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定四库全书
学易记系辞卷七
元李简撰
击辞上
天尊地卑,乾坤定矣。卑高以陈,贵贱位矣。动静有常,刚柔断矣。方以类聚,物以群分,吉凶生矣。在天成象,在地成形,变化见矣。
此论圣人作易,法天地自然之理也。伏羲之画乾坤者,因天尊地卑而后定也。未画乾坤之前,天地皆自然之易。故康节先生曰:「须信画前元有易。」既画之后,天地自然之理,于易可见矣。诚斋曰:易之未作,乾坤在天地;易之既作,天地在乾坤。乾坤,两卦也,余卦皆自乾坤而生。有贵贱之位,有刚柔之性,有吉凶之兆,有变化之道。因天地万物卑高以陈,而六爻之贵贱各有定位矣。不言高卑而言卑高者,高以下为基也,故画自下始。天圆须动,地方须静。因天地之动静有常,而爻之刚柔断而无疑矣。易论刚柔,皆九六也。因天地之间,方物之有分聚,而六爻之吉凶生矣。因天地之示形象,而八卦之变化见矣。变化者,易中蓍策卦爻,阴变为阳,阳化为阴者也。「方以类聚」,犹本乎天者亲上,本乎地者亲下之谓也。「物以群分」,谓天下事事物物,善恶小大,各以群分也。刘氏曰:有分有聚,则吉凶有所由而生,此阴阳之理也,而易则法之,故吉凶因是而生。在天则为雨、风、露、雷、日、月、星、辰,在地则为水、火、土、石、走飞、草木,有形有象,则变化有所托而见,此阴阳之体也,而易则象之,故变化因是而见。诚斋曰:有物可见,无物可执之谓象;有物可见,有物可执之谓形。日月在天,象也;山泽在地,形也。天垂日月之象,故易之坎离可见天之变化;地出山泽之形,故易之艮、兑可见地之变化。变化者,天地之至神也。形象著而变化不可隐矣。大哉易乎!大哉作易之圣人乎!天地且不得隐,而况于人物万事之变乎?晦庵曰:天地者,阴阳形气之实体。乾坤者,易中纯阴纯阳之卦名也。卑高者,天地万物上下之位。贵贱者,易中卦爻上下之位也。
是故刚柔相摩,八卦相荡。鼓之以雷霆,润之以风雨。日月运行,一寒一暑。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。
南轩曰:此论易所以斡旋造化之间者。乾之刚摩于坤之柔,所以动而为震,陷而为坎,止而为艮。坤之柔摩于乾之刚,所以伏而为巽,丽而为离,见而为兑。
此言易之变化,与上文相发明也。刚柔相摩轧而生八卦,八卦因之相推荡,而六十四卦生焉。雷霆风雨之鼓润,日月寒暑之运行,皆拟议天地变化之象,以成其易之变化也。都氏曰:雷以鼓之,霆以达之,以声召气,而阳气行焉。风以散之,雨以润之,以气滋形,而阴事行焉。李氏曰:「雨以润而风亦谓之润者,以风能滋物之气也。」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。此又言六子之生,亦各有男女之道也。
乾知大始,坤作成物。乾以易知,坤以简能。易则易知,简则易从。易知则有亲,易从则有功。有亲则可久,有功则可大。可久则贤人之德,可大则贤人之业。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。天下之理得,而成位乎其中矣。
乾坤者,变化之本,故以知始「成物」重明之。大始者,形之始也。知,如知州、知县是也。始万物者,乾之所知也。成万物者,坤之所为也。乾因物之自然,故以易而知。坤因乾之自然,故以简而能。此又明易之乾坤,知始成物,皆法天地自然之理也。故曰:「大哉乾元,万物资始」,「至哉坤元,万物资生」。自此以下,明圣人之德业,始乎体乾坤之道,终乎参天地也。大率平易则易知,简略则易从。易知,则匹夫匹妇皆不我疑也,故能有亲;易从,则匹夫匹妇皆获自尽也,故能有功。圣人非欲人之有亲也,人自有亲,故推之不去,却之不得,自然而可久也;非欲人之有功也,人自有功,故小以成小,大以成大,自然而可大也。即其可久而名之,则其德之贤于人者也;即其可大而名之,则其业之贤于人者也。因尊卑以定乾坤,于是天下之理不在天地而在易;因乾坤而得易简,于是天下之理不在易而在圣人。大哉易乎!大哉体易之圣人乎!然不曰圣人之德业,而曰贤人,此之所谓「贤」,如孟子所谓「贤于尧舜」之贤,如史所谓「三王臣主俱贤」之贤,非「贤者过之」之贤。「成位」谓成人之位。「其中」,谓天地之中。至此则体道之极功,圣人之能事,可以与天地参矣。兼取南轩、晦庵、诚斋。
圣人设卦,观官唤反,示也。象,系辞焉而明吉凶,刚柔相推而生变化。是故吉凶者,失得之象也;悔吝者,忧虞之象也;变化者,进退之象也;刚柔者,昼夜之象也。六爻之动,三极之道也。
此章明圣人作易,设卦示象,系辞以明吉凶变化之道。有画而无辞,则吉凶不可得而知。系之以卦爻之辞,所以明吉凶也。刚柔两盛,则为相摩。迭盛迭衰,故为相推。盖阳长则阴消,阴长则阳消也。刚柔不相推,则变化无自而生。变化不生,则六十四卦不能成也。是故易中之吉凶,在人即失得之象也。易中之悔吝,在人即忧虞之象也。易中之变化,在人即进退之象也。易中之刚柔,在天地即昼夜之象也。阳明为昼,柔暗为夜。卦之六爻,初二为地,三四为人,五上为天。动,亦变也。极,至也。三极,天地人之至理,三才各一太极也。兼采晦庵、南轩。
