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氏易解卷六
泰和郭子章著
复䷗
震下坤上
复论一
论有复无复
此等谕额，连篇累牓，任益哉！天地有剥，故有复，复而天地之心，于复可见。圣人无剥，故无复，而圣人之心终不可见。若是，则圣人贤于天地乎？曰：难言也。天地之大也，人犹有所憾。君子语大莫能载，语小莫能破，则无可憾。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，曲成万物而不遗故神无方，易无体，则天地有过，待圣人而范围后。以裁成天地之道，辅相天地之宜，以左右民，则天地之过待圣。
人，而裁成天地之不及，待圣人而辅相。若是，谓圣人贤于天地亦可。故曰：圣人大明终始以御天，大人先天而天不违。此皆无复之圣人也。苏子瞻曰：去其所居而复归，亡其所有而复得。谓之复，必尝去也而后有归，必尝亡也而后有得。无去则无归，无亡则无得。是故圣人无复。初九未尝见其有过也，然而始有复矣。孔子曰：颜氏之子，其殆庶几乎！有不善未尝不知，知之未尝复行也。又曰：克巳复礼为仁。周子曰：性焉安焉之谓圣，复焉执焉之谓贤。故贤人有复而圣人无复；天地有复，而圣人无复，非深于复者，孰能知之？此篇每一页一字。
复论二
贵先
予读陈应城易象钩玄日：夫复道贵先，初为一卦之先，四为上卦之先，故初复不远，而四为独复。复道贵中，故二休而五敦。复道恶后。三为下卦之后，上为一卦之后，故三厉，而上之凶又甚焉。易之戒深矣。予谓此不独复为然，即比亦然。比道贵先，故初六有孚无咎；六四外比，贞吉。比道贵中，故六二柔中正吉；九五位正中吉。比道恶后，故三伤、上凶。王辅嗣周易略例日：比复好先，乾壮恶首。唐刑璹注云：比初六无咎，上六凶。复初九无悔，上六凶。此谓比复好先。乾上九亢龙有悔，遁上六羝羊无攸利。此谓乾壮恶首恶首天德，不可为首也。好先将雨，雨先兴云，未便即雨也。
复论三
论无疾，朋来
复亨，既复则亨也。阳气复生于下，渐亨盛而生育万物。君子之道既复，渐以亨通，泽于天下，故复则有亨盛之理也。阴阳之反，皆自内出，非由外来。剥极成坤，阳隆而入，坤极而动，阳升而出入，其反也出，其动也，其出其入，以渐而行，故曰无疾。朋，阳类也。一阳既复，则二、三、四、五、六以次而来，故曰无咎。圣人喜阳之复，于是计其复之数，曰：反复其道，七日来复。以卦变自剥上而五，而四，而三，而二而初，又自初而始，凡七位，象七日七日阳复。阳复则阴退，君子道长，小人道消，自此以往，为临为泰，以至于乾，故曰利有似往。朱子谓巳之出入既得无疾，人之朋类亦得无咎，似觉太浅。来氏以出入属阴阳，以无疾为不急迫，盖得之程传是矣。但以朋来属阴，于彖词动而以顺行，未恊。徐进齐日：出入朋来，阳之动也；无疾无咎，以顺行也，得其旨矣。
复论四
论体仁下仁
易六十四卦未尝言仁，惟乾文言曰：君子体仁，足以长人。三百八十四爻未尝言仁，惟复六二日休复，下仁，盖极称美之词也。第乾无复，其仁纯而全，孔子中心安仁之仁也；复初九不远复，其仁失而复，颜子三月不违仁之仁也，稍有差别耳。或问曰：仁有异乎？郭子曰：仁者安仁，知者利仁，不无安勉之异焉。昔子贡以博施济众为仁，孔子曰：何事？于仁，必也圣乎？夫仁者，巳欲立而立人，已欲达而达人，非圣之外别有仁也。圣者，仁之极致也。