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丰川易说卷九
鄠县王心敬撰
下经
艮䷳艮上艮下
震而受之以艮,何也?序卦传曰:「物不可以终动,止之,故受之以艮。艮者,止也。」
「艮其背,不获其身,行其庭,不见其人,无咎。」文王之彖艮云云,何也?曰:艮体一阳上止,外实内虚,如人之妄见胥屏,善性明静时也。而卦则两山对止,不相往来,尤为各止其所之象,故于义尤属得止之正耳。盖学问之道,不震动不能进德,非艮止不能成德,故震卦之后,继之以艮,使知艮因震达,震以艮止,动而能止,止以善动,虽动履纷纷之中,而此中常静、常定、常安、常虑,常如两山之凝,凝则主敬立极,与天地合德,日月合明,德至是乃为明德,而善至是乃为至善耳。故艮以艮其背,而人我皆忘,无咎也。然其所以取义艮背者,人之一身变动,尽在乎面,不在于背,故背为不见之地。苛艮其面,则终不能止,纵使知其动而止之,亦终不止也。何者?止非其所故耳。唯艮其背,则面皆如背,而一切耳目口鼻四肢之所为,一如其背,故虽酬酢万变,而天君明静,屹然如山。内无我而不获其身;外无物,而虽行庭不见人矣。呜呼!其孟子不动心之学乎?若如告子辈之强制,乃「艮其限,列其夤,厉薰心」者也,乌足语之?
彖曰:艮,止也。时止则止,时行则行,动静不失其时,其道光明。艮其止,止其所也。上下敌应,不相与也,是以不获其身,行其庭,不见其人,无咎也。
孔子之传艮彖云云,何也?曰:言其所谓艮者,取诸一阳,止诸二阴之上,得所止也。其所以取于得止者,非不动而一于静之谓。一于静,则又获静之身,见静之人,不得为止,得其所矣。惟时止则止,时行则行,动静以时,无行非止,而其道光明耳。而所谓艮其背者,言乎止其所也。而其义则取诸上下两山,阴阳敌应,不相往来也。止而如此,则自然天光发乎泰宇,其动如静,其行如止,内不牵于耳目口鼻四肢而不获其身,外不累于声色臭味安佚,而行庭不见其人,一生皆明定之日,无处非明定之境,自燕居独处,以至于大庭广众,皆吾背之艮也,何咎之有?呜呼!微矣!非文王缉熙敬止,不识知而顺帝之则,孰与满其量乎?「时止」四句,明艮非致虚守寂之学,乃动静时中之旨,如四时之错行而不移其度,日月之代明而弗动其体也。此乃大学明新之必始定静,孟子之学问在求放心,圣学之一大头脑,而乾翼「知至至之,知终终」之实义也。是在善学易、善进道者,知所自占耳。
象曰:兼山,艮,君子以思不出其位。
孔子之象艮云云,何也?曰:言物之善止莫如山,而艮则两山连立,各止其所而不相应,是为兼山艮。君子体此,而知人心处感之道,亦当如山,随此身所在之位,即思所当止之理,而不出其位焉。于富贵贫贱患难也,则素位而行,不愿乎外;于君臣父子五伦也,则仁敬孝慈,各止其所;于视听言行九事也,则各思所以善其行,以无失其时。安土敦仁,如兼山之艮也。雷风水火泽,五子之两者,皆有来往之义。惟「艮」两山并峙,不相往来,故于义为止也。思心之用,岂能不来往者?惟是动静之间,能不出其位,而畔援歆羡之尽绝,一一还他一个当止之所,则虽万变纷纭,而吾心屹如山岳,不可移易,即兼山之义耳。此乃圣学之归极,故大学纲领,以止至善终之。
初六,艮其趾,无咎,利永贞。
周公之象艮初六云云,何也?曰:「艮之六爻,以身取象。初六居下为足趾,故象为艮其趾。趾动而能止,则躁动之咎亦免矣。」然动静惟时,乃得正而可久,故占象又为「利永贞」以戒之。呜呼!其步亦步之学乎?象曰:「艮其趾」,未失正也。
孔子之传艮初六云云,何也?曰:「言初六当初而即能止,亦未为失正,但当求永贞之道为得耳。
趾本动物而能止,未为失正。但当艮初,即欲不行,亦恐非时行之止,故戒以利永贞。盖即爻之中,即示以补过之道也。」呜呼!易无一卦无一爻非教人寡过之旨,而于此等处,尤其彰明较著矣。读易不达寡过之义,真饮食忘味耳。六二,艮其腓,不拯其随,其心不快。拯,音丞。
周公之象艮六二云云,何也?曰:「六二于位为腓,腓乃随足以动之物,而当艮止之时,心本欲不行,而又不能不随足以动,是为不拯其随,其心不快之象。」呜呼!是欲其止而恨其不能止之学乎?日月至焉,殆类是欤!
象曰:「不拯其随」,未退听也。
孔子之传艮六二云云,何也?曰:「言不拯其随,其心不快者,谓虽不能拯其随,而即使之止,亦不肯自安于随,而便听足之命。此意固可取耳。」
「未退听」三字,最是初学知止得止之机。盖初学岂易即臻于止?惟是知不能止而不甘退听,则必自求所以光明之道,而日进于光明,于以得止不难矣。
九三,艮其限,列其夤,厉薰心。夤,引真反。
周公之象「艮」九三云云,何也?曰:「九三于位为上下之交,而以刚据二体之中,限绝上下,其于人身,则为夤限之地,是艮而断列其夤者也。此非勉强把持,亦莫能至此,然其危厉薰心亦甚矣。」呜呼!限非背也,而欲止,止其限也,而厉薰心,此亦知学之贵「艮」,而未得所以艮而光明之道,故错认机缄乎?告子之不动心,殆类是也。千古不动心之道,真至此而「列其夤」矣。
象曰:「艮其限」,危薰心也。
孔子之传「艮」九三云云,何也?曰:「言九三之艮其限,虽自以为艮矣,而止非其所,危厉之薰心亦甚也。」然愚读易至此,又以惜告子辈之不闻此言耳。六四:艮其身,无咎。
周公之象「艮」六四云云,何也?曰:六四当身之位,以阴处柔而居「艮」,是「艮其身」者也。「艮其身」,则亦自无非礼之视听言动矣,乃无咎之道也,故象占如此。
止诸身,以不仅属貌恭看为当,谓凡身之所动,无不得所止耳。咸四于此位为心,而「艮」以四为身者,身可统心,且「咸」取心感,而「艮」取其背,言身自于「艮」为切也。象曰:「艮其身」,止诸躬也。
孔子之传「艮」六四云云,何也?曰:言六四之「艮其身」,为止诸其躬,而视听言动无不得其所止也。
六五:艮其辅,言有序,悔亡。
周公之象艮六五云云,何也?曰:六五于位为辅颊之地,而以柔中处之,是「艮其辅」而言不妄发,各得其序者也。言行,君子之所以动天地。言而有序,自然言皆法言,而无一非礼之言。虽言满天下,无怨恶矣,悔安得不亡乎?呜呼!言岂细故哉!
