天命之谓性」,谓人之有性,乃命之于天,而不假乎人为者也。程子谓今人言天性柔缓与刚急,皆生来如此。此训所禀受若性之理,则无不善。曰天者,自然之理也。程子之意,盖言性之为名,本训所禀受,柔缓刚急,莫非禀受于有生之初,故亦谓之性,但其理则无不善。偏刚偏柔者,禀受乎天之气;无不善者,禀受乎天之理也。惟得于禀受,故生来如此,而无假于人为,是之谓性也。先儒云:「心者,性情之主。」「主」字与「主一」之「主」同,谓性情俱于是乎在,心外无所谓性情也。岂惟无心外之性情,亦非别有一理纳于心中,而存之为性,发之为情也。此心生来是仁底,生来是义底,生来是恻隐、羞恶底。仁者心之仁,义者心之义;恻隐、羞恶者,心之恻隐、羞恶也。故曰:「心如谷种,生之性便是仁。」盖生理浑含,勃然不可遏者,谷种之性,岂得谓别有一生之理,安放谷种中乎?又如附子热,大黄寒,其性尔也。何以见附子之性之热,大黄之性之寒?以其能已热证、祛寒疾而知之也。已热祛寒者,附子、大黄之情也。若夫面煨附子而去其毒,酒蒸大黄而制其猛,则后起之人功,不得以不毒不猛,而谓附子、大黄之性本如是也。寒热者,天命之性;毒与猛,气质之性也。热过而为毒,寒过而为猛,犹之仁流于姑息,义流于武断也。孟子云:「乃若其情,则可以为善矣。」乃所谓善也。若夫为不善,非才之罪也。性只是泛说其能如是,情则实见其如是。情者,性之迹也。人心未与物接,无所谓恻隐、羞恶也。遇可恻隐之事即恻隐,遇可羞恶之事即羞恶,不待计较谋虑而自能如此,是乃心之才也。力量能为之谓才,才即性也。彼自谓不能者,枉其性者也。因其所已能以求尽其未能者,复其性者也。尧舜之无不能,只是性之而已。○或问:「见孺子入井而恻隐,可是孺子入而感吾心,非吾心出而应孺子?」曰:「然。伊川谓非出于外,感于外而发于中也。明道亦言:以性为随物于外,则当其在外时,何者为在内?」物来顺应者,体用一原,内外无闲,静亦定,动亦定也。先儒言「定性定」即寂然不动之谓也。○又按:圣人物来顺应,是心与物两相凑合,事至吾前,喜其所喜,怒其所怒,一率乎吾性之自然,而于物已无违也。可喜则喜,可怒则怒,一循乎物则之当然,而于吾心适洽也。告子「彼长而我长」之一语,颇得因物付物之意。然以此为「义外」,是未知此理原具于吾心也。理具于心而散于物,在心在物原无二理,故圣人随感而随通。常人气拘于初,物蔽于后,而皆备之理失,心与物遂扞格而不通矣。是以大学教人以格物为首务。格物者,格其理也。以心格物,即以物格心。格即是知,非以格求知也。格得一件,即知得一件,至于豁然贯通,而后知致而理得矣。知即是明德,致即是明明德,诚意所以实此知也。心正则复还其虚灵之本体,而不滞于物,是致知之极功也。心者,人之神明,气之精爽,所谓人心有觉是也。恻隐、羞恶、辞让、是非,无非心之觉。恻隐者,仁心之觉;羞恶者,义心之觉也。朱子谓:「以仁爱,以义恶、以礼让、以智知,心也。」又云:「以智言所以知是非之理,则智也,性也。所以知是非而是非之者,情也。具此理而觉其为是非者,心也。」觉即是知,易言「感而遂通」,通即觉也。情者性之动,意者心之发。