圣人无复，中心安仁，道济天下，普施万方，立之斯立，合天下万世无一人不立；达之斯达，合天下万世无一人不达。此体仁长人之仁也。贤人不远复，无袛悔而修其身。巳欲立而立人，未必合天下万世而立之；已欲达而达人，未必合天下万世而达之。此休复正仁之仁也。孔子告颜子，在克巳复礼为仁，非礼勿，视听言动，必非礼去而礼复礼复仁，全其自名，则曰：仁远乎哉！我欲仁，斯仁至矣。此无复有复之别，体仁下仁之分也。仲尼乾体无复而仁；颜子复体不远复而仁。法言曰：颜子潜心，仲尼未达一闻。此之谓也。法言，旧本间作闻。
无妄䷘
震下乾上
无妄论上
论无妄，无所期望
无妄无所期望，似若二义，其实一也。有所期望即妄也，无所期望即无妄也，又何二焉？主无妄者从序卦。序卦曰：复则不妄矣，故受之以无妄。邵子曰：耳无妄听，目无妄视，口无妄言，心无妄虑。四者不妄，圣贤之具。薛敬轩曰：为学无别法，只是心不妄思，一心皆天理；身不妄动，一身皆天理；事不妄为，事事皆天理。此复则不妄之说也。主无所期望者，从杂卦。杂卦曰：无妄，灾也。夫无妄何以有灾？谓无所期妄而得焉者，皆灾也。杨止庵曰：上震，动也，而乾三阳在匕，天也。动而以乎天，得福者宜也。然或有出于期望之外致者，则灾也，非祸也。邵子曰：妄则欺也，得之必有祸。顺天而动，有祸及者，非祸也，灾也。观之六三可见也，故曰无妄灾。也。总之，复则无妄，无妄不宜有灾，不宜灾而灾，不幸者也，何损于无妄？其实一而已矣。程明道曰：廓然而太公，物来而顺应，无将也，无迎也。廓然大公，何妄之有？无将无迎，何期望之有？其为无妄一也。无妄何以元亨？无妄则诚，至诚而不动者，未之有也，故曰元亨。无妄何以利贞？无妄则正，正巳而无求于人，则无怨。上不怨天，下不尤人，而无所期望于人，故曰利贞。匪正则妄，妄则不诚，不诚未有能动者也，故曰不利有攸来。
无妄论中
论无妄之往，无妄之行
或问：无妄，至德也。无妄之往，其往必利，而曰天命不祐；无妄之行，其行必当，而曰穷之灾也，奚也？郭子曰：德至于无妄，至矣，几于上天之载，无声无臭矣。天何言哉？四时行焉，百物生焉。言且不可，而况于往与行乎？老子曰：上德无为，而无以为，是无妄之不往不行也，纯乎其无也。下德为之易解，而有以为，是无妄之往之行也，袛益其妄也。不观诸无妄之药乎？朱子曰：既巳无妄，而复药之，则反为妄而生疾矣。苏子曰：无妄之世而有疾焉，是大正之世，而未免乎小不正也。天下之有小不正，是养其大正也，乌可药哉？以无妄为药，是以至正而毒天下，天下其谁安之？故曰：无妄之药，不可试也。试无妄之药者，其疾不可药。则知无妄之往，其往必穷；无妄之行，其行必灾矣。汉文、景之世，黎民醇厚，几致刑厝，可谓无妄矣。武帝穷兵匈奴，轮台之悔，海内虚耗。宋仁宗之世，四十余年，恭俭仁爱，亦可谓无安矣。神宗用事西夏，永乐之役，丧师辱国，此皆无妄之往之行也，欲天。命之祐而无灾也，得乎？
无妄论下
论无妄福灾
耕者春耕，获者秋敛。菑者，田之一岁垦而方成；畬者，田之三岁垦而巳熟。农家始而耕，终而获，始而菑，终而畬，此田夫野老之常业也。故有耕而不获者，未有获而不始于耕者，然亦有不耕而获者矣。有菑而不畬者，未有畬而不始于菑者，然亦有不菑而畬者矣。何也？偶也？此无妄之福也。耕者思获，菑者思畬，皆有欲富之心。不耕不菑，心原未富而得富，以其无妄心也，此之谓无所期望而得福者。天下之福，从无望而得者类是，岂独耕哉！无妄何以有灾，而灾亦有及之者。