象曰:「艮其辅」,以中正也。
孔子之传艮六五云云,何也?曰:言六五之「艮其辅」者,六五艮而得其正中,自然为难言、讱言,必有中而无悔也。上九,敦艮,吉。
周公之象艮上九云云,何也?曰:「艮」于卦为一阳止于二阴之上,敦实坚确,隆然守安。而上九又踞两卦之最上,以为「艮」道之成,是大人之真能止善,君子之至死不变者也。「艮」而至此,浑厚淳庞,安土如山矣。彖之所谓「不获身」、「不见人」者,其在此乎?真大吉之道,岂独「无咎」而已耶?故象占如此。呜呼!尧舜之圣而安止几康,孔子之圣而从心不逾,其「敦艮」之至极乎!下此如曾子之贤而疾启手足,武公之贤而耄修不倦,是亦无愧「敦艮」之义者也。读易者能践「敦艮」之旨,以几成德,不难矣。象曰:「敦艮」之吉,以厚终也。
孔子之传艮上九云云,何也?曰:言止道贵终,佻薄之人,徒自失其所止而鲜终耳。上六「敦艮」之吉者,谓其敦厚所止,以为令终之道也。渐䷴艮下巽上
艮而受之以渐,何也?序卦传曰:物不可以终止,故受之以渐。渐者,进也。渐,女归吉,利贞。文王之彖渐,何也?曰:渐取进之渐义,为卦,止于下,巽于上,木因山高,以止为体,以顺为用,有渐进义。而象占则为「女归吉」,为利于贞也。
观渐彖「女归吉,利贞」之旨,可知士君子进德修业,诚能进而得正,自无德之不进,无业之不修。更若本此道以进身涉世,亦当不至有欲速好径之失,浚恒始深之凶,渐臻无所不吉之道,又岂独吉于「取女」也?易道神明皆得,但在善用易者知反身自占耳。彖曰:渐之进也,「女归吉」也。进得位,往有功也。进以正,可以正邦也。其位,刚得中也。止而巽,动不穷也。
孔子之传渐彖云云,何也?曰:言渐之进也,谓其渐以进,如女之归,以渐则吉也。盖止而巽,莫如女归之无造次陵节,得正而吉也。何言乎「利贞」也?卦本乾坤,六进居四,阴得阴位;九退居三,阳得阳位。一往而刚柔以正,是有功也。而所以谓之有功者,何也?君子进以正,则上下莫不正,而可以正邦者在是。且三进则柔居四,九退居下,则中四爻各当其位,而九五以「刚得中」,下皆以阴从阳,以下从上,君正莫不正,而国定也。又,下止则内而安静,上巽则外而和顺,其动有常,其行不疚,自然如卦之木因山高,止而日进,而何忧于穷乎?此渐之所以「利贞」也。
按:注谓「渐之进」,「之」字疑衍,或是「渐」字。愚尝反复经义,「渐进」中加一「之」字,似是言渐之进,以别于晋之进耳。盖晋亦进之义,但晋之进为君臣,而渐之进则男女,故「晋」则康侯日晋三接,而渐则利如女归之以六礼既备也。
观「进以正,可以正邦」,可见枉己者必不能正天下,古之君子所以不肯枉道狥人也。又「观止而巽,则动不穷」,可知居德莫善于知止,进德莫善于巽顺,而古之君子所以强立不反,日进无疆也。呜呼!渐之时义大矣哉!