情是就现成恁地而言,意是主张要恁地。如见孺子入井而恻隐,情也。第曰恻隐已耳,于孺子无济也,不成其为恻隐也如何?救此孺子而计较经营以成其恻隐者,意也。故曰:「意因有是情而后用也。」意为情用,而有一毫之不诚,则爱恶皆虚矣。故必如好好色,如恶恶臭,而能满其发见之分量,而所知为不诬也。然意为心用,而心不可为意用。意不为心用,则已发之情不实;心为意用,则未发之性不虚。好善如好色,恶恶如恶臭者,意之诚也。所好而不知其恶,恶而不知其美,则意之所向者偏,而心亦随之而不正矣。心不正,则视而不见,听而不闻,尚可以言知乎?正心者,无意也。非无意也,意听于心也。意听于心,则此心自为主宰,无事则扩然大公,有感则物来顺应,吾心之全体大用明,而知之能事毕矣。或曰:「理备于人心,但克己则理自复,何待格物?」曰:「事物之是非不明,何由知其为己而克之?此如权衡以称物,以有斤两之则也。斤两之则失,势必较量物之重轻,而后其则可得而复。若以意为斤两,保无毫厘之谬乎?」阳明以致知为致良知,其说未尝不是。有生之初,虚灵不昧之体,原不待虑而知。然既曰致,则必有恁地推致工夫,虽圣人不能不学。今有善人于此,气禀至清,物欲无蔽,然使不习一事,不读一书,能应物而各当乎?凡多闻多见,慎思审问,皆格物之功也。道之大原出于天,而付于人物,器即道,道即器也。舍物而言知,是犹掩耳闭目而求闻见,愚者知其不然矣。
夫易,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几也。
本义:研,犹审也。几,微也。所以极深者,至精也;所以研几者,至变也。
谨按:此以下言圣人之道。俞氏曰:「极深,谓以易之至精,穷天下之至精。研几,谓以易之至变,察天下之至变。」
唯深也,故能通天下之志。唯几也,故能成天下之务。唯神也,故不疾而速,不行而至。
本义:所以通志而成务者,神之所为也。子曰:
「易有圣人之道四焉」者,此之谓也。右第十章
本义:此章承上章之意,言易之用有此四者。
子曰:夫易何为者也?夫易,开物成务,冒天下之道,如斯而已者也。是故圣人以通天下之志,以定天下之业,以断天下之疑。
本义:开物成务,谓使人卜筮以知吉凶而成事业。冒天下之道,谓卦爻既设,而天下之道皆在其中。龚氏曰:「通志,以开物言,定业,以成务言,断疑,以冒天下之道言。惟其能冒天下之道,所以能断天下之疑。」谨按:开物,犹言生物。有物即有事,有生即有成。
「乾知大始,坤作成物」,是也。冒天下之道,言天下万事万物,总不能出此理之外。中庸所谓「体物而不可遗」也。圣人以易之理治天下,财成辅相,修道之教也。是故示之以吉凶,知明而物开;教之以趋避,处当而事成。凡德礼政刑之用皆是,不独易书已也。惟「冒天下之道」,故能开物成务;惟断天下之疑,故能通志定业。文王序卦,乾坤之后,继以屯蒙,盖必杂而著,然后见而不失其居,而万物得遂其生成也。
是故蓍之德圆而神,卦之德方以知,六爻之义易以贡。圣人以此洗心,退藏于密,吉凶与民同患。神以知来,知以藏往,其孰能与于此哉?古之聪明睿知,神武而不杀者夫!
