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丰川易说卷二
鄠县王心敬撰。
上经
屯䷂震下坎上
坤而受之以屯,何也?序卦传曰:「有天地,然后万物生焉。盈天地之间者惟万物,故受之以屯。屯者,盈也,物之始生也。」屯:元、亨、利、贞。勿用有攸往,利建侯。屯,张伦反。
文王之彖「屯」云云,何也?震以一阳动于坎下,不以坎险而止,故占有「元亨利贞」象。初阳在下,坎险在上,有难进象,故占为「勿用攸往」。乾阳初交,是生长男,而在群阴之下,主器者莫若长子,有「建侯」象,故占为「利建侯」也。然曰「元亨利贞」,则赞屯殊深;曰「勿用攸往」,则戒屯殊深;曰「利建侯」,则鼓屯之意亦深矣。盖草昧艰难,人情易成易败之秋,亦人情难进难退之候,故圣人于屯,谆谆教诱也。
彖曰:屯,刚柔始交而难生。动乎险中,大亨贞。雷雨之动满盈,天造草昧,宜建侯而不宁。难,去声。
孔子之传屯彖云云,何也?曰:乾一索于坤而得震,即上遇坎险,是动乎坎险之中,有大通安贞之道也。下震雷,上坎云,二气震动,蓊郁杂乱晦冥,百物于此勾萌。其在人事,即天造草率冥昧之时,利于建侯以经营缔造,而不遑宁处也。动乎险中,大亨贞可知在险而不能动心忍性,增益不能,咎不能免,宜建侯而不宁可知。济屯而不能忧勤惕厉,屯不能济。
象曰:云雷,屯,君子以经纶。
孔子之传屯大象云云,何也?曰:言君子观云雷屯之象,用以经纶天下之事而济屯也。盖天地以云雷作而生万物,英主以经纶运而开太平,亦犹行天之道尔。经纶于屯,时以济屯,必有雷动云合,使天下鼓舞奋励之意乃可。故君子之经纶,即取象于云雷。然则单寒而欲自树于人伦,初机而欲自底于清宁,无贵龌龊委细,因循怠惰,从可知也。
初九,磐桓,利居贞,利建侯。磐,步干反。
周公之象。屯初九云云,何也?曰:初阳居屯之下,有磐桓安固象,故占取「利居贞」。震,长男,侯象;动乎坎中,「利建侯」以济屯象。盖欲济屯而不居贞,则将失义;欲济屯而无其人,屯终莫济耳。
象曰:虽「磐桓」,志行正也;以贵下贱,大得民也。下,遐嫁反。
孔子之传屯初九云云,何也?谓其虽「磐桓」,而其志在欲行其正,非怀安也。阳贵阴贱,初九以阳下阴,如以刚明之才,不辞以身为小民经营教养,不惜以贵屈下贤哲,自然大得乎民心。其于建侯,宁不利乎?孟子谓「得天下在好民之好,聚民之欲」,即此意也。
六二,屯如邅如,乘马班如,匪寇婚媾。女子贞不字,十年乃字。邅,张连反。乘,绳澄反,又音绳。
周公之象。屯六二云云,何也?曰:以六居二,乘下之动而当屯时,有「屯如邅如,乘马班如」象。二与五为正应,而下逼于初,不能即应。然正应不与寇同,时久终须应之,故又有「匪寇婚媾,女子贞不字,十年乃字」象也。然亦可见守正者终无不合之事,德不孤,必有邻,亦可自信矣。
乘马,但言乘动济屯之义,非谓六二下与初连,以乘初之刚为乘马。盖象传以六二之难为乘刚,是乃统释爻辞,非是专释「乘马」二字之义。若以二之乘马为乘初刚,四乘三之乘马,难通矣。
象曰:六二之难,乘刚也。十年乃字,反常也。
孔子之传。屯六二云云,何也?曰:言六二欲上行应五而难进者,以其下乘初九之刚也。故虽与五刚柔相应,且反常至十年之久耳。
六三,即鹿无虞,惟入于林中;君子几,不如舍,往吝。几,音机。舍,音舍。
周公之象屯六三云云,何也?言六三本非刚明之才,兼上无贤明之应,而居刚志躁,亦欲动而济屯,徒自入于险难耳。有即鹿无虞入林之象,见几之君子,当此可以舍矣。不然,凭刚而往,吝穷不免,故占又有君子几不如舍之象也。
象曰:「即鹿无虞」,以从禽也;君子舍之,往吝穷也。
孔子之传屯六三云云,何也?言三本无济屯之才,又无济屯之应,而乘时妄动,是从禽之欲耳。不知济屯非从禽比,往则必穷。见几之君子,自必舍之,往则未有不吝穷也。呜呼!亚父之事,亦可鉴矣。
周公、孔子系爻、系传,皆于无才无援而妄动之戒,甚明甚警。
六四,乘马班如,求婚媾。往吉,无不利。
周公之象屯六四云云,何也?曰:六四以阴居柔,而当屯乘震,亦有「乘马班如」象,与初利见之主为正应,又有求婚媾象,故占为「往吉,无不利」也。象曰:求而往,明也。
孔子之传屯六四云云,何也?曰:此正明四之当屯,而知择利见之初,乃其明于择主也。呜呼!马伏波其人乎?而周公、孔子之示济屯者,以择主为要,其义亦明矣。
九五:屯其膏,小贞吉,大贞凶。
周公之象屯九五云云,何也?曰:五虽阳刚当位而在坎中,下应又懦,小贞则吉,大贞则凶之象也。坎为水膏泽象。