如或系之牛，行人得之，祸及行人宜也；邑人得之，祸及邑人宜也。乃行人得牛而祸不及，邑人未得牛而祸及之，何也？亦偶也。此无妄之灾也。楚亡其猿，林木为残；宋亡其珠，池鱼为殚。林与木何与，池与鱼何心？故不名祸而名灾，以其无妄心也。此之谓无所期望而得灾者。天下之灾，从无望而得者类是，岂独邑人哉？故无妄之福，识者不以为福，勿处也，又恶知福之不为祸也。无妄之灾，识者不以为灾，勿去也，又恶知灾之不为祥也？此无妄之至也。人情于无妄之福，每居之以为当，而于无妄之灾，即怼之以为不当，岂无妄乎？
无妄之往何之
苏氏有言：无故而为恶者，天之所甚疾也。世之妄也，则其不正者容有不得巳焉。无妄之世，正则安，不正则危，弃安即危，非人情。故不正者必有天灾。沈氏有言：当无妄之时，而以不正往，无所之矣。违于理，即亏于数，无二天命也言。无妄之世，而有匪正之往，匪正则妄，妄则逆天，天命不祐，将何之乎？
天下雷行
彖言无妄，元亨利贞，是天地人物同一无妄也。匪正则妄，妄则违天，而天命不祐。象言天下雷行，物与无妄，是天地子解人物各一无妄也。先王对时育物，则物物育其无妄，而天命以全。天命岂有妄邪？天下雷行，岂有妄邪？
得志
彖言无妄之往，何之矣，谓当无妄之时，匪正以往，将何之乎？初言无妄之往，得志也，谓当无妄之初，刚自外来，为主于内，信以发志，何志之不得乎？犹之无妄之往也。彖以匪。正有青，故曰何之；象以刚来为主，故曰得志。正不正之分也。非彖之无妄不可往，而初之无妄可往也。
大畜䷙
乾下艮上
大畜论上
论时
无妄何以灾？大畜何以时也。予读无妄六爻，初曰吉，二曰利，四曰无咎，至于三曰邑人，灾也；五曰：不可试也；六曰：穷之，灾也。夫灾，非祸也。焦氏易林曰：张网捕鸠，兔离其灾。扬子太玄测曰：破璧毁圭，逢不幸也。关子易传曰：无妄而灾者，灾也；有妄而灾者，则其所宜非灾也。故曰无妄，灾也，圣人伤之也。予又读大畜六爻，初曰不犯灾，二四中无尤，三曰利，四曰元吉，五曰吉，上曰道大行，无一凶悔字。易因曰：诚哉大畜之时，其唐虞之际与？然未尽然也。京房易传曰：大畜，阳长阴消，积气凝盛，外止内健，二阴犹盛，成干畜义。易日：既处畜消时，行阳未可进取于下卦，全其健道，君子易解，以时顺其吉凶，故曰大畜时也。圣人欲其待之也。予谓多识，畜德也。尚贤养贤，畜贤也。止健，畜健也，正所以全其健。道也。则大畜所谓时者，待时之义，非徒谓其时之盛。无妄所谓灾者，伤其不幸之义，非谓无妄之足以召灾也。明于此义，则无妄之灾不足忧，大畜之时不可恃。
大畜论中
论止健
或问：乾，健也。天行健，君子自强不息，宜可进矣。上九同类不引而升之，乃止之，何也？曰：此京房所谓全其健道也，何。也：系辞曰：夫乾，天下之至健也。德行恒易以知险。需之彖曰：刚健而不陷，其义不困穷矣。惟知险乃为至健，惟不陷。乃为刚健，此所谓健道也。止之乃所以全之也。二阴犹盛。成于畜义，易云：既处阳，未可进，此止健之所以为大正也。京生之虑微矣，而竟不免于石显、充宗之祸，岂知险而自陷之乎？难矣！
大畜论下
论牛牿豕牙