象曰:山上有木,「渐」,君子以居贤德善俗。孔子之传渐象云云,何也?曰:言为卦艮山巽木,木生于山,以渐而长,外若不见其长,而日以浸盛,是物之循序不骤者,莫如山上之木也。君子体此,知居贤德,善风俗,皆取乎渐,而不以欲速见小乱之,亦如山上之木焉。盖贤德非积累无成,习俗非久道难化也。注谓「或贤字衍,或善下有脱字」,得之。然相其语脉,似善下脱字也。
居贤德取于山之阳刚上止善俗取于「巽」之「风行入人」。又俗为风动之义,而止居则宜于贤德,巽风则又宜乎上善,则正圣人教人随事从道之义,而亦可见其精义入神之妙也。
初六,鸿渐于干,小子厉,有言,无咎。
周公之象渐初六云云,何也?曰:「渐」义取渐进,而鸿之为物,其飞有序,知长幼之礼;其群有偶,厚夫妇之别;其来有候,适寒暑之期。物之进而能渐者,亦莫如鸿,故又取为「女归」以「渐」之象。夫彖以「女归」取渐象,而象又以鸿象「女归」。然则象者,像也,所以显义之难显,而又以一象显千万象也。吁!知者观其象而思过半矣。初六为鸿渐之始,是鸿之去水而渐干者也。以其居止之下,既不当位,而外又无援,故为危厉而「有言」,然亦自「无咎」也,故象占如此。
女之将归,如鸿之离水,故称「干」;犹在未归,故称「小子」。女子始字,将远父母兄弟,有唧唧不安之意,故又称「厉」,称「有言」,以其未能遽进,自于渐义「无咎」耳。象曰:「小子」之「厉」,义无咎也。
孔子之传渐初六云云,何也?曰:言小子之「厉」,于渐义自「无咎」也。故初象取「小子厉」,又取「无咎」耳。呜呼!此一爻也,其在于女,则将归未归之时乎?而在于士,则方在草野,而人主欲罗致之候;在于学问,则方属疑殆之地、讨论之初矣。故易之为道,反身自占,无卦不可用,无爻不可用,亦且无人不可用,无时不可用,只视人之知用何如也。六二,鸿渐于磐,饮食衎衎,吉。衎,苦干反。
周公之象渐六二云云,何也?曰:六二渐进于初,又与五为正应,然尚居止中,是为「鸿渐于磐,饮食衎衎」之象。渐而如此,真如女之得正配、良配而得所矣。自有吉道,故象占如此。
象曰:「饮食衎衎」,不素饱也。
孔子之传渐六二云云,何也?曰:言六二柔止得中,与五正应,其「饮食衎衎」,乃得正之养,非徒素餐之饱也。然则士之未得正应,而轻身妄进以食人禄者,皆素饱之类矣。
九三,鸿渐于陆,夫征不复,妇孕不育,凶。利御寇。
周公之象渐九三云云,何也?曰:九三居止之阳,过刚无应,是鸿之渐陆者也。鸿,水鸟,而渐陆则大非所安矣。故其象为「夫征不复,妇孕不育」之凶。然以其刚而善于止物也,则又为利用「御寇」之象。
陆象艮三之阳,夫征象艮三阳之往上。妇孕不育,则三以少男无正应,徒与四长女相比而孕,是为夫征不见复,妇孕不敢育也,故为失道而凶。呜呼!男女之进不以正者,皆是类也。而士之进不以正,亦从可例矣。
象曰:「夫征不复」,离群丑也;「妇孕不育」,失其道也;「利用御寇」,顺相保也。离,力智反。
孔子之传渐九三云云,何也?曰:言「夫征不复」者,三以一阳离群丑而独往也。「妇孕不育」者,失其正应,非道而比也。「利用御寇」者,阳止阴上顺而下济,以相保也。观周公、孔子于九三一爻,未尝不摘其离群失道之凶,而正未尝不揭其利于「御寇」之用。爻中本有之善恶,二圣人一一阐出无遗,即此见圣人之精义入神,亦见圣人之大公无我。后世恶而不知其美,遇人一言之失,便举其生平弃之。呜呼!是亦不占而已。
六四,鸿渐于木,或得其桷,无咎。桷,音角。
周公之象渐六四云云,何也?曰:六四离乎下卦,而进于巽初,又以阴居柔,处亦得平,故为「鸿渐于木,或得其桷」象。渐而如此,非其正矣。然以巽顺渐得其安,亦尚无咎也,故象占如此。
象曰:「或得其桷」,顺以巽也。
孔子之传渐六四云云,何也?曰:言六四之「或得其桷」者,以其巽顺,得栖身之地,故无咎也。
九五,鸿渐于陵,妇三岁不孕,终莫之胜,吉。
周公之象渐九五云云,何也?曰:九五居艮之上,当巽之中,而以刚中应下六二之柔中,故为「鸿渐于陵」之象。与二应而限以三四,为「三岁不孕」之象。然巽体刚中,中乃正应,则亦「终莫之胜」而得「吉」也,故象占如此。五之渐陵,非不安,乃不苛安也;三岁不育,非不育,不宜苛配而育也。终莫之胜而吉,则守贞择配,终必得偶也。呜呼!在女则孟光之于梁鸿,而士则伊尹、太公、诸葛之流欤?纵终不胜,犹谓之吉,而况终莫之胜乎?然则士君子抱道自处者,亦可自信矣。象曰:「终莫之胜吉」,得所愿也。
孔子之传渐九五云云,何也?曰:言九五「终莫之胜」者,渐而得位得正,刚中如此,自然有功正邦,巽止不穷,而得所愿也。
上九,鸿渐于陆,其羽可用为仪,吉。
周公之象渐上九云云,何也?曰:上九以刚居渐之极,德以渐而崇,是为渐于九达之逵。鸿渐至此,振翮高飞,乘风翱翔,其亦超然流俗之表矣。然仰视其羽,舒徐雍容,有伦有序,可用为人道之仪,何吉如之!呜呼!桐江一丝丕振,二百年无限忠节义气之风,上九之吉,非子陵孰足当之?范文正谓为蛊之上九,特言其志之高耳,亦岂知其志正可则乎?故惟渐之上九,乃为尽先生之功也。
象曰:「其羽可用为仪,吉」,不可乱也。
孔子之传渐上九云云,何也?曰:言「其羽可用为仪吉」者,以鸿飞有序,不自凌乱,人道之仪型莫过于此,鸿至此而后尽渐吉之道也。而观于孔子之以不自乱解「可用为仪」,然则士君子进退行止,安容自乱哉!归妹䷵兑下震上
