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周易像象述卷十
明吴桂森撰。
系辞下传
八卦成列,象在其中矣。
因而重之,爻在其中矣。刚柔相推,变在其中矣。系辞焉而命之,动在其中矣。吉凶悔吝者,生乎动者也。
下系节节申明上系。上系首章说易简理得,次章说六爻之动,三极之道,故此处首明动而贞于一,则易简之理得矣。太极生两仪、四象、八卦,三画既具,纯而乾坤,交而六子,自然便有健、顺,有动、陷、止、入、丽、说之象,故曰「象在其中」。天地有此理,则有此象也。八卦相重,成六十四象,则六位已具,每象之中有六样时义,故爻在其中,爻之理具于彖象中也。六十四卦不过刚柔两画相推,一卦六变,六爻亦不过刚柔相推,再推而极之,每卦具六十四变,故曰变在其中,其变化无不备也。圣人因象爻而系之辞,观会通以行典礼,如此而动,动皆成象成爻,故「动在其中」。善动之道,具在所系辞中也。故吉凶悔吝之分,皆于动处生。盖辞中所言吉凶悔吝,不过言其理之有定在者。使辞吉矣,必如其动则吉。辞凶矣,能不动,又何凶?有悔吝矣。动而知其介,则悔而无咎,无非于动时神其变化也。圣人教人用易之法全在此,只归重「动在其中」一句。爻象所陈,皆是天理,圣人阐发其理,都是天命之不可违,故曰「系辞焉以命之」。
刚柔者,立本者也。变通者,趣时者也。吉凶者,贞胜者也。贞,正也,常也。天地之道,贞观者也。观,示也。日月之道,贞明者也。天下之动,贞夫一者也。
刚柔是一定之体,然其用则以刚推柔,以柔推刚,时宜不同,故变通所以趋时也。惟其时有不同,则当乎时者为贞,不当乎时者为不贞。得其贞无不吉。失其贞无不凶。吉凶无定形,以贞胜者也。非互相胜之谓。何为贞?刚只是主,柔只是承。故观于天地,天常主,地常承,以贞为法象者也。曰「贞观」,即「大观在上」之「观」。天尊地卑,乾坤定位,这便是天地一个大观法处。又观于日月,日常明,月代明,以贞为悬象著明者也。曰「贞明」。刚柔有推移,而其贞之理,则一动之贞。贞夫一,故吉凶悔吝之生,一与不一之间也。六位有刚柔,爻质有刚柔,皆一定者也。变通之刚柔,则时乎刚而柔,时乎柔而刚,迭用者也。惟一定,故位有当不当,爻有宜不宜,吉凶所以殊。惟变通,则宜刚,而刚不失刚,为「主之贞」;宜柔,而柔不失柔,为「承之贞」。所谓贞于一者如此。
夫乾,确然示人易矣。夫坤,𬯎然示人简矣。确然,健貌;𬯎然,顺貌。所谓贞观者也。爻也者,效此者也。象也者,像此者也。爻象动乎内,吉凶见乎外,功业见乎变,圣人之情见乎辞。
天下之动贞于一,只为乾坤原贞于一也。夫乾,静专动直,只是一个「健」,所以确然知「大始」,而示人以「易」。夫坤,静阖动辟,只是一个「顺」,所以𬯎然作「成物」,而示人以「简」。易简,贞于一也。效得此一,便是爻。像得此一,便是「象」。其一不一何处分?皆在人一念动处分。一念之动而贞,便是爻是象。故爻象动于内,则吉凶自分,必无不贞。应于外,自然成盛德大业,而变化见矣。圣人所以因爻象系之辞,正欲人因辞而知慎动,因动而知贞一,无非一段忧天下深情,故系辞而命之也。下文言仁、言义,正是圣人所以贞天下之动者。动是几,在隐微之介,谓之「内」。涉于既动,方有吉凶可见,谓之「外」。本义:「内谓蓍卦之中,外谓蓍卦之外」,只就书上说也。
天地之大德曰生,圣人之大宝曰位。何以守位?曰仁。何以聚人曰「财」。理财正辞,禁民为非,曰义。
何言「圣人之情」?天地大德,无过一生。圣人体其生生者,以仁育天下;裁其生生者,以义正天下,无不于系辞中见之。仁,乾之元善。义,坤之方外。义者,仁之辅也。非义正无以成仁育,即乾始坤成之理,合则生生。圣人在位,然后民生蒙泽,故「大宝曰位」。生民之道,财为先,故「聚人曰财」。凡利于民生者,皆曰财。见利必妨义,故理财正辞以禁民非,曰义。圣人备物致用,立成器以为天下利,皆理财事也。辨吉凶,明失得,皆正辞事也。理财正辞,皆所以禁非也。六爻之动,三极之道,故象也,爻也,变也,圣人设之系之,无非示人善动之道。惟贞于一,方为善动,易简理得,方为贞于一。仁义即易简之理也,语脉一贯。
右第一章。此章言卦爻吉凶,造化功业,申明善动之道。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,仰则观象于天,俯则观法于地,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,近取诸身,远取诸物,于是始作八卦,以通神明之德,以类万物之情。神明之德,如健顺动止之性;万物之情,如雷风山泽之象。
此正圣人体天地大生之德,仁育义正天下之事。上古圣人原通天地万物为一身,故能上象天,下法地,通万物之文与宜,于是远近皆取,作八卦,而神明通,万物类也。盖自八卦作,则日用不知之民,皆得以象天法地,利用出入,是圣人神明之德所通也,即斋戒以神明其德之谓。天地间万物无不得以遂其生,若其性是万物之情,所以类也,谓物各得其类,能尽物之性也。鸟兽动物本乎天,孕育生化有其文,皆天之象;草木植物本乎地,高下燥湿有其宜,皆地之法。
作结绳而为网罟,以佃以渔,盖取诸离,两目相承而物丽焉。包牺氏没,神农氏作,斲木为耜,揉木为耒,耒耨之利,以教天下,盖取诸益,上入下动,日中为市,致天下之民,聚天下之货,交易而退,各得其所,盖取诸噬嗑,上明而下动,
教佃田猎渔以使民鲜食,教稼穑以使民谷食,交易通财以使民足货,皆所以遂民之生生,理民之财用,圣人仁育义正之事。包牺首开天地,便启人这点离明,以佃、以渔、以耕,非但为民口腹计。交食于地,交养于天,便是参两天地大作用;日中交易,便是变通尽利,鼓舞尽神。凡后世养生、事神、行礼,何者不本于此?故曰:「礼始诸饮食。」神农氏没,黄帝、尧、舜氏作,通其变,使民不倦,神而化之,使民宜之。易穷则变,变则通,通则久,是以「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」。
太古之民,徐徐于于,其生也,期于有养而已,故圣人以食货为先。逮乎中古,民俗渐移,可忧者不独在食也,故圣人曲尽其变通神化之道,变而通,通而久,然后神明而得自天之祐,此仁之至,义之尽也。羲、农所取三卦,首离明,次震生巽齐,皆东南卦,生天下之能事也。黄帝、尧、舜所取十卦,方合东南西北兼取,成天下之能事也。
黄帝、尧、舜,垂衣裳而天下治,盖取诸乾坤。刳木为舟,剡木为楫,舟楫之利,以济不通,致远以利天下,盖取诸涣。木在水上,服牛乘马,引重致远,以利天下,盖取诸随。下动上悦,重门击柝,以待暴客,盖取诸豫。断木为杵,掘地为臼,臼杵之利,万民以济,盖取诸小过。下止上动,弦木为弧,剡木为矢,弧矢之利,以威天下,盖取诸睽。上古穴居而野处,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,上栋下宇,以待风雨,盖取诸大壮。古之葬者,厚衣之以薪,葬之中野,不封不树,丧期无数,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,盖取诸大过。「上古结绳而治,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,百官以治,万民以察,盖取诸夬」、「取诸乾坤」,只观上衣下裳,「天地玄黄」之义全具。人一身尊卑之分,贵贱之等,截然有辨,故垂衣裳而天下治。圣人以礼化天下,皆象乾坤也。各卦取象,皆有精义。「涣」取其利涉而无所不通;「随」取其随时而无所不宜。「豫」之义,防患不嫌于谨;小过之义,养生不厌于精。饮食之际,一毫辨晰不精,非小过也。「睽」之中有相成之义,故以之用威。「壮于栋下」,有天宇之可安,故用以居室。人一日不安天宇,非壮义也。送死大事,故不嫌于过盛。至于书契之作,尤圣人因人情之变,而曲尽变通宜民之道,是生民之所不可一日无也。自结绳以来,圣人南面而听天下,惟此书契,故离明之用,非夬无以通其穷。「百官以治,万民以察」,制器尚象,圣人之妙用至矣尽矣,无以加矣。
首作结绳,盖取诸「离」。人无离明,便自断了生生之本。人不知益,便自绝了养命之源;不知「噬嗑」,便是自塞了日用饮食之道。不知乾坤,衣裳而颠倒,马牛而襟𥚑矣。不知「小过」,饮食不知正味,禽兽而刍豢矣。「无豫」,则终日处危境;「无随」,则终日无安行,无壮,而一身无居止。不知「睽」而生何以远患,不知大过而死何以殁宁?至于书契一日不用,而前何以通千古,后何以垂百世?虽生于天壤,终日如长夜而不旦也,岂不哀哉?故圣人制器,先之以离明,继之以泽天。夬欲人无失此明,以终无失此天也。噫!微矣!