象曰:「屯其膏」,施未光也。
孔子之传屯九五云云,何也?曰:五在险中,施未能普,岂能光乎?然亦九五自居坎中,囿于施耳。其占则施之未得光,为昭烈,未知光为项羽而施光则武王之大赉四海,善人是富。系曰:「忧悔吝者存乎介。」善用易者,亦于此中变迁之机,图之而已。上六,乘马班如,泣血涟如。
周公之象屯上六云云,何也?曰:上六居屯乘震,亦有「乘马班如」象,而以阴柔居屯之终,下无正应,是处屯之极地,无才无助,终于屯而无可如何者,悲伤涕洟,有「泣血涟如」象也。呜呼!项羽乌江之叹,泣亦其事耳。
象曰:「泣血涟如」,何可长也。
孔子之传屯上六云云,何也?曰:言屯极而至于如此,岂能长乎?然何可长,固以释泣血之义,其实上六穷于屯地,更无所之,亦有不长之象也。大抵易道变化,不特周公有时就义取象,即孔子传象,亦时于爻象中自取一义也。蒙,䷃坎下艮上
屯而受之以蒙,何也?序卦传曰:「屯者,物之始生也。物生必蒙,故受之以蒙。蒙者,蒙也,物之稚也。」
蒙:亨。匪我求童蒙,童蒙求我。初筮告,再三渎,渎则不告。利贞。告,音谷。渎,音独。文王之彖蒙云云,何也?曰:蒙,坎险在下,遇艮止在上,险而止,有蒙象也。九二居中发蒙,刚中而应正,有亨道也。九二为养蒙之主,而六五以柔中应之,有「童蒙求我,匪我求童蒙」之象也。发蒙之道,取其人之以诚心求我,不取其人之以机变相尝,故又有初筮告,再三渎,渎则不告,而利于贞之象占也。
彖曰:「蒙」,山下有险,险而止,蒙。「蒙亨」,以亨行时中也。「匪我求童蒙,童蒙求我」,志应也。「初筮告」,以刚中也。「再三渎,渎则不告」,渎蒙也。蒙以养正,圣功也。
孔子之传蒙彖云云,何也?言山下有险,险而止,所以为蒙象也。九二发蒙之主,而居中处刚,以亨行时中也。六五正应,乃童蒙之志应乎我,匪我求童蒙也。志应而后发,正二刚中之所以善于养蒙,正也。渎则不告,正谓其志不应,发之徒渎蒙耳。所以然者,童蒙志应乎我,而后告教之,乃为培养其天真,使成圣胎之正道。不然,则彼以机变尝我,我以机变凿之,适以渎蒙而坏其天真耳。故蒙以养正为圣功也。
大人不失赤子之心,此善于自养其蒙者;教人而望以立诚之道,此善于养童蒙之蒙者。呜呼!蒙以养正为圣功,自养者可以知所养,教人者亦可以知养人之道矣。
「不识不知,顺帝之则」,圣人而蒙矣。然其工夫则自无畔援歆羡来,圣功只是善养其蒙。
九二刚中,上应六五柔中之志,则在五为诚求之切,在二乃无失人失言之愆,此当几之教也。不然,蒙渎我而我渎蒙,师弟兼失矣。故为师亦何可易言?蒙以养得正,而正却以养其蒙得,故教弟子者,全要保护其一点知能之良。
论语「弟子」一章,养正之圣功尽统于是。朱子之小学,其即弟子章学文之注脚乎?盖圣贤之成法,事理之当然,皆于此乎备也。教子弟者,须于此着眼,若视此为迂阔,即误却童蒙,而养失其正矣。象曰:山下出泉,蒙,君子以果行育德。
孔子之传蒙,大象云云,何也?曰:上山下坎,为山下出泉,蒙迷之象。君子体之以养蒙,惟是果行而见善即迁,过勿惮改,则业可进;育德而宽居仁行,居安资深,则德可修。庶几乎养蒙之圣功,如山下出泉耳。又艮以一阳止乎二阴之上,有果行象。坎以一阳蓄于二阴之中,有育德象。
象传坎为沟渎,未有泉象,而蒙象取于山下出泉。六十四卦中象固有非象传所能尽者,然亦可见象原不执于一也。
初六,发蒙,利用刑人,用说桎梏,以往吝。说,吐活反。桎,音质。梏,古毒反。
周公之象。蒙初六云云,何也?曰:初六以阴居下,全无知识之蒙。发之之道,自宜利用严威,以禁其放佚,故有「利用刑人」之象。盖以如此之蒙,而不加严威,则蒙不知惧,教亦不入,故又有用说桎梏以往之吝。
象曰:「利用刑人」,以正法也。孔子之传。蒙初六云云,何也?曰:此言「发蒙」之道,初间自是宜正法以禁其邪枉也。孔子之治鲁,子产之治郑,诸葛忠武之治蜀,其义即取诸此。
九二,包蒙,吉。纳妇,吉。子克家。
周公之象。蒙九二云云,何也?曰:九二居坎中,为养蒙之主,而六五以柔中应之,有「包蒙」象;六五应而九二养,有「纳妇」象;六五居上孚下,而九二居下承上,有「子克家」象。区区一爻,既象「蒙师」,又取此三种法象,引伸触类,固可穷哉!呜呼!读易者知易取象之义,即可明反身自占之道矣。不必乾尽宜君,坤尽合臣也。
象曰:「子克家」,刚柔接也。
孔子之传「蒙」,九二独释「子克家」,何也?曰:「包蒙」、「纳妇」,于九二取象为易明,而「子克家」又取于二之以刚接五柔,殊不易明故耳。然则执象论易,岂复有易?