晦庵曰:吉凶悔吝者,易之辞也。失得忧虞者,事之变也。得则吉,失则凶,忧虞虽未至凶,然已足以致悔而取羞矣。盖吉凶相对,而悔吝居其中间,悔趋于吉,而吝向于凶也。
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,易之序也。所乐而玩者,爻之辞也。是故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,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。是以「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」。
上言圣人,谓作易之圣人也。此言君子,谓玩易之君子也。易之序,谓序卦之次第也。居颐之时,知不养则不可以有动也。居损之时,知自损则人必益之也。居泰之时,知必有否而能持之以艰贞,则可常保其泰而不至于否也。爻者,人之所处之位也。其所当行之道,圣人之辞系于各爻之下。君子玩之,乐以忘疲也。玩者,观之详。又曰:是故君子明此别为一章,门人以其言相类,故次第于此。「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」,谓处否之时,则俭德避难;居既济之时,则思患而豫防之也。「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」,谓己欲有所动,则观卦爻之变。如乾初爻动则为「姤」,则当「潜而勿用」;二爻动则为「同人」,则当「利见大人」;三爻动则为「履」,则当「进德修业」之类也。能如是,则自天以下皆当祐之,而吉无不利也。占谓极数知来,占于易之道也。采白云。
彖者,言乎象者也。爻者,言乎变者也。吉凶者,言乎其失得也。悔吝者,言乎其小疵也。无咎者,善补过也。
王师心曰:彖者,言乎卦象之理也,如「健」、「顺」、「动」、「说」之类是也。爻者,言乎时变之宜也,如「潜」、「见」、「飞」、亢之类是也。杨氏曰:「吉凶者,失得之报。悔吝,无大咎也,言小疵而已。无咎者,本有咎也,以其善补过,故无咎。」
是故列贵贱者存乎位,齐小大者存乎卦,辨吉凶者存乎辞,忧悔吝者存乎介,震无咎者存乎悔。
白云曰:上而贵,下而贱,系乎六爻,故曰存乎位。乾、坤之大,井、鼎之小,皆卦也,故言齐小大。系辞焉而明吉凶,是存乎辞也。忧悔吝者,方悔吝未至之时,先明于几微,则无疵,故存乎介,亦由思患而豫防之也。知其过咎,动而得无咎者,以能改悔而善补过也。
横渠曰:卦有称名至小而与诸卦均齐者,各著其义,盖称名小而取类大也。
是故卦有小大,辞有险易。辞也者,各指其所之。
南轩曰:指示人之所往也。告之险,欲其知畏而有所惧;告之易,欲其安意而无所疑也。
易与天地准,故能弥纶天地之道。
南轩曰:准,言平也。水平中准,大匠取法是也。言圣人作易,其成法与天地准,无毫厘高下之差,所以能弥纶天地之道也。弥者,周而无余;纶者,理而不紊也。
仰以观于天文,俯以察于地理,是故知幽明之故。临川曰:日月星辰之有明晦,山川草木之有盛衰,此所谓幽明之故。故者,有所因也。因天文地理而后知幽明,是称「故」焉。
伊川曰:在理为幽,成象为明。
诚斋曰:阳静而晦,则明者幽;阴动而显,则幽者明。
原始反终,故知死生之说。
伊川曰:原究其始,要考其终,则可以见死生之理。原始则足以知其终,知其终足以知其始。死生之说,如是而已矣。故以春为始而原之,其必有冬;以冬为终而反之,其必有春。死生者,其与是类也。精气为物,游魂为变,是故知鬼神之情状。
横渠曰:「物之初生,气日至而滋息;物生既盈,气日反而游散。至之谓神,以其申也;反之为鬼,以其归也。」易说。诚斋曰:「至精之气,聚而有形之谓物,散而无形之谓魂。」传曰:心之精爽,是谓魂魄。记曰:魂气归于天。物者,具是形者也;魂者,使是形者也。魂止则物存,魂游则物亡。游者,止之变也;亡者,存之变也。观其聚散,则鬼神之情状可知矣。然则鬼神之状何如也?记曰:鬼神之为德,其盛矣乎!视之而不见,听之而不闻,体物而不可遗,洋洋乎如在其上,如在其左右。孔子曰:祭神如神在。此其状也。鬼神之情何如也?易曰:与鬼神合其吉凶。又曰:鬼神害盈而福谦。此其情也。故曰:圣人观天地阴阳聚散之理,而得鬼神造化之用也。○西山真氏曰:「人之生也,精与气合而已。精者,血之类,是滋养一身者,故属阴;气是能知觉运动者,故属阳。二者合而为人。精则魄也,目之所以明,耳之所以聪者,即精之为也,此之谓魄。」气充乎体,凡人心之能思虑,有知识,身之能举动,与夫勇决敢为者,即气之所为也,此之谓魂。