本义:圆「神」,谓变化无方。方知,谓事有定理。「易以贡」,谓变易以告人。圣人体具三者之德,而无一尘之累,无事则其心寂然,人莫能窥;有事则神知之用,随感而应,所谓无卜筮而知吉凶也。「神武不杀」,得其理而不假其物之谓。
孔氏曰:易道深远,故古之聪明睿知神武之君,用此易道,不用刑杀而威服之也。
龚氏原曰:圆者,其体动而不穷。神者,其用虚而善应。卦者,象也,象则示之以定体。爻者,变也,变则其义「不可为典要」。「以此洗心」者,所以「无思」也。以此「退藏于密」者,所以「无为」也。以此「吉凶与民同患」者,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也。王氏曰:圣人以此蓍卦六爻,洗去大心之累,则是心也,廓然而大公,用能退藏于密,而不穷之用,默存于我焉,此即易之所谓寂然不动也。夫妙用之源,默存于圣人之心,则发而为用也。酬酢万物而不穷,乐以天下,忧以天下,故曰「吉凶与民同患」,此即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也。
谨按,以此二字贯下四句。蓍、卦、爻,易也。其德其义,易之理也。圣人之所以者,以其理也。此理赋于天为命,受于人为性,性具于心,虚灵不昧,下愚与上哲无异也。自气拘物蔽,而清者浊,明者昏矣。惟圣人心德浑全,湛然如鉴之空,水之澄,无一毫渣滓尘垢,一似以蓍卦爻之理洗涤其心者然也。故当其退而无事,举千变万化之妙用,尽藏于寂然不动之中,而渊深静穆而不可测。迨夫事至物来,恫瘝一体,欲立立人,欲达达人,不待安排推暨,而至诚恻怛之衷,有触辄动,所谓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也。程子谓:「易是甚易者,密也。」愚谓密是甚密者,仁也。盖天理之周流,本无虚假间断,无虚假间断,故密。密则此心纯乎天理,随处发见,如混混源泉,川流不息。圣人民胞物与,老安少怀,只是此心天理周流而已。「知来藏往」,谓圣人洗心藏密,吉凶同患,犹蓍之圆神以知来,卦之方知以藏往也。来谓事之未来,吉凶之几未著,而能早见于事前。中庸所谓「祸福将至,善不善必先知之」,此圣人之神也。藏,犹言存,谓吉凶之理具在,如孔子闻孔悝之乱而叹由之死,汉昭帝辨燕王旦上书之诈,皆事之已然,而耳目所未到者。自明者视之,则其理见在而无不可知,此圣人之知也。知者,仁之觉动之几也。一念恻隐之萌,不能自已,孟子所谓良知也。仁者,万物一体,故吉凶同患,患即知也。程子以痿痹喻不仁,盖惟隔于物我之私,故恫瘝漠不相知。仁者欲立立人,欲达达人,不待见而后知,知之所以神也。不言六爻之易者,神知之妙,无非易也。○又按:洗心藏密,即中庸所云「中也者,天下之大本也」。程子以未发之中为在中之义,与中道之中不同。盖凡言在者,有在有不在也。有在有不在者,道之中,即中节之和也。当喜而喜,则在喜而不在怒矣;当哀而哀,则在哀而不在乐矣;当怒当乐,则又不在喜不在哀矣。此所谓中无定体,随时以处者也。若其未发,则喜怒哀乐之理,浑沦充积于不见不闻之地,于此而拟其所在,以为有乎无乎?无在而无不在者,在中之谓也。无在者,中之虚;无不在者,中之虚而实也。犹居四方之中,不东不西,不南不北,而东西南北道里适均,故能跨而有之。若偏东,则不能有西;偏南,则不能有北矣。陈北溪论太极亦云:以其在中,有推极之义。盖极之为物,常在物之中,四面到此,皆去不得。此可与程子论未发之中参看。盖未发之中,即太极也。人受天地之中以生,此心至虚至灵,本无一毫遗漏欠缺。凡与圣原无异也,但为气禀所拘,遂有偏刚偏柔之异。偏于此则遗彼,偏于彼则遗此,由是而在中者不中矣。惟圣人气禀极其清明,方寸之内,天理浑然,静深莫测,而天下之大本以立,此所以寂然不动,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也。
是以明于天之道,而察于民之故,是兴神物,以前民用。圣人以此斋戒,以神明其德夫!