右第二章。言圣人制器尚象之事,申明开物成务之事。
是故易者,象也。象也者,像也。彖者,材也。
爻也者,效天下之动者也。是故吉凶生而悔吝著也。
易一路说象,至此发明圣人立卦立象,无非为人像此象也。故彖之所言,众理具焉,如材之皆备,以待人之取用。爻之所言,则爻象中之理,有随时而宜者,以待人效之而动。动而能像,则得其贞;动而不能像,则失其贞。吉凶悔吝之分,分以此也。人不备六十四象,何以言材?不备三百八十四爻,何以言动?则所谓像者,终未凑手。
右第三章。申明「吉凶悔吝生乎动」。
阳卦多阴,震、坎、艮。阴卦多阳,巽、离、兑。其故何也?阳卦奇,阴卦耦。其德行何也?阳一君而二民,君子之道也。阴二君而一民,小人之道也。
以言八卦之德,则八德同也;以言六子之用,则妙万物者同也。惟就其阴阳之质言,奇偶既分,则刚柔分,大小分,贵贱分,故其德行有君子之道,有小人之道。君子之道宜为主,宜居尊。小人之道宜为从,宜居卑。于是八卦杂居,有爱有恶,有相得不相得,而吉凶悔吝于是乎生矣。然有贞一之道焉,柔不凌刚,小不加大,贱不妨贵,君子得其为君子,小人安其为小人,则趋时之妙用,而「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」者也。
右第四章。申明卦有小大。
易曰:「憧憧往来,朋从尔思。」子曰:「天下何思何虑?天下同归而殊涂,一致而百虑,天下何思何虑?日往则月来,月往则日来,日月相推而明生焉。寒往则暑来,暑往则寒来,寒暑相推而岁成焉。往者屈也,来者信也,屈信相感而利生焉。言往来屈信,皆感应自然之常理。尺蠖之屈,以求信也。龙蛇之蛰,以存身也。精义入神,以致用也。利用安身,以崇德也。过此以往,未之或知也。穷神知化,德之盛也。」
承上章阳为君,阴为民,此合阴阳而致一之道也。致一则千变万化,无穷之妙用出矣。故致一则吉,不致一则凶。引十一爻,无非发明此义。大凡思虑贵一不贵二。人不能善感应之道,都为思虑纷扰,不得归一。然却有个缘故,若在感应往来上用心,便都是憧憧不可胜用之思虑;若在个本原上用心,便只是一路。盖往来处,其途则殊,其用则百,如何思虑得?若本原处,则其归同也,其致一也。有思虑而只谓之无思无虑,何也?一处用心,则非营营之思虑也。得了无思无虑本体,何至有朋从之扰?这不是断绝了往来屈信,悍然不顾之谓。盖论屈信往来,自是有个定理,有往则有来,有屈则有信。今日往,明日自来,往处屈得一分,来处自信得一分,故有小小屈,便有小小信,尺蠖是也。有大段屈,便有大段信,龙蛇是也。龙蛇不是秋冬蛰藏,则不能存其身,如何有春夏之变化?有蛰藏以存身,工夫自有出而变化作用。所以君子不在屈屈信信上著思虑,只在屈信之一致上着思虑。一致处只是个理,所谓义也。精义入神,则屈信往来,都一以贯之,无所不妙,故足以致用。如此用无不利,身无不安,自然日新富有,故曰以崇德也。崇德兼广业在,到德日以崇,自然不言而信,不疾而速,有不可测识之妙,所谓「圣不可知,此也。然君子用心,只知有精义充积而至于穷神,至于知化,不过积盛自致尔。」原来只是这个,都在致一中。若不在致一处著思虑,便终日在往来上着力,济得甚事?是所谓朋从之扰也。往者屈也,根上文往来说。二句要活看,往屈来自信,则来屈往自信,总见其相因而必然之意。「未之或知」,言其神妙有不可思议境界,乃深赞之辞。精义而利用,利用而崇德。一直说下。本义:精义入神,乃所以为出而致用之本;利用安身,乃所以为入而崇德之资。内外交相养,互相发也,似非正意。殊涂者,理之不可齐;百虑者,用心之不可齐也。易曰:「困于石,据于蒺藜,入于其宫,不见其妻,凶。」子曰:「非所困而困焉,名必辱;非所据而据焉,身必危。既辱且危,死期将至,妻其可得见耶?」困六三易曰:「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,获之,无不利。」子曰:「隼者,禽也。弓矢者,器也;射之者,人也。君子藏器于身,待时而动,何不利之有?动而不括,括,结碍也。是以出而有获,语成器而动者也。」解上六子曰:「小人不耻不仁,不畏不义,不见利不劝,不威不惩。小惩而大诫,此小人之福也。易曰:屦校灭趾,无咎。此之谓也。」噬嗑初九善不积不足以成名,恶不积不足以灭身。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也,以小恶为无伤而弗去也,故恶积而不可掩,罪大而不可解。易曰:何校灭耳,凶。噬嗑上九子曰:「危者,安其位者也;亡者,保其存者也;乱者,有其治者也。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,存而不忘亡,治而不忘乱,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。易曰:其亡其亡,系于苞桑。」否九五子曰:「德薄而位尊,知小而谋大,力小而任重,鲜不及矣。易曰:鼎折足,覆公𫗧,其形渥,凶。言不胜其任也。」鼎九四子曰:「知几其神乎?君子上交不謟,下交不渎,其知几乎?几者,动之微,吉之先见者也。君子见几而作,不俟终日。易曰:介于石,不终日,贞吉。介如石焉,宁用终日,断可识矣。君子知微知彰,知柔知刚,万夫之望。」豫六二子曰:「颜氏之子,其殆庶几乎?有不善未尝不知,知之未尝复行也。易曰:不远复,无祗悔,元吉。复初九:天地𬘡缊,𬘡缊,交密之状。万物化醇。醇谓厚而凝也。男女搆精,万物化生。易曰:三人行,则损一人。一人行,则得其友。言致一也。」损六三子曰:「君子安其身而后动,易其心而后语,定其交而后求。君子修此三者,故全也。危以动,则民不与也。」惧以语,则民不应也。无交而求,则民不与也。莫之与,则伤之者至矣。易曰:「莫益之,或击之,立心勿恒,凶。」益上九
所引爻辞,无非精义利用之学。至损三爻,复举致一二字以结明之。恒之立心勿恒,则不知一之故也。困之失其据、失其安,则失义而不知利用者也。解之时而动,出而获,则精义而得其利用者也。噬嗑之初与上,小人取祸有轻重,皆从不知义来。否之保治,君子戒慎于未然,皆从知义来。惟不知义,必不能胜重大之任,如鼎之自覆。惟知义,必能贞,如石之介得。豫之先几。义者,宜也。宜动而动,有几之先见者焉。出于几,入于非几,则出于义入于非义。故几者动之微,吉之先见者也。精义入神,然后得知几,故知几其神乎?知几者,穷神知化之门也。如复之知几,则元吉而无祗悔矣。知几知致一之几也,不能知几,则恒之危以动也,惧以语也,无交而求也。盖心无主,自不能有常,心不能有常,能免或击之凶乎?孙闻斯曰:吉凶悔吝生乎动,何以但云吉之先见?盖凶悔吝处之各有道,知几者知此也,处之尽道,则凶悔吝同归于吉矣。损爻艮在上,阳卦也,天象男象。兑在下,阴卦也,地
象女象。损道只在上行,三人行下三爻上行也。若三爻齐行,则六三一阴与两阳爻有二矣,非致一矣。惟损其六三,则初刚上行与六四合,二刚上行与六五合,是致一也。以六三一爻上行,则得上九为友,而阴阳亦合矣,是致一也。此乃以兑女从艮男女,成得𬘡缊,方开得化生之门,所谓致一而利用安身者如此。可见精义入神,不过要精。一君二民,君子之道,两章之旨,尽发明于此爻。