人之少壮也,血气强,血气强,故魂魄盛,此所谓伸。及其老也,血气既耗,魂魄亦衰,此所谓屈也。既死,则魂升于天以从阳,魄降于地以从阴,所谓各从其类也。魂魄合而生,离而死,故先王制祭享之礼,使为人子孙尽诚,以𦶟萧之属求之于阳,灌鬯之属求之于阴,求之既至,则魂魄虽离,而可以复合。故礼记曰:合鬼与神,教之至也。神指魂而言,鬼指魄而言,此所谓屈而伸也。姑举人鬼一端如此。至若造化之鬼神,则山泽水火雷风是也。日与电皆火也,月与雨亦水也。此数者合而言之,又只是阴阳二气而已。阴阳二气流行于天地之间,万物赖之以生,赖之以成,此即所谓鬼神也。气之伸为神,如春夏生长是也。气之屈为鬼,如秋冬敛藏是也。今人以幽暗不可见者为鬼神,殊不知山峙川流,日照雨润,雷动风散,乃分明有迹之鬼神。日出为神,入为鬼。雨露为神,止为鬼。雷动为神,息为鬼。风散为神,收为鬼。故伊川曰:「鬼神者,造化之迹。」又曰:鬼神,天地之功用。横渠曰:「鬼神,二气之良能。」凡此皆指阴阳而言。天地之气,即人身之气,人身之气,即天地之气也。
与天地相似,故不违。
与天地相似者,言易之道即天地之道也。故不违者,言天地之道,亦无外乎易之道也。
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,故不过。知足以周万物,过之则为凿。道足以济天下,过之则为兼爱。惟圣人用易,故不过。
旁行而不流,乐天知命,故不忧。安土敦乎仁,故能爱。旁达博及,应天下万事之变而不流失其理也。明天理者乐于内,知天命者轻其外。内乐而外轻,此所以乐而不忧也。安土,安所止也。敦乎仁,笃于仁也,是以能爱。此君子成己成人之道也。故曰:惟仁者能爱人。兼采诚斋。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,曲成万物而不遗,通乎昼夜之道而知,故神无方而易无体。
注:范围者,拟范天地而周备其理也。神则阴阳不测,易则唯变所适,故无方体。
诚斋曰:「夫惟圣人观于天文,察于地理,原始而反其终,见物而知其变,知其如是而为幽明之故,如是而为死生之说,如是而为鬼神之情状,举是道而书之于易,则易之道即天地之道也。由是举而措之天地之间,孰能出乎易之外哉?」万物众矣,易之知可以周而徧之也;天下广矣,易之道可以济而利之也。用易于一身,可以乐天知命而不忧;用易于众民,可以安土敦仁而能爱;用易于天地,可以范模运量天地之化;用易于万物,可以致曲成就万物之生;用易于幽明,可以通达阴阳昼夜之运。夫易之为用,随用而为应,此易之神所以无方,而易之用所以无体也。无方则不可指,无体则不可执。「一阴一阳之谓道,继之者善也,成之者性也。仁者见之谓之仁,知者见之谓之知,百姓日用而不知,故君子之道鲜矣。」
阴阳迭运者,气也,其理则所谓道也,理与气未尝相离。继言其发也善,谓化育之功相继而出,莫非善也。成之在人,则曰性焉。理无不善,性岂有不善哉?性善之理,虽至孟子而益明,然其原实出于此。仁者,见其道济天下,得易之体也。谓易止于仁。知者,见其知周万物,得易之用也,谓易止于知。是皆未能知易之大全也。百姓愚暗,虽日由之而不知,故君子之道,人鲜克知也。君子者,具仁知之成名,得道之大全者也。兼采晦庵、西山。
显诸仁,藏诸用,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,盛德大业至矣哉!富有之谓大业,日新之谓盛德。
南轩曰:此是说易也。方其显诸仁,衣被万物而阐其利;及其藏诸用,则造化莫测而泯其功。异乎圣人吉凶与民同患而忧民之忧者也。
富有者,大无外也,故曰「以言乎天地之间则备矣」。日新者,久无穷也,故曰「穷则变,变则通,通则久」。鼓有震动之意。采横渠。
生生之谓易,成象之谓乾,效法之谓坤,极数知来之谓占,通变之谓事,阴阳不测之谓神。
「生生之谓易」者,言阴生阳,阳生阴,其变无穷,理与书皆然也。「成象之谓乾,效法之谓坤」者,乾,阳也,有健之象,故在易则名之曰「乾」;坤,阴也,有顺之象,法乎乾而效学之,故在易名之曰「坤」。彖言顺承与德合,亦效法之意也。「极数知来之谓占」者,易,逆数也,能穷极其数以知方来,则谓之占,非必用蓍龟也。「通变之谓事」者,通乎天地之理,以应天下之变,则谓之事。「阴阳不测之谓神」者,以阴阳变化无穷,其微妙不可测而知,故谓之神。张子曰:两在故不测。
夫易广矣大矣,以言乎远则不御,以言乎迩则静而正,以言乎天地之间则备矣。
「夫易广矣大矣」,赞易道之广大也。以言乎远则不御,谓动而应物,无远不及,莫之限而御也。以言乎迩则静而正,谓静而守一,即物而理存,无不正也。惟其静而守一,故能动而莫御,故曰寂然不动,感而遂通天下之故,此圣人一以贯之之道也。以言乎天地之间则备矣者,言天地之间,事事物物,其理皆备乎此矣。
夫乾,其静也专,其动也直,是以大生焉。夫坤,其静也翕,其动也辟,是以广生焉。