豮豕之牙，程朱皆从去势之说，近日杨来邹皆从杙牙之说。子章考之说文：豮，羠豕也。从豕贲声。或作豮。尔雅䝐豮，俗呼小豮。豮为䝐子，则豮实小豚也，其牙安能啮害人哉？埤雅云：以杙系豕谓之牙，则牙非豕之齿牙也。郑康成豮豕之牙，牙读为互。互者，楅衡之属，则亦童牛之牿之类也。埤雅又云：大畜六四曰童牛之牿，六五曰豮豕之牙。牛谓之牿，牙者，所以畜豮豕之杙也。今东齐、海岱之间，以杙系豕谓之牙，曰置牙摆牲是也。子曰：枨也欲，焉得刚？又曰：君子易禄而难畜。夫人之所以不刚且易畜者，太抵以欲自累也。童牛、豮豕，则私欲不行，刚而不累于物，刚而不累于物，则难畜矣。畜贤之道，如牿之驻童牛，牙之系豮豕，于是为至。故孔子于四曰有喜，五曰有庆也。童按陆师农所解，牛牿、豕牙为正，推之畜贤之道为至。童牛谓初而牿之者四也，四因之不受其触，故曰有喜。豮豕谓五而牙之者上。也，五因之遂成其德，故曰有庆。夫微者著之端，小者大之源，隄溃蚁孔，气泄𬬩芒，可以牛之童而任其狂轶，豕之豮而听其蹢躅哉？
何天
程子以何字为误，朱子以何其通达为解，亦未尽。不若来邹荷负之说为正。何校、何天俱音荷。
颐䷚
震下艮上
颐论
朱文公谓颐卦极难说，诚然。以章论之，不过养德、养身二养，又不过所养、自养二观，总之不出于贞，所谓养正则吉也。
所养养人，自养，养巳养人，莫如由颐。万物由天地以养万民由圣人以养。天下之养，悉由上九，则与天地圣人共由。故观其所养，当观由颐；养巳莫如灵龟。龟咽息不食，以气自养，而无求于世，故观其自养，当观灵龟。自养如灵龟之不食，所养如上九之由颐，有何不贞？
慎言语便是养德，节饮食便是养身。君不密则失臣，臣不密则失身，几事不密则害成，君子慎密不出，皆所以养其出也。食前方丈，勿为般乐，饮酒勿为蹴尔，呼尔弗受，万锺弗受，皆所以养其入也。曰慎曰节，有何不贞？故曰养正则吉。颐道备矣。或曰：一颠颐也，二凶四吉；一拂颐，拂经也，三凶五吉，何也？曰：二失类，三悖道，故凶。四承上之施，五顺以从上，既不失类，又不悖道，故吉。或又曰：一涉川也，五曰不可，上曰利涉，何也？曰：五阴柔才弱，居贞则可，济险则不可。上九阳刚健，能知险，阳可济世，即涉川，有何不可太哉？
由乎万物之颐，由天地，万民之颐，由圣人。使上九非圣人合天地，恶能合天下颐之，而天下胥由以颐乎？豫九四由豫，故象曰大有得颐。上九，由颐，故象曰：大有庆。
大过䷛
异下兑上
大过论上
论阳处阴位，无应为吉，阳得位，有应为凶。
大过初上上下阴柔，本末弱矣，而爻之辞皆曰无咎。中四阳盛长，而爻象之词半属凶丑。九二虽无不利，然老夫得女妻，毕竟是不相当。九四虽吉而有佗吝；九五老妇得士夫，但能无咎无誉，不为全吉。
圣人扶阳抑阴，大过于阴似扬之，于阳似抑之，何也？夫阴惧其逼阳，而亦恐其太柔则废，是小者过也。夫阳不惧其不刚，惧其过刚，凌阴而蔑之，是大者过也，皆圣人之所不喜也。初阴虽柔，上乘四刚，藉用白茅，周公以无咎许之，孔子系辞又以至慎无失称之。上阴虽柔，灭顶虽凶，然蹇蹇匪躬，爻词以无咎许之，朱注又以杀身成仁韪之。则初六者，固孔正考父偻伛俯走之士；上六者，固武侯文山鞠躬尽瘁之流也。四阳在中，恶得以其阴柔而摈之邪？夫阴不过于柔以逼阳，而小者不过；阳不过于刚以凌阴，而大者不过。斯圣人所以使天下寡过之意也巳。王辅嗣曰：大过，栋挠之世也。本末皆弱，栋巳挠矣，而守其常，则是危而不扶，凶之道也。以阳居阴，拯弱之义也。故阳爻皆以居阴位为美。济衰扶危，唯在同好，则所赡褊矣。故九四有应，则有他吝，九二无应，则无不利也。刑璹曰：大过之时，阳处阴位，心无系应为吉，阳得位有应则凶。章按：王辅嗣之说，以阳居阴，拯弱为美，是亦不凌阴、不摈弱之意，当大过之时而不过也，得其旨矣。
大过论下