右第五章。申明上章引七爻拟议,以成变化之道。
子曰:「乾坤,其易之门耶?」乾,阳物也。坤,阴物也。阴阳合德,而刚柔有体,以体天地之撰,以通神明之德。撰,犹事也。其称名也,杂而不越,差缪于稽其类,其衰世之意耶?夫易彰往而察来,而微显阐幽,开而当名辩物,正言句断,辞则备矣。其称名也小,其取类也大,其旨远,其辞文,其言曲而中,其事肆而隐。因贰以济民行,以明失得之报。肆,陈也。贰,疑也。易只是阴阳往来,朱子言之详。六十四卦只是乾坤往来,毕竟乾坤虽有两名,无两理,故阴阳合德。然既成八卦,却有刚卦,有柔卦,其体截然不同,故曰「刚柔有体」。体天地之撰。天地间条条理理许多事,易一一象出,是天地之事,以易而体。圣人神明变化妙用,易一一显出,是神明之德以易而通。彰往即藏往之知,天地间无穷应用,无不于此彰明。察来即知来之神,凡吉凶由来之故,无不于此通彻。微显者于显而可见处,实寓其藏用者,而显者至微。阐幽者于幽而不见处,实寓其显仁者,而幽者毕阐。若此者,圣人皆为衰世之民开一条共由之路,故谓之「开」,即「开物」字,道理尽从此开出也。六十四卦之名,拟诸形容,象其物宜,故当乎其名。尊卑、大小、贵贱、动静、内外,莫不有辨,故辨乎其物,物即理也。有元有亨,有利不利,贞不贞,其中吉凶悔吝无不分明,故正其言,皆于断辞备之矣。惟其名又当,物又辨,言又正,故称小而类则大,旨则远,辞则文。既曲中其事,又「肆而能隐」。肆者其事则陈列显见,而隐而不可知之妙存焉,即中庸「费而隐」也。夫天下之动贞于一,贰则不一,因其贰而明失得以告之。失得既明,则吉凶一理,民无有不共趋者也。此民行所以济也。开字只虚虚说,一路开通这些道理,故云「开物」。
右第六章。申明吉凶与民同患。
易之兴也,其于中古乎?作易者,其有忧患乎?是故履,德之基也;谦,德之柄也;复,德之本也;恒,德之固也;损,德之修也;益,德之裕也;困,德之辨也;井,德之地也;巽,德之制也。九卦皆反身修德以处忧患之事也,而有序焉。履和而至,谦尊而光,复小而辨于物,恒杂而不厌,损先难而后易,益长裕而不设,充长而不造作;困穷而通,井居其所而迁,巽称而隐,称物之宜而潜隐不露。履以和行,谦以制礼,复以自知,恒以一德,损以远害,益以兴利,困以寡怨,井以辨义,谓安而能虑。巽以行权。
有一德自有一德之妙,「和而至」等句,言妙也,有妙斯有用,「履以和行」等句言用也。九德终身不可离,言忧患为衰世言耳。德由践履入,故始之以履。基是根基,立德须有根基。礼之用,和为贵,惟和乃为至,有不可行者,非至也。行己是立德根基,履和而至,故可以「和行」。行不和,一步不得行矣。履必有所执持,故次之以「谦」。柄是人所执持者。谦尊而不有其尊,故「尊而光」。夫尊而能降,自周旋中规矩,故「谦以制礼」。谦不外矜,则知反本,故次之以「复」。本,本源也。本立道生,端倪虽小,而与后生枝叶不同,故小而辨于物,所谓「道心惟微」也。这个「辨于物」处,几微之介,都是自家一点真知,故复以自知。复则可久,故次之以「恒」。固,坚固也。能恒处杂乱之中,有至一者在,故不厌一,则自不杂于二三矣,所以一德。书曰:「终始惟一。」可久之道,无过遏欲,故次之以损。修。修,治也。损须于难克处自家克,所以先难便后易如此。欲日就减,故害可远。欲减则理长,故次之以益裕。有充长不御之意。有所造作,则充长亦非自然,惟益己之所有,自裕而无假造作,此真利也,故益之以「兴利」。理欲消长,验于艰难,故次之以困、辨。辨其德之得力何如,从自家心上细细分析精明,非自他人辨别也。于难处得力,自无不亨,所以穷而通。得于己自无怨尤,故可以寡怨。困中可以观养,故次之以井地。成德地位与基字本字意不同。造诣成就实地也。自得则居安,居安而资深逢源。「井不改邑」,养而不穷,故居其所而「迁」。所,逢源也。迁,出而不匮也。静中养得定,自然动时见得分明,故井以辨义,安而能虑,此语精。养定然后变化出,故次之以「巽」终焉。制,裁制也,随事有裁决也。巽以柔入,故能称物以为裁度,而又隐而不露,此神明妙用,变化微权,故巽以行权。九以字重。朱子曰:「巽是低心下意,将心入那事里面去,顺他道理方能制。若心粗,如何行权?便错了。」右第七章。申明道义之门。
易之为书也不可远,为道也屡迁。变动不居,周流六虚。卦之六位,上下无常,刚柔相易,不可为典要,惟变所适。其出入以度,外内使知惧,又明于忧患与故,无有师保,如临父母。初率其辞而揆其方,既有典常,苟非其人,道不虚行。方,道也。
此章深言易道变动而神,非有神明默成之德行,不可以体易。易之于人,不可须臾离者也。其为道屡迁,时时有变易,事事有变易,迁移转徙,既无方,又无体,变动而无定所可居,故周流于六虚之位,曲畅旁通,无所不妙。以上下之位言之,时上时下,无常位也。以刚柔之体言之,时刚而易柔,柔而易刚,无定体也。有不可以典要执者,一惟变所适耳。惟变所适,正是屡迁处。盖天地间无须臾不变者,时也,随时而变者,中也。惟变所适,正时中之妙用,故易道须臾不可远。不可远,欲远之而不可得也。惟因变屡迁,则上下无常,非真无常也,刚柔相易,非真无定也。一出一入,自有一定之度在变之所适,正适于必不易之度也。既有个一定之度,则人之自外而内,先言外者,因上文先言出无时不要变易,却又都有个一定不易之矩,丝毫走作不得,如此安得不兢兢可惧?故曰「外内使知惧」也。然圣人不但指出一定之理使人知惧,又明说个忧患之故,以示人吉凶俱善之道。如云「忧悔吝者存乎介,震无咎者存乎悔」,是不特明吉凶,并其当忧患之故而亦明之。所以人自知忧惧,虽无师保,而常如父母临之也。圣人示人明切如此,皆在系辞中,所以人只要从初便率循圣人之辞,以揆度此义之方,则知「惟变所适」,正是一定向方所在。是其始虽若无典要,而其既尽是圣人之典常,所为至变易而常一定者如此。然惟八德完全,随时用中,则默而成之,不言而信,易道行矣。苟非其人,易岂可以虚行哉?「惟变所适」,一篇之主。「出入以度」云者,易有体用,出入即外内二字。易不过八卦相荡,如今日一事,当以何卦为体,何卦为用?明日一事,又以何卦为体,何卦为用?假如雷入巽出则为益,巽入雷出则为恒。体用间一卦不合时,皆不可为度,故合外内都要惧。「初」字与既字相呼应。初率其辞,乃拟议以成变化工夫。既有典常,则变而能常,乃变化已成功夫。典要与「典常」字相应,一定而可执者,谓之「典要」,易无方体,故不可为典要。至理之不易处,谓之典常,即会通之典礼。「易有太极,故有典常」,二义要分辨。
右第八章。申明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。
易之为书也,原始要终,以为质也。六爻相杂,惟其时物也。其初难知,其上易知,本末也。初辞拟之,卒成之终,言初上二爻。若夫杂物撰德,辨是与非,则非其中爻不备。谓卦中四爻。噫!亦要存亡吉凶,则居可知矣。知者观其彖辞,则思过半矣。二与四同功而异位,其善不同,二多誉,四多惧,近也。柔之为道,不利远者,其要无咎,其用柔中也。三与五同功而异位,三多凶,五多功,贵贱之等也。其柔危,其刚胜耶?