渐而受之以归妹,何也?序卦传曰:「进必有所归,故受之以归妹。归妹,征凶,无攸利。」
文王之彖归妹云云,何也?曰:为卦以兑之少女从震之长男,是为归妹。而卦体则下说上动,为说以动从之义。从男不以正而以说动,以此而往,凶亦甚矣,何往而利乎?故象占如此。
归妹与渐反,盖少女尚未可归,而从震长男,是少女无知,而徒以情欲相感也。女之归人不以正,而相感以情欲,则是见可欲而昏,动不以礼矣,安往而可乎?故渐「女归吉」,而「归妹征凶」。
妹为少女无知之象,言其无知昏昧也。
观归妹之彖,是以君子贵艮渐而戒轻说。彖曰:归妹,天地之大义也。天地不交,而万物不兴。归妹,人之终始也。说以动,所「归妹」也。「征凶」,位不当也。「无攸利」,柔乘刚也。
孔子之传归妹彖云云,何也?曰:言归妹者,少女归长男,是为男女配合,天地之大义也。盖天地不交,则万物无由发生;男女不合,则人道无由终始。故「归妹」为天道人事之至情耳。然其为卦,下说上动,狥情昧礼,所归者乃无知之妹也,故谓之归妹。而曰「征凶」者,则是谓其卦位皆与渐反,渐于位皆正,而「归妹」则阴上阳下,阴外阳内,位皆不当也。又曰「无攸利」者,则是谓二、四本阴而得刚,三、五本阳而得柔,以柔乘刚,纵欲远理,终必将败,故「无攸利」也。
象曰:泽上有雷,「归妹」;君子以永终知敝。
孔子之传大象归妹云云,何也?言泽上有雷,雷动泽随,为男女昏昧,以说而动之象。君子体此,则凡事始虑其终,动谨其敝焉。盖物必有终,有以永之则令终;事久必敝,有以知之则不敝。故君子鉴归妹「征凶无利」,而用心如此也。
初九,归妹以娣,跛能履,征吉。娣,音弟。跛,波我反。
周公之象归妹初九云云,何也?曰:九于初最少,而上无正应,有娣象,故为「归妹以娣」。盖「娣」,女之从嫡妇者也,非嫡则不敢辄行,而似跛矣。然其以刚居初,是女子而尚有贤正之德者,以是为娣,往自得吉,故象占如此。象曰:「归妹以娣」,以恒也;「跛能履,吉」,相承也。
孔子之传归妹初九云云,何也?曰:初以少媵长,是以常礼行也。「跛能履吉」者,娣承嫡而行,初刚自能承嫡以佐其君也。
九二,眇能视,利幽人之贞,
周公之象。归妹九二云云,何也?曰:九二阳刚得中,女之贤而待聘者也。而居于泽中最幽之地,是乃女之行不逾闺,窥不出户,而幽闲贞静者耳。故其象为「眇能视」,占象为「利幽人之贞」。盖二乃少女,得中为正嫡小君之象。初与三皆待以行,而能守正以需月之望,故为幽人之贞,如是则利也。
象曰:「利幽人之贞」,未变常也。
孔子之传。归妹九二云云,何也?曰:言「利幽人之贞」者,处「归妹」之时,众皆急欲,二独守中,未变六礼待行之常道也。
六三,归妹以须,反归以娣,周公之象。归妹六三云云,何也?曰:六三阴柔不中正,上无正应,又为说主,而与四相比,以女悦男,是乃女之不正,而人莫之取者也,故为「归妹以须」,而「反归以娣」之象。
象曰:「归妹以须」,未当也。
孔子之传归妹六三云云,何也?曰:言归妹以须而反归以娣者,三与四本非其偶,而徒以悦而动,归之于理未当,故宜舍所须而反也。九四:归妹愆期,迟归有时,
周公之象。归妹九四云云,何也?曰:九四以阳居上体,而下无正应,是贤女不轻从人,而愆期以待于归之象。呜呼!古之孟光非耶?
象曰:「愆期」之志,有待而行也。
孔子之传归妹九四云云,何也?曰:言九四愆期之志,乃有待于良匹而后肯行,不然,则宁愆期也。
六五:帝乙归妹,其君之袂,不如其娣之袂良;月几望,吉。袂,弥计反。
周公之象。归妹六五云云,何也?曰:六五柔中居尊,下应九二,于「归妹」则为「帝乙归妹」之象,于身之饰则为君之袂不如娣之袂良之象。然处贵而能下贱,贵德不贵饰,乃女德之最盛,如月之几望者也。归妹如此,吉可知矣。
象曰:「帝乙归妹,不如其娣之袂良」也;其位在中,以贵行也。孔子之传归妹六五云云,何也?曰:言帝乙之归妹在当日,原「不如其娣之袂良」也。盖其位当中正,是能以贵行其中正之道耳。
上六,女承筐,无实;士刲羊,无血;无攸利。刲,苦圭反。
周公之象归妹上六云云,何也?曰:上六以阴柔居归妹之终,而无正应,是约婚而不终者也。故其象为女承筐而无其实,「士刲羊」而无其血,将何往而利乎?
象曰:上六「无实」,承虚筐也。孔子之传归妹上六云云,何也?曰:言上六之无实者,上六阴虚无实,是夫妇之不终而承虚筐者也。呜呼!归妹固以得中应正为实乎?匪得中,匪正应,则皆承虚筐之类耳,宜戒哉!丰䷶离下震上
「归妹」,而受之以丰,何也?序卦传曰:「得所归者必大,故受之以丰。」丰,大也。
丰:亨,王假之;勿忧,宜日中。假,庚白反。文王之彖「丰」云云,何也?曰:丰之为卦,火明雷动,是乃君作于上,明照天下,无幽不照,无微不动,而成崇隆丰大之业者。故丰有亨道,而所以「亨」,则「王假之」也。盖惟明主当阳,知临四海,故能至此耳。然当此时也,又勿以日无常中为忧,但宜时时明此明德,本明以动,而不向于晦暗,即时时日之方中耳。呜呼!其古帝尧之钦明,大禹之日孜,成汤之圣敬日跻乎?宜其卒享丰亨之庆也。大学之「日新又新」,乃日中之实义。盖日新则新民新命,而时时日中,即时时丰亨耳,又何以时无常丰为忧乎?
彖曰:丰,大也。明以动,故丰。王假之,尚大也。「勿忧宜日中」,宜照天下也。日中则昃,月盈则食,天地盈虚,与时消息,而况于人乎?况于鬼神乎?