本义:神物,谓蓍龟。湛然纯一之谓斋,肃然警惕之谓戒。明天道,故知神物之可兴。察民故,故知其用之不可不有以开其先。是以作为卜筮以教人,而于此焉斋戒以考其占,使其心神明不测,如鬼神之能知来也。邱氏曰:心即神明之舍,人能洗之而无一点之累,则此心静与神明一。于揲蓍求卦之时,能以斋戒存之,则此心动与神明通。心在,则神在矣。
谨按:上节「洗心退藏于密」,圣人之斋戒也。圣人无时无事而不敬,虽燕居狎处,常如抱策灼龟,论语所谓「参前倚衡」是也。吉凶同患,知来藏往,圣人之神明也。惟敬止,故缉熙,此乾乾惕若之君子,即聪明睿知之圣人也。常人所得于天者,皆有虚灵不昧之德,惟牿亡于物感之私,方寸之内,劳攘胶葛,遂使神荡而不守,志劳而日昏。然当如梦如醉之时,偶有警惕,未尝不肃然整顿。今人入神庙中,见塑像森严,不觉起畏,试看此时心地,还有他物得入来否?又如行船遇风,静坐闻霹雳猛烈,此时还有妄想萌动否?可知本来良心到底未灭,但能斋肃戒畏,则天心旋复,自然如梦之醒、酲之解矣。圣人之作筮龟,盖神道设教,使人于此斋戒,以复其神明之德也。斋戒二字,孔子示人入德之门,作圣之基。礼云:「三日斋,七日戒」,如见所为斋者,使人心常能如此,有不为大圣者乎?
是故阖户谓之坤,辟户谓之乾。一阖一辟谓之变。往来不穷谓之通。见乃谓之象,形乃谓之器,制而用之谓之法。利用出入,民咸用之谓之神。
本义:阖辟,动静之机也。先言坤者,由静而动也。乾坤变通者,化育之功也。见、象、形、器者,生物之序也。法者,圣人修道之所为。而神者,百姓自然之日用也。
虞氏曰:阖,闭翕也。坤象夜,故以闭户也。辟,开也。乾象昼,故以开户也。阳变阖阴,阴变辟阳,
刚柔相推而生变化也。
朱子语类云:阖辟乾坤,理与事皆如此,书亦如此。这个只说理底意思多。○问:阖户谓之坤一段,只是这一个物,以其阖,谓之坤;以其辟,谓之乾。以其阖辟,谓之变。以其不穷,谓之通。以其发见而未成形,谓之象。以其成形,则谓之器。圣人修明以立教,则谓之法。百姓日用,则谓之神。曰:是如此。又曰:利用出入者,便是人生日用,都离他不得。
谨按:「变通」而成象成器者,即太极之生生不已也。制而用之,出入咸宜,所谓「定吉凶,成大业」也。
是故易有太极,是生两仪,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。本义:一每生二,自然之理也。易者,阴阳之变。太极者,其理也。两仪者,始为一画,以分阴阳。四象者,次为二画,以分太少。八卦者,次为三画,而三才之象始备。此数言者,实圣人作易自然之次第,有不假丝毫智力而成者。画卦揲蓍,其序皆然。详见序例、启蒙。
八卦定吉凶,吉凶生大业。
本义:「有吉有凶,是生大业。」
谨按:易之为道,言乎其用,则变化无方,神妙莫测。圣人以之通志定业,断疑以之洗心藏密,知来藏往,兴神物以利民用。制之为一定之法,用之为不可知之神。盖弥纶充塞于天地之间,大莫能载,小莫能破,而溯厥本原,则无方体,无朕兆,所谓「无极而太极」也。「易有太极」句,与首节「夫易何为也」相应,由一而两,而四,而八,以至百千万亿,莫可纪极,首节所谓「冒天下之道」也。定吉凶,成大业,即「开物成务」也。○又按:「易有太极」,易字止说易理。一阴一阳之谓道,道即太极也。余干胡氏谓太极,理也。道理最大,无以复加,故曰太极。凡事到理上,便是极了,再改移不得。太是尊大之义,极是至当无以加也。此论最直截。大学言「止于至善」,至善者,至当而不可易之善也。中庸言「大德敦化」,大德者,万化之原也。易言「太极」,兼此二义。极即至善之谓,「太」即大德之大也。凡系传所言广大神化,莫非太极,于此特明指之。两仪、四象、八卦,俱就阴阳上说。