易六十四象,每卦具始终之理,有所发端而由来者,有所究竟而归往者,完全具备,故「原始要终以为质」。六爻相杂,则刚柔迭居,有六样变化,皆一卦中随时之用,故曰时物也。惟「原始要终以为质」,故初之所拟,到底是此理。初拟之,上成而终之,如木之有本与末,本其根底,末其枝干,其实一件也。惟六爻相杂,有时物不同,所以杂一物便撰一德。撰文之撰。盖两卦相杂,爻又刚柔相杂,则所做之事,各各不同,所以有是非之辨。成德者,是也,不成德者,非也。皆于中四爻备之。然六爻不过一位之变,其始终本末全理,则具于一卦彖中。惟居而观得象,玩得辞,其全体分明。方动而观得变,玩得占,是以吉凶存亡之故,不待动而变,在静而居之时已可知。故「知者观其彖辞,则思过半矣」。下文两条,发明刚柔之位不同,则刚柔之爻,其当位不当位,用亦不同。所谓「杂物撰德,辨是与非」者,辨诸此而已。二四位柔,故柔居之,可以无咎,可以用柔中,则刚之不当位明矣。三五位刚,故刚胜,则柔之不当位明矣。此其大槩也。若随时变化,其情之爱恶,又各不同,不尽以刚柔得位,然后吉也。孙闻斯曰:「原始要终以为质」一句,该易之义。按,一卦有一卦始终,合六十四卦,又只一始终。序卦、杂卦各为原始要终。
右第九章。申明六爻之义。
易之为书也,广大悉备。有天道焉,有人道焉,有地道焉。兼三才而两之,故六。六者非他也,三才之道也。道有变动,故曰爻。爻有等,故曰物。物相杂,故曰文。文不当,故吉凶生焉。等,谓远近贵贱之差。
道有变动,道本无变动也,因时位变动而见道之变动。爻者,效此变动之道也,故曰爻。爻有等,等级之等。位有贵贱阴阳,此一定之等;画有刚柔体质,此不齐之等,皆等也,寔定理也,故谓之物。刚宜居贵居阳,柔宜居贱居阴,惟不能尽符,而有相杂,杂则参错,故谓之文。一杂便有当不当,而吉凶生矣。易者,合天地人之事,总归之人,故兼三才而两之。
右第十章。申明六爻之动,三极之道,与上章合。
易之兴也,其当殷之末世,周之盛德邪?当文王与纣之事邪?是故其辞危。危者使平,易者使倾。其道甚大,百物不废。惧以终始,其要无咎,此之谓易之道也。危惧故得平安,慢易则必倾覆,易之道也。
「羲皇画卦」至「文王序之彖之发挥」一段。吉凶之故,使民知惧,故易之兴,兴于周也。易者使倾,易谓轻忽。惟惧则自然知危,知危则不敢轻忽,故可以补过。无咎由于能悔,能悔由于知惧,故百物不废,则无一事不惧。惧以终始,圣人系易深意尽于是矣。
右第十一章。申明忧、悔、吝、震无咎之义。夫乾,天下之至健也,德行恒易以知险。
夫坤,天下之至顺也,德行恒简以知阻。能说诸心,能研诸侯之虑,「侯之」二字衍文。定天下之吉凶,成天下之亹亹者。
前篇末章曰:「圣人设卦以尽情伪,系辞焉以尽其言。」故此章专发明卦中之情。夫乾健坤顺,性之德也。惟其有险有阻而情生,情生而吉凶生。圣人系辞以尽言,正言其情也。人惟因圣人之辞以得卦之情,则知吉凶之故,因知变化之道,险阻不能害,而情也皆归于性矣。所谓「利贞」者,性情也。通章一意贯下,「默而成之,不言而信,存乎德行」。论德行,无过成健顺之德行。夫乾,至健也,岂不易知?却要知得易中有险。夫坤,至顺也,岂不简能?却要知得简中有阻。危而不安曰险,对易字看;塞而难通曰阻,对简字看。何言乎险?乾健无险,交于坤则有动有陷有止而成险。惟知险,才得常健,而易者得其为易。何言乎阻?坤顺无阻,交于乾则有入有丽有说而成阻。惟知阻,才得常顺,而简者得其为简。是乾坤易简之妙,全在险阻一知,以此说心研虑,而吉凶定,亹亹成矣。本义:「如自高临下而知其险,如自下趋上而知其阻。」按,如此看险阻二字推之,便知八卦有情伪。盖既有动陷止,便有动而可不可,陷而出不出,止而当不当之情。入丽说亦然。八卦相为推荡,相得不相得之情分矣。知其情而变化,所以吉凶可定,亹亹可成。详见金针。能研诸侯之虑。一说「侯」即候字也,当几之虑为候。一说,「侯」即屯之「建侯」,初发之一念。二说俱可通。悦心心字以本体言,虑以发动言。悦心居而安者,易也。研虑玩而占者,易也。
是故变化云为,吉事有祥。象事知器,占事知来。天地设位,圣人成能。人谋鬼谋,百姓与能。
惟知险知阻,则夫云为之间自能知变化。言曰云,行曰为,拟议以成变化,这才得吉凶俱善,百祥来集,成天下一条至吉之路,所谓「吉事有祥」也。这原是乾坤至易至简之理,特人不知险阻,则自不知趋吉耳。这吉祥道理见之为象,则利天下之事,无不于此成,故「象事知器」。这吉祥道理玩之为占,则吉凶之故,无不知其由来,故「占事知来」。此道理自「天地设位」,原自见成。高卑贵贱、动静刚柔,本来易简,故「天地设位」,而易行乎其中。只是非有圣人成能,则河图洛书而立卦,则蓍龟神物而揲蓍,效天地变化而系辞,如何定吉凶,成亹亹?惟有圣人成天地之能,所以观象观变,能尽人谋,以通天下之志也。四营十八变,能合鬼谋,以通神明之德也。于是日用不知之百姓,皆知险知阻,而可以与能矣。与能,与圣人之知也。
八卦以象告,爻彖以情言,刚柔杂居,而吉凶可见矣。变动以利言,吉凶以情迁。
圣人成能,于何见得?只是与民同患,使知险阻之情而已。故伏羲画八卦,其情已告于象中。后世文、周二圣,犹恐隐而难知,于是系之爻彖之辞,而情乃尽见矣。说明「情」字,故就象而观,刚柔杂居,其吉凶之象已大约可见。只是时位不同,则其吉凶随时变动,必有个因时之义在,所谓「利」也。利者义之和,故「变动以利言」。惟有变动,则吉凶之情又因爻位而迁矣。迁者,一卦之吉凶又变为六样,必六爻吉凶之情无不旁通,斯有吉无凶,而谓之有祥矣。六爻之情,则下文「相攻」、「相取」是也。圣人所言六爻之情,则下文六样辞是也。知险知阻,于此知之而已;说心研虑,于此说与研而已。
是故爱恶相攻而吉凶生,远近相取而悔吝生,情伪相感而利害生。凡易之情,近而不相得则凶,或害之,悔且吝。