孔疏:乾是纯阳,德能普备,无所偏二,唯专一而已。若气不发动,则静而专一,故云其静也专。若其运动,则四时不忒,寒暑不差,刚而得正,故云其动也直。以其动静如此,故能大生焉。坤是阴柔,闭藏翕敛,故其静也翕,动则开生万物,故其动也辟。以其如此,故能广生焉。
广大配天地,变通配四时,阴阳之义配日月,易简之善配至德。
白云曰:「乾坤之广大,足以配天地;其变通,足以配四时;其为阴阳之义,足以配日月;其易简之善,足以配至德。至德者,乃天地生成之德也。
子曰:易其至矣乎!夫易,圣人所以崇德而广业也。知崇礼卑,崇效天,卑法地,天地设位,而易行乎其中矣。成性存存,道义之门。」
易之一书,乃圣人所用以内崇其德行,外广其事业者也。知以崇为贵,礼以卑为用。盖穷理则知崇而效天,循理则礼卑而法地,效法不失,则与天地并立而为三。天位乎上,地位乎下,圣人以易道行乎其中也。「成性存存,道义之门」者,盖易即理也,理即吾性之固存也。存,犹有也,存其固有者,性之成,故曰「成性存存」。刘氏曰:「知礼成性,则道义从此而出也,故曰道义之门。」
明道曰:「尽天理便是易。」兼采注及潘氏。
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,而拟诸其形容,象其物宜,是故谓之象。
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,而观其会通,以行其典礼,系辞焉以断其吉凶,是故谓之爻。言天下之至赜而不可恶也,言天下之至动而不可乱也。拟之而后言,议之而后动,拟议以成其变化。
此章赞作易之圣人立卦象、系爻辞之妙也。夫天下之理,幽赜而难见,圣人则见之,然不可以空言也。故近取诸身,远取诸物,极其形容,象其事物之宜,立为之象以示人,而天下之赜,人皆可见矣。天下之事,变动而难穷也,圣人能穷之,然不可以徧言也,故举要以言之。于是取刚柔两画,观其与人事会合相通之处,以行其典礼,系之以辞,决其吉凶,立为之爻以示人,而天下之动,人皆可见焉。言天下之至赜而不可厌恶者,理在故也。言天下之至动而不可紊乱者,有要故也。故君子拟此爻象而后言,议此爻象而后动。拟议之间,所以能成其变化。变化,谓人之出处语默也。举「鸣鹤在阴」以下七爻,以发其凡,余爻皆然也。取潘氏
伊川曰:典礼,法度也,物之则也。
横渠曰:诸子驰骋说辞,穷高极幽,而知德者厌其言,故言为非难,使君子乐取之为贵。拟之而后言,议之而后动,只是要求是也。
「鸣鹤在阴,其子和之。我有好爵,吾与尔靡之。子曰:君子居其室,出其言善,则千里之外应之,况其迩者乎?居其室,出其言不善,则千里之外违之,况其迩者乎?言出乎身,加乎民;行发乎迩,见乎远。言行,君子之枢机。枢机之发,荣辱之主也。言行,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,可不慎乎?伊川曰:有孚于中,物无不应,诚同故也。至诚无远近幽深之间。
龟山曰:褚遂良修起居注,太宗曰:朕有不善,亦当记之乎?或为之言曰:借使遂良不记,天下亦当记之。」曰:此语亦善,但人主好名,则可以动之耳,未尽也。夫君子居其室,出其言善,则千里之外应之;出其言不善,则千里之外违之。故言行,君子之枢机,不可不慎。纵使史官不记,而民之应违如此,虽欲自掩其不善,其可得乎?
「同人先号啕而后笑」。子曰:「君子之道,或出或处,或默或语。二人同心,其利断金。同心之言,其臭如兰。」
伊川曰:中诚所同,出处语默无不同,天下莫能间也。利者,义之和也。谓之中正之道,乃义理之所当然也。道不同,则心亦不同,惟同心则物莫能间,虽金铁之坚刚,犹可断也。同心之言,其臭如兰。兰者,香而远闻,谓其言意味深长也。
「初六,藉用白茅,无咎」。子曰:「苟错诸地而可矣,藉之用茅,何咎之有?慎之至也。夫茅之为物薄,而用可重也。慎斯术也以往,其无所失矣。」
伊川曰:「茅虽至薄之物,然用之可甚重,以之藉荐,则为重慎之道,是用之重也。人之过于敬慎,为之非难,而可以保其安而无过。苟能慎斯道,推而行之于事,其无所失矣。」
南轩曰:大过栋桡,政事纪纲隳废不振之时也。初六以柔在下,有藉用白茅之象。譬之物焉,苟错诸地,固无动摇倾危之患,而又藉之以茅,如君子抱道怀德,藏器待时,而又以洁白柔顺之德将之,此恐惧修省能谨之极至也。
「劳谦,君子有终,吉。」子曰:劳而不伐,有功而不德,厚之至也。语以其功下人者也。德言盛,礼言恭。谦也者,致恭以存其位者也。
伊川曰:有劳而不自矜伐,有功而不以为德,是其德弘厚之至也。言以其功劳而自谦以下于人也。德言盛,礼言恭,以其德言之则至盛,以其自处之礼言之则至恭。此所谓谦也。夫谦也者,谓致恭以存其位者也。存,守也。致其恭巽以守其位,故高而不危,满而不溢,是以能终吉也。夫君子履谦,乃其常行,非为保其位而为之也。而言存其位者,谦之道如此。如言为善有令名,君子岂为令名而为善哉?亦言有令名者,为善之故也。