孔子之传丰彖云云,何也?曰:言丰之为义,取乎其大也。为卦下明上动,是为明以动,故成丰大也。「王假之,尚大」者,惟王向明出治,知临天下,所尚者大,故能享其大而亨也。「勿忧宜日中」者,但宜以明动照临天下,即天下时时日中也,又何忧乎?所以然者,日中则昃,月盈则食,此乃天地四时自然之盈虚消息,不惟人不能违,即鬼神亦不能违,何用忧乎?且观于天地盈虚,与时消息,则知日昃者正复能中。但在王者时时明动,即时时日中,抑又不宜忧日之不中,而只宜图日之方中也。吁!圣人之示教处丰者亦至矣。象曰:雷电皆至,「丰」,君子以折狱致刑。折,之舌反。
孔子之传丰大象云云,何也?曰:言雷电并至,是明威并至也,故谓之丰。君子体此以折狱而照察奸伪,致刑而惩创不贷,一如雷电之并至焉耳。
「丰」与「噬嗑」皆明动相兼,「噬嗑」则明罚敕法,而丰则折狱致刑者。「噬嗑」动先于明,虑或未中,故明罚敕法以示威于下;丰先明而后动,既得其情,故折狱致刑以运威于上。大抵折狱非明不当,而致刑非断不决。又折狱亦须雷之断,而致刑亦须离之明,二者原交相资,故噬嗑、丰二卦皆用之也。然则不明不断者,何以明罚敕法?又何折狱致刑哉?
初九,遇其配主,虽旬无咎,往有尚。
周公之象。丰初九云云,何也?曰:为卦明动相资,初以刚处明始,而四以阳为动始,是初与四同德相应,而四与初为敌体配主也。敌体相遇,虽旬何咎?往自有尚,而必遇尔,故象占如此。愚按:配主之辞,则旬以均平敌体,取明动兼资为正。若以离日谓旬为日,取旬日相遇,以见天地盈虚消息之自然,义亦通也。姑记于此,俟质高明。
象曰:「虽旬无咎」,过旬灾也。
孔子之传丰初九云云,何也?曰:言初九之「虽旬无咎」者,明动原属配主,故均敌正自无咎。但过旬则明断必偏,斯为灾耳。
六二,丰其蔀,日中见斗,往得疑疾,有孚发若,吉。蔀音部。周公之象。丰六二云云,何也?曰:六二正成离之主,以柔中应柔暗之五,又在二刚之间,是如「丰其蔀」,而日中反「见斗」之在天者也。以是而动,必反见疑。然以二之明中,遇五之动中,自必两心交孚,而始疑终发以得吉。盖亦天道消息盈虚之自然也,故象占如此。象曰:「有孚发若」,信以发志也。
孔子之传丰六二云云,何也?曰:言六二之「有孚发若」者,二为离主,以虚明诚信之心见照于五,以发其见信之志,故初疑终吉也。呜呼!观信可以发志,则知疑疾固可以信药医也。士君子无虑人之见疑,止虑吾之不信。
九三,丰其沛,日中见沬;折其右肱,无咎。沬,作「昧」,亡大反,坊本莫佩反。折,食列反。
周公之象丰九三云云,何也?曰:九三居震之下,上有晦明之雷雨;处离之终,下有见伤之昃日,故其象为上遇丰沛之雨,日中不见日而反见雨,沬之象。又为折其右肱而不可动作之象。然日中则昃,而日昃则复中;日明必晦,而日晦亦必明,乃消息盈虚之自然,但得日在,则亦自无咎也。故象占如此。
注谓「沛」为幡幔,沬为小星,似觉不及「沛」、「沬」作「雨」为不烦。诠释。盖「沛」、「沬」字皆从水,而三处雷雨晦明之下,于雨近也。
象曰:「丰其沛」,不可大事也;「折其右肱」,终不可用也。
孔子之传丰九三云云,何也?曰:言丰其沛,如日之值雨,岂可动大事乎?折其右肱,终尚何用乎?
九四,丰其蔀,日中见斗,遇其夷主,吉。
周公之象丰九四云云,何也?曰:九四为动主,而正当雷动晦明之地,则是亦日之丰于蔀,日中不见日而反见斗者也。然四与初同德相应,故初视四为配主,尚往;而四亦视初为夷主,必遇。是乃日之既晦而复明,人之始疏而终遇,亦天道之自然而大吉者也。故象占如此。象曰:「丰其蔀」,位不当也;「日中见斗」,幽不明也;「遇其夷主」,吉行也。
孔子之传丰九四云云,何也?曰:言「丰其蔀」者,谓四处雷动,晦明之位不当也。「日中见斗」者,谓幽暗不能明见也。遇其夷主者,则同德相遇,明可资动而行之最吉者也。
六五,来章,有庆誉,吉。
周公之象丰六五云云,何也?曰:五居动中,而与离中相应,于时则为雷雨既过,天日开霁,而万象光华。在王者则为如日中天,明动相资,而尚大宜照,故其象为来天下之明章,享坐照之丰亨,而王者亦自得明主之美誉耳。此正彖所谓「王假日中」,丰之亨而最吉者也,故象占如此。
象曰:六五之「吉」,有庆也。
孔子之传丰六五云云,何也?曰:言六五之吉,谓其能明以资动,坐照天下而有庆也。上六,丰其屋,蔀其家,𬮭其户,阒其无人,三岁不觌,凶。阒,苦䴗反。
周公之象丰上六云云,何也?曰:上六以阴柔居动终,是日之已晦者矣,而又遇丰沛折肱之九三,是不独丰其蔀,且丰其屋而蔀其家矣。斯时也,日之既晦,岂复见人?家之独丰,岂复得人?其与困之「困蒺藜」、坎之「置丛棘」者,殆同一不可救耳。入其室,且必不见其妻,纵三岁,岂能兴而觌乎?凶亦甚矣。呜呼!丰其屋,亦何益哉!