易之情何如?不外爱恶、远近两端。爱则相得,恶则必不相得,故吉凶大势于此而分。然相爱也,或得之于近,而不能取之于远,则吉中向凶而有吝。相恶也,或失之于近,而能取之于远,远近可以互见,则凶中向吉而有悔。故悔吝以远近相取生。相爱相取,此相得之情也,于情为真。相恶不相取,此不相得之情也,于情为伪。真则利,自然得吉;伪则害,自然不吉。故利害之生,分于情伪之相感也。所以易之情,大凡不相得便凶,或相得之中而有害焉,则悔且吝。所谓知险知阻,知此情也。利害句总上二句,观下文紧接「情」字可见。爱恶分于卦,远近定于爻。如震下而艮上,则为颐,有相得之情。反之为小过,有不相得之情。然颐之初远于上,曰:「舍尔灵龟,不能相取。」小过之五远于三,曰:「取彼在穴,则能相取。」吉凶悔吝所由生也,余可类通。
将叛者其辞惭,中心疑者其辞枝。吉人之辞寡,躁人之辞多。诬善之人其辞游,失其守者其辞屈。过当者谓之多。此举爻彖之辞,以明观情之法。吉一而已,其不相得之情不一,故圣人见其情,则系辞以拟之。将叛,背去也,则知其中多愧,而其辞惭。如迷复爻。疑,自惑也,则知其中骛乱,而其辞枝。如见豕见鬼。爻躁则其中飞扬,故其辞过当,而苦多离之突如。爻。诬善粉饰也,谓无是善而饰为是善,其中皆伪,故其辞游,如翰音登天,失守则无据,故其辞屈。如大壮之不能退,不能遂,一一因辞观情,则爱恶真伪无不了然,所谓险阻无不知矣。因辞而知险阻之情,因情而知吉凶,因吉凶而知变化。此变化云为,吉事有祥也,则乾坤德行成矣。上系首以易简,终以德行,故此章以易简德行结之。易道惧以终始,知险阻,知惧也。圣人吉凶与民同患,全在提醒他这点恐惧之知,故曰「百姓与能」。
右第十二章。申明首系「吉凶变化」字。
说卦传
昔者圣人之作易也,幽赞于神明而生蓍,参天两地而倚数。幽赞神明,犹言赞化育。观变于阴阳而立卦,发挥于刚柔而生爻,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,穷理尽性以至于命。人之所以为人,本自通神明,合天地,体阴阳,会刚柔。但人自囿于形骸,不知天之命我者何在,而人不胜小矣。作易圣人要立生人之命,于是设为蓍数卦爻,以教人复这命。命者何也?具之人则为性,在天地间则为理。析言之,随事随物之义。合言之,共由共得之道德是也。所谓蓍与数与卦与爻,无非明此者也。故蓍云者,因人有幽赞神明者在,蓍由此而生。数云者,因人有参天两地者在,数倚此而起。曰倚,谓靠此而起也。卦云者,人皆有阴阳之变,当观,故观之以立卦。爻云者,人皆有刚柔之用,当发挥,故因之以生爻。惟幽赞介绍以传命,谓之赞。参两观变发挥,故道德于此而从容以妙合,时义于此条理而得宜。理于此无不穷,方于性无不尽,而命于此至矣。至命者,人而达天之谓也。右第一章。明易理皆性命。昔者圣人之作易也,将以顺性命之理,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,立地之道曰柔与刚,立人之道曰仁与义。兼三才而两之,故易六画而成卦。分阴分阳,迭用柔刚,故易六位而成章。
承上章穷理尽性至命,易所以顺性命之理也。性命之理,仁义是也。天道有阳生阴成,地道有刚克柔克,阴阳刚柔即是人道之仁义,故易六爻备三才之道,寔则分天之阴阳、用地之刚柔者,皆在人,故人道立,而天道地道皆于此立矣。成章,成天地人之文章也。仁之育,即天之阳、地之刚;义之正,即天之阴、地之柔。合之方成文章。分,辨也,两而化也。迭用,用处合也,一而神也。阴阳亦迭用,刚柔亦有分,两句互文见义。右第二章。明仁义为性命之理,通上为一章。
天地定位,
山泽通气,雷风相薄,音迫。水火不相射,音石。八卦相错。卲子曰:「此伏羲八卦之位。数往者顺,知来者逆,是故易逆数也。」据本义,画卦先震艮,次坎离,次巽兑。易之数,乾一、兑二、离三、震四、巽五、坎六,艮七,坤八,是皆逆也。雷以动之,风以散之,雨以润之,日以晅之,艮以止之,兑以说之,乾以君之,坤以藏之。
定位章先说天地,而后言六子,有父母而后有男女也。「雷动」章先说六子,而后言乾坤,六子之用,皆父母之用也。前章说六子,先山泽,西北、东南。次风雷,西南、东北。次水火,东西。相错之义也。后章言六子,先震、巽,二长。次坎、离,二中。次艮、兑,二少。相生之序也。八卦中有一卦未像,则不能相错,而何以言「数往」知来?八德中有一德未备,则不能成用动散等之用,而何以言「乾君坤藏」?世以已往为数往,本文无已字。以未来为知来。本文无未字,非也。出而应用为往,反而探本为来。故作善而可得福,作不善而必召殃,此感召之有定者也,皆往也,顺也。惟天先福而如何知其善,先祸而如何知其不善?中庸「善不善必先知」,此感召所由致者也。皆来也,逆也。夫易正使人反其本,寻其源,知其所由来。故「易逆数」也,能「知来」,则数往自在其中。圣人作易之意,却全为知来,故只言「易逆数也」。天地造化,大凡以顺而生,以逆而变。易所言者变也,故六十四变,以顺成体,以逆成用。圣人画卦,其相生之序,一爻两仪,二爻四象,三爻八卦,四爻一十六卦,五爻三十二卦,六爻六十四卦。此体也,以顺生者也。圣人揲蓍求卦,其相错之用,从六十四一索而得初爻,从三十二再索而得二爻,从十六三索而成内卦,从八卦四索而得四爻,从四象五索而得五爻,从两仪六索而定一卦。用也,详金仁山氏说。以逆成者也。凡用处无不是逆也。以顺而生,则乾交坤而有三男,坤交乾而有三女。以逆而用,则三男之动、陷、止,皆所以成乾之健也。三女之入、丽、说,皆所以成坤之顺也。坤之顺亦不过成乾之健也,可反求而知也。六十四卦之序,其用皆然。如屯后继以蒙,是以蒙来逆屯,寔所以用蒙成屯也。无蒙屯不成功,故序卦每曰「然后受之」,以云有屯然后蒙可受,受蒙然后屯成其变化。是知来者从流以返源,因用以探本之功。一部易,不是逆不成变化,故曰「易逆数也」。通章只看八卦相错句,八八互相错,而六十四变成矣。数往句是宾,知来句是主。此章揲蓍全用大衍之数,故曰「逆数也」。
右第三章第四章言八卦定位对待之体,而用在其中。
帝出乎震,齐乎巽,相见乎离,致役乎坤,说言乎兑,战乎乾,劳乎坎,成言乎艮。卲子曰:此卦乃文王所定,所谓后天之学也。万物出乎震,震,东方也。齐乎巽,巽,东南也。齐也者,言万物之洁齐也。离也者,明也,万物皆相见,南方之卦也。圣人南面而听天下,向明而治,盖取诸此也。坤也者,地也,万物皆致养焉,故曰「致役乎坤」。兑,正秋也,万物之所说也,故曰「说言乎兑」。战乎乾,乾,西北之卦也,言阴阳相薄也。坎者,水也,正北方之卦也,劳卦也,万物之所归也,故曰劳乎坎。艮,东北之卦也,万物之所成终而所成始也,故曰成言乎艮,言万物之随帝以出入也。