六三:勿用取女,见金夫,不有躬,无攸利。取,七具反。
周公之象。六三云云,何也?曰:六三阴柔处险之极,是不贞之蒙,女子也。本与上为正应,而近系于九二,是见纳妇克家之金夫,而不有其躬之象。取女取此,何利之有?故有「无攸利」之占也。然占亦象耳。故易者,象也。读易知得象为象,而即占亦象易,斯可通尔。
象曰:「勿用取女」,行不顺也。
孔子之传蒙六三云云,何也?曰:此言「勿用取女」者,为其行不顺理耳。然则舍其君而君人之君,皆见金夫不有躬之女;非其臣而辄纳为臣,皆取见金夫不有躬之女也,何利之有?六四:困蒙,吝。
周公之象蒙六四云云,何也?曰:居艮之下,阴柔居阴,又无正应,蒙之困而不知自发者也。吝其能免乎?故象以「困蒙」,而占以「吝」也。
象曰:「困蒙」之「吝」,独远实也。远,于万反。实,去声。
孔子之传蒙九四云云,何也?曰:蒙之所以困者,以其无阳应,又与九二隔处蒙而无师无友,独远乎实,困何由发?吝何由免乎?然则处蒙地、当蒙时者,宜求明师良友,端可知已。六五:童蒙,吉。
周公之象蒙六五云云,何也?曰:六五以柔中止于「艮」阳之下,「蒙」之童者也。而下有九二刚中正应为之师,则是五以诚求,二以诚教,所谓养正之圣功,其在斯乎?蒙之最吉者也。故象取「童蒙」而占则吉。
象曰:「童蒙」之吉,顺以巽也。孔子之传蒙六五云云,何也?曰:言童蒙之所以「吉」者,自己顺巽以受教,则九二自开诚以养正也。几受训于人之道,于此可悟。
上九,击蒙,不利为寇,利御寇。
周公之象蒙上九云云,何也?曰:上九以刚居艮上,艮有手象,有击象,过刚不利犯人,而利于御寇,故占为不利为寇而利御寇象。
象曰:利用御寇,上下顺也。孔子之传蒙上九云云,何也?曰:程子之言「上下顺」,为上不过暴,下得击去其蒙,上下皆顺,自为得之。然亦上九以一阳止于五爻之上,五爻皆顺服其下,是亦有上下顺象也。然则击蒙而不顺上下之心,是真为寇耳,其亦不占而已。需䷄乾下坎上
蒙而受之以需,何也?序卦传曰:「蒙者,蒙也,物之稚也。物稚不可不养也,故受之以需。需者,饮食之道也。」需:有孚,光亨,贞吉,利涉大川。
文王之彖需云云,何也?曰:乾健在下,欲进而坎险阻前,有需待之义,自有需待之象也。九五为需主,而坎中实有水光通天之义,且居中得正,故有有孚光亨贞吉之象。以此涉险,则有利涉之义。兼以乾健而需坎亦为涉水之象,故占又取象于「利涉大川」也。
彖曰:「需」,须也,险在前也。刚健而不陷,其义不困穷矣。「需,有孚,光亨,贞吉」,位乎天位,以正中也。「利涉大川」,往有功也。
孔子之传需彖云云,何也?言所以待须之义,以坎险在乾刚之前也。险在前而乘刚直进,灭顶之凶即在是矣,能无困穷乎?故乾而能须,则自不至陷,而其义不困穷耳。「有孚,光亨贞吉」者,九五为需主,是位乎天位者也。中实则为有孚,坎水内明则为光。以此需方进之乾,宁不亨通得正而吉乎?而三阳以见险而须,以此涉川,自然往必有功耳。象曰:云上于天,需,君子以饮食宴乐。上,上声。乐,音洛。
孔子之传需大象云云,何也?曰:坎上乾下,有云在天上,需雨之象。君子之所需而养者,饮食宴乐,如云上于天之需雨也。君子生平之志,不在温饱,三乐戒损于宴乐,孔子何以取象饮食宴乐乎?易道人情之至,即天理之至也。屯经纶,草昧,蒙果行育德,劳亦甚矣。至此恬养,不亦须于饮食宴乐,以自颐其天和耶?故饮食之在需,非尺寸之肤;宴乐之在需,非荒淫之愆也。时当需也,
「需」为等待之义,而象又取乎「需于饮食宴乐」。义苟可象,圣人固不执一废百也。易可与权,岂不信然?欲速则不达,功固有以需而成者,必世而后仁,治有虽欲不需而不得者。君子之左右逢源,必须于深造自得;愚柔之必明必强,必须于己百己千类推之。而天运之必须历夏秋而后冬,月之必先弦而后满,水之必由江河至海,人之必经少壮而后老,草木鸟兽之必由勾萌胎卵渐至于畅茂飞走,皆需义也。需之义亦广矣,但以有孚光亨为得正而吉耳。故善需者,不以怠缓废弛贼义,而以刚中渐进需时也。君子之饮食宴乐,义亦如此。坎中满,有醉饱象。
初九,需于郊,利用恒,无咎。
周公之象需初九云云,何也?曰:需以乾刚阻坎水,故三乾爻以需于水外为义。初九则去坎尚远,有需郊象。阳刚好进,利在用恒,能恒则不至致咎,故占为「利用恒,无咎」。
象曰:「需于郊」,不犯难行也。「利用恒,无咎」,未失常也。难,去声。孔子之传需初九爻义云云,何也?言需郊者,乃不犯难而行也。「利用恒,无咎」者,言乾行有常,固不避险不进,亦不改常犯难也。呜呼!需亦不犯难行耳,岂濡滞因循之谓哉!