诚斋曰:人之谦与矜,系其德之厚与薄。德厚者无盈色,德薄者无卑辞。辞如钟磬焉,愈厚者声愈缓,薄者反是。
晦庵曰:「德言盛,礼言恭」,德则欲其盛,礼则欲其恭。
「亢龙有悔。」子曰:「贵而无位,高而无民,贤人在下位而无辅,是以动而有悔也。」解见文言。
不出户庭,无咎。子曰:「乱之所生也,则言语以为阶。君不密则失臣,臣不密则失身,几事不密则害成,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。」
伊川曰:系辞所解,独以言者在人,所节者惟言与行。节于言则行可知,言当在先也。
子曰:「作易者其知盗乎?易曰:负且乘,致寇至。负也者,小人之事也;乘也者,君子之器也。小人而乘君子之器,盗思夺之矣。上慢下暴,盗思伐之矣。慢藏诲盗,冶容诲淫。易曰负且乘,致寇至,盗之招也。」
伊川曰:圣人于系辞明其致寇之道,曰作易者其知盗乎。盗者乘衅而至,苟无衅隙,则盗安能犯?负者,小人之事;乘者,君子之器。以小人而乘君子之器,非其所能安也,故盗乘衅而夺之。小人而居君子之位,非其能堪也,故满假而陵慢其上,侵暴其下,盗则乘其过恶而伐之矣。伐者,声其罪也。盗,横暴而至者也。货财而轻慢其藏,是教语乎盗使取之也。女子而夭冶其容,是教语乎淫者使暴之也。小人而乘君子之器,是招盗使夺之也。皆自取之之谓也。
拟议者,圣人用易之道,盖观象玩辞,所以反诸其身也。古之君子,以拟议以为学易之要务。拟议之要,言行而已。且玩中孚九二,则知言行乃君子之枢机;玩同人之九五,则知出处语默心同,则物莫能间;玩大过之初六,则知敬慎则无失;玩谦之九三,则知以功下人则终吉;玩乾之上九,则知贵高不可以无辅;玩节之初九,则知言语不可以不密;玩解之六三,则知非所乘而招盗。是皆拟议而知变化也。触类而长之,则三百八十四爻能事毕矣,天地之间备矣。后世欲务空言夸世,则不必深明其说。苟欲为力行之学,归于君子之儒,则拟议之道,则宜尽心焉。取白云说。
天一地二,天三地四,天五地六,天七地八,天九地十。晦庵曰:此简本在第十章之首。程子曰:「宜在此。」今从之。
天数五,地数五,五位相得而各有合。天数二十有五,地数三十,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。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。
晦庵曰:此简本在大衍之后。今案宜在此。
此一节夫子所以发明洛书之数也。天地之间,一气而已。分而为二,则为阴阳,而五行造化,万物终始,无不管于是焉。故洛书之位,一与六居北,二与七居南,三与八居东,四与九居西,五与十居中。阳数奇,故一三五七九皆属乎天,所谓天数五也。阴数偶,故二四六八十皆属乎地,所谓地数五也。天数地数各以其类而相求,所谓五位相得而各有合也。以五生数统五成数,而同处其方,盖揭其全以示人,而道其常数之体也。河图以五奇数统四偶数,而各居其所,盖主于阳以统阴。以洛书而虚十,则河图四十有五之数也。以河图而加五行,则亦大衍五十之数也。所谓虚十,盖地无过天之理也。又刘牧曰:天五居中,主乎变,此三才既备,退藏于密。此河图、洛书五行进退之象也。采晦庵语。
大衍之数五十,其用四十有九。分而为二以象两,挂一以象三,揲之以四以象四时,归奇于扐以象闰,五岁再闰,故再扐而后挂。
诚斋曰:「大衍之数五十」者,天地成数也。程氏曰:数始于一,备于五,小衍之为十,大衍之为五十。吕氏曰:参天两地而为五,故十者,两其五也;五十者,十其五也。二说得之矣。
杨氏曰:
「大衍之数五十,而其用四十有九」者,唐人以虚一为太极,诚有得于自然也。晦庵曰:揲蓍之法,取五十茎为一握,置其一不用,以象太极。而其当用之策,凡四十有九,信手分而为二,以象两仪也。挂者,悬于小指之间。揲者,以大指、食指间而别之。奇谓余数。扐者,勒于中三指之两间也。蓍凡四十有九,信手中分,各置一手以象两仪,而挂右手一策于左手小指之间,以象三才,遂以四揲左手之策以象四时,而归其余数于左手第四指间,以象闰;又以四揲右手之策,而再归其余数于左手第三指间,以象再闰。五岁之象,挂一,一也;揲左,二也;扐左,三也;揲右,四也;扐右,五也。是谓一变。其挂扐之数,不五即九,得五者三,所谓奇也;得九者一,所谓偶也。一变之后,除前余数,复合其见存之策,或四十,或四十四;分、挂、揲、归如前法,是谓再变。其挂扐者,不四则八,得四者二,所谓奇也;得八者二,所谓偶也。再变之后,除前两次余数,复合其见存之策,或四十,或三十六,或三十二;分、挂、揲、归如前法,是谓三变。三变所遇,是为一爻,三奇则为老阳,三偶则为老阴,两奇一偶为少阴,两偶一奇为少阳。凡此四者,皆以三变皆挂之法得之。盖经曰「再扐而后挂」,又曰「四营而成易」,其指甚明。毕中和、顾彖之说亦已备矣。近世诸儒乃有前一变独挂,后二变不挂之说。考之于经,乃为「六扐而后挂」,不应「五岁再闰」之义,且后两变又止三营,并已误矣。若用近世之法,三变之后为老阳、少阴者皆二十七,为少阳者九,为老阴者一,又皆参差不齐,而无复自然之法象,此足以见其说之误矣。一爻已成,再合四十九策,复分、挂、揲、归以成一变,每三变而成一爻,并如前法。