象曰:「丰其屋」,天际翔也。「𬮭其户,阒其无人」,自藏也。
孔子之传丰上六云云,何也?曰:言上六之「丰其屋」者,亦自谓能丰其家,富而大,有若与天游耳。而不知正所以自蔀其家,必至有屋无家,有户无人,自丰而实以自藏其身也。呜呼!商纣鹿台、巨桥之丰,殆类是乎!孔子系易至此,盖心惜之至,而遂不觉其慨叹之独至矣。丰其屋而凶至此者,以其止知动而自照,不知所以照天下不能如日之中,故终于不能自照,而反致幽暗耳。然则王者照天下,不求自丰,而自丰在其中;照一身,欲以丰屋,而反成藏其身。彖曰「宜日中」,信乎其宜日中也。
一丰屋而翔天者自藏,得失祸福之机,亦可畏哉!旅䷷艮下离上
「丰」而受之以「旅」,何也?序卦传曰:「穷大者必失其居,故受之以旅。」旅,众也。旅:小亨,旅贞吉。
文王之彖「旅」云云,何也?曰:旅,羁旅也。盖为卦上离火,下艮止,火在山上,去其所止而不处,有旅之象。下止上明,亦为止于明。明而止,有旅之义,故谓之旅也。有小者亨之道,故为「小亨」。又在旅亦惟守正知止则吉,故又为「旅贞吉」。然曰「小亨贞吉」,则旅之为道,固在柔之得中,而非正不吉,又可知矣。彖曰:「旅小亨」,柔得中乎外而顺乎刚,止而丽乎明,是以「小亨,旅贞吉」也。旅之时义大矣哉!
孔子之传旅彖云云,何也?曰:言旅之小亨者,谓离之柔得中乎外而顺乎在内。艮止主人之刚,是以内卦之止,能丽外卦之明,遂有功于旅,而「旅小亨,旅贞吉」也。至其大旅之时义者,盖孔子传彖时,又见得卦之内体三爻,则为商贾士庶人之旅;外体三爻,则为君侯卿大夫之旅。而或以旅兴,或以旅丧,其时义为大也。
象曰:山上有火,旅;君子以明慎用刑,而不留狱。
孔子之象旅云云,何也?曰:言火在山上,逐草而行,不能久留,故象旅。君子体此,而知人情之留滞冤抑者莫如狱,于是以离之明,艮之慎,火速因罪用刑,而不使狱囚之留滞,亦如火之在山耳。盖狱情留滞,既使正犯之旅情愁苦难堪,亦且令其举家奔走乡里,牵连而尽皆成旅。故用狱一事,不特不明者为害甚大,即明而不决不速者,亦为害不浅。明慎用刑而不留狱,圣人真穷理尽性之至者哉!
初六,旅琐琐,斯其所取灾。
周公之象旅初六云云,何也?曰:初六阴柔居旅初,旅之在下而「琐琐」者也。旅而如是,是但知旅之宜慎,而不知乃所以取灾者耳。盖宽一分,则童仆受一分之惠;而宽一着,亦主人尽一分之心也。
象曰:「旅琐琐」,志穷灾也。孔子之传旅初六云云,何也?曰:言初六之旅琐琐而灾者,非有别灾也,志穷于刻琐,故出门即灾耳。呜呼!旅岂可以阴柔刻削处乎?
六二,旅即次,怀其资,得童仆贞,
周公之象旅六二云云,何也?曰:二以柔顺中正之德处旅,则刚柔得中,主人既止而相丽,童仆亦顺以听命。所谓「小亨」者,二得一半矣。故有旅即次之安,有怀资之裕,有得童仆之贞,盖旅之最得其道者也,故象占如此。
象曰:「得童仆贞」,终无尤也。
孔子之传旅六二云云,何也?曰:言二以中正之德而得童仆贞,不特此日无尤,即更进一日,亦终无尤;不特在此处无尤,即更旅一处,亦终无尤也。盖童仆固与旅人终始者也,童仆不得其贞,即今日无尤,终必得尤,固所必然耳。
九三,旅焚其次,丧其童仆,贞厉。丧,息浪反。象同。周公之象旅九三云云,何也?曰:九三以刚处刚,下离二阴,上接离阳,在旅则为过刚不明,又不知止旅而焚次,丧童仆长得危厉者耳,故象占如此。
象曰:「旅焚其次」,亦已伤矣;以旅与下,其义丧也。
孔子之传旅九三云云,何也?曰:言旅而焚其次,亦已伤矣,况又有丧仆之事乎?则以当旅时,而以此过刚与下,若不丧仆,无是理也,故曰其义丧也。此处旅而过刚,又有所不可者也。大抵琐琐固取灾,而亢厉亦致焚,故在下之旅,以六二为得也。
九四,旅于处,得其资斧,我心不快。
周公之象旅九四云云,何也?曰:九四方进乎下止之上,而就于离明之位,是尚无六五正位之安,而旅于处者也。彼其以阳为动主,而又下有初应,是亦得其资者矣。然终属旅人,未得就安,则其心亦不快耳。盖晋文居齐之日,昭烈寓荆之时,得资斧矣,而其心实郁郁不乐也。
象曰:「旅于处」,未得位也;「得其资斧」,心未快也。
孔子之传旅九四云云,何也?曰:言九四之「旅于处」,宜得位矣,而尚未得位,故虽「得其资斧」,而志自有在,心终未快也。
六五:射雉,一矢亡,终以誉命。射,石亦反。
周公之象旅六五云云,何也?曰:六五柔顺文明,正彖之所谓「柔得中而顺乎外」,亦分得一半,「贞吉」者也。离中文明为雉,有射雉象。阳为直,为矢。易一阳以一阴,一矢亡象。盖在旅则始出失利,始举失事,其象固如此。然以五乾之刚健,而得柔之文明,得中乎外以顺刚,则亦终以射雉之故,获文誉、文命之上及,而终以誉命也。故象占又如此。
象曰:「终以誉命」,上逮也。
孔子之传旅六五云云,何也?曰:六五之「终以誉命」者,始虽未吉,而终必得位上及也。上九,鸟焚其巢,旅人先笑后号啕,丧牛于易,凶。丧、易,并去声。
周公之象旅上九云云,何也?曰:上九以刚处旅之终,象其在离之上,则为「鸟焚其巢」。盖下之旅尚可依次,而上之旅则无归也。象其在离口离目,则为「先笑后号啕」。盖焚巢则号啕,自其情形。又惟先笑乐自得,而其后号啕自悲,亦理也。象其离乎六五之阴,而即乎上九之刚,则为「丧牛于易」。盖自恃无事,而不知大物即丧于此也。呜呼!旅而至此,凶尚可言耶?故象占又如此。
象曰:以旅在上,其义焚也;「丧牛于易」,终莫之闻也。
孔子之传旅上九云云,何也?曰:言上九以旅在上者,言乎其义之自取焚巢而无所于归也。「丧牛于易」者,言乎其般乐怠傲,曾一善之不闻,自以为日亡吾乃亡,而竟不知牛之已丧,而终莫闻知也。呜呼!夏之太康、隋之炀帝非耶?