论枯杨老夫
枯杨生稊则可生，枯杨生华则不可生。老夫得其女妻，则可育，老妇得其士夫，则不可育。此物理人情之常，无必注脚。圣人爻象之意，必有所以象者。吕仲木太史有言：在难之君而获拨乱之臣，其情甚于鱼水；起家之父而遇克家之子，其心通乎鬼神，是枯杨而生稊也。章因吕太史之说而广之，则老夫女妻之利，亦无必泥。在生育上看。尧老舜摄，成唐虞勋华之治；武末诵立，造成周八百之业。成汤传幼孙太甲而廾之阿衡，汉武立少子孝昭而辅之慱陆，皆老夫得女妻之利也。扶衰广嗣，浅矣。
坎
○坎，蹈也，其德隐，其用藏而莫测也。然外虚中实，有水之象，险之义，处险者身巳陷险。
坎论上
论亨心。○所恃者此心，有孚，则心亨而险可出。故困曰险以说，需曰：敬慎。
予读万以忠易原，而后知坎之为德大也。坎以一阳居二。阴之间，天一生水，故坎为水。水之大者，在天为雨露，在地为河海，动容无行之域，而翱翔忽区之上，邅回川谷之间，而滔腾大荒之野，所谓至险。击之无创，剌之不伤，斩之不断，焚之不然，深溺流遁，错缪相纷，所谓习坎，重险也。其在人心，则孔子言之矣。遍予而无私，似德，所及者生，似仁；其流卑下句倨，皆循其理，似义。浅者流行，深者不测，似智；其赴百仞之谷不疑，似勇；绵弱而微达，似察；受恶不让，似包蒙。不清以入，鲜洁以出，似善化；至量必平，似正；盈不求槩，似度，其万折必东，似意。所谓维心亨也。夫人在险中，靡滥振荡，蟠委错𬘝，无所前，无所后，无所左，无所右，那有亨时？所恃者维此心耳。心不亨，则创基冰泮之上，立足枳棘之林，险而益险也。心亨则直心于物，水火恬然，无负于天雷。霆不惧险而无险也，内文明，外柔顺，以蒙大难，文王之坎而心亨也。内难能正其志，箕子之坎而心亨也。孔子不悦于鲁、卫，遇桓魋曰：天生德于予！遇匡人曰：天未丧斯文。颜曰：子在，回何敢死！孔、颜之坎而心亨也，文、箕、孔、颜终不罹难，所谓行有尚，往有功也。然亦有心亨而险不出者，诸葛、关、文是也。武侯曰：臣鞠躬尽瘁，死而后巳。至于成败利钝，非所逆睹，心亨矣，而卒不免祁山之殒。关侯曰：日在天之中，心在人之中；日在天之中，万古长明；心在人之中，一黠无私。心亨矣，而竟不免麦城之难。文山曰：孔云成仁，孟曰取义，惟其义尽，所以仁至。而今而后，庶几无愧，心亨矣，而竟未免燕市之刑。则所遇不如文、箕、孔、颜耳。
蹇六二象曰：王臣蹇蹇，终无尤也。大过上六，象曰：过涉灭顶，不可咎也。尤曰终无咎，曰不可，则屯于一世，亨于万世。
坎论下
论设险
天无心于设险，而高不可升，名曰天险；地无心于设险，而山川丘陵，名曰地险。王公欲守其国，则不得不设险矣。法天之险，法其不可升者而巳。凡朝廷之仪，上下之辨，毫厘差等，不可腾越，皆所以杜侵陵，绝僭逾，莫非天险也。法地之险，法其山川丘陵而已，如披山带河、凿池筑城之类，莫非地险也。名曰人险。险有时而用，因时设险，则国可守，与天地相为长久，其用岂不大哉！虽然，是其形也，而本之则无立。天之道曰阴与阳，是天险之本也，而不可升犹其形。矣。立地之道，曰柔与刚，是地险之本也，而山川丘陵犹其形矣。立人之道，曰仁与义，是人险之本也，而设险守国犹其形矣。董子有言：天高其位而下其施。高其位，所以为尊也；下其施，所以为仁也。故法天险者，法其高，尤当法其下。三坟曰：崇山君，伏山臣列山民。崇高其山，君之象也；潜伏其臣，臣之象也。山有形，列，民之象也。故法地险者，法其崇，尤当法其伏与列。