神也者,妙万物而为言者也。动万物者莫疾乎雷,挠万物者莫疾乎风,燥万物者莫熯乎火,说万物者莫说乎泽,润万物者莫润乎水,终万物始万物者莫盛乎艮。故水火相逮,雷风不相悖,山泽通气,然后能变化,既成万物也。
「帝」字另句,下文出震齐巽,皆帝之为也,与次章「神」字对看。帝也,神也,即所谓命也。天命之性,一动自尔兢惕,兢惕便是生机,故「帝出乎震」。中庸首言戒慎恐惧,出震之理也。才有震动,便有巽入,敬谨与巽顺原相合而来,故「出乎震」则「齐乎巽」,震动巽齐,则无不明之德,故「相见乎离」,中庸之「诚而明」也。南面而听天下,非明不可,故「向明而治取诸离」。明德新民原为一事,万物相见,则必有以养之,有治则有养也。万物待养于坤,坤作成物,以母道养子,极顾复之恩,曰「致役乎坤」。养则说,故「说言乎兑」。万物得成就则自说,兑以阴成物也。阴盛则薄阳,非乾元以主宰乎阴,此时乾刚自然要战。阴西北方,阴盛而阳必战之位也,故「战乎乾」,即坤之「龙战」。有战则有所归藏,万物入坎而归藏,得成功之时,故曰「劳乎坎」。「功劳」之劳,旧读劳去声,作慰劳说,大意亦相同。盖万有成功,孕而复生之机在是,故谓之劳。于是终而复始焉,「艮」者,所以成始而成终也。得其止,自然复动而出震,故「艮」之成终处,即是成始处也。「动万物」者,天理之所发动;「挠万物」者,天机之所鼓舞。「熯乎火」,则光辉之发越也。「说万物」、「润万物」,稍有别。兑一阴在上,以形普施万物之上,为成物之利泽,故谓之「说万物」。坎一阳在中,以气潜滋万物之中,为受命之根本,故谓之「润万物」。兑阴泽,坎阳水。六者皆神之妙,则皆帝之所为也。「水火相逮」三句,又言六子交相为用。上章言不相射以为害也,却反相逮而交济为用。水养火,火温水相薄而鼓扇。雷出巽入也,却又不相害而交与雷动风发,所以谓之神。六子之变化,皆乾坤之变化,故曰「然后能变化」,而万物于此成也。「帝出乎震」,万物同源之主宰。「万物出乎震」,则物物各具之主宰。右第五章第六章言八卦一气流行之用,而体则不易。
「乾」,健也。「坤」,顺也。「震」,动也。「巽」,入也。坎,陷也。离,丽也。艮,止也。兑,说也。此言八卦之性情。
乾为马,坤为牛,震为龙,巽为鸡,坎为豕,离为雉,艮为狗,兑为羊。远取诸物者如此。
乾为首,坤为腹,震为足,巽为股,坎为耳,离为目,艮为手,兑为口。近取诸身如此。健顺等八卦之德,有一德自有一样情性。马之为乾,以性健也;牛之为坤,以性顺也。余同。但物性则各得其一,不能相兼。惟人八德皆备。人而不能全体八德,与一偏之物何异?甚而一德亦不能纯,如马之纯乎健,牛之纯乎顺,毋乃人而反不如物乎?乾为首条,正见八者全具于一身。但具是形而不具是德,则形亦委形,皆人之自不成其形也。故「圣则践形」。践形者,通身八物也。八德主之者谓之帝,妙之者谓之神人。试自体验。「乾为首」,能行健而首出乎?「坤为腹」,能以厚载为度量乎?「震为足」,能动以天乎?「巽为股」,能风行于远近乎?「坎」,耳能聪乎?离目能明乎?「艮为手」,能执持而有止乎?「兑为口」,皆代天言乎?能如此,则成象之人也。不如此,人亦物焉而已。
右第七章第八章第九章。明易之广大,以言乎天地之间则备矣。
乾,天也,故称乎父。坤,地也,故称乎母。震一索而得男,故谓之长男。巽一索而得女,故谓之长女。坎再索而得男,故谓之中音仲。男。离再索而得女,故谓之中女。艮三索而得男,故谓之少男。兑三索而得女,故谓之少女。索,求也。人一身有父母之道,有三男之道,有三女之道,皆在人自索自求,故云一索、再索而得男得女也。三才总人道,于此章尤见分明。
右第十章。明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。
乾为天,为圜,为君,为父,为玉,为金,为寒,为冰,为大赤,为良马,为老马,为瘠马,为驳马,为木果。
坤为地,为母,为布,为釜,为吝啬,为均,为子母牛,为大舆,为文,为众,为柄;其于地也,为黑。
震为雷,为龙,为玄黄,为敷花之通名,为大涂,为长子,为决躁,为苍筤竹,为萑苇;其于马也,为善鸣,为馵足,为作足,为的颡。其于稼也,为反生。其究为健,为蕃鲜。
巽为木,为风,为长女,为绳直、为工,为白,为长,为高,为进退,为不果,为臭。其于人也,为寡发,为广颡,为多白眼,为近利市三倍。其究为躁卦。
坎为水,为沟渎、为隐伏,为矫𫐓,为弓轮。其于人也,为加忧,为心病,为耳痛,为血卦、为赤。其于马也,为美脊,为亟心,为下首,为薄蹄,为曳。其于舆也,为多眚,为通、为月,为盗。其于木也,为坚多心。
离为火,为日、为电,为中女、为甲胄、为戈兵。其于人也,为大腹,为乾音干。卦。为鳖、为蟹,为蠃力禾反。为蚌,为龟。其于木也,为科上槁。艮为山,为径路、为小石,为门阙、为果蓏音卵。为阍寺、为指,为狗,为鼠,为黔喙之属。其于木也,为坚多节。
兑为泽,为少女,为巫,为口舌,为毁折,为附决。其于地也,为刚卤,为妾,为羊。
此章所著,欲人知天地间凡成象成形人,仰观俯察之间,开眼触目,无非是八物也。龚氏曰,「触类而长之,乾为君,为圜,则知坤为臣,为方。巽为曲直,则知离为锐。乾为寒,则知巽为暑,坤为凉,艮为温。以方位推,离为乾卦,则知坎为湿。坎为血卦,则知离为气,皆可类通矣。
右第十一章。所以类万物之情。
序卦传
有天地,然后万物生焉。盈天地之间者惟万物,故受之以屯。屯者,盈也。屯者,物之始生也。物生必蒙,故受之以蒙。蒙者,蒙也,物之稚也。