大抵在下者虽欲不旅不可得,但在性情中正柔顺即可无咎,过刚即失柔中顺刚之义。在上者则义不可以旅,不得已而旅,非誉命上逮,有不可过刚,亦必有焚巢丧牛之凶。甚矣!处旅之道,固亨以柔顺乎刚,而凶以纯恃乎刚也。刚可恃乎哉?然又岂独旅也?巽䷸巽下巽上
旅而受之以巽,何也?序卦传曰:「旅而无所容,故受之以巽。巽者,入也。
巽:小亨,利有攸往,利见大人。」文王之彖「巽」云云,何也?曰:巽之为卦,一阴伏于二阳之下,盖阴善入而阳伏听,所谓巽而能权,非怯懦之谓也。其所以取象于风者,物之虚而善入者莫如风,阴「巽」乎阳亦如此也。其所以取于君命者,挠万物者莫疾乎风,君命之动万民亦犹是也。而为卦则重巽相因,是以阴之小者得「亨」,而有攸往之利,见大人之利耳。呜呼!君子小心谋理,殚思精义,无微不入,无隐不搜,其即学问之重巽乎?彖曰:重巽以申命。刚巽乎中正而志行,柔皆顺乎刚,是以「小亨,利有攸往,利见大人」。
孔子之传巽彖云云,何也?曰:言重巽所以申命也。盖风为天之号令,命乃君之风行。大君有命,三令五申,欲巽以入之,故重巽以申之也。所以「小亨,利有攸往,利见大人」者,卦之九二,以刚而巽乎五之中正,故申命之志得行,而二柔皆顺乎刚,是以「小亨,利有攸往,利见大人」也。「姤」之彖曰:「后以申命诰四方。」「涣」之象曰:「涣汗其大号。」可知「巽」之大人,惟九五当之。
象曰:随风,巽,君子以申命行事。
孔子之传巽大象云云,何也?言「巽」乃风之相随而继续,是动万物、挠万物而至柔至刚者也。君子体此,知事之行下不可以遽,必先以命申之,而使之入于无形,然后事可行而人不骇。亦如风之重「巽」也,风必真能动物,而后物赖风,命必真为行事而后人始信。故申命以行事为实义,而行事端赖「申命」也。若徒申令而无实行之事,此盲风、狂风、飓风,徒以挠物而耗物耳。久之,人且徒厌其扰矣,何贵焉?故「君子以申命行事」,而不徒命之申也。
初六:进退,利武人之贞。
周公之象。「巽」初六云云,何也?曰:初六于下为「巽」主,卑「巽」之太过者也。于象为进退不果,须以「武人之贞」处之,则有以济其不及,故象占又为「利武人之贞」。呜呼!沉潜刚克,猛以济宽,非此之谓乎?而教旨即寓于象中,则圣人补过之义,即行于效动之中矣。易真无有师保,如临父母也。
象曰:「进退」,志疑也。「利武人之贞」,志治也。
大抵下三爻谋顺以出命,初志疑不决,三无谋不断,故以二之刚中能权为得中。
九三下「巽」终而接上「巽」,有频象。
六四「悔亡,田获三品」,周公之象。「巽」六四云云,何也?曰:四以上三爻,则重巽申命之事矣。而四又以阴居柔,「巽」顺之至,又上近九五刚中之君,是大臣之奉命布令者也。彖所谓「柔顺乎刚」,四其是矣,自然「小亨」而「悔亡,利有攸往」,而「田获三品」也。
象曰:「田获三品」,有功也。
孔子之传巽六四云云,何也?曰:言六四之「田获三品」,谓其柔顺乎刚,利有攸往而有功也。三品,谓上中下之三品,象下三爻。
九五:贞吉,悔亡,无不利。无初有终。先庚三日,后庚三日,吉。先,西荐反;后,胡豆反。
周公之象巽九五云云,何也?曰:九五正所谓「刚巽乎中正而志行」者,以此居尊制命,自然得正而吉,悔亡而无不利。是故就其命之必待重申而言,则为无初;就其刚中而志行言,则为有终;而其象,则为「先庚三日,后庚三日」。以重巽申命,郑重周详如此,自然令出民从,志行而吉也。
「先庚」、后庚之说,考诸传注,总觉未安于心。姑依经文「无初有终」相因解下,稍觉可通。顾不知明易君子以为何如也?