周子云:「太极动而生阳,动极而静;静而生阴,静极复动。一动一静,互为其根,而两仪立焉。」周子所谓「两仪」,盖兼四象而言也。动生阳,静生阴,一阴一阳,即是两仪。至动静互根,则阴中有阳,阳中有阴。阴主退,阴中之阳,退极而进也,是谓少阳。阳主进,阳中之阴,进极而退也,是谓少阴。有进极而退、退极而进之少阴、少阳,因目其极而未进未退者,为太阴、太阳。二太二少,合而为四,太一而已。而少则有长、中、少之别。阴阳各三,合二太为八。八即四,四即两也。有两而后有四,有四而后有八,此阴阳生生之序也。若圣人画卦以象阴阳,必乾坤六子具,而后四象两仪见。乾坤者,太阴、太阳之卦。六子者,少阴、少阳之卦。二与六为八也。并六为二,则震坎艮皆少阳,巽离兑皆少阴。合二太为四象,太阳、少阳皆阳也,太阴、少阴皆阴也。并八为两,乾、震、坎、艮,阳仪也。坤、巽、离、兑,阴仪也。自邵子以此节为生卦之序,因有加一倍画法之说,予终未之敢信。周子太极图说乃此传确注,所云「分阴分阳而两仪立」者,原只说阴阳之理如此。仪者,形也。象者,状也。卦者,卦也。竖竿而挂物其上以示人,较仪象为尤著。阴阳自然之运发见于天地之间者,亦有仪、有象、有卦,此未画之易也。知未画之仪、象、卦,而易书之义以著矣。故下二节遂言筮龟之用,与圣人所以作易之由。○又按,阳变阴合而生生不已,此吉凶所由定,大业所由生也。自天地言,五气顺,四时行,则吉;稍有愆伏,则凶。以人事言,修之则吉,悖之则凶。总不离乎阴阳消长、刚柔进退之道焉。
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;变通莫大乎四时。县象著明莫大乎日月。崇高莫大乎富贵。备物致用,立成器以为天下利,莫大乎圣人。探赜索隐,钩深致远,以定天下之吉凶,成天下之亹亹者,莫大乎蓍龟。
本义:富贵,谓有天下,履帝位。「立」下疑有阙文。亹亹,犹勉勉也。疑则怠,决故勉。
谨按:天地、四时、日月、富贵、圣人,天下之至大也。蓍龟之用,直参造化,与富贵同其尊,圣人同其德也。○又按,前八句申言第四节,以起下文。
成象之谓乾,效法之谓坤,故曰「法象莫大乎天地」。变通者,法象之变通。四时者,天地之四时。「日月」与四时同,而「县象」尤为著明。备物致用,必待修道之圣人。圣人者,德、位、时兼全者也,故并言「富贵」。
是故天生神物,圣人则之;天地变化,圣人效之;天垂象,见吉凶,圣人象之;河出图,洛出书,圣人则之。
本义:此四者,圣人作易之所由也。河图、洛书,详见启蒙。
谨按:两「圣人则之」,上谓圣人用之以为则,下谓圣人则之以画卦垂象见吉凶,如日月安其常度则吉,日食月食则凶之类,非数家灾祥之谓。易有四象,所以示也。系辞焉,所以告也。定之以吉凶,所以断也。
本义:四象,谓阴阳老少。示,谓示人以所值之卦爻。
游氏曰:四象,谓阴阳老少。示,谓示人以变化之道,即上文「以通天下之志」者也。系辞焉以尽其言,故曰告,即上文「以定天下之业」者也。定之以吉凶,则趋避之机决矣,故曰「断」,即上文「以断天下之疑」者也。此结上数节之意。
谨按:此节言圣人作易画卦以著阴阳老少之象,又系辞以定吉凶之占,而后开物成务,冒天下之道,在易书者,犹其在造化也。右第十一章
易曰:「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。」子曰:祐者,助也。天之所助者,顺也。人之所助者,信也。履信思乎顺,又以尚贤也。是以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也。
本义释大有上九爻义,然在此无所属,或恐是错简,宜在第八章之末。