易曰：天道下济而光明，地道卑而上行。脱天徒恃其不可升而不能下济，则天亦亢焉，而乾必毁。地徒恃其山川丘陵，而不能卑以上行，则地且崩且竭焉。而坤必毁，即天地且不能自固其险，而能为王公法乎？秦尊君卑臣，筑长城，拥雍州，二险俱设，以暴而亡。汉初入关，约三章，从娄敬言，都关中，二险俱设，以伯而杂。唐。都秦为是，而内多惭德，竟杂于夷，则失天险。宋家法最严，而以都汴故，卒灭于夷，则失地险。是天地之险徒设，而阴阳刚柔仁义之道不立也。孟子天时地利人和之说最备，而其要在得道。得道之主，辅以天地之险，即万世不可易巳。
习坎入坎
士君子处险有道，有孚而不失信，心亨而行有尚，皆出险之道也。得其道则险而不险，失其道，则险而益险。初六在重险之下，正所谓习坎也。而阴柔才弱，不能自拔，行险不孚，维心不亨，其陷益深，势将入于坎窞者，终于渝没，无复出险之期，凶可知巳。
失道
坎象言失道者二，初六之象曰：习坎入坎，失道凶也。上六之象曰：上六失道，凶三岁也。道谓济险之道，即有孚维心亨，刚中也。初、上阴柔，不刚不中，故曰失道。
离䷝
离下离上
离论
坎尚刚中，离尚柔中尢足。验不偏之义。
予读京房易传矣，传曰：离本于纯阳，阴气贯中，禀于刚健，见乎文明，故易曰：君子以继明照于四方。陆绩注：离卦中虚，始于乾象，纯■健，不能柔明，故以北方阴气贯中，柔刚而文明也。传又曰：阳为阴主，阳伏于阴，是以体离，为日为火，始于阳象，而假以阴气，纯用刚健，而能顺柔中虚，见火象也。陆绩注离取中虚气炎，方能照物。曰：火本阳象也。纯以阴，又不能乾于物，纯以阳，又暴于物，故取阴柔于中女。能成于物也，则京氏之论离，陆氏之注京，可谓极精矣，而槩以卜占少之，可乎？夫纯阳则炎健不能柔，纯阴则柔弱不能明。必阴气入阳而贯于中，虚中故继明照于四方，柔健故畜牝牛而吉，是谓柔刚而文明也。离道备矣。
明两作
王伯厚曰：离言明两作，坎言水瀳至。起而上者作也，趣而下者至也。此陆师农之说，朱文公取之。章谓火就燥，故云作，水流湿，故云至。
履错
履错之敬，其错也不免于咎，其敬也乃所以避错之咎也。敬者，医错之药也。
门生江夏黄养正攸县文楚典谭宗濂全校刊。
离，丽也。文德在中，英发外是也。若自其丽阳而言，则所丽非人，为小子、系匪人，伤我之丽也，为矫亢多竞，皆不可也，故贵正又。贵顺，而词之利贞，蓄牝牛所由发也。孟子生于忧患语正合离。
六五出涕沱若，戚嗟若，吉，又赍咨涕洟，无咎。
郭氏易解卷六终。
咸以人身自下而上，取次仑到心耳。初拇、二腓、三股、五晦、上辅，惟四适当心处，又居三阳中正，咸之。主也，而以贞吉、悔亡系之。盖咸之为道，在静以制动，如六初、二、三则失之动，若五则又胶于静而不能动。必如四之贞，则为物来顺应，静尔静，动尔静。此圣学心法。又有憧□往来，岂心解尽善。六爻一槩以位取象，不过要见心体所在，故就四指出贞字来。余以所感不正及不能感言者，无非𭛁明一个心体耳。感以感为义，故宜静不宜动。若不能动，如背内又胶于静者也，艮以止。为义，故动。静皆止。背于人身为止，故曰艮其背，止于所当止也。咸之背肉，只淂无悔而艮。之背为无咎，其所取于背者异，而主静之。意自同。咸，感也。我之感物，感在我也。受人，感在人也。无我则能受人，能感人。象之虚。九四之贞，无我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