象曰:九五之「吉」,位正中也。
孔子之传巽九五云云,何也?曰:言九五之吉如此者,以其位之中正,故其志得行而吉也。盖九五乃彖之所谓大人,故利见之吉如此耳。上九,巽在床下,丧其资斧,贞凶。丧,息浪反,下同。
周公之象巽上九云云,何也?曰:上九以过刚处巽,终巽而无谋无断,一味巽懦下人,是位本上而反巽在床下,亦为无断而丧其资斧矣。巽而如是,虽正亦凶,故象占如此。
象曰:「巽在床下」,志穷也;「丧其资斧」,正乎凶也。
孔子之传巽上九云云,何也?曰:言巽在床下,志穷失中,无谋无断而反下也。「丧其资斧」者,虽自以为正,而不知其正,是凶也。大抵上卦行命为事,故四以断有功,五制命中正而志行,上无谋无断而凶。盖巽原以能权为正也。兑䷹兑下兑上
巽而受之以兑,何也?序卦传曰:入而后说之,故受之以兑。兑者,说也。兑,亨,利贞。
文王之彖兑云云,何也?曰:兑刚中柔外,而为卦两泽相丽,两兑相孚,有师友之道焉,故有「亨」义。然利在得正,故象占如此。盖天地间未有不说而能通,亦未有不正而能说者。爻中三之「来兑」,上之「引兑」,可鉴也。
象曰:「兑」,说也。刚中而柔外,说以「利贞」,是以顺乎天而应乎人。说以先民,民忘其劳;说以犯难,民忘其死。说之大,民劝矣哉!说,音悦,下同。先,酉荐反,又如字。难,乃旦反。
孔子之传兑彖云云,何也?曰:言「兑」者,言乎说也。为卦说本柔情,而二五阳刚得中,阴皆在外,内正直而外和悦也。说以利贞者,言非苛悦也。是以明君之上顺天命,下应人心,为大悦也。说以忘劳云云,则孔子传彖时,见得兑说之义于民更大,而在为君者更申其教耳。盖为君而能发政施仁,感动乎民,令其心悦,则以此劳民,悦而忘劳,而勿亟子来,在所必然。以此犯难,则民悦忘死,而亲上死长,自不容已。天命顺,人心应,民岂有不劝者哉?
大抵兑之卦虽从一阴取象,而实以二五刚中得正,故卦言「利贞」,传言「刚中柔外,说以利贞」。盖惟刚中柔外,则说乃得贞,此爻中四阳之所以善也。非刚则不贞,非贞则凶,此爻中二阴之所以失也。故兑说以刚中得正为利。
象曰:丽泽,兑,君子以朋友讲习。
孔子之传「兑」云云,何也?曰:兑为悦,而两泽相丽,则为相说以丽。君子体此,则取于两口对语,而与朋友讲论,取于两泽相丽,而与朋友重习。时习则说,朋来则乐,悦而且乐,兑孰甚焉?故朋友讲习,尤君子丽泽之兑也。而凡两相丽而为兑,俱准此矣。初九,和兑,吉。
周公之象兑初九云云,何也?曰:初九以刚居兑初,上无系应,处兑而与物无竞,利以和义者也,故其象为「和兑」。以此居下,吉也何疑?故象占又如此。呜呼!其柳下惠处世之时乎?
象曰:「和兑」之「吉」,行未疑也。孔子之传兑初九云云,何也?曰:言和兑之吉行而自为人所信,即己亦前途无阻碍耳。语曰「和而不流」,此爻以之。九二,孚兑,吉,悔亡。
周公之象兑九二云云,何也?曰:九二刚中柔外,而与五以刚中相丽,正所谓说而得正者,故其兑乃真信其志,而以上孚为说者也。以孚为说,宁有妄说?即九五同志,岂有不心说而志孚者?吉而悔亡,又何疑乎?故象占如此。呜呼!殆傅说之于高宗乎?其次魏征之于唐太宗,亦庶几焉。
象曰:「孚兑」之「吉」,信志也。
孔子之传兑九二云云,何也?曰:言九二「孚兑之吉者,谓九二与五以刚中相丽,不以妄说为说,而以真信其志为说也。
九二以不同为和,和而能不同,抑又君子之兑矣。六三,来兑,凶。周公之象兑六三云云,何也?曰:三与上六两相丽者,而以阴柔居兑口,是中无诚信,而徒以口舌说上者也。说岂能亨乎?惟见其凶耳。盖三所丽者,上六之阴柔,三既不以诚说上,而徒以口说来兑;上又不以诚说下,而徒以口说引兑。小人之以非道说人,而小人亦以非道为悦。两悦皆妄,两人皆小,凶待言乎?故象占如此。呜呼!古之谐臣媚子,与市道交,皆然也。来兑」二字,亦可谓尽其情状矣。象曰:「来兑」之「凶」,位不当也。
孔子之传兑六三云云,何也?曰:言六三来兑之凶者,以六三以阴柔居兑口,本无孚兑之吉,亦异和兑之吉,而位不当耳。
九四:商兑未宁,介疾有喜。
周公之象兑九四云云,何也?曰:九四居下兑六三之上,以刚居柔,而上比九五之刚中,则是大臣欲陈善纳诲,恶六三「小人来兑」之失,而欲商其所兑者也。言其心则未遑安宁;言其意则病三如雠,而言其终则亦正有喜耳,故象占如此。呜呼!王文正之于丁谓,殆类是也。
象曰:九四之「喜」,有庆也。
孔子之传兑九四云云,何也?曰:言九四之喜,非私说也。佞人远则正直亲,而天下国家乃有庆耳。九五:孚于剥,有厉,
周公之象。兑九五云云,何也?曰:九五刚中,而下丽九二之刚中,是同以刚中之德相孚而悦者,故其象为「孚于剥」。盖九二刚中,能陈善闭邪,不以来兑为兑,而以孚兑为兑。九五刚中,亦能纳善受言,不以引兑为兑,而以孚剥为兑。正明良相合、君臣克艰之时也,能无厉乎?呜呼!殆太甲之于伊尹、高宗之于傅说乎?其次若汉文于引席之袁盎,唐宗于面折之魏征,亦为近之。
象曰:「孚于剥」,位正当也。孔子之传兑九五云云,何也?曰:言九五之「孚于剥」者,九五刚中之德,居大君之位,位正得其当也。盖爻位原得其当,故象取如此。而人君之纳善受言,为职分之当然,亦从可知矣。上六引兑,
周公之象兑上六云云,何也?曰:上六居兑终而当兑口,与三上下相悦,是无孚兑之诚,而徒尚口以引三之来兑者也。呜呼!其亦巧令之徒矣,纵得人悦,亦奚贵乎?故象虽不言吉凶,而传独讥其未光也。
象曰:「上六引兑」,未光也。
孔子之传兑上六云云,何也?曰:上六引兑,不能为孚剥之兑,并不能商兑和兑,而徒以口舌说人为兑,亦岂光大之道乎?盖隐讽之中,而刺讥之意殊深矣。兑之亨也,安得不取利贞哉!丰川易说卷九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