宋咸易辨曰:「所谓天地之数者,是自然之数,随天地而生者也。所谓大衍之数者,是推衍之数,后天地而有者也。」
晦庵筮仪曰:「筮者斋洁衣冠,北面盥手焚香致敬。若使人筮,则主人焚香毕,少退,北向立。筮者进立于床前少西,南向受命。主人直述所占之事。筮者两手执筮,熏于炉一,命之曰:假尔泰筮有常,假尔泰筮有常,某官姓名,今以某事云云,未知可否,爰质所疑于神于灵。吉凶得失,悔吝忧虞,惟尔有神,尚明告之。乃揲。礼毕,韬蓍,再焚香致敬而退。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,坤之策百四十有四,凡三百有六十,当期之日;二篇之策万有一千五百二十,当万物之数也。」
邵康节阳九阴六用数图:太极不用,所用者四象。故以四因
老阳,用九数,四因九得三十有六,是为老阳之数;乾一爻
老阴,用六数,四因六得二十有四,是为老阴之数;坤一爻六因三十有六,得二百一十有六,是为乾卦之数;乾一卦
六因二十有四,得一百四十有四,是为坤卦之数。坤一卦
以二百一十有六合一百四十有四,得三百六十,为一期之数。月、日、时同。
阳爻一百九十二,以三十二因二百一十有六,得六千九百一十有二之数。阴爻一百九十二,以三十二因一百四十有四,得四千六百有八之数。
六十有四卦,三百八十四爻,阴阳各居其半,故用三十二因之。以六千九百一十有二,合四千六百有八,得万有一千五百二十,是为万物之数。
少阳数七,四因七得二十有八,是为少阳之数。少阴数八,四因八得三十有二,是为少阴之数。六因二十八,得一百六十有八,是为乾卦之数。六因三十二,得一百九十有二,是为坤卦之数。以一百六十八合一百九十二,亦得三百六十,是为一期之数。
阳爻一百九十二,以三十二因一百六十有八,得五千三百七十有六之数。
阴爻一百九十二,以三十二因一百九十有二,得六千一百四十有四之数;
以五千三百七十六合六千一百四十有四,亦得万有一千五百二十,是为万物之数。圣人所以不书者,以周易用九、六而不用七八也。
是故四营而成易,十有八变而成卦,八卦而小成。引而伸之,触类而长之,天下之能事毕矣。
晦庵曰:四营谓分二、挂一、揲四、归奇也。易,变也,谓一变也。三变成爻,十八变则成六爻也。八卦而小成,谓九变而成三画也。
白云曰:自八卦小成,引而伸之,触类而长之,重为六十四卦,合三百八十四爻为策。万有一千五百二十,则天地之间无不备矣。
显道神德行,是故可与酬酢,可与祐神矣。
道因辞显,行因数神,示人吉凶,其道显矣;知来藏往,其德行神矣。故曰蓍之德圆而神;卦之德方以知。惟显道神德行,故可与应对天下万事之变,可与赞天地之化育矣。
子曰:「知变化之道者,其知神之所为乎?神之所为,不可知也,能知易之变化之理者,则知神之所为矣。
易有圣人之道四焉:以言者尚其辞,以动者尚其变,以制器者尚其象,以卜筮者尚其占。」
南轩曰:「易者无形之圣人,而圣人有形之易。」故易乃圣人之道,而圣人者,乃尽易之道者也。故指易以为圣人则可也,指圣人以论易则亦可也。故曰
「易有圣人之道四焉」。故指其所之者,易之辞也。「以言者尚之」,则言无不当矣。「化而裁之」者,易之变也。「以动者尚之」,则动无不时矣。「象其物宜」者,易之象也。「制器者尚之」,则可以尽创物之智。「极数知来」者,易之占也。卜筮者尚之,则可以穷先知之神。
伊川曰:「吉凶消长之理,进退存亡之道,备于辞。推辞考卦,可以知变化,象与占在其中矣。」
是以君子将有为也,将有行也,问焉而以言。其受命也如向,无有远近幽深,遂知来物。非天下之至精,其孰能与于此?
是以君子将有为也,将有行也。「问焉而以言」者,谓求道之所在,而决于易之言也。其受命也如向者,谓随所求而得其道,如响之应声也。无有远近幽深,未来之事,皆遂知之,以见易之道无乎不备也。非易为天下之至精,孰能如此?分蓍布卦,随感而应,亦此理也。故曰:以言者尚其辞,占在其中矣。
参伍以变,错纠其数。通其变,遂成天地之文;极其数,遂定天下之象。非天下之至变,其孰能与于此?
「参以变」,河图纵横十五之数也。伍以变,洛书一六居北,二七居南之数也。错综其数,通其变,遂成天地之文。极其数,遂定天下之象者,谓错综河图、洛书之数,变而通之,遂成天一、地二、天三、地四之文。极数之妙,遂定先天后天、健顺、动止、陷丽、见伏之象,以至于六十四卦,天地万物之象也。象因数定,器因象制。非天下之至变,其孰能与于此?故曰:以动者尚其变,象在其中矣。
易无思也,无为也,寂然不动,感而遂通天下之故。非天下之至神,其孰能与于此?