物稚不可不养也,故受之以需。需者,饮食之道也。饮食必有讼,故受之以讼。」讼必有众起,故受之以师。师者,众也。众必有所比,故受之以比。比者,比也。比必有所畜,故受之以小畜。物畜然后有礼,故受之以履。履而泰,然后安,故受之以泰。泰者,通也。物不可以终通,故受之以否。物不可以终否,故受之以同人。与人同者,物必归焉,故受之以大有。有大者不可以盈,故受之以谦。有大而能谦必豫,故受之以豫。豫必有随,故受之以随。以喜随人者必有事,故受之以蛊。蛊者,事也。有事而后可大,故受之以临。临者,大也。物大然后可观,故受之以观。可观而后有所合,故受之以噬嗑。嗑者,合也。物不可以苟合而已,故受之以贲。贲者,饰也。致饰然后亨则尽矣,故受之以剥。剥者,剥也。物不可以终尽,剥穷上反下,故受之以复。复则不妄矣,故受之以无妄。有无妄然后可畜,故受之以大畜。物畜然后可养,故受之以颐。颐者,养也。不养则不可动,故受之以大过。物不可以终过,故受之以坎。坎者,陷也。陷必有所丽,故受之以离。离者,丽也。右上篇。
有天地然后有万物,有万物然后有男女,有男女然后有夫妇,有夫妇然后有父子,有父子然后有君臣,有君臣然后有上下,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。夫妇之道,不可以不久也,故受之以「恒」;「恒」者,久也。物不可以久居其所,故受之以「遁」;「遁」者,退也。物不可以终遁,故受之以「大壮」。物不可以终壮,故受之以「晋」;「晋」者,进也。进必有所伤,故受之以「明夷」;「夷」者,伤也。伤于外者必反其家,故受之以「家人」。家道穷必乖,故受之以「睽」;「睽」者,乖也。乖必有难,故受之以「蹇」;「蹇」者,难也。物不可以终难,故受之以「解」;「解」者,缓也。缓必有所失,故受之以「损」。损而不已必益,故受之以「益」。益而不已必决,故受之以「夬」;「夬」者,决也。决必有所遇,故受之以「姤」;「姤」者,遇也。物相遇而后聚,故受之以「萃」;「萃」者,聚也。聚而上者谓之升,故受之以「升」。升而不已必困,故受之以「困」。困乎上者必反下,故受之以「井」。井道不可不革,故受之以「革」。革物者莫若鼎,故受之以「鼎」。主器者莫若长子,故受之以「震」;「震」者,动也。物不可以终动,止之,故受之以「艮」。「艮」者,止也。物不可以终止,故受之以「渐」。「渐」者,进也。进必有所归,故受之以归妹。得其所归者必大,故受之以丰。丰者,大也。穷大者必失其居,故受之以旅。旅而无所容,故受之以巽。巽者,入也。入而后说之,故受之以兑。兑者,说也。说而后散之,故受之以涣。涣者,离也。物不可以终离,故受之以节。节而信之,故受之以中孚。有其信者必行之,故受之以小过。有过物者必济,故受之以既济。物不可穷也,故受之以未济终焉。右下篇。
连山首艮,归藏首坤,周易首乾,文王所序也。文王精蕴全在序卦中,其因象定名,观象系辞,皆序卦既定而名之系之者也。观乾坤之后名屯蒙可见。卦有进退消长之序,如先天图乾南坤北,阳左阴右是也。又有阴阳推迁之序,如乾为天,天风姤,天山遁,卦气之序是也。皆一成不移,有自然相因之序。观其前可以知其后,因其往可以知其来,覆验之而不差,理之有定者也。惟周易此序,不知其所以然而然,相推迁也不以渐次,相推移也不拘刚柔。故据其前不可以按其后,观其往不可以定其来,无成迹可寻,变之无穷者也。盖有定者,生成之序,如人物之生而长,长而成,无不同者也;无定者,有生后之感遇,此不可同于彼,今日不可槩来日,日变日异者也。易序造化之至变也。惟其尽造化之至变,故人无得测其变之由,而天下之万变卒不能外焉。所以能通神明,体天地,类万物,行变化而定天下之吉凶,成天下之亹亹焉。「神无方,易无体」,于序卦见之。仲尼潜心文王,知其变化难也,故曰:「知变化之道者,其知神之所为乎!」
序卦多言物,有其理不尽其事,虚而非物;有其事不当其理,则伪而无物。故诚者物之终始,不诚无物,无物亦无易矣。「致知在格物。」此「物」字。序卦成于相错,盖八卦不相错,不变也。序卦之数逆,顺则生,逆则变,变于逆也。详见逆数图说。序卦之法,不出一个相错。其相错之法,则是一参一两,所谓「参天两地」是也。以上下经言之,是以两而错。阳为主之卦,多在上经,阴为主之卦多在下经。上下篇又分三局,父母为首局,男道为中局,女道为末局,是以三而错。每一局十二卦,又以两而错。首局,乾、坤、泰否为对;中局,剥、复、咸恒为对;末局,夬姤、丰旅为对。每六卦之中,三分之各两卦,两卦中对合之,又自相为错。盖六十四大段分之以至于一卦,卦中两卦三爻,亦是一参一两,无非阴阳对待,亦无非先阳而后阴,则其序亦天然有定,一毫不可紊乱者也。其错之中,如上经少,下经多,已后相错,每每前少后多,则阳奇阴偶之义也。此皆造化自然之变,故说者曰:易序分明一个世运图。盖世运不能违也,不出兼三才而两之,分阴分阳,迭用柔刚。孙闻斯先生曰:君子所居而安者,易之序也。此序断不可移。如有乾然后有坤,有坎然后有离,六十四之序皆然,故每曰「受之以」。「受之以」三字,即是「君子以」三字受得一卦,然后可再受一卦。其序一步凌躐不得,故曰「居而安」云。
杂卦传
序卦,文王之易也。杂卦则夫子之易也。序以阴阳得中为主,故上经以泰否居中,以坎离为终。下经以咸恒为始,损益居中,既未为终。皆三阴三阳相平之卦,所以调气化之中,后天而奉天时之道也。杂以辨别君子小人为主,故首言乾刚,次坤柔,末则以刚决柔终之。盖尽人事以挽回气化,使刚常为主,柔常顺从气化,有杂揉而道常归一,先天而天弗违之道也。
乾刚坤柔,比乐师忧。临观之义,或与或求。以我临物,曰「与」。物来观我,曰「求」。二卦互有与求。屯见而不失其居,蒙杂而著。「震」,起也;「艮」,止也。乾刚坤柔,起首截然分开,刚自然为可贵可尊,柔自然为可贱可卑,则刚当为主,自是天地间必不可倒置者。故刚在上得位,则众所归往,而成乐世矣。刚在下而统众,则责任所萃,而能忧世矣。一上一下,虽有忧乐之分,其系当世之重,则皆此刚也。「临」,刚在下,上四柔待泽焉。「观」,刚在上,下四柔从风焉。皆刚为与,柔为求也。「屯」,一刚上而居于五位,当其显见,然有震初一刚根抵于下,故见而不失其居。居者,本心之安居也。「蒙」,一刚内而居于二中,若其易杂,有艮上一刚透而著见于上。本义:「坎幽昧,艮光明,故杂而著。」著者,心体之光明也。「震,起也」,刚从下起,一起无有不起。「艮,止也,刚从上止,一止无不得止。十卦刚不为柔杂,故居第一局。
损、益,盛衰之始也。大畜」,时也,「无妄」,灾也,萃聚而升不来也,谦轻而豫怠也,噬嗑食也,贲无色也。