九二,需于沙,小有言,终吉。周公之象需九二云云,何也?曰:二去坎渐近,有需沙之象。渐近险则必有言。然二以刚居柔,有进退适中,必孚于五之义,故又有终吉之象也。
象曰:「需于沙」,衍在中也;虽「小有言」,以吉终也。
孔子之传需九二云云,何也?曰:言九二居中处柔,宽裕不迫,尽需之道者也。以此而需,咎败何从?虽「小有言」,必「以吉终也」。然则过刚非需之道亦明矣。
九三,需于泥,致寇至。周公之象需九三云云,何也?曰:三与坎接,有「需泥」象。坎为盗,而三进而临坎,有致寇至象也。
象曰:「需于泥」,灾在外也;自我致寇,敬慎不败也。
孔子之传需九三云云,何也?言三已近坎,灾即在外也。自我致寇,又将谁咎?然亦岂无道以免败乎?敬慎庶可耳。自我致寇以上,释需泥致寇之义。「敬慎不败」,则孔子当机示教微旨。呜呼!圣人教人趋吉避凶之道亦明矣。天下何寇不自我而致?何败不可以敬慎免?引伸触类,是在读易者。
六四,需于血,出自穴。
周公之象需六四云云,何也?曰:四居坎下阴位,有需血象。又坎为险体,二阴皆有穴象。然四入上坎,则已出乾,而上近九五,又有出自穴象也。
象曰:「需于血」,顺以听也。
孔子之传需六四云云,何也?曰:言四虽需血,而阴以柔近五,不与时竞,是顺以听时者也,亦自能出穴而不至致凶矣。然则处险而徒以刚犯难,徒自陷于败耳。
四阴柔,需血而终出自穴者,阴柔则敬慎,敬慎则不敢犯难,而静以需时,正合敬慎不败之义,故终出穴不败耳。呜呼!其即师卦「左次无咎」之旨乎?
九五,需于酒食,贞吉。
周公之象需九五云云,何也?曰:五居中为需主,尽需之道者也,正大象饮食宴乐之君子。坎中为醉饱,故象酒食。居中得正,故占为贞吉也。
象曰:「酒食贞吉」,以中正也。
孔子之传需九五云云,何也?曰:言五以刚中而正居天位,乃中正而尽其道者也,故得正而吉耳。然则不尽其道,而徒以饮食晏乐废日旷业者,殆饮食之人耳,其不贞甚矣,吉于何有?
上六,入于穴,有不速之客三人来,敬之终吉。周公之象需上六云云,何也?曰:以六之阴柔居上,为坎险之终,有入穴象。而九三上与之应,有不速之客三人来象。上六虽险极,然以柔处柔,亦有敬顺之义。夫以敬顺待客,客虽刚暴,岂至凌犯乎?则又有敬之终吉象也。可以以柔恭待强暴,乃天地间消免凌犯之道。
象曰:「不速之客来,敬之终吉」,虽不当位,未大失也。
孔子之传需上六云云,何也?曰:言客虽凭刚而至,而主人柔恭以待,则必得终吉,此天理人情之必至耳。故上之敬客,虽若自处怯弱,未为大光,而要之自保终吉,亦未大失也。「终吉」以上,终爻义。「虽不当位」二句,孔子足象意,恐人以敬人为愧,不肯屈下,故明其旨曰:敬客虽未大光,然亦无有大失,不失即得吉矣,何用为嫌乎?则所以教人遇刚之道,益明且切也。讼䷅坎下乾上
需,而受之以讼。何也?序卦传曰:「饮食必有讼,故受之以
讼。」
讼:有孚窒,惕中吉,终凶。利见大人,不利涉大川。窒,张栗反。
文王之彖讼云云,何也?曰:讼,上健下险,九二为讼主,中实有孚象。与五上下不应,窒象。居坎之中,惕中象。讼以孚窒成以惕中吉,以终讼凶,故占又有惕中吉,终讼凶象。然终讼之凶,言之既以为戒,亦所以明惕中必吉之旨耳。又卦中九五刚中大人,而以下讼之,必不得志,有「利见大人」象。卦体以乾履坎,有「陷于深渊」象。故占又戒以「不利涉大川」也。彖之取象至伙,总之以宜戒其终,使不得行为义。文王之戒讼亦深矣。
彖曰:「讼」,上刚下险,险而健,讼。「讼有孚窒惕,中吉」,刚来而得中也。「终凶」,讼不可成也。「利见大人」,尚中正也。「不利涉大川」,入于渊也。
孔子之传讼彖云云,何也?曰:谓讼以上刚下险而成也。「有孚窒惕中吉」者,谓九二刚自外之需来而得中也。「终凶」者,讼非善事,终则必凶,而断不可成也。「利见大人」者,讼遇刚明之主则不行,以其所尚中正也。而九五居中履正,固所谓讼者利见之大人也。「不利涉大川」者,乾履乎坎,有入渊之象,故取于「不利涉大川」也。
象曰:天与水违行,讼,君子以作事谋始。
孔子之传讼大象云云,何也?曰:天上水下,相违而行,致讼之由。君子体此,知人情争讼之道,皆始于性情之违戾,故凡作事必谋其始,使协于天理人情,则讼端自绝耳。呜呼!天下何事不宜谋始,独讼乎哉!