易无思无为,宜其不能与人事相感,而反能通天下之故者,以言者尚之,则言无不当;以动者尚之,则动无不时。以制器者尚之,则尽创物之智。以卜筮者尚之,则知方来之事。是易为天下之至神也。采白云。
夫易,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几也。唯深也,故能通天下之志。唯几也,故能成天下之务。唯神也,故不疾而速,不行而至。子曰:
「易有圣人之道四焉」者,此之谓也。
白云曰:「上言至精、至变、至神,皆谓易之道也。此言圣人用易之道,以极深而研几也。」天下之事,至深难测也,几微难见也。用易之道,则能极其不测之深,研其难见之几矣。然极易之深,则天下之志无不通,是皆得其至精也。研易之几,则天下之务无不成,是能得其至变也。又尽易之神,故得「不疾而速,不行而至」,所谓「感而遂通」者也。前言圣人之道四者,本于人事,由人而言之也。继以「至精」、「至变」、「至神」三者,易之道,由易而言之也。又继以「唯深」、「唯几」、「唯神」,言虽圣人,独极深研几如此也。复以圣人之道四焉终之者,盖易之道,其精、变、神如此,圣人用易极深研几又如此,则天下后世于言动、制器、卜筮之间,岂可任其私智以他求哉?必当尚易之辞变象、占也。此众人当尚之事,而曰「圣人之道」者,以言圣人犹尚此道也。圣人尚此者,以易为至精、至变、至神,天下无以加焉故也。「此之谓」者,犹言谓是故也。
研,审也。几,微也。所以极深者,至精也;所以研几者,至变也。极未形之理曰深,故能通天下之志;适动微之会曰几,故能成天下之务。集注疏晦庵
子曰:夫易何为者也?夫易,开物成务,冒天下之道,如斯而已者也。
物有理,易则开明之;事有时,易则成就之。以其包括天地万物之理,故曰「冒天下之道」。冒,谓包覆也。
是故圣人以通天下之志,以定天下之业,以断天下之疑。
白云曰:孔子言易道于上,必继以圣人用易于下,以见圣人无适而非易也。此章先言开物成务,冒天下之道,继之以通天下之志,本乎易之开物也。以定天下之业,本乎易之成务也;以断天下之疑,本乎易之冒天下之道也。故圣人有为有行,未尝不本于易。是故蓍之德圆而神,卦之德方以知,六爻之义易以贡。晦庵曰:圆、神,谓变化无方。方、知,谓事有定理。
注曰:贡,告也。六爻变易,以告吉凶。
圣人以此洗心,退藏于密,吉凶与民同患。神以知来,知以藏往,其孰能与于此哉?古之聪明睿知,神武而不杀者夫!
「圣人以此洗心而退藏于密」者,言圣人以易之道洗涤其心,而归于无思无虑也。密是用之源。夫圣人用易,随用随取,随取随足,果何思何虑哉?酬酢。万变在易,不在心也。心苟留物,则焉能应天下万事之变乎?故曰:「寂然不动,感而遂通天下之故。」虽然,圣人忧患天下后世不知易之道而取凶咎也,故作以示天下,使人读之,危者平,易者倾,其要无咎而已,是吉凶与民同患也。圣人之心同乎天,圣人之忧患同乎人。开物于几先,故曰「知来」,履霜坚冰之谓也。明忧患而弥其故,故曰「藏往」,无平不陂,无往不复,艰贞无咎,勿恤其孚之谓也。其孰能与于此哉?古之聪明睿知之君,神武不杀而天下治者,盖得洗心退藏之道也。聪明,谓耳目无所蔽。睿知,谓思虑无所惑。威武不杀而人自服,故曰神武。圣人以易洗心者,恐尘滓或未尽去,而不与天地相似也。采伊川、诚斋、横渠。
是以明于天之道,而察于民之故,是兴神物,以前民用。圣人以此齐戒,以神明其德夫!
晦庵曰:神物谓蓍龟,湛然纯一之谓斋,肃然警惕之谓戒。明天道,故知神物之可兴。察民故,故知其用之不可不有以开其先。是以作为卜筮以教人,而于此焉斋戒以考其占,使其心神明不测,如鬼神之能知来也。
是故阖户谓之坤,辟户谓之乾。一阖一辟谓之变,往来不穷谓之通。见乃谓之象,形乃谓之器,制而用之谓之法。利用出入,民咸用之谓之神。
白云曰:系辞论变通,最为易之要道,而人多略之。变通者,易之道也。故孔子于系辞三致意焉,盖其义微而难知也。因其微而难知,故以阖户辟户言之。盖圣人举近人而易晓者,固非乾坤之道止于阖户辟户而已也。因阖户辟户以明变通,则又并及象器法神而言者,以见乾坤变通以至制法尽神之妙。举一户之义,足以兼明之。且坤,阴物也,故有阖户之象;乾,阳物也,故有辟户之象。既能阖,复能辟,是所谓变也。朝辟之,暮阖之,日复一日,往来阖辟不穷,是所谓通也。通也者,通其变也。至于户之可见,则曰象也;其有形,则曰器也;制而用此,则曰法也。利于出入之用,而天下之民无不用之者,又其所以为神也。
疏曰:凡物先藏而后出,故先言坤而后言乾。
是故易有太极,是生两仪,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,八卦定吉凶,吉凶生大业。图说已具首卷。
白云曰:吉凶者,八卦之所有,而非八卦之所生。大业者,圣人之所造。吉凶定,则易道成矣;易道成,故圣人用之以崇德广业也。
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,变通莫大乎四时,县象著明莫大乎日月,崇高莫大乎富贵。备物致用,立成器以为天下利,莫大乎圣人。探赜索隐,钩深致远,以定天下之吉凶,成天下之亹亹者,莫大乎蓍龟。
天地之间有形名气象者,固不可槩举也。然其法象之大莫大乎天地,变通之莫大乎四时,而悬象著明莫大乎日月。人不天不因,天不人不成。有天地四时日月,不有崇高富贵之圣人,则莫能法是象而寓之于易。备物致用,立成器以为天下之利也。如伏羲之罔罟,神农之耒耜,黄帝、尧舜之衣裳、舟楫之类是也。故曰「莫大乎圣人」。先言圣人,后次之以蓍龟者,以蓍龟待圣人而后兴也。探索钩致,定之成之,虽莫大乎蓍龟,而用之者实圣人也。