序卦泰、否在上经,损、益在下经。杂卦易损、益于上,易「泰」、「否」于下。盖「泰」、「否」天运,损、「益」人事。杂卦重在尽人事以回天运,故以损、益先也。萃升两刚合并,刚专主,故亦移而上。损,损刚益柔也,损则虚之极,故为盛几;益,以刚益柔也,益则盈之渐,故为衰几。大畜,畜乎乾刚,所以得乎畜之时。无妄,乾刚之动,所以灾为外至,灾非自取。萃,刚聚而柔皆聚,聚而有贯通之精神。升,刚升而柔时升,升而不复来于污下。谦刚下止,功高德重之君子也,自处以卑,所以矫轻。豫,刚上出,鼓动一世之君子也,谨动于早,所以儆怠。噬嗑,刚柔皆噬,噬所当噬,知味之食也。贲刚柔相文,天地至文,文而无色。十卦刚柔相剂,而不为所杂者,
兑见而巽伏也,随无故也,蛊则饬也,剥烂也,复反也;晋昼也,明夷诛也,井通而困相遇也。
兑、巽本柔卦,一柔见而在外,则说乎刚矣;一柔伏而在下,则顺乎刚矣。随震刚来下兑柔,故动而日新无故;蛊巽柔要于刚止,故事能整而得饬。剥于群阴剥烂中存一刚也;复一刚来反而群阴复生也。晋离明出暗,正昼之象;明夷以明去暗,诛夷之象。观乎昼,则明夷为夜矣;观乎诛,则晋为赏矣。可以互知。离明乾体,人心之天明,故杂卦于离与乾并重。井以柔巽刚,所以得通,非逢坎刚之源,不得通也。「困」以柔揜刚,所以终遇,非不失坎刚之所不能遇也。十卦当柔道盛而主之以刚,所以尽人事者无过此。
「咸」,速也;「恒」,久也;「涣」,离也;「节」,止也;「解」,缓也;「蹇」,难也;「睽」,外也;「家人」,内也。两卦相对,杂卦中先后多与序卦反,所用不同也,皆有义。
上经以井困终,夫井通则坎中一刚,养而不穷;困遇,则困中一刚,困而得亨。全是刚中为主,故下经「咸」、「恒」以下,皆言刚柔相得,有柔皆听于刚之妙。「咸」,刚下柔上,以男下女,其感通甚神,故「咸」速也。「恒」,刚上柔下,男女正位,得其常道,故恒久也。「涣」,刚来不穷,故「离」而为「涣」,有利远之用。「节」,刚柔分而刚得中,故止而成节,亦中节之和。「解」,雷雨之用,生长之道,缓以濡之也,故「解」必待时而「解」。「蹇」,险止之用,危惧之道,难平声。以惕之也,故「蹇」当无时不蹇。「暌」,离明外煜,「睽」皆可孚。家人,离明内照,风出有自。八卦刚柔相剂为用,柔无不顺从于刚者也。
否、泰,反其类也。大壮则止;「遁」则退也。大有,众也。同人,亲也。「革」,去故也。「鼎」,取新也。小过,过也。中孚,信也。丰,多故;亲寡,旅也。
至此,则刚柔自不混而无分,而各有其类矣。所谓「方以类聚,物以群分」也。否、泰正言其类之相反,惟大小之类既分,自然刚常为主,而柔类从之。大壮,刚不过壮而止,所当止也。遁,以刚远柔而退,所当退也。大有,则君子之群,合而为众。同人,则君子之合,自相为亲。如此人心故习,渐渐可去。「革」,去故也,人心明德,渐渐日新。「鼎」,取新也。总或有时柔小过,然过者自过,刚大之为主者,不得而过。上下合而成孚,皆刚中为孚,柔小信从之,而无不孚。处其时之盛,虽或丰而多故,然有日中之明,不以多故蔽也。处其时之暂,虽或旅而亲寡,有安止之明,不以亲寡失也。十二卦皆从柔用,而纯归刚大,骎骎有纯乾之渐矣。如大有同人,刚多而移下经,柔得位也。
离上而坎下也。小畜,寡也。履,不处也。需,不进也;讼,不亲也。大过,颠也。姤,遇也,柔遇刚也。渐,女归待男行也。颐,养正也;既济,定也。归妹,女之终也。未济,男之穷也。夬,决也,刚决柔也,君子道长,小人道忧也。
此下则以刚变柔,要归纯乾,以为终局。小畜四卦皆乾,故移于此。离者,人心之明。坎者,人心之险。离上则得乾之上运,日进于高明,而心天位矣。坎下则得坤之下承,安处于静止,而心地位矣。离上坎下,则上下皆贞,而纯乎乾刚以君之矣,故即举四乾卦终之。小畜,刚以柔畜,是入细工夫,寡之又寡,克去之义,故小畜寡也。履,以柔履刚,是踏实工夫,步步躬行,故履不处也。需,刚健而不陷,不轻犯险以行,曰不进也。讼,上健而下险,不使险内伏,曰「不亲也」,不亲乎险。大过以下八卦不相为对,然无非明刚主乎柔,而夬之决柔,则纯乾矣,故以终焉。大过两柔包四刚,不以乾包坤,而反居内,故谓之「颠」。然惟颠也,而乾刚在内主持,见其为大者过也。姤,遇也,柔进而刚有遇之道,所以咸章不使柔成壮女也。二卦刚将为柔胜,而必以刚主也。渐,女渐进也,女而待男行则吉。颐,乾包坤也,以君子养小人则正。二卦刚得以胜柔,而必以刚主也。既济,刚卦上柔卦下,则谓之定。归妹,兑女下震男,则女得所终矣,是柔从刚而两得也。未济,坎男下离女,则男必至穷矣,是刚下柔而两失也。如此明乎刚不可一日不主柔,必如夬之刚决柔,则小人尽变为君子,而成纯乾之体矣。斯所谓「首出庶物,万国咸宁」者也。大过以下,则甚言刚柔有贞胜之势,以见必不可不纯主乾刚,以跻一世于君子,盖圣人忧危之深意云。序卦,天地不齐之运,故自乾坤开辟以后,刚柔日交则日变,自淳而趋漓,自厚而入薄,气化日不同,人心日改化,莫知终穷,故要归于未济,到底是一。未防范无已时,兢惕无已时,文王忧世之深衷也。杂卦,人道善反之事,故戴乾履坤以来,刚柔自克自胜,由漓反淳,由薄归厚,形骸复归天理,情欲返还天性,纯是本来,故要归于夬。到底完此乾刚,已为君子,举世共成君子,此仲尼救世之至道也。惟知天运之日异月不同,则知天不可不以人事补;惟知人之日返日纯粹,则知人还可以合乎天。二圣心一道同也。人心坎离,即先天之乾坤,故离明之体完,则乾天之体复矣。从坎险经历尽,则离明之体完矣。杂首局不言离,祗言坎,与序卦同,从坎入手也。损益第二局,言离不言坎,则险去而天明透矣。兑巽第三局,以晋明夷、井困终之,犹序之终以坎离也。下经咸恒首局,以解蹇睽家人结之,亦坎离也。否泰中局,以丰旅结之,亦有离无坎,则全是离明用事矣。十四卦皆无坎,至于末局先提离坎,即以大有同人、需讼四卦继之,明著坎离合乾,人心一天体也。然后以未济夬终焉,未济坎、离之合,仍序所终,而特系之一夬,正明人能尽化为君子,天运亦有所不能拘,所云「统天御天」,则此道是也。噫,至矣尽矣!周易像象述卷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