初六,不永所事,小有言,终吉。
周公之象讼初六云云,何也?曰:讼虽以坎险成,而初六处下居阴,上又有援,有不永所事象。讼而不永,虽小有言,终吉之道也。故占有终吉象。而周公即系此义于讼之初六,其示训亦切矣。
象曰:「不永所事」,讼不可长也;虽「小有言」,其辩明也。
孔子之传讼初六云云,何也?曰:「不永所事者,讼原不可长也。虽小有言,终吉者,上有明应为援,其辩明也。」呜呼!孔子之意,补足周公之旨,而其切于示训,亦犹是矣。
九二:不克讼,归而逋,其邑人三百户,无眚。逋,补吴反。眚,生领反。
周公之象讼九二云云,何也?曰:讼之所以成,原以二为险主,而九五刚中处正,自非二之可敌,故有「不克讼」之象也。「不克讼」,则必退而避之矣。讼主既逋,其牵连之邑人不且免眚乎?故占又有「其邑人三百户无眚」象也。
先儒多解「其邑人三百户无眚」为自处寡约,则可免灾。愚意窃觉解以讼主既逋,即阖邑皆免株连扰费之灾为得情。且三百户以需卦上六「不速之客三人来」例之,于三百户之象,亦有取耳。或曰:「需取三人,此言三百户,何也?」愚意则又觉言客止可言三人,言邑则宜言三百户,取象固取切近事理也。
象曰:「不克讼」,归逋窜也;自下讼上,患至掇也。掇,都活反。孔子之传讼九二云云,何也?曰:二之「不克讼」者,归而逋窜也。讼而逋窜,这便是明于处讼之道者。何也?自下讼上,患乃自取,岂得免乎?则所以告讼者之宜知自退,而无事牵累邑人,其义益明矣。
六三:食旧德,贞厉,终吉。或从王事,无成。
周公之象讼六三云云,何也?曰:三居险终,以六处之,而上应刚,此「食旧德」象也。夫下之讼上,大抵由于下之忘上旧德而结新怨耳。「食旧德」则得正矣,虽处危地,自得终吉,故有「贞厉」吉象。然亦六三原居柔应上,卦中自有此义,故又取为占也。六三上应上九,亦有「或从王事,无成」
象。
象曰:「食旧德」,从上吉也。
孔子之传讼六三云云,何也?曰:言「食旧德」之吉者,从上则吉也。然仔细推详,「从上吉也」一语,固所以明「食旧德」之吉,亦实合下「或从王事,无成」之旨传出耳,传固不可执一视也。九四,不克讼,复即命,渝,安贞吉。
周公之象讼九四云云,何也?曰:九才虽刚,而居四则柔,兼九五刚中,既非可讼之人;初六阴柔,又非可恃之援,有「不克讼」象。居近九五,惟五顺听为复,即天命而渝变初心、安于正理之象,故占有吉象也。
「复即命渝安贞」,于象外取义,似不若即象为解。故注以九四居近九五,惟五顺听取义。既觉取象为近,亦且于传义切合,不知明易之君子以为何如?象曰:「复即命,渝,安贞」,不失也。
孔子之传讼九四云云,何也?曰:言能复即命,渝安贞,则自无失而吉耳。然观初以不永所事吉,二以不克讼无眚,三以食旧德吉,四以复即命吉。呜呼!讼固以能止为善耳。九五,讼,元吉。
周公之象讼九五云云,何也?曰:九五为听讼之主,而刚健中正,治讼得此等人,自然得情合理,故占有元吉象。
象曰:「讼元吉」,以中正也。
孔子之传讼九五云云,何也?曰:言讼之所以元吉者,以九五刚中居正,自然片言折狱,可使无讼也。而听讼以刚明为贵,亦从可识。
上九,或锡之鞶带,终朝三褫之。褫,救纸反。
周公之象讼上九云云,何也?曰:言上九处讼极,而以刚履柔,此乃终讼而侥幸得胜之人,必且因终讼而刚过即折者也。有锡之鞶带,终朝三褫象。然曰或,则未必能侥幸,而曰终朝三褫即幸,又岂可常侥乎?至孔子之传,则又以为即侥幸亦何足贵。呜呼!讼固必不宜终之事也。
象曰:以讼受服,亦不足敬也。
孔子之传讼上九云云,何也?曰:言终讼,虽受服命之宠,亦不足敬,况又终朝三褫乎?呜呼!三圣人之戒讼、警讼者,亦深切著明矣。读易者能识此义,以处讼、规讼、断讼,即属利见之大人,不必在居九五之位,然后足当之也。师,䷆坎下坤上
讼而受之以师,何也?序卦传曰:讼必有众起,故受之以师。师:贞,丈人吉,无咎。
文王之彖师云云,何也?曰:「师,坎下坤上行险而顺,有贞象。九二刚中为师主,六五柔中而顺应,有丈人象。行师而得正得人,自然元吉,咎何从至乎?故占为无咎象也。」呜呼!彖仅六字,已尽千古用师之道矣。用师而不得正,非贪兵即忿兵,虽强民而心不从,徒自毒,毒天下之民耳。故师贵贞。然不得其人,必致「舆尸」之凶,即幸而胜,亦不能以众正而王也。故师必以得贞得人为「吉」而「无咎」。
彖曰:「师」,众也;「贞」,正也。能以众正,可以王矣。刚中而应,行险而顺,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,吉又何咎矣?孔子之传师彖云云,何也?曰:谓师言乎其众,贞言乎其正也。能以我之众正人,而并使众人之皆正,可以王天下矣。故师取占于贞也。成汤放桀之师,武王伐纣之师,斯足当之。「丈人吉无咎」者,谓九二刚中而六五应,下坎上坤而行险顺,以此毒天下,乃为吊民伐罪之师。而己之民心从,天下之民心亦从,则得道多助,于何不吉?以征不正,又何咎乎?成汤任一心一德之伊尹,造攻自牧,而东征西怨;武王任天下大老之尚父,用三千同心同德之义士,而商人筐篚壶浆,斯足当之。
行师伤财害人,彼此两毒之道,必我之民从,敌之民亦从,乃为义师,亦始得吉。故孔子曰:「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,吉又何咎?」故师不正不可动,不得其人不可动。虽得正得人,而民心不从,亦不可动。
观孔子彖传,见伊川先生解师贞之义自当,而取穰苴、淮阴以实「丈人吉,无咎」之象,特言差足当「丈人吉」者耳,实不尽文王取彖「丈人」之旨。必如成汤伐夏之任伊尹而即克,武王伐商之任尚父而即克,乃足尽众正可王之义。
象曰:地中有水,「师」,君子以容民畜众。
孔子之传师大象云云,何也?言地中有水,水聚地中,故为师。君子观地中有水之象,以容保其民,畜聚其众,如「地中有水」也。古者寓兵于农,故民众者,师之所自出。然师取容民畜众,又可见师道固以安民不杀为本原耳。
初六:师出以律,否臧,凶。
周公之象师初六云云,何也?曰:初六阴柔居下,听二指挥,有师出以律象。以阴居柔,亦有否臧凶象。然初居师出之始,而即戒以律,「惕」以否臧,凶,则周公之示象已至明也。
象曰:「师出以律」,失律凶也。
孔子之传师初六云云,何也?曰:言师出当以律,失律则凶。所以明师之吉凶决于当否,而当否即宜决于初出之时耳。
九二:在师中吉,无咎。王三锡命。
周公之象师九二云云,何也?曰:九二为师之丈人,而在五阴中,则有「在师中」象。居中得正,而上有六五推心委腹之主,则上无疑忌,而下得展布,有「在师中吉」而无咎象。上「坤」三爻皆顺而应,下亦有「王三锡命」象,故周公皆取之。呜呼!惟「王三锡命」,而九二乃得安然在于师中,收众正民从之效,无「毒民舆尸」之凶,王者任将之道,从可识也。
自古未有将在千里之外,而以专制庙堂之上吉者,故九二以「在师中吉」,以「王三锡命」而得安处师中。为将者宜以此自审进退,任将者宜以此自知所尚。师毒天下事也,而可漫易哉!