晦庵曰:富贵谓有天下,履帝位。亹亹,犹勉勉也。疑则怠决,故勉。
疏曰:亹亹,勉勉也。言天下万事悉动而好生,皆勉勉营为,此蓍龟知其好恶得失,人则弃其恶而取其好,背其失而求其得,是成天下之亹亹也。
是故天生神物,圣人则之;天地变化,圣人效之;天垂象,见吉凶,圣人象之;河出图,洛出书,圣人则之。
河图洛书图说具首卷。
单氏集传曰:「天生神物,圣人则之」,故易有占事之法。「天地变化,圣人效之」,故易有变化之道。「天垂象,见吉凶,圣人象之」,故易有吉凶之辞;「河出图,洛出书」,故易有八卦之数。晦庵曰:此四者,圣人作易之所由也。
易有四象,所以示也。繋辞焉,所以告也。定之以吉凶,所以断也。
晦庵曰:四象谓阴阳老少,示谓示人以所值之卦爻。钱氏曰:曰示,则使人有所见;曰告,则使人有所知;曰断,则使人无所疑。易曰:「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。」子曰:祐者,助也。天之所助者,顺也;人之所助者,信也。履信思乎顺,又以尚贤也。是以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也。
白云曰:己顺,故天助之以顺;己信,故人助之以信。大有之君,履不失信,下足以感人;思不失顺,上足以动天。又以尚贤,是以吉无不利也。当在易曰憧憧往来之前,盖自「憧憧往来」、「困于石」、「公用射隼」,皆称「易曰」,故「自天祐之」,宜在其前也。子曰:书不尽言,言不尽意。然则圣人之意,其不可见乎?子曰:圣人立象以尽意,设卦以尽情伪,系辞焉以尽其言,变而通之以尽利,鼓之舞之以尽神。
白云曰:意不可以言尽也,故立象以尽之;情伪不可徧举也,故设卦以尽之;言非一说可尽也,故卦彖爻象文言互为之辞以尽之。若是则易道明矣。立象设卦系辞,皆圣人所作易以尽道者也。变通鼓舞,又明圣人用易之尽其道也。变而通之,则经所谓「通其变,使民不倦」之意;鼓之舞之,所谓「神而化之,使民宜之」也。圣人以书必不能尽其所欲言,言必不能尽圣人之意,故立象系辞,智者观之,则见其可尽也。
晦庵曰:「言之所传者浅,象之所示者深。」两子曰字宜衍其一。
汉上曰:「鼓舞者,鼓之于此,舞之于彼,动止应节,莫知其然者,神也。」
耿氏曰:「鼓天下之动,则使天下之动进退迟速之有节,若周官或鼓而进,或鼓而退,或鼓而驰,或鼓而聚也。」
乾坤,其易之缊邪?乾坤成列,而易立乎其中矣。乾坤毁,则无以见易,易不可见,则乾坤或几乎息矣。
缊,谓缊积之根源也。「乾坤,其易之门邪」,言易出入于乾坤也。「乾坤,其易之缊邪」,言易根本于乾坤也。刚柔相摩而生八卦,八卦重而为六十四,三百八十四爻本之根源皆从乾坤变化而来。故乾坤既成列,而易之道立乎乾坤之中矣。易既从乾坤而来,乾坤若缺毁,则易道无自而可见。若易之道不可见,则乾坤变化之理,其或近乎止息矣。几,近也。犹若树之枝干生乎根株,根株毁则枝条不茂。若枝干已枯死,其根株虽未全死,仅有微生,将死不久。根株譬乾坤,易譬枝干。夫乾坤初未尝毁,而易亦未尝不见。圣人设此者,欲天下后世求易者,即乾坤以求之也。节疏义兼采南轩。
是故形而上者谓之道,形而下者谓之器,化而裁之谓之变,推而行之谓之通,举而错之天下之民谓之事业。南轩曰:「道不离器,特形而上者而已;器不离道,特形而下者而已。试以天地论之,阴阳者,形而上者也。至于穹窿磅礴者,乃形而下者欤?道虽非器,必托于器。礼乐刑赏,是治夫下之道也。然礼虽非玉帛,而礼不可以虚拘;乐非钟鼓,而乐不可以徒作。刑本遏恶也,必托于甲兵,必寓于鞭扑;赏本扬善也,必表之以旗裳,必铭之于钟鼎。故形而上者之道,托于器而后行;形而下者之器,得其道而无弊。圣人悟易于心,觉易于性,在道不溺于无,在器不隳于有,彻妙并观,有无一致。故化而裁之者,明乎道器,穷而能变也;推而行之者,察乎道器,变而能通也。举而措之天下之民,以至于为罔罟,为耒耜,作舟车,作书契,天下后世一日不可无,万世不可易。乃推其道器,举而措之天下,而世之人指之为事业也。
是故夫象,
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,而拟诸其形容,象其物宜,是故谓之象。
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,而观其会通,以行其典礼,系辞焉以断其吉凶,是故谓之爻。」极天下之赜者存乎卦,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,化而裁之存乎变,推而行之存乎通,神而明之存乎其人。默而成之,不言而信,存乎德行。
南轩曰:圣人见天下之赜,所以立象者,示人以赜也。圣人见天下之动,所以生爻者,示人以动也。然象固示人以赜矣,苟不寓之于卦,何以极天下之赜乎?爻固示人以动矣,苟不托之于辞,何以鼓天下之动乎?故由象而画卦,自爻而为辞,圣人之于天下,何其忧之甚深而虑之甚切也。然象之与卦,爻之与辞,皆载在方册,化而裁之,不失其中,必存乎能通其变者乎!推而行之,无有纪极者,必存乎能变而通者乎!神而明之,得之于心者,存乎其人,如伏羲、神农、尧、舜、文王、周、孔是也。默而成之,悟易之理者,不言而信,存乎德行,如太王之亨于岐山,箕子之明夷利贞,颜子之殆庶几而得其不远复,孟子之明仁义而终身未尝言是也。大传,后世所传圣人之言,其终之以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;默而成之,不言而信,存乎德行。深虑天下后世徒泥其简册言语,而不能求圣人之心者乎!学易记系辞卷七。