子曰:「书不尽言,言不尽意。」然则圣人之意,其不可见乎?子曰:「圣人立象以尽意,设卦以尽情伪,系辞焉以尽其言,变而通之以尽利,鼓之舞之以尽神。」本义:言之所传者,浅,象之所示者深。观奇耦二画,包含变化,无有穷尽,则可见矣。变通、鼓舞,以事而言。两「子曰」字,疑衍其一。盖「子曰」字,皆后人所加,故有此误。如近世通书,乃周子所自作,亦为后人每章加以「周子曰」字,其设问答处,正如此也。
谨按:圣人之意,欲明阴阳之消长,使人知人事之进退也。八卦之象立,而消长进退之义著矣。又设为六十四卦,三百八十四爻,而后邪正得失之分途,了然可见矣。象立卦设,所谓形而下也。而尽意、尽情伪,则道在其中矣。此变通鼓舞之所以利而神也。变通,即下节所云化裁推行,变之通之,则无往而不利。行而利,则鼓舞而不能自已。易之神妙,惟圣者能尽之也。○又按,变通虽以事言,然易之为道,本变化无穷,故学易者,能化裁推行,自无往而不利也。乾坤,其易之缊耶?乾坤成列,而易立乎其中矣。乾坤毁,则无以见易。易不可见,则乾坤或几乎息矣。
本义:缊,所包蓄者,犹衣之著也。易之所有,阴阳而已。凡阳皆乾,凡阴皆坤,画卦定位,则二者成列,而易之体立矣。乾坤毁,谓卦画不立。乾坤息,谓变化不行。
谨按:「乾坤成列」,申上节「立象设卦」。「易立乎其中」,申上节尽意尽情伪,举乾坤以该六十四卦也。易不可见,则变化不著,而造物运行之妙,几于息矣。末句「乾坤」二字,谓乾坤之理。乾坤之理,自在天地之间,而人不识。圣人作易,而卦象成列,然后此理有所凭著,而为人所共见,故曰「易之缊」。变化者,易;变之化之者,人也。故易不可见,而乾坤之理遂息,此人所以列于三才也。是故形而上者谓之道;形而下者谓之器。
化而裁之谓之变;推而行之谓之通;举而措之天下之民,谓之事业。本义:卦爻阴阳,皆形而下者,其理则道也。因其自然之化,而裁制之,变之义也。变通二字,上章以天言,此章以人言。
谨按,有仪有象之谓形,形成而适于用之谓器。阴阳,形也。阳生阴长,器也。耳目手足,形也。耳目司视听,手足司持行,器也。阴阳所以生长,耳目所以视听者,道也。总此一形也。自其上者言之,为道。自其下者言之,为器。上下者,微显精粗之谓也。朱子语类:问:形而上下,如何以形言?曰:此言最的当。若以有形、无形言之,便是物与理相间断了。盖器亦道,道亦器也。天地间莫非器,即莫非道,此道之所以不可离也。遗器求道者,贤知之过;离道言器者,愚不肖之不及也。○又按:此节申言变通鼓舞。
是故夫象,
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,而拟诸其形容,象其物宜,是故谓之象。
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,而观其会通,以行其典礼,系辞焉以断其吉凶,是故谓之爻。
本义:重出以起下文。
谨按:此节申言立象系辞。
极天下之赜者,存乎卦;鼓天下之动者,存乎辞。
本义:卦即象也,辞即爻也。化而裁之,存乎变;推而行之,存乎通。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。默而成之,不言而信,存乎德行。
本义:卦爻所以变通者,在人。人之所以能神而明之者,在德。
张氏曰:「谓之变,谓之通,变通因化裁推行而有也。存乎变,存乎通,化裁推行,因变通而施也。谨按:末二节分承三、四两节,变通在圣人,故能化而裁,推而行」。至神而明之,则化裁推行之迹亡矣。「存乎其人」者,存乎人之德行也。「默而成,不言而信」,正是神而明之。右第十二章。周易传义合订卷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