象曰:「在师中吉」,承天宠也;「王三锡命」,怀万邦也。
孔子之传师六二云云,何也?曰:言「在师中吉」者,以其承六五委任之宠也。「王三锡命」者,以王者不得已而出师,原以众正民从为主。惟九二刚中之丈人,乃能不至空毒天下,而得民之从。故王三锡命如此之谆复,正是怀保万邦而不欲其荼毒之至意也。呜呼!古之圣王,师不得不用,而用师之意乃如此;任将极其专,而其心之所存乃如此。故师不至流于毒,众将得自效其忠悃,师出而天下谅其义,功成而天下归其仁也。六三:师或舆尸,凶。
周公之象师六三云云,何也?曰:三,阴柔居险终,「师或舆尸」之凶象也。师可以柔险之人任哉?任之柔险,是自丧其师也。
象曰:「师或舆尸」,大无功也。
孔子之传师六三云云,何也?曰:言「师或舆尸」者,所任不当,大无功而至此耳。
或曰:九二为师帅,是丈人长子也,则三皆听二主张矣,而亦有舆尸之凶,何也?曰:吉凶以情迁,爻自各为义象耳。且杂物撰德,辨是与非,非其中爻,不备于三、四,发「舆尸」「左次」之义,而师道之是非胜败吉凶乃始备也。六四「师左次,无咎」,
周公之象。师六四云云,何也?曰:师以阳进,六四以阴处柔,有量时退舍之义。为将而能知己知彼,不敢轻进,亦守则有余之道也,故有「左次无咎」
象。象曰:「左次,无咎」,未失常也。
孔子之传师六四云云,何也?曰:言行师之道,有刚有柔,知进知退,乃常道耳。四以阴居柔而能左次,虽无「丈人锡命」之吉,亦免「失律」「舆尸」之凶,未为失常道耳。此爻即所谓为将,亦有合怯弱时义,而光武谓「长胜之家,难与虑敌」,亦即此义。
六五田有禽,利执言,无咎。长子帅师,弟子舆尸,贞凶。
周公之象。师六五云云,何也?曰:五为师,君,所以操行师,用人之柄者也。而「坤」为地,有田象。时当用师,乃用是能以众正毒天下,而民从之会,故有「田有禽,利执言」象。能以众正,则可以王毒天下,民从则得大吉,咎何有乎?故占有「无咎」象。而二三皆惟五所用,故又有「长子帅师,弟子舆尸,贞凶」之象。呜呼!观于「有禽,利执」为无咎,可见兵者必不得已而后可用也。观于「长子帅师,弟子舆尸」,虽贞亦凶,可见委任不明,用舍失宜,皆取凶之道也。象曰:「长子帅师」,以中行也。「弟子舆尸」,使不当也。
孔子之传师六五,不释「田有禽」义,而专释「长子帅师」云云,何也?曰:「有禽利执」之义易明,而「长子帅师,弟子舆尸」之义,则恐读易者视为长子、弟子之功罪,而与六五任用之主无涉耳。故曰「以」、曰「使」,所以明长子、弟子之功罪,皆由六五任用之昏明也。呜呼!「大君」之用舍,顾可忽哉?
「长子帅师」,廉颇以之;「弟子舆尸」,赵括其人。然皆赵主之所使也,故责在「大君」。
上六:大君有命,开国承家,小人勿用。
周公之象师上六云云,何也?曰:师之上六,师终而「大君」赏功时也。上以六之阴柔居之,有用小人象;兼坤为地,有「开国承家」象,故有「大君有命,开国承家,勿用小人」之戒也。然周公之垂戒亦切矣。
象曰:「大君有命」,以正功也。「小人勿用」,必乱邦也。
孔子之传师上六云云,何也?曰:正所以申明大君赏功不可用小人之旨耳。盖军功之成,固有小人而才者,若赏以「开国承家」,则是天下之民不毒以一时之师,而长毒以「开国承家」之小人矣。岂用师众正可王本旨乎?故孔子特释之曰:大君有命,乃正功时也。所谓「小人勿用」者,则以小人开国家,必凶于尔国,害于尔家,而乱邦耳。呜呼!师之为道,必以能以众正取其「贞」,以宠命丈人取其「吉」,以「勿用小人」防其「乱」,乃能尽善而「吉无咎」耳。不然,则非「凶」即「咎」,非「舆尸」即乱邦,所必至矣。「大君」容何利乎?比䷇坤下坎上
师而受之以「比」,何也?序卦传曰:「众必有所比,故受之以
比。」
比:吉。原筮,元永贞,无咎。不宁方来,后夫凶。比,平志反。
文王之彖「比」云云,何也?曰:比以九五居中比众阴,众阴亦以顺应比九五,有吉道。五为坎中比主,而心亨尚中,有诚信而大得常正之义,故占取「原筮元永贞无咎」象。上下顺比,有「不宁方来」象。上六比外无首,有「后夫凶」象,故象占悉取之,盖占亦象尔。「原筮」,先儒多取为再度之义。愚尝反复寻味,「原筮」所以明九五刚中之德,故象传合「元永贞」为言,而以刚中释之,似于再度无所取义。若近取蒙卦「初筮告」为例,以明九五刚中诚一,有心孚尚忠之义,则于「元永贞」既有来历,于彖传之释以刚中亦合,且与蒙之九二坎中取于初筮不悖也。顾不知明易君子以为何如?彖曰:比,吉也。比,辅也,下顺从也。「原筮,元永贞,无咎」,以刚中也。「不宁方来」,上下应也。「后夫凶」,其道穷也。
孔子之传比彖云云,何也?曰:谓比之所以「吉」者,以比取辅义也。自四而下,皆顺从之义也。「原筮,元永贞无咎」者,九五刚中,原具此德也。「不宁方来」者,上下皆应五而亲比也。「后夫凶」者,上六居上,比之「无首」,其道穷也。
象曰:地上有水,「比」;先王以建万国,亲诸侯。孔子之传比象云云,何也?曰:物相亲比无间者,莫如水在地上,所以为比也。先王则体比之象,以建万国而亲诸侯,如地中有水也。盖天下至广,兆民至众,一人治之,势所不及,分建贤哲,以安民抚众,即此为王者亲比四海兆民之道也。他象皆言君子,而「比」独言「先王」者,以建万国,亲诸侯,王者事,故变「君子」言「先王」耳。后仿此。
初六,有孚,比之,无咎。有孚盈缶,终来有他,吉。缶,俯九反。他,汤何反。周公之象比初六云云,何也?曰:初六居坤之初,而上比于五,择君慎始,比得其主,何咎之有?故有「有孚无咎」象。又坤体而居初处阴,顺以从五,「有孚盈缶」象。以盈缶之孚,遥顺五显比之圣君,自然在五德教亲比之中,故又有「终来他吉」象。然曰「有孚他吉」,则是必诚信真足孚上,而后无咎来吉耳。甚矣,诚信乃比人之道也,其汉之窦融乎!
象曰:比之初六,「有他吉」也。孔子之传比初六云云,何也?曰:言比之初六,「有孚盈缶」,则自然「有他吉」耳。益信诚之必足比人也。
六二,比之自内,贞吉。
周公之象。比六二云云,何也?曰:六二内卦之中,心孚九五而比之,比之自内象。居中守正,有贞吉象。
象曰:「比之自内」,不自失也。
孔子之传比六二云云,何也?曰:言比之自内而贞吉者,心倾圣主,而居中守正,却不自失耳。呜呼!太公西归磻溪之日,庶足当之。六三,比之匪人,
周公之象比六三云云,何也?曰:六三体柔居刚,而应上六,弱才而怀躁动之志,应人而比匪类之人者也,有比之匪人象。
象曰:「比之匪人」,不亦伤乎!
孔子之传比六三云云,何也?曰:言六三越五而比于上六,是比后凶之匪人。所比者且将不免,而欲求自托,得乎?亦可伤矣。隗嚣之比公孙述,即其证也。六四,外比之,贞吉,
周公之象比六四云云,何也?曰:六四内无正应,外与五亲,是外比之象。得贤主而辅,自有得正而吉之道,故占有贞吉象也。宋之吴越,亦其事也。
象曰:外比于贤,以从上也。
孔子之传比六四云云,何也?言外比之贞吉者,以五当位居中,是为贤主,而四能上而从之,宁不得正而获吉乎?
九五,显比,王用三驱,失前禽,邑人不诫,吉。
周公之传比九五云云,何也?曰:九五以刚中居天位,而「比」虚中待「比」之诸阴,上下开诚见心,有「显比」之象。五既开诚比下,则是自尽其公道,无𬴐虞要结以求必比之私,有「王用三驱,失前禽」象;而四阴亦虚心开诚以「比」,亦有「邑人不诫」之象。此自「显比」之吉,故占有吉象也。呜呼!成汤开三面之网,即其义,而古王者奉无私以照临天下,天下亦应以皞皞,即其象也。
象曰:「显比」之「吉」,位正中也。舍逆取顺,「失前禽」也。「邑人不诫」,上使中也。
孔子之传比九五云云,何也?曰:言「显比」之所以「吉」者,以九五居中正之位,有中正之德,故有舍逆取顺中正之「比」,而「邑人」亦有「不诫」而中正之应尔。呜呼!王者以中正比天下,天下亦自以中正比王者,此理之必然。然究之天下「不诫」之中正,皆王者「显比」而使之中正也。故王者之「比」,贵乎中正。彼霸术要结,一时𬴐虞或得之,不久而天下之心涣然散矣,终何益?
师六五曰:「田有禽,利执言。」比九五曰:「王用三驱,失前禽。」可见王者之用兵,必不得已而后用;王者之伐罪,亦不期尽服其丑类。舜、禹有苗之师,固如此也。匪是师为否臧之师,而「比」非「显比」之比矣。上六:「比之无首,凶。」
周公之象比上六云云,何也?曰:一卦皆比九五,上六独居五上,此正所谓后夫凶耳。有比之无首而凶象。
象曰:「比之无首」,无所终也。
孔子之传比上六云云,何也?曰:言比之无首凶者,上自绝于显比之五,将自颠殒,无所终也。防风后至之诛,田横海岛之死,非明鉴乎?呜呼!王者比人之道,其莫要于义正仁育;英雄比主之道,其莫要于见明识定哉!小畜䷈乾下巽上比而受之小畜。何也?序卦传曰:「比必有所畜,故受之以小畜。」
小畜:亨。密云不雨,自我西郊。畜,救六反。
文王之彖「小畜」云云,何也?曰:小畜四柔得位,上下五阳皆为所畜,而下健上巽,二、五皆刚,有亨象。以阴畜阳,以小畜大畜,终不极不通,有「密云不雨,自我西郊」象。朱子曰:密云,阴物,西郊,阴方。文王演易羑里,视岐周为西方,故云尔。然亦文王羑里之自占乎?由其词,味其旨,怆乎有余悲矣。
彖曰:小畜,柔得位而上下应之,曰「小畜」。健而巽,刚中而志行,乃亨。「密云不雨」,尚往也;「自我西郊」,施未行也。
孔子之传彖云云,何也?曰:言六四阴柔得位,而上下五阳应之,曰小畜也。下健上巽,二五刚中志行,乃所以「亨」也。「密云欲雨之时,所尚在阳气上往而雨泽降耳。乃阳欲上往,竟为阴畜,但壅阏为密云者,则以自我西郊尚滞阴方,而所施还未得行也。噫!彖词文王之自占,而彖传则孔子据文王之事占矣。
象曰:风行天上,小畜,君子以懿文德。
孔子之传小畜大象云云,何也?曰:言卦以巽风行天上,是乃以柔文刚,故取象于小畜。君子观畜之象,以懿美其文德,则亦以柔文刚,风行天上之义也。然不曰饰文德,而曰懿文德,则文德固非君子修饰文为之事,而乃懿美其德,使之徽柔懿美耳。又以懿文德」系之小畜,则又可知君子以道德经纶之业为大,而文章才艺固其小矣。象义无不可通,变易从道,在读者神而明之,用者默而成之也。
初九,复自道,何其咎?吉。
周公之象小畜初九云云,何也?曰:初与四为正应,正应则复正道矣。复得正道,又何咎乎?真天下最吉之事也,故有「复自道,何其咎」而吉象。
象曰:「复自道」,其义吉也。
孔子之传小畜初九云云,何也?曰:言「复自道吉」者,其义吉也。而言外不复自道之义为凶,即从可知。九二,牵复,吉。
周公之象小畜九二云云,何也?曰:二与四非正应,而当畜之时,以刚中之德,与初九正应之阳相比应,四有牵复吉象。
象曰:「牵复」在中,亦不自失也。
孔子之传小畜九二云云,何也?曰:言牵复吉者,非为人牵复而即得吉,谓二自处刚中,本无征逐之情,亦不自失其正,故得吉耳。孔子于文、周彖、象未显之旨,往往补足其义类如此。
观孔子此等传象之旨,孔子之于文、周,后先相发,隐显相阐,真如一家祖孙。明圣作述,规制益明如此。乃云善于读书,即古人亦乐得今人耳。近儒于前圣明白显易之言,往往曲加涂饰。呜呼!窃恐古人不引为知己也,反不如不释之为本旨自在耳。
九三:舆说辐,夫妻反目。说,吐活反。周公之象小畜九三云云,何也?曰:九三以刚处刚,上与四比,而非其正应,则四必不应,三亦必止而不行,有「舆说辐,夫妻反目」象。三、四非正应,而亦曰「夫妻」者,以阴阳刚柔言也。象固多变耳。
象曰:「夫妻反目」,不能正室也。
孔子之传小畜九三云云,何也?曰:「夫妻反目」者,三过刚不中,不能自正其室而取之耳。
六四,有孚,血去惕出,无咎。去,上声。周公之象小畜六四云云,何也?曰:四以阴居柔,处得其正,又居巽体,上比九五,是乃柔顺精忠,与君交孚矣。人臣如此,自然伤害忧惧皆可以免,故象为「有孚,血去惕出」,而占为「无咎」也。
象曰:有孚惕出,上合志也。
孔子之传小畜六四云云,何也?曰:四之所以「有孚惕出」者,以与九五合志,故伤害忧惧可免耳。晏子之畜景公,庶几近之。九五,有孚挛如,富以其邻。挛,力传反。
周公之象小畜九五云云,何也?曰:九五巽体刚中,与四同醴以畜乎下,故为「有孚挛如」,富以其邻象。
象曰:「有孚挛如」,不独富也。
孔子之传小畜九五云云,何也?曰:言「有孚挛如」者,乃不独富其富,而必以及之邻耳。齐景悦晏子之言,而兴发补不足,亦其义也。
上九,既雨既处,尚德载。妇贞厉,月几望,君子征凶。周公之象小畜上九云云,何也?曰:上九处小畜之极,不雨者至此已雨,尚往者至此无复可往,有「既雨既处」象。「既雨既处」,则德已尚而载矣。且上九居畜之最上,有「尚德载」象。第四阴为畜主,而至于如此,妇之道虽得正无邪,亦危甚矣。盖月而几望,则疑于无阳,龙战之灾,固可畏也,君子尚可行乎?故象占又取妇贞厉,月几望,君子征凶象也。呜呼!宋之宣仁后事,殆类此矣。当时所谓令官家别用一番人,亦君子征凶义也。又若反贞以论象,则唐之武后优礼正人,德载月望,尤君子征凶时耳。吁,可戒哉!
又,此爻若就文王自占论,则羑里既出,委任愈笃,迨至有二西归,而文王纯节自凛,惟恐一有违行,便为臣道之累,亦其义也。
象曰:「既雨既处」,德积载也。「君子征凶」,有所疑也。
孔子之传小畜上九云云,何也?曰:言既雨既处,则畜通而德积载矣。君子征凶者,言若如畜之阴柔,至此而尚为之征,是与于月望龙战之会耳,其祸真可疑也。丰川易说卷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